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冢国光刚回到疗养中心,载着青学正选的大巴士也到了。和队友重逢使手冢由衷地喜悦,暂时忘记了冰帝部长带来的困扰。尤其是大石代表全队给自己戴上关东大赛的冠军奖牌时,十五岁的少年简直可用热血沸腾来形容,尽管那张俊秀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

他有责任在身,带领青学夺取全国大赛的胜利。那个灰紫色头发的少年,原本就在他的人生规划之外。

活泼的英二对疗养院的设施赞不绝口,桃城甚至还羡慕地想要留下,被海堂冷嘲热讽了一顿后气不过吵嚷起来,一年级小鬼照旧是“まだまだだね”那句口头禅。久违的热闹让青学帝王兴起了亲切感,他其实并不孤单,没有迹部景吾他还有网球,还有值得信赖的队友。

青学的天才站在他身侧瞧着其他人或打闹做一团,或翻阅书桌上的网球杂志,柔美细致的脸庞挂着轻松的笑容:“手冢,你的日历还是三天前哦。”

他立时尴尬,沉着脸寻找借口。菊丸英二扑过来勾住不二的颈项,比了一个V字手势兴高采烈道:“Nia,原来手冢也是粗心的人哪。”

手冢国光暗自松了口气,适时提出全员观光慕尼黑的建议,将众人注意力成功的从日历上引开。只是那个带着了然笑意的少年,时刻提醒青学帝王人生不能大意。

手冢觉得不二周助是个深不可测的人,总是笑眯眯的少年把一切看得透彻分明,躲在微笑面具背后自得其乐。他常常说“有趣”,偶尔也会认真,但能说这就是真正的不二周助吗?未必如此。

他看不透天才。就像此后在慕尼黑著名的圣母教堂浏览全城美景时,他不明白笑颜如花的少年为何会突然踮起脚尖,微凉的嘴唇在他唇瓣落下轻柔一吻。

其他部员先下楼了,落在后面的青学天才忽然叫住手冢国光,把相机递过去。他会意地接过,看着取景框指点不二站立最佳位置。

他笑着,阳光下的侧脸闪着柔和的光芒,手冢刚想按快门,他看似漫不经心说道:“听说冰帝的迹部前几天也在慕尼黑呢。”

青学冰山的表情纹丝不动,好像他说起的是路人甲乙。按了快门完成照片,手冢站在原地等待不二走过来拿回相机。他看着他,冰蓝色的瞳仁兴味盎然。

“呐手冢,喜欢一个人应该就是希望他得到幸福吧?”

青学部长茫然不解他的用意。怔愣中,不二周助带着薄荷味的唇轻轻碰了碰他,接着笑眯眯地挥了挥手:“要幸福哦。”

很多日子过去,在巴黎参加大师杯赛的手冢国光无意中走进一家名为“Cactus”的咖啡店,与国中时代的旧识相逢。

银白色头发笑容温和的老板送上最拿手的卡布基诺,执意请客。温暖的咖啡穿过细密洁白的奶泡进入口中,香浓四溢。他望着满满一墙照片,在一张张笑靥中寻找到昔日同伴的影子。

“周助最满意的作品都在这面墙上。”佐伯虎次郎顺着手冢的目光看过去,眼神温柔。不二周助,被誉为“活着的罗伯特?卡帕”,他活跃在世界最热点的地区,直面战争的残酷。

手冢微微勾起嘴角,谁能想到经年累月目睹死亡的男人,最爱的竟是苦难面前也不能忘记的笑容?当年的青学天才永远出人意料,如同在圣母教堂他给自己的吻。

“你放心让他去这么危险的地方?”

银色的头发下,佐伯的笑容和远在中东的男子一样令人如沐春风。他说:“手冢,不二说过假如有一天你出现在Cactus,要我代为转告一句话,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为了让自己幸福。”以前握球拍的手端起了专用的咖啡杯,瓷杯上印着老板和他恋人的笑脸。“我很幸福。”

喜欢一个人,是为了让自己幸福。多年后的不二周助给了手冢国光截然不同的答案。于是那一夜他在弥漫Cactus的咖啡香里想念迹部景吾:我不幸福,你幸福吗?

