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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螺春,美人尖,龙井,各种好茶,应有尽有,就看夫人喜欢哪一种。”小厮笑道。

“那就来一壶美人尖!”豫王妃媚眼笑道。

她长的本不算美人,眼睛细长,圆脸塌鼻子,这媚眼一抛,脸上的粉似乎都要一起甩出去。

小厮抖了抖,忙转身去了。

片刻后,小厮端着茶和点心进来,放在桌案上。

“夫人请用!”

上茶的小厮二十多岁,却是长了一副好皮相,面容清秀风流,连一双手都白皙匀称,端着清透的茶水,煞是好看!

豫王妃伸手按在小厮的手背上,软声道,“真香!”

小厮手一颤,茶差点洒出来,干笑道,“是,咱们这的茶都是上好的!”

说着,将手从女子的手下抽了出来。

“的确不错!春儿,赏!”豫王妃笑道。

“是!”小丫鬟拿了个金锭子,递给小厮,“我们夫人赏你的,拿着吧!”

小厮被那金晃晃的颜色闪瞎了眼,忙双手接过,连连道谢,“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只要你做的好,以后本夫人还有更多的赏赐!”豫王妃意味深长的瞄了他一眼。

“是,欢迎夫人以后常来!”小厮笑了一声,躬身退下了。

豫王妃满心的火气都消失的无影无踪,眼睛追着那小厮出了门,才端着茶慢品。

雅房里点着火龙,热气上升,豫王妃只觉浑身燥热难当,吩咐道,“春儿,把窗子打开!”

“是!”

春儿将雅房后面对着梅林的窗子打开,一阵冷风吹进来,吹散了闷热,豫王妃才觉得舒服些,心底某种火也稍稍平息。

只是方才那小厮风流俊俏的模样仍旧在脑子里徘徊不去。

正心神恍惚间,突然有低低的谈话声,顺着窗子飘进来。

“这吕相还真是惨呢!”

淡淡的一声,却让豫王妃一怔,眉头紧蹙,起身走到窗子后侧耳倾听。

“怎么惨了?”似有另外一人问了一句。

“自己的儿子被那么多人强暴,身受重伤,还被吊在城楼让人观看,真是丢死人了!现在吕相府已经成了整个盛京城的笑柄,吕相报不了仇,还被革了宰相的职,再加上一句话都不敢为自己岳丈说的豫王,小姐说惨不惨?”

“听你这么一说的确是挺惨的。不过,主要是害吕相儿子的那个苏九实在太厉害了,有皇上撑腰,还有胡将军护着,伤了人反而得了封赏,别人谁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啊?”

“小姐,这个苏九是不是这条街上清心楼的掌柜?”

“应该是吧,听说是个女子!”

“方才奴婢还见一穿着男袍的女子进了清心楼,听说就是苏九!”

“她一个平民,敢和相府叫板,可是真威风!”

“谁说不是呢?相府的人个个都是窝囊废!”

隔壁主仆一人一句的说话,一字不落的全部落在了豫王妃耳中。

她气的面色发白,浑身颤抖,抬手将窗子关上,冷声问道,“苏九、如此欺我相府,还我母弟,本王妃饶不了她!”

小丫鬟道,“这清心楼就在这条街上!”

“走,和本王妃去会会这位苏九,我倒要看看她长了什么三头六臂!”

豫王妃目光阴狠,喝了一声,连茶也不喝了,小厮也不调戏了,带着自己的丫鬟快步往楼下走。

隔壁房间内,玉珑坐在窗子前,红袖扒在门口看了看,很快阖上门走过来,低声笑道,“太子妃,豫王妃带着人去了!”

玉珑端着茶,看着窗外景色,缓缓一笑。

豫王妃从茶楼出来,直奔清心楼。

一进去便要找掌柜的。

李泰过来,客气笑道,“我就是这里的掌柜,夫人有什么事?”

“我不找你,苏九在哪儿?”豫王妃问道。

李泰目光一闪,“夫人找我们公子有什么事?”

豫王妃刚要说话,旁边丫鬟抻了一下她的衣服,对着李泰道,“我们夫人和苏九是故交,听说她今日在这,特意过来探望。我们可是看着苏九进来的,你可别说她不在。”

“这样啊!”李泰犹豫了一下,道,“那小的让人去禀告,看公子有没有时间见两位。”

“快去!”豫王妃满目厉色,不耐的催促道。

“是!”

