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离婚后,不知道为什么,贺予涵就一直住在了贺宅,而她毕竟是已经外嫁出去的女儿,总不能三天两头住到娘家。

今天好不容易逮到了这个贺予涵不在家中的机会,她又以照顾贺宁为理由留了下来,总算找到机会再次走进了这个房间。

贺予涵铲除了贺卫庭,终于掌控了和宇财团,这让她欣慰不已,然而向来对她亲密尊敬的侄子忽然对她淡漠了起来,纪皖已经不在,她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让这个侄子对她离心。

除非…是那忽然冒出来的遗书出了问题。

贺予涵一早就答应的两千万迟迟未能到账,再拖下去,只怕要酿出大事来。

她急需知道原因,然后再对症下药,在贺予涵身上,她花了这么多的心思,这是她在贺家和和宇唯一的倚仗,一定要牢牢掌控。

可这遗书会放在哪里呢?

这一间套房除了卧室,就只有书房和卫生间,上次她在书房里找了很久都没找到,难道会是在卧室?

床头柜上放着几本书,把抽屉拉了出来,里面只有一些日常用品。

衣柜里衣服的口袋挨个掏了个遍却空空如也,贺卫芳站在原地想了片刻,又蹑手蹑脚地回到了床前,掀开了枕头,只见枕头下放着一个信封。

她又惊又喜,迅速地拿起从里面抽出一张折叠得很整齐的纸来,还没等她打开,房间里的灯骤然亮了起来。

贺卫芳浑身一哆嗦,僵硬地转过身去,只见贺予涵站在门口,双臂交握在胸前,目光冰冷地落在她的身上。

“予涵…”她失声叫道,“我…我来看看…看看你睡了没有…”

情急之下,她编不出像样的理由,只好随口胡诌了一个。

“是吗?”贺予涵的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一步步地朝着她走来,那眼神阴森冷酷,仿佛想要将她的伪装尽数剥落,“那姑姑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是有什么秘密在这封信里面吗?”

“怎么会…”贺卫芳强笑着说,“我见你不在随手拿了看看而已…”

贺予涵取出手机点了两下,宽大的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贺卫芳鬼鬼祟祟的身影,从摸进房间开始,到她四处搜索,就连表情都没放过:“姑姑,我很好奇,你这么辛苦地找这封信干什么?是怕我妈在遗书里写了什么对你不利的话吗?”

贺卫芳的脸色惨白,手中的信纸簌簌作响:“予涵,我和你妈一直情同姐妹,你妈生病的时候是我四处张罗替她找医生看病,一有空就陪在她身旁,就算她现在人在我眼前,我也不怕她会说我坏话,我为什么要怕她的遗书?好了,我擅自到你房间里是我不对,我最近心情不太好一时糊涂了,算姑姑错了,太晚了,我先去睡了。”

她强自镇定地朝外走去,眼看着就要从贺予涵身旁走过。

“姑姑,”贺予涵低低地笑了一声,“是啊,你的确伪装得很好,在所有人的眼里,你这个小姑子堪称完美,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十年前,姑父有一次赌钱输掉了一大笔钱,正好恰逢他即将继承家业的紧要关头,他不能让这个消息泄露出去,你就找我妈借钱,我妈听说你是去还姑父的赌债,没有立刻借给你,转头和我爸说了这件事,让他要给姑父立个规矩,要不然只怕赌博成瘾会陷入泥潭,就这件事后,你对我妈就心生芥蒂。”

贺卫芳停住了脚步,眼中好像见了鬼一样:“你…你去查…你姑父了?”

“是啊,不仅查了姑父,还查了姑姑你,功夫不负有心人,我查到了很多有意思的东西,”贺予涵看着她,眼中是满满的厌弃,“你给我妈找的医生,都是听起来名号很响亮的江湖术士,或者是硬扯上边的知名中医,看起来一副殚精竭虑的模样,实际上却没什么实际的功效,有时候还耽误了正规的治疗,大家都以为你是病急乱投医,却没想到你心底那些阴险的算计。”

“予涵,你这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贺卫芳咬紧牙关想让自己镇定了下来,“有些人巴不得我们家宅不宁,挑拨我们姑侄关系,你想想,姑姑哪里对你不好?你和你继母闹意见,我哪次不是站在你的身边支持你?你二叔和你作对,要不是我劝阻你爷爷,你能这么顺利继位吗?做人要讲良心,你这样说我,太让我寒心了。”

“姑姑你要是再没有半点悔改之意,那我就不客气了,”贺予涵的眼神凌厉,一字一顿地说,“打开信看看!我妈早就知道你的把戏了!”