 迹部景吾离开布拉格后并没有回到东京,转去纽约参加一年一度的家族聚会。他从心底厌烦与富丽堂皇的表象背道而驰的淡漠亲情,原先打定主意推托今年的聚会。但是在布拉格发生的一切令他心灰意冷。

也许戴上飞扬跋扈的面具才是最安全的保护,把真实的一面坦呈于人前这类忠厚老实的做法果然不适合华丽的自己,何况心还会狠狠的痛。

身穿白色Gucci西服的迹部景吾斜倚着壁炉,百无聊赖转着香槟酒杯,嘴角略带嘲讽的浅笑被父亲迹部隆义看在眼里。精明过人的男子从家族成员中间穿越而过,走到独生子身旁。

“很无聊?”

他立即挺起身子站直,恭敬回答:“难得有机会与各位长辈碰面,我觉得很荣幸。尤其是,见到父亲和母亲大人身体健康,我十分高兴。”

迹部隆义没说话,抬眼望向周旋于人群中八面玲珑的迹部有希子。身为迹部财团主席夫人,有希子不同于结婚后就专心持家的传统女性。她以慈善家身份出现于多个慈善团体,每当财团遭遇形象危机时,“慈善”这个外壳便显出了积极的作用。

“景吾,这是你今后的人生,即使无趣也必须投入的人生。”迹部隆义淡淡说道,注视着儿子与年轻时的自己肖似的面容。

少年俊美的脸庞浮起微笑,眼神里有一抹君临天下的霸气,不枉迹部隆义精心教导培养他多年。这是迹部家族需要的继承人,他做得很好。“我明白,父亲。”迹部景吾向仪表不凡的中年男子举了举酒杯,“无趣的人生,很多人求之不得呢。”

他清楚地看见自己的未来:站在衣香鬓影一场浮华背后,无可救药地怀念十五岁少年冷然的眼睛。

那双眼睛穿过他,仿似望着很远很远的地方,悲凉愤怒。手冢国光的眼神挑逗着血液里的残酷因子,禁欲感十足的男人拼命压抑激情的样子艳丽得让他停不下来。难以言喻的快感把理智赶出颤抖的灵魂,他听从了本能驱策。

迹部景吾不后悔侵犯了手冢国光,如果今生注定他得不到这个男人的心,他情愿手冢以恨的方式记住自己。

狂妄、霸道、无所顾忌,他本来就是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男人,一如当初两人比赛时他毫不留情想要毁掉他的肩膀。

“手冢,这样子你就不会再忘记本大爷了,嗯?”离开布拉格之前,他背对着他甩下这句话。

“我没空惦记疯子。”手冢国光的声音接近零度。

乐队演奏的音乐打断了苦涩的回忆。迹部景吾不以为然笑了,灰紫色的头发随着他摇头的动作飞扬,泪痣灼灼闪耀着讽刺的光芒。一年一次盛大奢华的聚会接近尾声,他必须恪尽职守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优雅迈步,向母亲走过去邀舞。今后几十年,他要站在华丽的舞台扮演财团继承人、主席,结婚、生下新的继承人,就像忍足所说“没有意外”。

托着母亲温润如玉的手走向舞池,眼前是走上球场的迹部景吾抬起手指挥应援团声势浩大的加油,对面清冷的少年淡淡问道:“已经玩够了吗?”

他站定,右手轻轻放在母亲腰际,气质典雅的贵妇人含着骄傲的微笑把手放上儿子肩头。

是的,已经结束。他决定国中毕业后按家族传统去英国留学,不能参加全国大赛的自己到了退出网球部的时候,和手冢国光不可能再有交集了。

他们约定的再次对决,他为了战胜手冢练习的发球,都没有意义了。

音乐响起,优美的滑步。想起他握着的手,冰冷的汗,他知道他很痛,心也跟着疼痛。

以后,不会再痛了。迹部景吾告诉自己。

回到东京后,冰帝部长收到了参加集训的通知。

 第十一章

对于八校合宿集训,冰帝的两名绝对主力是满心不乐意。忍足侑士见自己的双打搭档并未入选,原先打定主意称病拒绝。

令天才心情郁闷的是,前一刻还卿卿我我的恋人在得知他要去合宿后兴奋地大喊一声“Bingo”,立刻抓起手机发短讯给慈郎让他到家里打电玩,非但没有依依不舍,还巴不得他快点从眼前消失。