苏九正在三楼的阁楼里查账,听到下人说有人找她,也没多问,便让人把人带上来。

豫王妃带着自己的丫鬟“蹬蹬”上了楼,不顾下人阻拦,用力将门推开。

看到桌案后坐着的少女,豫王妃目中狠色闪烁,冷声问道,“你就是苏九?”

苏九抬头一怔,见来者不善,淡声问道,“你是何人?”

“是你找人伤了我弟弟?”豫王妃满脸戾气,死死的盯着苏九的脸,又恨又妒。

苏九顿时便明白了,这是吕燚的姐姐,吕相府嫡女,豫王妃。

“原来是豫王妃!”苏九挑了挑眉,自书案后起身走过来,道,“是吕燚伤我的朋友在先,我不得已出手!”

“放肆!你们算什么东西,一个青楼女子,低贱卑微,活该被人上,敢伤本夫人的弟弟,我一定要你不得好死!”豫王妃张口怒骂。

原来也是个不说理的,苏九眉目一冷,抱肩笑道,“那豫王妃想怎么样让我不得好死呢?”

“春儿!”豫王妃突然喊了一声。

“奴婢在!”

“伶牙俐齿,本王妃最是讨厌,去给本王妃掌嘴三十!”

豫王妃在王府中作威作福的惯了,连豫王都敢打,所以以为这天下除了皇上动不得,其他人她都可以打的。

“是!奴婢遵命!”叫春儿的丫鬟,嘴角瞥着一抹阴毒的冷笑,缓步上前。

此时楼下南宫碧看到苏九的马车停在门外,兴致冲冲的走了进来。

李泰不在,南宫碧在一楼找了一圈不见苏九的影子,抓着一个小厮问道,“苏九呢?”

那小二刚要说话,突然账台后的帘子一掀,李芯走进来,道,“是胡夫人来了!”

南宫碧经常来此,和李芯也算是熟识,点头笑道,“苏九是不是在这里?”

李芯忙道,“公子在,刚才有个女人一脸愠怒的找公子,这个时候上楼去了,胡夫人赶紧上去看看吧!”

“女人?”南宫碧皱眉,“是谁?”

“我也不知道,夫人赶紧上楼吧!”李芯催促道。

“好,我去看看!”南宫碧快步往楼上走。

三楼只有一间阁楼,平时放一些账册,或者苏九过来的时候临时休息用。房门正对着木梯,南宫碧刚一上去就听到里面似有响动,她心中着急,抬手要推门,说巧不巧,此时豫王妃被苏九一脚踢飞出来,正撞在南宫碧身上。

两人撞在一起,同时倒地,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王妃!”

“南宫碧!”

两声急喝同时出口,苏九先冲了出来,掠身向着南宫碧追去。

“啊!”

惨叫声从豫王妃口中发出,南宫碧只闷哼了一声,倒在二楼的楼梯口。

豫王妃压着南宫碧的一条腿,哀嚎大叫。

苏九奔过去,直接将人拎起来扔了出去,将南宫碧抱在怀里。

南宫碧脸色惨白,头上冷汗涔涔而下,抓着苏九的手臂,“苏九,我肚子痛,好痛!”

“肚子痛?”苏九抚了一下她平坦的小腹,“撞到哪了?”

“不知道,我好痛!”

“别怕,我马上带你去医馆!”苏九把南宫碧抱在怀里,越过被她摔晕的豫王妃,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下急奔。

“苏九、”南宫碧紧紧咬唇,疼的浑身抽搐。

苏九抱着南宫碧下了楼,手心突然触到一股粘稠的湿润,她心中大慌,上了马车,嗓音发颤,“快,快去医馆!”

二毛见情况知道出了事,二话不说,猛的一抽马鞭,急速的奔向附近最近的医馆。

半个时辰后,胡大炮闻讯赶来,进了医馆,看到一脸阴沉的苏九,胸口猛然沉了下去,

“碧儿她、她怎么样?”胡大炮声音紧张的发涩。

“还在昏迷,大夫说暂时不能动,你进去看看吧!”苏九目光沉重,“大炮,对不起!”

胡大炮一推门,大步走了进去。

胡子花白的老大夫正收拾药箱,南宫碧盖着薄被躺在床上,脸色苍白。

“她怎么样?”胡大炮慌声问道。

大夫摇了摇头,“孩子没保住!”