贺卫芳的手指无法控制地颤抖了起来,几乎要拿不住那张薄薄的信纸。

你们原谅卫芳吧,她也是被鬼迷了心窍,才会故意把那几张照片给我看,但愿我的死能让她有悔改之心,以后不要再在家人身上勾心斗角…

那字迹娟秀,正是她熟悉的贺母的亲笔。

贺卫芳的脑袋“嗡”的一声,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大家都知道了!予涵也知道了…

信纸一下子从手中滑落,她仓惶地拽住了贺予涵的手臂:“予涵,姑姑那是一时糊涂,不想让你妈被你爸骗,没想到你妈这病这么重,几张照片就自杀了…”

“让我来说说是为什么吧,”贺予涵的神色惨然,“姑姑,我妈一片好意想让姑父戒掉赌瘾,却没想到反让你对她起了恨意,你原本是贺家的大小姐,嫁人后却过得并没有在贺家那么滋润,反而要看我妈的脸色,尤其是原本对你疼爱有加的我爸,却对我妈言听计从。”

时间仿佛倒流,回到了那些充满了不甘心的日子。

贺卫芳的双眼茫然了起来,喃喃地说:“你妈…什么都不会…每天只会拉拉大提琴插插花…我整天在公司里拼死拼活…却什么事情都要排在她后面…公司股份没我的份…她却有大哥的一半…吃饭用餐我都要排在她后面…我妈死的时候送葬上山都要排在她后面…”

“你知道占芸对我爸的心意,又偷听到了二叔和占芸的话,二叔生日那天就躲在角落里拍了我爸和占芸苟合的照片,故意给我妈看到,刺激得原本就病重的她最终自杀。”

贺予涵一步步逼近了她,他的手指微颤,需要用上很大的自制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掐住这个女人的脖子。

“我妈死后,你不愿意让原本和你有意见的二叔掌控财团,就转而对我示好,想要扶持我上位,可纪皖和你在七年前就注定不可能和睦相处,你深怕我又和我爸一样,会对纪皖言听计从,你决不允许她呆在我身旁影响我们所谓的姑侄感情,三番五次侮辱她,离间我们的感情,更可怕的是,你那天居然设计让纪皖滚下楼梯没了孩子…还让我以为…是皖皖不想要自己硬生生地把孩子弄掉…”

他的声音哽住了,一想起那天锥心刻骨的痛,他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滞。

贺卫芳几乎要瘫了下来,唯有用力地扶着柜子才没倒下,她的脸色灰败,喃喃地说:“予涵…我…我没有…”

“那天安婶打扫的时候发现楼道木板的夹缝里有油渍,”贺予涵冷冷地说,“就算你机关算尽,也难逃天网恢恢,姑姑,你会有报应的。”

贺卫芳的牙齿“咯咯”作响,这个侄子的手段,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贺卫庭被他整得现在还躺在床上动弹不了,她也顾不得面子了:“予涵我错了,你看在我们姑侄的情分上,别对外声张,别的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你承认了?”贺予涵咬着牙齿问。

“是,是我鬼迷心窍做错了事情,”贺卫芳慌乱地说,“是我故意把照片掉在你妈面前,我只是想气气她没想到她会自杀,孩子的事情纪皖的确是她自己说不要的,她不是你的良配,孩子没了你才会对她死心,我错了,可你相信我,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贺予涵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几乎要把她一把从地上拎起来,那手指青筋直爆、骨节用力到发白。

“为、我、好?”他从齿缝里寄出两个字来,用力一推,贺卫芳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别再让我看到你那龌蹉的嘴脸!”他恶狠狠地说,那眼神狰狞,几乎要把贺卫芳凌迟了,“你要从我身上骗走的两千万,等着高利贷来追你们俩夫妻的赌债吧!”

“予涵!”她凄厉地叫了一声,手脚并用朝着贺予涵急急地追了过去,“你都知道了还要见死不救吗?你姑父这么多年了都没再去赌博过,这次是一时鬼迷心窍去玩了两把,我也是不得已才骗你的…”

贺予涵踹了她一脚,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贺卫芳扶着门框站了起来,失魂落魄地看着前方,忽然,她整个人如坠冰窟:走廊上,贺卫安扶着贺宁,靠在廊壁上,神情木然地看着她。

“爸…哥…”她喃喃地叫道。

“卫芳…我一直那么疼你…你嫂子…她…遗书里根本没提你的名字…”贺卫安的嘴唇颤抖着,“要不是你自己心怀鬼胎…我们都不知道是你…”

那封信是假的!