好在忍足立刻替自己找到了治疗受伤心灵的良药,扑倒岳人直接上演18禁,同时不忘把分开后少做的份统统补上。

他离开的时候,红发少年全身乏力躺在床上拼命瞪他,竭力想装出凶狠的表情。只是慵懒的模样没什么说服力,反倒让他觉得岳人更可爱了。

于是他走回来,附在少年耳边声音情色:“我们再做一次吧。”

“大色狼,你去死。”岳人用尽仅剩的力气把柔软的抱枕掷到他怀里,翻个身远远躲开忍足侑士的魔掌。

每次想到向日岳人,冰帝天才便忍不住叹气,让心情不见得比他愉快的部长大人更加恼火。

桦地崇弘入选此次集训,华丽丽的冰帝部长保留了习惯,走到哪里都有高大跟班如影随形。在外人看来是一贯的目中无人,但忍足怎么看迹部都有点郁郁寡欢的样子。冰帝另一对双打正选在龙崎教练那一组,这一对感情深厚得连老天爷都不忍心拆散,忍足每天看着凤和穴户有说有笑从面前经过,总免不了长吁短叹一回。不过与迹部一对比,他觉得自己和岳人这种程度的离别算是幸福了。

立海大附中的真田弦一郎,青学的不二周助也入选了集训,同在榊教练那一组。忍足侑士和青学天才交过手,认为对方的实力深不可测。真田被称为国中网球界的“皇帝”,论实力数一数二,但是迹部显然对他们毫无兴趣。说实话,迹部景吾漫不经心的态度,根本就是对所有对手都不感兴趣,尽管旁人很有可能解读成藐视。

忍足和迹部做了多年死党,头一次在自信到猖狂地步的男人眼睛里发现了沮丧的影子。他相信迹部景吾爱惨了手冢国光,就像自己对岳人的感情,纵然万劫不复也要让那个人成为自己人生的一部分。

忍足侑士的直觉是这对自我风格过于鲜明的恋人处于冷战中,等到他从迹部景吾那里探听到真相,冰帝天才无奈地看了看天,一架飞机恰好经过上空。

“你这是什么表情,嗯,同情?本大爷不需要。”冰帝部长霸道的将那张戴眼镜的俊脸扳向自己,不可一世仰起漂亮的脸,忍足看着那颗气势汹汹的泪痣,微微一笑道:“景吾,在我面前你用不着死撑。”

他像是觉得无趣,懒洋洋放开了手,瞥了一眼另一块场地上各自训练的龙崎组成员,在看到跩跩的一年级小鬼时,很快移开了视线。

迹部还记得手冢对这个小不点寄予厚望,指望他成为青学未来的支柱。青学在这个男人心里最重要,然后是他的同伴,就是不把自己放在心上。

他尝到了血腥的味道,蛰伏在体内的冷酷蠢蠢欲动。上天若是给他机会重新来过,他仍然会做同样的事。骄傲、唯我独尊的个性,注定迹部景吾不能忍受在手冢国光心里排不上第一。

身旁的忍足没有错过迹部目光中瞬间的冰冷。带着残酷意味的眼神他并不陌生,迹部景吾决心彻底击溃对手时常常出现。冰帝的天才抬起手按住部长的肩膀,让他看着自己。

“景吾,我是受了你的鼓舞才决定向岳人告白。”墨蓝头发下,眼镜少年的微笑里有让人嫉妒的幸福,“喜欢应该是很纯粹的感情,不用考虑后果,也不必计较谁付出的更多。做任何事都要仔细计算得失的话,不是真正的喜欢。”

他说过要为手冢国光改变自己的人生,任性一辈子。那些誓言尚未经历岁月的洗涤,就先被妒嫉怀疑剥去了华丽鲜艳的外壳,不堪一击。

迹部甩开忍足侑士的手,不屑一顾冷漠回答:“那又怎样?本大爷绝不会再做投入大于回报的失败投资。”

