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学痛不欲生,返回大理寺,路遇隗顺,两人痛诉岳将军冤情,抱头痛哭,借着酒胆,素来胆小的程学拿出身上所有银钱,递给隗顺,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只求为兄弟入土为安。

“私自替犯人收尸,被发现是杀头的罪名。”隗顺酒胆虽有,仍很害怕,他有些踌躇,有些不解,“虽然岳将军死得冤,但人死万事了,你到处为他伸冤,何苦送了自己性命,要想想老小妻儿。”

“岳将军不会永远蒙冤的!贱内说人死有轻重,怎能顾惜自己而让英雄蒙羞,孝娥年幼,尚自为父投井,她已买好棺材与丧衣,吩咐好儿女后事,若我去了,她便替岳将军伸冤,她去了,我儿子来替岳将军伸冤,只愿为青天昭雪,愿与昭昭天理同生共死。”程学再次磕头,头破血流仍道,“他是我的好兄弟,我不能让奸臣扭曲他的事迹,让世人想拜祭却找不到我兄弟的行踪!我要为他建庙,修书,让他名垂千古,昭雪冤案,把那些狼心狗肺的家伙事迹公告天下,我要让我兄弟的尸骨不被埋没人间!”

隗顺感慨:“你真不怕死?”

程学点头:“不怕!”

“奶奶的!你有那么贤惠的媳妇都不怕死,我天天给媳妇欺负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隗顺咬牙,“老子干了!”

夜半三更,两个小小的人物在鬼鬼祟祟行动,隗顺偷偷摸摸地从狱中把岳飞的尸首背出,与在狱外接应的程学带来的病死尸首对换,背出临安城,葬在钱塘门外九曲丛祠旁,沈小米白衣素缟,在等待他们。没有墓碑,没有贡品,没有纸钱,只有个小小的黄土包,葬着所有的冤屈,葬着所有的友情。

那年,他们一起唱过歌,他们一起打过架,他们一起念过书,他们一起受过罚。

如今,他们分道扬镳,他们生死永隔。

他们再不可以一起喝酒,一起唱歌,一起醉醺醺地相扶相持,一起说着说不完的话儿了,任何东西失去都可以再努力得回,可是人的生命却不能。

天很冷,尸首尚全,岳飞的双目依旧圆睁,怎么也闭不上。程学拿着最后一把土,隗顺催了又催,怎么也撒不下去。他一次又一次地拢过他的眼,在他耳边叮嘱着。

“好兄弟,好好睡,金人总归会被打败。”

“好兄弟,好好睡,天下人一定会知道你的冤屈。”

“好兄弟,那天我会回来。”

“好兄弟,到时再干一杯酒。”

不知是他的体温暖化了尸体的僵硬,还是岳飞神灵有知听到了他的话,忽然岳飞的双目缓缓闭上了,神色安详。程学哭着将土洒下,苍天在上,昏君当道,现在的他找不到可伸冤的途径,可是公道在人心,他可以等待,用尽所有的努力,用嘴,用笔,将岳将军的事迹传诵下去,等明君来临,让他沉冤得雪。

好兄弟,天快亮了。

活着的人要站起来,擦干泪,不再哭。

【拾叁】

民间对岳将军的故事越来越多,明白真相的人越来越多,对秦桧的憎恨越来越深。

绍兴三十二年,宋孝宗即位,准备北伐,便下诏平反岳飞,谥武穆,改葬在西湖栖霞岭。

【拾肆】

栖霞岭,有六十多岁的白发老头,醉醺醺的,手持酒壶,把美酒一杯又一杯地往墓上撒,上好的酒水浸入坟头,消失不见。他大哭大笑,状若癫狂,不停高呼:“老天有眼!老天有眼!鹏举大哥,咱们再来喝酒!喝酒!”