贺卫芳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贺宁颤巍巍地走了过来,抬手给了她一记耳光,贺卫芳瘫坐在了地上。

闭上眼睛,贺宁老泪纵横。

良久,他哽咽着开口:“畜生…滚…你不配做我的女儿…”

第76章

橙子科技的老员工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他们几个都是从公司创业伊始就跟着纪皖的,鲜少见到他们的经理这样心神不属的模样。

昨天下午的一周例会,各部门把情况汇报好后,纪皖足足失神了两分钟才开始总结;下班时纪皖拿着包在公司大门口走进走出徘徊了足足十分钟;今天早上破天荒在最后一秒才赶到公司…

午休的时候,以前的前台,现在的客服部主管小陈组织着一场小规模的八卦。

“有猫腻,纪经理从来都提前十分钟到办公室。”

“一定是在谈恋爱,爱情中的女人才会神魂颠倒。”助理小沈分析着。

“你以为纪经理是像你普通的女人吗?”策划部的主管是个男的,一毕业就跟了纪皖,对八卦的两个女人表示了极度的不屑。

那两个女孩异口同声地“切”了一声,齐齐给了他一个飞毛腿。

“小沈,这个月销售数据表你放哪里了?”纪皖从办公室里探出头来,皱着眉头问,“下午和证券公司开会要用。”

小沈缩了缩脖子,立刻快步走进了办公室:“我记得早上我放在你桌上了。”

桌上整齐地叠着一堆文件,小沈驾轻就熟地翻了翻,抽出了第二份放在了纪皖的桌上。

纪皖拿起来看了两眼,果然就是她要找的文件,刚才她明明都翻了一遍,居然没看到。

小沈担忧地看着她:“纪经理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要休息一会儿?还有…和证券公司的会议是在明天下午。”

纪皖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我记错了。”

小沈出去了,临走前轻轻地带上了门。

纪皖颓然坐在了椅子上,用力地揉了揉太阳穴。

平生头一次,她尝到了进退维谷的感觉。

贺予涵恳切的眼神就在眼前,要不要再重蹈覆辙,重新和他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然而,以前的教训太过残酷,在那段婚姻里,她失去的不仅仅是她的自尊,还有她血脉的一部分,更何况,她和贺予涵之间根本的矛盾,并没有解决。

她不认为她的建议有什么不妥,就算两个人彼此欣赏,为什么要朝夕相对?偶尔相见谈天说地,让心中永存对方的那一份美好,不是挺好的一件事情吗?爱情浓烈却易折,一不留神就伤人伤己;友情浅淡却久远,对他们两个是最好的结果。

看了看时间,午休快结束了,她的思绪不由得飘忽了起来。

又一个晚上过去了,脑震荡的观察应该结束了吧?应该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他身边有人照顾吗?

坐在这里也心神不宁,毕竟贺予涵是为了她才受的伤,纪皖终于站了起来,决定还是去医院看看。

然而贺予涵不在病房,护士说,他昨天就出院了。

站在空无一人的病房里,纪皖呆了半晌。

可能是昨天的建议终于让贺予涵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吧,他没有心情再搭理她了。

这样也好,大家终于都解脱了,可以回到那被偏离的轨道,不用再辗转反侧如何抉择。

纪皖觉得自己应该高兴,可不知为什么,走路的两条腿好像灌了铅似的,缓慢而沉重,心情也莫名晦涩了起来。

“皖皖?”有人诧异地叫了一声,纪皖停住脚步一看,居然是卫瑾彦。

“你怎么也在这里?”纪皖纳闷地问,这一刹那她忽然想起来,很早以前好像也在这里碰到过卫瑾彦。

卫瑾彦挤出了一丝笑容,好一会儿才说:“我…我爸在这里。”

“还没出院吗?”纪皖愣了一下,上次她要来探病,卫瑾彦明明说他爸已经快好了,让她不用麻烦了。

“病情有点变化,”卫瑾彦隽雅的脸上有着几分压抑不住的烦躁,“这次的情况可能不太好。”

纪皖买了些补品和水果,跟着卫瑾彦上了十二楼。十二楼是呼吸科,卫爸的肺部出了问题,里面有气泡,以至于胸痛、气闷,前阵子治疗后有所好转,可临近出院时却检查出了肺癌病灶,而且已经是中晚期了。

