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突然想到个好办法:“对了,让顾总去和领导说说,他和周区长、王部长他们都很熟,领导会卖他的面子。”

总要说到他,总要说到他,跟在一个坏消息后,依旧要提到他,钟晨无可推挡,只好正面做答:“他现在,跟我没什么关系了。”

地上不知谁掉了一个笔帽,钟晨拿脚在上面搓来搓去,牙齿咬着下嘴唇,仿佛自己说了难以置信的话。

主任有些尴尬,“哦”了好几声,方才问:“两个人吵架了?”

钟晨摇摇头,换了个话题:“我到刘姨那里去查档案。”转过背走开去。

她有点轻松,终于说出来,不再担这个虚名了。但是,心里却还是难过,在楼梯间的窗前,默默地站了许久。

顾永平在公司开会,属下正在长篇大论地介绍一个新开发的产品,突然电话亮起来,是钟晨的办公室。他赶忙拿起话机,答:“喂?”,属下只好停下演讲,所有的与会者都等着。

电话里是主任的声音:“顾总啊!你好,在忙吗?”

听到这声音,顾永平松懈了一点,答道:“主任好,我在开会。”

“那就不打扰了,再联系。”主任知趣,想挂电话。

顾永平紧接一句:“没关系,您有什么事?”

“你答应我的那篇稿子?”

“是,是,我这两天交给您。”

“那好,我让小钟催你,她没说是吧?”主任试探地问。

“哦…是,她提过,是我自己没忙过来。”话题到了钟晨身上,顾永平不由自主站起来,向会议室外走去,另一只手挥挥,示意演讲者继续。

身后,演讲声再起,顾永平走到走廊上,反手关上了门。

主任在电话里哼哼哈哈,似乎有话要说。

“您还有什么事吗?”顾永平问。

“这个啊…是这样的…虽然小钟说不要找你,但是我觉得还是要跟你说一下,我这也是一番好意,小钟毕竟是个小姑娘,我也是为她着想…”主任絮絮叨叨地作着铺垫,令顾永平紧张起来。

他打断主任的话,问:“出了什么事?”

主任这才进入正题:“今天下午常委会,讨论年轻干部下基层锻炼,王部长的本意呢,是想培养小钟,建议让她去高岭街道工作,可是我觉得吧,那里又偏远,条件又差,男同志都受不了,小钟一个姑娘家家的,天天和流浪汉打交道,也不合适啊!顾总你应该知道那个地方吧?”

顾永平知道那个地方,藏污纳垢,犯罪率奇高,他不由地蹙起眉头,问:“小钟自己知道了吗?”

“我刚跟她说了,她也很意外,但这是组织的决定,她不能不服从啊!我是想啊,趁着文件还没下,还有余地,看你能不能从侧面,帮她做做工作?就算要去基层锻炼,也可以换个地方嘛。”

顾永平忙答:“好的,我会和小钟商量一下。”

“对,对,你和她商量一下,吵架归吵架,这个事可要抓紧。”

顾永平道着谢,挂了电话。

他站在门边,思考了良久,拨通钟晨的手机,电话里却提示:“您拨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他将副总叫出来,交待一番,转身向楼下走去。

钟晨在附一楼的档案室查资料,查到下班,才抱着一堆老文件回到办公室。

主任正准备下班,见到他,依旧在说:“小钟啊,那个事,你还是再想想办法,尽量争取不要去,知道吗?”

主任是好人,但他怎么知道这其中的奥秘。钟晨有些无奈地点点头。

她坐在桌边,胡思乱想了许久,方才收拾东西出了门。

电梯门开了,里面空无一人。钟晨走进去,按了1楼。

谁知电梯下行了一层,叮地一声停住,门开了,竟然是王部长站在门口,脸上的三条红印依旧清晰可见,王部长也正看见了她,从鼻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她极窘,有些怕,不由向后退了两步,顶着梯壁站着。

王部长大跨步走进来。电梯门缓缓地合拢,他斜睨她,用很轻蔑的口气说:“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钟晨不做声,低头盯着地板。

王部长继续说:“小钟啊,上次你可让我下不来台啊!仗着自己找了个有钱的靠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钟晨心跳得很快,她总是迟钝,知道应该反击,却无话可答。

“高岭条件很艰苦啊,顾永平既然这么有钱,你干脆不要上班了,回家给他生孩子去嘛。”电梯停了,王部长最后说一句:“只要我在这里,你就别想再回来!”