胡大炮脑子里“嗡”的一声,似被人重重一击,双眼一黑,差点晕倒在地。

南宫碧怀了他的孩子?

他还不知道,就已经没有了!

“目前夫人的情绪最重要,等她醒了,好好安慰一下吧!”老大夫说了一声,提着药箱出去了。

苏九站在门口,死死的咬住下唇,顺着墙壁坐在地上,头埋在双臂中。

屋子里胡大炮粗声喘息,片刻后便静悄悄的没了动静。

苏九身体微微颤抖,胸口丝丝缕缕的疼痛,一瞬间丧失了所有的力气。

“玖儿!”一道温柔的声音自头顶上响起,男人干燥温热的手抚在她头上。

苏九抬起头,双眼通红,哽声道,“纪余弦,南宫碧她、”

“我知道了!”纪余弦拉着她的手将少女抱在怀里,心疼的轻声哄慰,“孩子没了还会再有,只要人没事就好!”

苏九惶惶摇头,“是我的错!这是大炮和南宫碧的第一次孩子、”

纪余弦紧紧抱着她,低声道,“不是你的错,只是个意外,南宫碧也不会怪你的!”

苏九闭上眼睛,脸埋在纪余弦怀里,心头似比割了她几刀还要疼。

片刻后,胡大炮抱着还沉睡的南宫碧出来,脸色阴郁,“大当家,碧儿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孩子没了的事,我们都不要告诉她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九微一点头,“我知道!”

胡大炮抱着女子,快步走了出去。

“我们也回去吧!”纪余弦揽着苏九的肩膀。

苏九眸光疼痛清冷,看着大炮微微弯曲的身影,缓缓点头。

待几人都走后,隔壁的房间里,玉珑缓步走出来,旁边丫鬟红袖手里拿着几包草药。

“大夫,刚才走的那几人面色沉重,发生了什么事?”红袖似好奇的问道。

老大夫叹了一声,“那夫人的孩子刚刚没了!”

“哦!”红袖点了点头,和玉珑对视一眼,唇角抿了一抹得逞的笑。

“这位夫人身体没有大碍,头疼可能是因为受了风,这几副药拿回去,吃两日应该就好了!”大夫道。

“多谢大夫!”玉珑淡淡道了一声,和红袖缓步出了医馆。

上了马车,红袖立刻激动道,“南宫碧几次对太子妃不敬,这次也算给她一个教训。”

玉珑瞥眼看着窗外街上喧嚣的行人,声音凉若冬日寒风,“这仅仅是刚开始而已!”

她不会每次都输的,这一次轮到苏九付出代价了!

“是,只要和太子妃作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红袖恨声道了一句,“这次怎么说南宫碧的孩子也是因为苏九没有的,胡大炮和苏九肯定会生了嫌隙!”

玉珑唇角微微一勾,“所以,好戏才刚刚开始!”

红袖手里还拎着草药,抬手顺着窗子扔了出去。

第202章 嫌隙

苏九从医馆出来,径直回了清心楼。

豫王妃已经被带走了,李泰知道出了事,正焦灼难安的等着。

突然苏九大步进来,问道,“李芯呢?”

“芯儿?在后院呢!”李泰忙道,见苏九脸色难看,紧张问道,“是不是芯儿做错了什么事?”

“我有话问她,把她叫过来!”苏九冷声吩咐。

“是的,小的马上就去!”

片刻后,李泰带着李芯进了柜台后的账房内,小心道,“公子,芯儿来了!”

李芯低着头,脸色微白,手指不断的搓着衣角。

苏九坐在桌案后,旁边纪余弦身姿慵懒的靠在木椅上,白皙清俊的手指捏着茶盏,淡淡的抿。

“李兄先出去!”苏九道。

“哦,好!”李泰应声。

李芯一把抓住李泰的手臂,惶恐道,“爹!”

“公子有话问你,你一定要如实的说。不管做错了什么,只要悔改,爹就会原谅你!”李泰语重心长的道。

说罢对苏九一揖,开门走了出去。

门一关上,李芯立刻转头目光盈盈的看向苏九,怯怯道,“公子,我不知道楼上发生了什么事,胡夫人来找公子,我就让她上去了!”

苏九起身走过来,冷冷的看着她,猛然抬手,

“啪!”