路人皆侧目。

远处有俩牧童高歌,手持草叶,摇摇晃晃结伴骑牛而来。

“芦苇高,芦苇长,芦花似雪雪茫茫。芦苇最知风儿暴,芦苇最知雨儿狂。芦苇高,芦苇长,芦苇荡里捉迷藏。多少高堂名利客,都是当年放牛郎。芦苇高,芦苇长,隔山隔水遥相望。芦苇这边是故乡,芦苇那边是汪洋。芦苇高,芦苇长,芦苇荡边编织忙。编成卷入我行囊,伴我从此去远航。芦苇高,芦苇长,芦苇笛声多悠扬。牧童相和在远方,令人牵挂爹和娘……”

好兄弟,咱们再喝一杯酒!

岳飞,字鹏举,南宋名将,民族英雄。岳飞一生与来自于北疆境外的侵略者女真人建立的金国作战,为宋王朝抵御异族侵略,但是最后由于受到宋高宗的猜忌而被监禁,最终被赐死。宋孝宗淳熙六年(1169年),岳飞被追谥武穆,宋宁宗嘉定四年(1211年),岳飞被追封鄂王,故后人也尊称岳飞为“岳武穆”或“岳王”。

如同很多中国古代的将领和政治家一样,岳飞也以文才传世。慷慨激昂,脍炙人口的《满江红》“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为全世界华人所熟知。岳飞另有一首《小重山》,写出了他一心忧国却在朝中孤立无援的心境。

【元】

忆江南

至元五年,蒙古大汗孛儿只斤·忽必烈发大军征讨南宋。

【壹】

“阿来夫,如娜仁陪其其格来了,你快准备,待会和她去说几句话。”

天空碧蓝如宝石,阳光灿烂如黄金,巴特尔气喘吁吁地从远方奔来通风报信,他的好朋友特木尔和阿来夫正在草丛里挤成一团,嘻嘻哈哈。

名叫其其格和如娜仁的少女和伙伴们一起捧着马奶酒,唱着歌儿打牧场来。她们新做的粉色袍子上绣着红蝴蝶,红扑扑的脸蛋上挂着艳阳留下的汗珠,嘴角的笑容比阳光更灿烂,跑起来乌油油的长辫在脑后一甩一甩,就像艳丽的山丹花。

她们是所有草原少年的心上人,梦寐思求的女孩儿。

当女孩们由远至近,阿来夫却怎么也不敢上前说话。特木尔推一把阿来夫,嘲笑:“你不是做梦都念着如娜仁吗?逼着咱们陪你来说话,平日里挺机灵的,怎到了她面前就像被阉割的羔羊般胆小?”

阿来夫涨红了脸,低头拧着羊皮袍子不说话。

特木尔最多坏主意,捅捅巴特尔,挤眉弄眼,使了个眼色。

巴特尔会意,仗着身高体壮力气大,抓住阿来夫的胳膊,狠狠把他丢了出去。

阿来夫想挣扎,怎挣得过他的神力,顿时站不稳身形,被推出直直倒在其其格面前,险些跌倒,把她吓一跳,差点洒出了手里的马奶酒。女孩们看清眼前来人,其其格低下头,如娜仁却忍不住咯咯笑起来,羞得阿来夫满脸通红,越发说不出话来,磕磕绊绊挖空心思编理由:“咱……咱们兄弟……是……是路过……路过采花的。”

如娜仁抢先笑出声:“你是路过要采哪朵花?”

阿来夫瞠目结舌,半晌答不上话,混沌道:“是巴特尔和特木尔把我推出来的!”

特木尔怒:“出卖兄弟!真他妈的没出息!”

巴特尔赶紧把脑袋又压低了些:“其其格不会怪我吧?”

如娜仁四周望了两眼,拍着手道:“早看到巴特尔的大个头了,啥时候再过来给其其格唱首情歌吧。”

面对女孩子的调戏,阿来夫的脸早已烧得像火盆里的炭般,他几乎是连滚带逃地溜,藏在草堆里的两个少年不敢再做帮凶,跟着跑。

女孩们笑得更大声了:“胆小鬼!”