拳头握得紧紧的,掌心开始出汗,钟晨深吸一口气,准备回话,一抬头,王部长已经消失,电梯门合拢着,静静地停在一楼。

她感到绝望,虽然她什么都没做错,但是,她得罪了强权人物,在这个机关里,似乎已经没有立足之地。

高岭,也许是个好去处。她想着,重新按开了电梯门,走了出来。

“钟晨。”有人喊她,声音,极熟悉。大厅空旷安静,这声呼唤,隐隐听见回音。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看见他,在她刚刚受到羞辱,在她刚刚感到无助,在她刚刚以为自己是最孤独的那个人时,她却一转头,看见顾永平站在近旁,用关切的眼神望着她。

(二十八)

星期一,钟晨下楼,走去公车站,她向马路两边张望,除了早餐摊子,和几辆横七竖八摩托车外,没有车停在路边。到了公车站,不一会儿,车来了。时间尚早,车上很空,她靠窗坐下,窗外都是匆匆赶路上班族。

一切回归原位,什么都没有改变,没有人来过,没有人离开,钟晨呆呆地望着窗外。

幸好周一向来都很忙碌,她立刻努力地投入到工作中。

下午是常委会,会议结束后,列席会议主任急匆匆地将钟晨拉到一边,神秘地问:“小钟,你是不是要求到基层去锻炼?”

“没有啊。”

“刚才常委会上,定了调你去高岭街道工作。”

“高岭街道?”钟晨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那是个新划为城区城乡结合部,基础设施极差,没有企业,没有单位,只有一些荒废农田,无家可归流浪汉和无业游民都聚集在那里。

“是啊!”主任也很焦虑:“王部长是一番好意,想培养你作为后备女干部,但是那个地方,实在不适合你这种小姑娘去工作,太乱了!”

钟晨明白了,这是三条指甲印代价。她沉默地低下头。

主任却是很替她着急:“要么你去和王部长说说,就说自己暂时不想到基层去工作,还想在机关熟悉两年。”

钟晨摇摇头,答:“组织定了我去,那我就去好了。”

“太不安全了,换个别街道也好嘛,那个地方,男人都干不下去,回来好几个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钟晨默然。

主任突然想到个好办法:“对了,让顾总去和领导说说,他和周区长、王部长他们都很熟,领导会卖他面子。”

总要说到他,总要说到他,跟在一个坏消息后,依旧要提到他,钟晨无可推挡,只好正面做答:“他现在,跟我没什么关系了。”

地上不知谁掉了一个笔帽,钟晨拿脚在上面搓来搓去,牙齿咬着下嘴唇,仿佛自己说了难以置信话。

主任有些尴尬,“哦”了好几声,方才问:“两个人吵架了?”

钟晨摇摇头,换了个话题:“我到刘姨那里去查档案。”转过背走开去。

她有点轻松,终于说出来,不再担这个虚名了。但是,心里却还是难过,在楼梯间窗前,默默地站了许久。

顾永平在公司开会,属下正在长篇大论地介绍一个新开发产品,突然电话亮起来,是钟晨办公室。他赶忙拿起话机,答:“喂?”,属下只好停下演讲,所有与会者都等着。

电话里是主任声音:“顾总啊!你好,在忙吗?”

听到这声音,顾永平松懈了一点,答道:“主任好,我在开会。”

“那就不打扰了,再联系。”主任知趣,想挂电话。

顾永平紧接一句:“没关系,您有什么事?”

“你答应我那篇稿子?”

“是,是,我这两天交给您。”

“那好,我让小钟催你,她没说是吧?”主任试探地问。

“哦…是,她提过,是我自己没忙过来。”话题到了钟晨身上,顾永平不由自主站起来,向会议室外走去,另一只手挥挥,示意演讲者继续。

身后,演讲声再起,顾永平走到走廊上,反手关上了门。

主任在电话里哼哼哈哈,似乎有话要说。

“您还有什么事吗?”顾永平问。

“这个啊…是这样…虽然小钟说不要找你,但是我觉得还是要跟你说一下,我这也是一番好意,小钟毕竟是个小姑娘,我也是为她着想…”主任絮絮叨叨地作着铺垫,令顾永平紧张起来。

他打断主任话,问:“出了什么事?”