他想不到,载着手冢国光的空客此时正准备降落成田国际机场。迹部景吾以为结束了,但命运把那个让他爱恨交织的少年带回了东京。

计程车离青年选拔营所在的训练场馆越来越近,手冢国光的心随着距离缩短,跳动的频率也慢慢加快。他知道迹部景吾在那里,不知道的是自己能否冷静面对他。心里迷茫,面上却丝毫不见波澜,镇定地目视前方。司机从后视镜中偷偷打量这个出奇俊俏的男孩,暗自可惜这么年轻的小伙子居然就面瘫了。

看到他回来,青学一年级三人组兴奋的把消息传遍了营地。他在人群中瞥见艳丽的灰紫色一闪而过,沉默高大的桦地证明青学部长方才并不是眼花。

手冢没时间和部员叙旧,来到教练组成员专用的房间刚放下行李,即被城成湘南那个美艳的教练带到食堂与选拔营全体队员见面。他站在台上,冷冽的目光扫视全场,在华丽少年身上多停留了一秒钟。

对于他的回归,青学正选表现的最为热情。迹部景吾和其他学校的人一样,嘴角带着傲慢的笑痕审视手冢国光是否有资格担任指导教练。他有理由质疑,在几个月前击败过手冢的人正是他,虽然青学帝王输球的原因是旧伤复发之故。

“能不能接受我当教练,就在今天的练习中判断吧。”手冢不卑不亢,话语中却有不易察觉的挑衅。

冰帝天才往前探了探身,视线绕过桦地投注在迹部那张精致过分的脸上。手冢国光的挑衅,只是做给一个人看得。而这个人,此刻的表情精彩无比。

有点尴尬,有点窘迫,有点渴望,还有点怨恨……幸好他校球员注意力都在那个与自己同龄却破格成为教练的男人身上,没有人发现冰帝部长奇怪的神情。

除了另一个被称为“天才”的少年。忍足收回目光时,与不二周助的视线在半空相遇。

不二身旁的佐伯虎次郎看着俊秀男孩美丽如花盛开的笑容,一抹绯红掠过了脸颊。忍足侑士嘴角勾起微微的笑,谁能说旁观者未必不是另一个局中的当事人?

手冢国光一对一单挑龙崎组成员吸引了训练营全体到场观看。迹部景吾本来正在练发球,忍足貌似无心感慨了一句“手冢太乱来了,也不知道肩膀有没有痊愈就想和人比赛”,就这一句话,迹部先是大力发球打飞一个易拉罐,接着扔下球拍吩咐桦地:“我们也过去看看,嗯,Kabaji。”

“Usu.”单纯的大个子对部长言听计从,没有表情得跟着迹部往另一块场地走去,倒是这两个身后墨蓝头发的少年一脸老谋深算的狡猾样。

看着尚未用尽全力就将一众挑战者斩落马下的手冢国光,迹部景吾的眼神热切起来。清冷少年的球技在离别的几个月中不但没有退步,反而有凤凰涅磐浴火重生的感觉,比之前与他对决时更为精进。

“迹部,这么强大的对手,连我都忍不住想和他打一场呢。”浮滑的关西腔闲闲调侃,借此提醒死党训练营里把手冢国光当作目标的大有人在。

他不想把手冢让给别人。第一个打败他的人,只能是迹部景吾!少年仰起脸,冷冷笑看真田弦一郎离去的背影。

手冢国光,本大爷决不把你交给别人!

再次见到手冢让迹部恍然大悟:比起在手冢国光心里排名高低更能令他吃醋的事情,是他被另一个人标示所有权。

既然上天让他们重逢,没道理眼睁睁放过。他是冰山也好木头也罢,爱上他会辛苦一辈子也无所谓,反正迹部大爷就是认定手冢国光了。

“迹部,犯一次错或许能得到原谅。再犯相同的错误,那我只能重新评估你的智商了。”太清楚自家部长的个性,忍足委婉暗示他刚柔并济。

以他全优生的智商,怎么可能听不懂忍足的提示?遇到手冢国光是命里劫数,老天爷定然看不惯他嚣张跋扈,特意派了个人让迹部景吾丢盔弃甲还心甘情愿。

所以这个夜晚,在手冢国光的欢迎宴会上,他站在舞台中央打了一个响指,磁性诱人的声音扣人心弦:“手冢,让你久等了,沉醉在本大爷美妙的歌声中吧。”

舞台很简陋,身上穿得是训练营统一发放的T恤,但名叫迹部景吾的少年像是天生就具有巨星的气势,华丽得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神。

手冢国光双手交抱胸前坐于台下,面无表情。这算什么,迹部?道歉吗?