卫爸是市内某个大专院校的教授,卫瑾彦那温文俊雅的言谈举止有大半遗传自他,卫妈是一所中学的音乐教师,温柔可亲,纪皖和两位长辈见过几面,曾经对他们琴瑟和鸣的婚姻生活非常羡慕。

病房里,卫爸穿着病服,看上去精神很不错,说话的时候也朗声笑语,半点看不出来得了重病萎靡不堪的模样,反倒是陪在病床边的卫妈不太好,经常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

纪皖心里觉得分外遗憾,这样完美的一个家庭,却要被病痛折磨,有着分崩离析的可能。

算起来,纪皖和卫家二老已经有四五年没见了,卫妈见到她很高兴,拉着她问长问短,听说她妈妈已经去了,不由得长吁短叹了一番。

“你别老是说这些不开心的话,”卫爸笑着说,“说点开心的,皖皖,你越长越漂亮了,最后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好像还在念高中。”

“大一了,那时候我刚上大学,瑾彦替我庆祝。”纪皖回忆着。

卫妈的神色有些古怪,怅然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你们大了,我们老了,”她顿了顿,又问,“皖皖,追求你的男孩子一定很多吧?”

“没有,”纪皖的脸色微赧,“肯定没有追求瑾彦的女孩子多。”

卫妈瞟了儿子一眼,眼里忽然有了一层说不出的伤感,“多有什么用,我就盼着他能赶紧带一个回来给我们俩瞧瞧。”

“妈…”卫瑾彦无奈地叫了一声,“你怎么又提这事。”

“你啊你,妈说你什么好呢?”卫妈叹了一口气,转而看向纪皖,眼神中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热切,“皖皖,那会儿你和瑾彦那么要好,我和瑾彦他爸都以为你们俩…““妈!”卫瑾彦低低地叫了一声。

卫妈眼圈一红,坐在病床边不说话了。

纪皖有些莫名,不过还是笑着打圆场:“瑾彦很听你们话的,可不敢早恋,我们是纯洁的革命伙伴关系,对吧?”

“革命友谊可以升华一下嘛,”卫爸乐呵呵地在一旁接口,还很时髦地说了一句电影里的台词,“皖皖要是没有男朋友,可以考虑一下我家瑾彦。”

卫瑾彦无奈地说:“爸,你怎么也乱开玩笑。”

“好好好,不说不说,你们都大了,有自己的主意,父母的意见都是瞎操心,对吧?”卫爸叹了一口气,看向纪皖,“皖皖啊,生个硬邦邦的儿子真没意思,真想换个爱撒娇的女儿,所以我们俩盼着媳妇都魔怔了,你别见怪啊。”

纪皖尴尬地笑了笑,顺手用胳膊肘戳了戳卫瑾彦:“瑾彦,你倒是加油啊,让叔叔阿姨这么发愁,简直有损我们际安大学校草的形象。”

卫瑾彦定定地看了她几秒,迅速地垂下眼眸盯着脚下某个不知名的地方淡淡地道:“缘分没到,急也急不来。”

大家又聊了一会儿,见卫爸说的多了有点疲惫,纪皖就告辞了。

卫瑾彦送她出去,刚下电梯,迎面就撞上了路青檬。

路青檬照例穿着她招牌性的波西米亚风的大裙子,那明艳妩媚的容貌在拥挤的人群中分外引人注目。

目光相对,三个人都有点愕然。

“你怎么也在这里?”卫瑾彦率先开了口。

路青檬的目光在他们俩身上来回转了两圈,嘴角浮起了一个嘲讽的笑容:“我就不能来吗?好歹我也曾是你的女朋友…不,枕边人,就不能来探望一下你的父母吗?”

“没有必要吧,”卫瑾彦的语气疏远而冷淡,“你最近这么忙,还是多照顾一下你自己吧。”

路青檬站在原地,眼神阴晴不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同是女性,纪皖从她的眼中感受到了渐渐涌起的难以抑制的悲哀,就好像一朵盛放的玫瑰在以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在缓缓枯萎。

她拽了拽卫瑾彦的衣袖,小声说:“她也是一片好意…”

路青檬掏出手机按了几下,没过两秒,卫瑾彦的手机上响起了“叮咚”的提醒音。

“我把国内肺病治疗专家的信息发邮件给你了,”路青檬说得很缓慢,好像想要把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嵌入卫瑾彦的脑中,“有两个我已经帮你约好,你把号码报给他们就好,这些药都是M国最新抗癌药品,配合治疗效果据说是最佳的,如果你嫌弃,就直接丢垃圾桶,以后我不来骚扰你了,但愿你能心想事成,和你的心上人百年好合。”