主任这才进入正题:“今天下午常委会,讨论年轻干部下基层锻炼,王部长本意呢,是想培养小钟,建议让她去高岭街道工作,可是我觉得吧,那里又偏远,条件又差,男同志都受不了,小钟一个姑娘家家,天天和流浪汉打交道,也不合适啊!顾总你应该知道那个地方吧?”

顾永平知道那个地方,藏污纳垢,犯罪率奇高,他不由地蹙起眉头,问:“小钟自己知道了吗?”

“我刚跟她说了,她也很意外,但这是组织决定,她不能不服从啊!我是想啊,趁着文件还没下,还有余地,看你能不能从侧面,帮她做做工作?就算要去基层锻炼,也可以换个地方嘛。”

顾永平忙答:“好,我会和小钟商量一下。”

“对,对,你和她商量一下,吵架归吵架,这个事可要抓紧。”

顾永平道着谢,挂了电话。

他站在门边,思考了良久,拨通钟晨手机,电话里却提示:“您拨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他将副总叫出来,交待一番,转身向楼下走去。

钟晨在附一楼档案室查资料,查到下班,才抱着一堆老文件回到办公室。

主任正准备下班,见到他,依旧在说:“小钟啊,那个事,你还是再想想办法,尽量争取不要去,知道吗?”

主任是好人,但他怎么知道这其中奥秘。钟晨有些无奈地点点头。

她坐在桌边,胡思乱想了许久,方才收拾东西出了门。

电梯门开了,里面空无一人。钟晨走进去,按了楼。

谁知电梯下行了一层,叮地一声停住,门开了,竟然是王部长站在门口,脸上三条红印依旧清晰可见,王部长也正看见了她,从鼻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她极窘,有些怕,不由向后退了两步,顶着梯壁站着。

王部长大跨步走进来。电梯门缓缓地合拢,他斜睨她,用很轻蔑口气说:“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钟晨不做声,低头盯着地板。

王部长继续说:“小钟啊,上次你可让我下不来台啊!仗着自己找了个有钱靠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钟晨心跳得很快,她总是迟钝,知道应该反击,却无话可答。

“高岭条件很艰苦啊,顾永平既然这么有钱,你干脆不要上班了,回家给他生孩子去嘛。”电梯停了,王部长最后说一句:“只要我在这里,你就别想再回来!”

拳头握得紧紧,掌心开始出汗,钟晨深吸一口气,准备回话,一抬头,王部长已经消失,电梯门合拢着,静静地停在一楼。

她感到绝望,虽然她什么都没做错,但是,她得罪了强权人物,在这个机关里,似乎已经没有立足之地。

高岭,也许是个好去处。她想着,重新按开了电梯门,走了出来。

“钟晨。”有人喊她,声音,极熟悉。大厅空旷安静,这声呼唤,隐隐听见回音。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看见他,在她刚刚受到羞辱,在她刚刚感到无助,在她刚刚以为自己是最孤独那个人时,她却一转头,看见顾永平站在近旁,用关切眼神望着她。

(二十九)

钟晨站在电梯门口,一时不知何去何从。

顾永平径直走过来,问:“刚才你和他一起下来?”

钟晨点点头。

“他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钟晨摇摇头。

“他要调你去高岭?”

消息传得这么快,钟晨有点惊讶,抬头看他。

他也注视着她,继续问道:“你怎么想?去还是不去?”

钟晨把眼光转开,望向大门外,黄昏灰色天空。她答道:“让我去,我就去好了。”

“那个地方太乱了,你还是不要去好了,我今晚约到你们赵区长吃饭,请他出面过问一下。”顾永平很坚决地说。

钟晨还记得,那个夜晚,他回短信,冷淡到只有两个字。现在,他却站在身边,俨然是她保护神。这让她,感到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