合唱赢得了满堂喝彩,接下来的表演也很精彩。手冢努力集中精神看演出,用力鼓掌。有一道火热的视线让他如坐针毡,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完全没有准备好面对迹部。

是拒绝,还是再给他一次机会?

欢迎会结束了,特意留下庆祝手冢国光回归的青学正选们也回去各自宿舍,方才济济一堂的会场显出了冷清的面貌。

“盛世繁华,终究是一场要落幕的戏。”耳畔有戏谑的声音在回荡,倏然回望,身后空无一人。

他记得灰紫色的头发在金红夕阳照耀下勾魂摄魄,他的笑容含着讥诮。点缀精致五官的泪痣桀骜不驯,似乎亦在嘲笑现实世界的潜规则不过是娱人娱己。

布拉格的城堡群见证了骄奢的王族没落。在笔墨苍凉的历史画卷上,满眼皆是成王败寇盛极而衰的覆灭。

这是场会落幕的戏,不同之处在于他们身处舞台之中。

他记得自己望着伏尔塔瓦河上缓缓驶过的游轮,来自世界各地的观光客举着DV、DC摄下沿岸风光。看风景的人,未尝不是别人眼中的风景。

他只是握着他的手,默默看斜阳落下白鸽归巢。有一句话萦绕在心:繁华成云烟,还有我在你身边。

手冢国光以为迹部景吾会懂,但显然错了。

他望着舞台,那里没有他的身影。还没等到落幕,他们已不约而同离场。

背后传来轻轻落锁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分外清晰。手冢回过头,站在门口的除了我行我素的冰帝部长还会有谁?

“没有本大爷的舞台很好看吗?”迹部挑起眉,似笑非笑问道。

手冢非常认真地想了想,答非所问:“今晚所有的节目都很好。”

他不以为意耸耸肩,向青学部长走过去。“你的肩膀恢复得不错,什么时候和本大爷打一场球?”

手冢国光并没想好如何处置与迹部景吾的关系,本打算掉头走人。但传入耳中的是关于网球的问题,出于对对手的尊重,他停在原地。

“随时奉陪。”面对少年咄咄逼人的气势,他不甘示弱拿出了帝王的威严。

粉红色的舌尖轻舔过弧线优美的薄唇,迹部景吾的眼神刹那之间变得极其危险,恍若扑向猎物的美洲豹,他飞快出手抓住手冢的肩膀,将他拉向自己怀抱。

“我该怎么办,国光?”漂亮的唇附在手冢国光耳际呢喃,随着呼吸温热的气息吹拂过敏感的耳廓,耳垂惊人的烫。布拉格令人心悸的一幕浮现在脑海,烙在身上耻辱的印记尚未退去,难道他又想故伎重演?

“放手,迹部景吾。”给予口头警告之外,手冢又微微用了点力气尝试挣脱迹部的钳制。

他不肯放手,即使少年镜片后的眼神接近于愤怒,迹部景吾依然不松手。“本大爷也想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让我放弃你,嗯?放了你,是不是就是放过我自己?”性感的声音,近似叹息的口吻,无一不在折磨手冢国光的神经。

交织的爱恨犹如开闸后的洪水奔腾汹涌,十五岁少年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并不甘心束手待毙。手冢突然俯下脸,狠狠咬住迹部的嘴唇,温暖的带有玫瑰淡淡的香味。在慕尼黑寒冷干燥的四月里,手冢嫌一个大男人涂润唇膏有失气概,他便涂在自己嘴上,然后用亲吻的方式将玫瑰香印上他的唇。

