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2004年9月,美国网球公开赛正如火如荼。

男单半决赛,头号种子瑞士天王费德勒对阵英国名将亨曼。

两名具有东方风情的青年坐在人高马大的美国人中间,非但没有那种湮没于人丛的感觉,反而颇为引人注目。眼尖的观众还记得其中一个不苟言笑的帅哥,正是资格赛中因伤退出比赛的日本选手,名叫Tezuka Kunimitsu。

手冢国光左边的年轻人有着俊美过火的容貌,海蓝色眼眸深不可测。他的头发是罕见的灰紫,艳丽高贵的颜色搭配稍稍翘起的发尾,不可一世的气势。

衣着华丽的男子架着长腿双手环胸,趁比赛间隙低声嘲讽严肃清冷的手冢:“国光,你是不是存心不想请本大爷法国大餐,才故意扭伤脚踝?”

冷冷瞥了他一眼,素以认真著称的手冢国光回敬道:“迹部景吾,我没你这么空闲。”居然有空开这种无聊玩笑,斯特恩商学院的学生还真轻松。

他笑了起来,嘴角勾起的浅笑与眼角下的泪痣相得益彰,愈发显得肆无忌惮。手臂横越搭上手冢另一边肩膀,毫不在意亲昵的举止是否会被有心人一传十,十传百演变成特大绯闻。

第二局开始,手冢甩开迹部的手正襟危坐,专心致志看比赛。

罗杰.费德勒,当今网坛技术最全面的选手,被誉为桑普拉斯的接班人。可怕的不仅是完美球技,还有他如瑞士钟表般精准的判断力:一方面来自于天赋,另一方面则是经验。与他们相比,手冢国光过去积累的一点经验在竞争激烈的职业网坛几乎等于零。

不过有一点相同,无论什么比赛,坚强的意志和必胜的信念必不可缺。

失败只是成功之前的试炼,即使跌倒无数次他依旧相信总有一天自己能登顶最高峰。他的左手承载着另一个人的梦想,还有那些曾经热爱网球的少年们。

费德勒凭借稳定出色的发挥赢得决赛的入场券,他的对手亨曼向全场观众挥手谢幕。手冢和迹部随众人一同起身,为这位驰骋网坛多年的老将送上掌声。

“我一定会比他更出色。”冷淡的声音,目光终点是走向球员通道的罗杰?费德勒。不需明说,迹部景吾明白这个“他”指代谁。

迹部和他有相似的灵魂,想要超越的目标永远是最强者。

美网结束后,手冢国光将要参加一系列的公开赛加强实战经验。短短十几天的聚首,又面临分别。

华灯初上,纽约夜景迷人。迹部景吾和手冢国光留在公寓内没有出去,连晚餐都是叫得批萨外卖。两人对彼此的兴趣远远超过欣赏美景或纵情享乐,抓紧每一分秒独处的机会。

优雅地躺在手冢国光膝盖上,举起冰镇过的红酒碰了碰他的脸颊,迹部景吾嗓音慵懒性感:“呐国光,圣诞节和本大爷一起回东京。”