重重的一巴掌,直接将李芯打飞出去,咚的一声撞在墙上。

李芯脑子里有片刻的晕眩,嘴角鲜血渗出,靠着墙壁惊惧的看着苏九。

“我听说,我不在的时候,你想去侍奉太子妃是吗?”苏九目光寒澈。

李芯泪眼朦胧,立刻摇头,支吾道,“我没有想侍奉太子妃,我是一时鬼迷心窍,想呆在殿下身边,太子妃拒绝后,我就断了念想,不敢再想了!”

“公子,我只是告诉胡夫人您在楼上,我什么都没做!你相信我!”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还未满十五岁的少女,惊慌失措的看着苏九,泪水涟涟,一手捂着脸,娇弱可怜。

“李芯,当年我收留你的时候,你只有十二岁,是个很好的小姑娘,也因为你父亲,所以我把你当做自己妹妹一样的喜欢、纵容。但是不要因为我纵容,你就来挑战我的底线。今日的事,我只当是个巧合,若是以后你再犯在我手里,多年恩情尽无,我一定饶不了你!”苏九缓缓道。

“公子对芯儿和父亲的恩情,芯儿一辈子不会忘,芯儿绝不敢不敢背叛公子!”李芯捂着肿起来的半张脸,痛哭流涕。

“出去吧!”

“是!”李芯如蒙大赦,起身冲了出去。

门外李泰正等着,看到李芯这般模样出来,顿时一惊,冷声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公子的事!”

“我什么都没做,公子不相信我,爹也不相信我!”李芯大哭,一跺脚,向后院跑去。

李泰沉沉叹气,他知道苏九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冤枉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女儿这段日子魂不守舍,总是一个人呆着,明显不对。

他一方面气恨李芯不懂事,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对不起女儿。李芯很早便失去了母亲,他又每日忙着酒楼的事,没有时间教导她,如果李芯犯了什么错,那也是他的错!

他不是一个好父亲,更对不起公子!

房间内,纪余弦起身过去自身后抱住苏九,低头安抚的轻吻她头顶,“别气了,你身体本就不好,别气坏了身子!”

苏九紧紧抿唇,“纪余弦,我不怕玉珑,我只怕她对我身边的人动手!”

因为她才会牵连到南宫碧,差点害了她!

“你觉得李芯是受了夏玉珑的指使?”纪余弦低声问道。

“不知道,但是一切都太巧了,让我不得不怀疑!”苏九皱眉道。

吕相的事已经过去几日,豫王妃怎么会突然找上门,南宫碧也不是偶然来找她的,她是回南宫府,走的另一条街,马车被堵在半路上,才拐到朱雀街上来。

而她每月每逢十日会来酒楼查账,李芯最清楚不过。

当然,也可能真的是凑巧了。

否则夏玉珑把一切都拿捏的太准了,准的让人不得不怀疑是巧合!

苏九闭上眼睛,眉头紧锁!

“不要想了!”纪余弦将少女转过身,伸臂抱在怀里。

“纪余弦,你说的对,没有人可以完全信任!”苏九沉声道。

越是身边的人,越有可能给她致命的一击!

“我呢,也不值得你信任吗?”

“你不一样!”苏九摇头。

“哪里不一样?”男人低声问道。

苏九却没有再回答,只埋头在他怀里。

次日苏九去看望南宫碧,呆了两个时辰出来,平日里,胡大炮一定会亲自送苏九出门,而这一次,只有一个下人送她出来。

苏九脸色沉郁,在门外站了一会,才上马车离开。

将军府外的墙角内,一道身影闪身而去。

五日后,朱雀街新开的茶楼内,雅房内室的矮榻上,一对赤身交颈的野鸳鸯正郎情妾意,痴缠的难解难分。

突然门被撞开,咣的一声巨响,榻上的男女惊愕转头,还来不及看清来人,一股猛烈的劲风袭来,整个矮榻猛然对着窗子撞出去。

镂空的窗子被撞开,可容两人并卧的矮榻直直掉了下去。

“啊!”

“啊!”

两声此起彼伏,惊恐至极的惨叫声,惊动了整个茶楼的人。

茶楼后是一条小河,是浣花溪的一条支流,河不深,一面临街,靠茶楼的这一面是梅花林。

此时梅花林和对面的街上都是行人,闻声抬头,看着有一庞然大物从茶楼的二楼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