其其格抬起长长的黑睫毛,笑着看了眼远去的巴特尔,没说话,却羞涩地低下头去。

她一直觉得这个高高大大的少年格外不一般。

巴特尔长得极其高大健壮,臂力过人,八岁就能抱起小牛犊,性格憨实,很受族人器重。唯独美中不足的是他母亲非蒙古人,原是苏州绣娘,名叫谢荷花,幼时因父犯事被牵连流放大理,后大理城破,她被掳去辗转数次后成为卓力格图的妻子,生下了巴特尔。卓力格图很喜欢来自江南的谢荷花,可是他不知道荷花是什么模样的花,便按蒙古语的花朵发音称她为“我最心爱的其其格”,这是蒙古女孩儿最常用的名字之一。

谢荷花是个很好的妻子和母亲,她照顾丈夫疼爱孩子,不管放羊还是缝衣,都做得尽善尽美,可是她的眉间永远带着一抹愁苦,散不去,掩不住,就像风中楚楚可怜的柔弱花朵。

后来,卓力格图去世了,谢荷花与儿子相依为命。

巴特尔是孝顺的孩子,他会给母亲献上羔羊身上最肥美的肉,打来最好的狼皮,言听计从,百依百顺。他最爱的是在星星满天的夜晚,听母亲絮絮叨叨地说故乡的事情。母亲说她的故乡在江南,那里是美丽的水乡,处处有桥,家家有船。每年夏天,水中开满大片大片的荷花,红的、粉的、白的,遮住碧波荡漾。她和姊妹们泛舟水上,穿着绿萝衫,摘荷花,采莲子,唱着歌儿,玩水嬉闹:“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这首动听的歌谣,母亲唱过很多很多次,唱歌的时候,她脸上有不一样的温柔。

不管她唱多少次,巴特尔都爱听。

他也曾将这首歌谣唱给其其格听。

幼年的其其格总是睁大那双像小鹿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静静地听他唱,然后问:“荷花到底是什么样的花儿?江南该有多美?”

巴特尔说:“我娘魂牵梦系想回去的地方,定是极美的。”

其其格问:“江南与草原有多远?”

巴特尔比划下长长的手臂:“大概有天与地那么远。”

其其格感叹:“如果我也能去看一眼江南该多好?”

巴特尔:“长大后就可以去了。”

其其格:“长大是多大?像阿姊那么大吗?”

巴特尔:“还要再大一点。”

其其格:“像阿妈那么大吗?”

巴特尔:“大概差不多吧。”

其其格仰着小脸,郁闷:“好遥远……”

“总有办法去的。”巴特尔叼着草叶躺在羊群旁,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要带母亲和其其格去江南,去大家朝思暮想的水乡,看看那美丽的荷塘,听荷花丛中的欢快歌声。

【贰】

“大汗要征兵了!打宋羊了!打宋羊了!”

“大汗亲自来征兵了!”

忽如其来的命令击破了碧蓝如宝石般的天空,越过灿烂如黄金般的阳光,嘹亮的号子由远至近传来,马蹄下草沫四溅,揉破了山丹花,踏碎了银莲花,带着草原男儿豪迈的呐喊声,直奔塔塔儿部的蒙古包而来,向所有牧民宣布大汗的征兵令。

“十六岁以上的男子统统跟大汗出征!升官发财,有牛有羊有女人啊!”

“喂!那边蹲着的大个子,好魁梧的身子板,看着就是能吃能打的好汉子!快骑上你的骏马吧!”