还没等卫瑾彦说话,路青檬把手里的袋子往他脚下一丢,转身大步地走了。

纪皖情不自禁地“哎”了两声,见卫瑾彦在一旁一动不动,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犹豫着问:“你们俩…分了吗?她看起来好像真的爱上你了。”

袋子里都是一盒盒的药,包装上都写着外文,看上去价值不菲。卫瑾彦的眼神茫然了片刻,却又在一瞬间清明了起来。

“别傻了皖皖,建立在欺骗和戏弄基础上的爱,能有多长久?”他反问道。

纪皖心里恻然,以卫瑾彦的个性,的确无法接受这一开始就注定是骗局的感情。

“皖皖,陪我吃个饭吧,一天没吃东西了,心里烦。”卫瑾彦的视线落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破天荒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两个人走进了旁边的小饭店,点了两个小菜,卫瑾彦要了瓶啤酒,一个人自饮自斟了起来。这样借酒浇愁的卫瑾彦很少见,纪皖挖空心思想找点开心的话题。

小饭店的老板正在做米馒头,把发酵好的酵头往蒸笼里舀。

“瑾彦你看,”纪皖惊喜地说,“很早以前姥姥也做过,我们还一起帮姥姥打米浆。”

老板乐了:“哎啊老乡啊,这是我们老家的做法,现在际安市很少见到了。”

“那时候你还说这个用手去捞过了,打死你也不要吃,”卫瑾彦的嘴角不知不觉浮上了一丝笑意,“结果你还不是吃得比谁都欢。”

“你还说我,忘了你那时候用什么化学反应式来分析发酵的原理,结果被姥姥赶出去了,说听了你ABC头晕,做出来的米馒头要不好吃了。”纪皖挖苦着揭他的老底。

两个人正说得开心,那老板忽然冲着窗外努了努嘴:“那人你们认识?在外面看了好久了。”

纪皖一扭头,正好对上了一双阴鸷的眼睛,贺予涵双手插在口袋里,靠在人行道的一颗老樟树下,一双长腿交叠这,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俩。

第77章

老板替他们加了一个位置,一张小圆桌旁三个人,一分为三。

不知道是不是纪皖刚才眼花,贺予涵眼中的阴鸷一扫而空,看上去很正常,让老板又上了瓶啤酒,加了个小菜,甚至盯着那蒸笼研究了好一会儿,向老板虚心请教这“米馒头”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该怎么做。末了他还向老板预定了两盒外卖,说是要带回去给爷爷尝尝。

这样亲切和煦的贺予涵简直难得一见,纪皖有点不太适应,卫瑾彦一边夹着花生米,一边喝着啤酒,饶有兴致地看着贺予涵在那里演戏。

眼看着卫瑾彦的啤酒杯空了,贺予涵亲手替他满上,举起杯子,看上去一脸的诚恳:“对不起,以前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我先干为敬向你赔罪,还请你多多谅解,其实有一句话叫歪打正着,我很希望我的有心之失最后能结出不一样的果来。”

卫瑾彦哂然一笑,用酒杯碰了碰:“你的道歉我收下了,希望你们今后都能学会尊重别人,不要肆意妄为。”

贺予涵的脸色一变,迅速地岔开了话题:“这花生米炒得挺香的。”

“是吗?还欠点火候,以前我奶奶炒得才又香又脆,放点苔菜条,她经常炒好一袋,让皖皖拿着当零嘴吃。”卫瑾彦慢条斯理地说。

“花生米吃多了会结食,对胃不好。”贺予涵忍不住反驳。

“我那会儿每天放学回家就盯着皖皖,不让她多吃。”卫瑾彦的口气中透着不经意的熟稔。

贺予涵喝了两大口啤酒,这才把心里的邪火压了下去,转头对纪皖说:“等会儿去哪里?有空的话陪我一起去徐医生那里复查。”

还没等纪皖回答,卫瑾彦笑了笑说:“我看你也没什么大事,就别老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了,皖皖的工作很忙,经常加班到深夜,你这不是给皖皖添乱吗?”

贺予涵咬了咬牙:“只要一会儿就好,不耽误多少时间。”

“在你们眼里可能是一会儿,对我们来说,时间不分多少,都很宝贵,”卫瑾彦感慨着说,“皖皖,你还记得你中考前两天吗?我连夜替你压了题,考前半个小时送到了你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