“澳网开始前,我要留在迈阿密训练体能。”他朝后仰头,躲开冰冷的酒杯骚扰,一口回绝。

迹部似在意料之中,叹口气说明缘由:“长太郎和亮打算这个圣诞节订婚,邀请我们做见证。”他不想否认,在收到穴户的邮件时自己在祝福之余很不华丽地嫉妒他们的勇气。

听到这个喜讯,手冢微微动容:“凤的家人同意了?”印象中,凤长太郎的律师父亲个性刚正严谨,不像是能轻易接受同性恋的家长。

迹部景吾摇了摇头,随手将酒杯搁上茶几。手掌滑入恋人睡衣之下,沿腰部曲线慢慢向上抚摸,海水般清澈湛蓝的瞳仁倒映着手冢国光。

“国光,我很想你。”手指的触感唤醒欲望,这具瘦削的身体仍像过去无数个夜晚那样一经挑逗便敏感异常,白皙肌肤瞬间染上淡淡绯红。

他迷恋的颜色,从未想过抽离。

“我也是。”手冢俯下头,主动亲吻迹部漂亮的嘴唇。

含着他的唇舌翻身而起,改变体位将手冢国光压倒在沙发上。深深一吻,牵连的银丝令夜色迷离,情欲氤氲。

空间的狭小并未降低两人兴致,反而迫使身体结合更为紧密。面无表情的男子抛开矜持抬腿环住恋人腰身,让他进入得更深。

呻吟和喘息在室内旖旎交织,与音箱中传出的重金属摇滚乐共同谱写激昂乐章。远处书桌,两块一模一样的手表静静依偎。

见证着无尽的时光,无尽的爱和思念。

十月,墨蓝头发身材高挑的男子走在冰帝校园的林荫道,一个人。

日吉若邀请忍足和穴户以前辈身份出席网球部十周年纪念会,他代替已成为冰帝传奇的手冢国光与迹部景吾对学弟们发表了演说。

忍足站在演讲台上,环视底下近二百名部员,回忆那两个“站在二百人顶点”的男人——如同双子星交相辉映,傲视群伦。

即时被掩盖了光芒,依然不后悔遇见他们。假如不是迹部景吾和手冢国光,他一生都不可能对向日岳人说:“我爱你。”

“我常常思考网球对于我的意义,一个不能成为职业的兴趣,有没有必要投注心血精力,特别是时间。等我离开之后才明白,这段记忆不可替代,那些感动你的人和瞬间都已不能重新再来。”忍足侑士侃侃而谈,似乎望见被称为“天才”的少年嘴角边淡淡嘲讽的微笑,一点一滴被岁月琢空,如同经Photoshop龟裂效果处理过的照片,碎成千万。

“升学、就业、感情,我们一辈子都在竞争,和别人和自己。胜负关头,我会想起打网球的日子,想起冰帝最残酷的淘汰制选拔,我对自己说:看吧,在那种情况下你都能成为幸存者,还有什么难关过不去?”掌声响起,忍足侑士轻轻一笑,接着说道:“有人或许要问输了怎么办?没有人能永远做No.1,不败的神话也总有一天会终结。这并不是为了证明终结者很强,而是你到了极限。输,是为了给你机会超越自我……”一幕幕影像从眼前闪过,他们都输过比赛,甚至输掉自由、梦想,但从未放弃尊严,以及希望。

“网球究竟是什么?”带有关西腔的浮滑嗓音徐徐拂过听众耳畔,“是在你回味往事的时候,会由衷地认同:真是很棒的运动。”他用这句话结束发言,深沉目光越过众人凝望不知名的所在,默默道别。

冰帝校园仍旧是记忆中的样子,穿米色格子制服的学生背着书包从他身边经过。忍足斜倚高大的法国梧桐,勾起怀念。

他离开的时间并不久远,却恍如隔世。仿佛就在前不久,他还和岳人趴在部活室窗口数楼下经过多少长腿美人,慈郎在一边呼呼大睡,梦话里少不了念叨:“文太……好厉害……”

迹部总是不屑冷哼,说他没品得无药可救,说岳人会被他带坏,然后抬着下巴将声音上挑:“Na,Kabaji?”

一转眼,都已经不在了。

他找到了那棵樱花树,红发少年欢快的声音穿过时光长廊在耳边回响:“侑士,下辈子我还要和你相遇,遇见自己最喜欢的人。”

“忍足侑士”左右两边分别刻着不同的名字,想必是暗恋冰帝天才的女生自作主张的愿望。他想不起名字代表的女孩有怎样的容颜,只记得向日岳人纯净无瑕琥珀色的眼睛。

迹部景吾和手冢国光的名字中间有一道深深的刻痕,像是将他们分开在河的两岸,与另一个名字结伴后遥遥相对。忍足哑然失笑,若是樱花有灵,到底该保佑谁和谁在下一世不离不弃?

“在这里发呆?”背后传来穴户的声音。

“啊,想起了一些事。”回过头,朝倒戴帽子的俊朗男子笑了笑。“怎么没有你和长太郎的名字?”

“长太郎是基督徒,不相信轮回。”视线掠过树干,穴户亮抱着胳膊嘟哝:“等他相信的时候,已经在维也纳了。后来,我们忘了这事。”

“心里记着就好。”推了推眼镜,他轻描淡写。

穴户打量他的眼神隐约有研究意味,“你,在为岳人的绯闻烦恼吧?”向日岳人最近参演了一部描述姐弟恋的剧集,被狗仔队偷拍到深夜步出女主角大岛翔子居所的照片。

忍足侑士满不在乎耸了耸肩,漫不经心道:“绯闻,总好过丑闻。”

他可以发誓自己绝非故作洒脱。当日法庭上难堪的一幕以及此后岳人双亲的不谅解造成的阴影是忍足沉重的负担,他不允许向日岳人再度承受。

“你们,要幸福哦。”无法公开恋情的自己,愿意把最美好的祝福送给有勇气对抗舆论和家庭压力的朋友。

穴户亮爽朗的笑声惊起树上栖息的小鸟,“扑棱棱”展翅高飞。他用力捶了忍足一拳:“忍足侑士,你们也要幸福!”