每个蒙古少年都听过许许多多父辈们的战斗故事,他们曾打败金国,进行过漫长的西征,灭掉花剌子模,讹答剌、布哈拉及撒马尔罕等地方,杀死大胡子的野蛮人,红头发的妖怪人,经历匪夷所思的冒险。故事里也有许许多多的英雄,他们战无不胜,无所不能,挽强弓,射大雕,驱虎狼,将马蹄所过之处都变成蒙古的土地,将贫苦的蒙古人带入富足的生活。

长生天,成吉思汗的光辉照耀草原,每个孩子都渴望成为故事里大汗麾下的新英雄。

忽必烈继承汗位后,处事英明,受万众拥戴。他心里有比曾祖更远大的志向,要创建更庞大更雄伟的帝国,他很清晰地知道,这个帝国的基石必须从攻下南宋,统治中原开始。为了梦想,他未来的路还有很长。

“没有蒙古人会挨饿。”沐浴在塔塔儿部牧民们崇拜的目光中,大汗为大家勾勒着未来美好的宏图,正午的阳光过于炽烈,周围的声音比较嘈杂,让他有些晃神,竟未留意到远处奔腾而来的马蹄声,直冲而来。

“大汗小心!是疯马!”部属们惊叫着,慌乱张弓搭箭。

那是头高大的枣红色骏马不知何故发疯,它口吐白沫,双眼发红,狂奔而来。

箭如雨,数只利箭射中了它的身躯,可是疯魔的它早已不知疼痛,甚至不知死亡降临,却激发更大的野性,横冲直撞,高高扬起蹄子,发出刺耳绝望的嘶鸣声。

蒙古人爱马如命,大汗座下是他前些日子收复的黑马,他不愿假手于人,亲自驯养,黑马野性未脱,受到枣红马的惊吓刺激,开始不受控制地挣扎欲逃脱。大汗狠拉缰绳,好不容易控制住马匹,却见疯马已突破重围,即将冲到面前。

躲闪不及,危急之刻,大汗拔出金刀,欲拼。

巴特尔与兄弟正从远处赶来,见状,他从斜处冲出,双手死死拉住疯马的缰绳,手臂青筋暴起,肌肉纵横,双腿如扎了根般立于地上,在天生的力气下,疯马悲鸣着四蹄扬起,跳跃挣扎,踢得尘土飞扬,仍被拉得无法寸进,挣扎数次后,它终于轰然倒地,力尽身亡。

大汗拭去额上冷汗,惊叹地发出第一声喝彩:“好神力!”

围观人们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爆发出如雷的叫好声。

“巴特尔!塔塔儿部第一勇士!”

“巴特尔!蒙古的好汉子!”

“巴特尔!草原上的雄鹰!”

所有的赞美都毫不吝啬地往巴特尔头上加,就连麾下勇士众多的大汗,也不由为他动容。倒是巴特尔被汹涌的赞誉吓到了,他涨红了脸,呆在原地张口结舌数次,还是说不出话来,老实的面孔和高大身材就像独立于绵羊群里的大牦牛,有些傻愣愣的。

大汗问过姓名后又问年纪。

巴特尔受宠若惊道:“十……十六岁。”

“好小子!少年英雄,有前途,”大汗惊叹,“你阿爸是谁?阿爷是谁?”

巴特尔老实巴交道:“我阿爸是卓力格图,阿爷是拉克申。”

大汗略一沉思,点头:“塔塔儿部的拉克申?!我听过他的名字,那可是太祖麾下最魁梧的好汉!打花剌子模时立过赫赫战功,看你这身板,不愧是他的好孙子!蒙古有你这样的勇士,何愁南宋不破?好!好!好!”他情不自禁地连呼三个好字,满是赞誉之情。

巴特尔给夸得红了脸,忽而想起一事,低声问:“南宋可是江南?”

大汗甩了个响鞭,笑道:“傻孩子,江南是南宋,非南宋是江南。”

巴特尔问:“我们会去江南吗?”

大汗大笑:“大汗马蹄所过的地方,不管江南还是江北,整个南宋统统都是蒙古人的土地!孩子,快快备好你的马鞍,拿上你的弓箭,告别你的爷娘,明日去军营。”

巴特尔急忙答:“是!”

大汗满意地扬长而去,巴特尔点头点得差点断了脖子。

待大汗走后,他开心地在草原上翻了几个跟斗。

“江南,梦寐以求的江南,我们终于能来了!”