他咬得很用力,迹部家从小养尊处优身上连个伤疤都找不到的少爷舔到了唇上的血。狭长凤眼静静凝视手冢国光,似水柔情。

潮水退落,如释重负。手冢松开了牙齿,一言不发用修长的手指抹去血迹。牙印深深,他清晰地看到自己与迹部景吾的纠葛。

“呐国光,你说过我有一次道歉的机会,还有效吗?”挑起尾音,华丽丽一世狂妄,像是成竹在胸他不可能拒绝。

青学帝王冷冽的面部线条渐趋柔和。自信满满的迹部景吾就像发光体耀眼夺目,他喜欢着这样一个他,就算到了曲终人散,有他在的地方依然花开不败。

“绕场50圈。”推开像八爪鱼般紧抱自己的少年,手冢国光沉声命令道。看到冰帝部长懊恼的神色,浅浅笑痕悄然浮上嘴角。“等你跑完,我差不多也考虑好原不原谅你了。”

他的国光,学会折磨人了呢。迹部景吾勾起邪魅的微笑,握球拍的手摸上青学部长的脸,手指一路下滑轻轻抬起他的下巴,压低的嗓音带着几分诱惑:“本大爷需要教练指导,先做热身运动。”

最后一个音节,消失在手冢国光柔软的唇瓣。

 真田弦一郎最近很郁闷。首先是身为王者的立海大附中竟然只有三个人收到集训通知,而且这三个人都是在决赛中输给青学的单打选手,好比是给立海一记响亮的耳光。其次是分组练习,他非常想和青学嚣张的一年级再比一场报一箭之仇,但天不遂人愿,他偏偏和几个品味怪异人士在同一组中。最后则是迹部景吾的挑衅了,天地良心,他仅仅是把手冢国光当做强大的对手,这位冰帝部长干吗迫不及待跳出来外加说一堆莫明其妙的话?

总算立海大的副部长智商不低,听着听着明白了迹部的潜台词。口才很不错的迹部同学明着是说“要第一个打败手冢国光”,可是旁若无人的神态更像在宣示“手冢是我的”这个讯息。

真田不清楚青学冰帝这两所学校的部长私底下关系如何,也没兴趣了解。只是在听到迹部说“我不会把手冢让给任何人”的时候,他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人衬着晚霞满天的背景,温柔浅笑:“我想和弦一郎一起去全国大赛。”

那个人站在医院天台上,忧伤低语:“万一明天手术失败,我怕没有机会了。所以我一定要告诉你一件事。”

我喜欢你,喜欢弦一郎。

蓝紫色的头发被轻风吹动,真田觉得幸村精市美丽如堕入凡间的精灵,纤尘不染。他下意识避开皎若晨星的眼眸,他们都是男人,太不正常了。

见他沉默,幸村也不再说话,直到丸井切原他们吵吵闹闹跑到天台打破了尴尬暧昧的氛围。

真田弦一郎站在其他人身后,望着幸村精市雅致秀气的容貌。他在笑,纯洁无瑕动人的笑脸,一如庭院里自开自谢的百合花。他忽然惶恐,仿佛看见幸村向自己挥了挥手,孤身远去。

他不敢告诉别人自己奇怪的感受,生怕一说出口就会把噩梦变成现实。与青学决赛之前,真田弦一郎在院子里练习剑道,直至夜深露重。

身后古老的宅院沐浴在夜色中,就像千百年来约定俗成的规则。

幸村精市的手术成功了,他却没能遵守承诺将金牌带给他。幸村仰着脸,眼神淡然,笑眯眯地安慰道:“我们到全国大赛上赢回来。”

他希望和他并肩征战全国大赛,但是对他说的“喜欢”茫然无措。喜欢,是不是像迹部景吾那样,抱着“决不把那个人让给其他人”的占有心?

他与迹部景吾的对决把整个集训营里的人都引到了场边观战,手冢国光双手环胸冷静观望,真田半侧过头看了手冢一眼,发现他的视线终点是对面爱现的冰帝部长。

以华丽为人生宗旨的少年刚完成一个技惊四座的发球,在旁观者啧啧惊叹声中修长的食指直指天空,不可一世地开口:“本大爷美技的光辉日益灿烂。”句末习惯性加上“是吧,Kabaji?”

狂妄、嚣张、极度自恋,真田突然对青学部长产生了深切同情。青学的人,果然品位独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