【叁】

若大汗要发兵南宋,必会经过江南。

巴特尔欢天喜地回去告诉母亲,他想母亲必会高兴地夸他是孝顺儿子的。

未料,母亲闻言,手中绣活跌落地,仿佛傻了般看着他,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她看着金顶大帐的方向,哆嗦着嘴唇问:“大汗……要打南宋?”

巴特尔兴高采烈道:“嗯!若打下南宋,阿妈你便可以回江南了!我会好好努力挣战功,让阿妈过上好日子的!你可以住在荷塘边,天天看荷花,摘莲子,给我做你说过的那个什么莲子羹,莲子羹是不是真的很甜……”

母亲转回视线,仿佛看陌生人般看着自己的儿子,她再问:“你……要打南宋?”

巴特尔用力拍着胸脯道:“阿姆不用担心,大家都说我是塔塔儿部第一勇士!定不会丢阿爷的……”

话音未落,重重一记耳光打在他的脸上。

巴特尔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母亲,有点傻了。

印象中的母亲与彪悍泼辣的蒙古女子不同,知书达理,温柔懦弱,从未打过孩子一根指头。可是今天的她仿佛被激怒的母狮,歇斯底里咆哮着听不太清楚的汉话,不但狠狠地打向巴特尔,还抽过一根马鞭,如狂风骤雨般地打,往死里打。

“阿妈?阿妈你怎么了?”巴特尔跳着脚躲,痛得五官扭曲又不敢还手,叫着直问,“阿妈住手!孩儿做错什么了?!”

母亲狠狠地抽,一边打一边哭骂:“我叫你去打南宋,我叫你去做第一勇士!我打死你这畜生!”

巴特尔不太明白,只能求饶:“我不是畜生,不去了!不去了!可……可是大汗点名要我了啊,我……我不能不去,阿妈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他不敢有什么用?

蒙古治军严谨,哪能轻易脱逃?

听见他的话,母亲更怒,愤而拔刀,直直往儿子脑袋砍去。

巴特尔闭着眼缩着头,不敢躲避。

刀离颈间半寸,迟迟未能砍下。

巴特尔悄悄睁开眼,却见母亲早已泪流满面,脸色苍白,双唇发抖,眼里更是比黑夜更深的绝望,毫无生机,看着儿子的目光,就好像死人在看死人。

终于,她丢下刀,摇摇欲坠地离去。

巴特尔害怕地拉住母亲:“阿妈,你不要我了吗……”

母亲嫌恶地甩开他的手,再也没看他一眼。

巴特尔很笨,他不明白为何心疼他的母亲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只隐隐知道母亲不爱他了,于是害怕地在帐篷前跪了一晚,直到月落日出,寒露湿衣,依旧没有被原谅,没有送别。只有其其格悄悄给他送来一块羊肉馅饼。

其其格担忧地问:“你阿妈怎么了?好端端地为何打你?”

巴特尔只是哭,说不出。

天亮了,将领再三催人,他只能含着眼泪,依依不舍地随着大汗的军队,踏上了南下的征途。其其格骑着骏马,如无数蒙古少女般,追了一程又一程,没有千言万语,没有离别依依,她在风里喊:“巴特尔!我会替你照顾阿妈的!”

巴特尔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肆】

军帐,梦话一片。

阿来夫:“如娜仁看不起我,我定要她后悔,如娜仁,如娜仁,混账如娜仁……”

巴特尔:“阿妈,江南,阿妈,其其格,我错了……”

特木尔:“羊奶酒,烤羊腿,酪蛋子,好吃,好吃……”

【伍】

阿来夫砍下了宋军的少年头颅,带着满身鲜血,偷偷去吐了一场,待他的另个好朋友巴音被宋军杀死后,心肠又硬了许多。特木尔依旧没心没肺,只听军令而行,什么事都敢做,草原抢掠成风,人人都是猎杀好手,就连将军让他们去屠城抢女人,都毫不犹豫,只有巴特尔越来越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