微笑的弧度有一点程式化,看得太透彻的结果往往是比别人经受更多折磨。他清醒地看到通往幸福之路充满惊涛骇浪,随时都有可能打翻爱之船,可是舍不得放手。

他怎能放开岳人?少了他,生命无法完整。

忍足侑士在冰帝校门口与穴户分手,并未立刻回家。那个家好几天没有向日岳人的气息,冷冰冰的就像医院停尸房。

他在酒吧逗留到午夜,带着微醺回到住所。打开门,一股泡面的味道直冲鼻端,黯然的眼眸顿时闪亮。

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客厅,果然见到红发青年挟着一筷子面条吃得津津有味。抬起头看到忍足,岳人白皙纯净的脸庞漾开满足的浅笑,猫一般敏捷地扑向他的怀抱。

“侑士,回来的时候甩了三部狗仔队的飞车,我厉害吧?”他得意洋洋,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

这样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忍足侑士为自己的心脏考虑,正打算开口警告却发现岳人沉下了脸。

“怎么了?”不仅如此还被冷冷地推开,忍足一头雾水。

向日岳人目光如锥,冰冷刺骨。“你身上,有女人的香水味。”

那是在酒吧遇到的女人留下的味道,他只是和对方喝了几杯酒,默许她在自己腿上坐了五分钟而已,其他什么都没做。

仗着身材优势将闹别扭的恋人扣入怀抱,他亲吻着他柔软的发丝,低声呢喃:“岳人,我决不会背叛你,放心。”

“真的?”伸手环住他的腰,红色的脑袋依偎在他胸口倾听心跳,岳人不好意思地解释自己的绯闻:“和大岛前辈的事,是经纪公司的安排,为新剧做宣传。侑士,我只有你,离开你我不知道还能去哪里。”

他的烦恼,他的疑虑,他的不满统统飞走了。炽热嘴唇覆盖了岳人,数日不见积压的热情同时焚烧理智。

有一句只说给他一人听得甜言蜜语——向日岳人,是忍足侑士一生所爱。

2004年12月24日,平安夜。

迹部景吾将车钥匙抛给穴户亮,帅气地掠掠灰紫色头发笑容华丽:“呐,穴户,订婚前最后的单身Party,你们两个不准给本大爷缺席,啊嗯?”

“啰嗦。”穴户亮压低帽檐,朝靠坐吧台面无表情的俊美男子抱怨道:“手冢,这家伙怎么还是老样子?”

手冢国光的视线从威士忌酒杯移向意气风发的恋人,镇定自若回答:“不这样,就不是迹部景吾了。”

一句话说得趾高气扬的男人心花怒放,一把搂过他得意宣称“不愧是本大爷的国光”;说得穴户亮忍不住叹气,嘟嘟哝哝“堕落啊手冢,你趁早和这种人划清界限吧。”

“穴户亮,本大爷限你三秒内消失,否则就坐出租车接你的长太郎去。”海蓝眼睛闪着不怀好意的光芒。下雪天气,很难叫到车。

“Ok,我自动消失,不做电灯泡了。”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大衣,穴户亮识趣地把空间留给他们,顺便和日吉合力将睡得不知天南地北的慈郎带到贵宾休息室。

手冢国光背靠吧台,啜饮加了冰块的威士忌。去年平安夜,他缺席了聚会,留下永难磨灭的心灵之伤。

“国光,本大爷亲自为你调一杯cocktail,嗯?”恋人在他尚未反应过来时偷得亲吻一个,华丽丽走进吧台。

他转身,面对迹部景吾,淡淡问了一句:“What?”

迹部笑而不答,从酒柜里拿出伏特加,抬手自吧台上方的酒杯架中取了一个Martini Cup,夹在手指间转向手冢国光。“Dry Martini,当然只有cocktail中的王牌才符合本大爷的美学。”

辛辣、口感淳厚,让人一口难忘;透明酒液仅有一枚青橄榄作装饰,简单纯粹。

Dry Martini,也许是唯一能同时代表手冢国光与迹部景吾两个人的Cocktail。

当手冢国光喝到第三杯Dry Martini的时候,穴户亮将显眼的法拉利驶入成田机场停车场,在漫天雪花里跑向国际航班出口处。

东京和维也纳时差9小时,于是穴户忘了是否在睡意朦胧意识不明的情况下答应了凤在MSN上的求婚。第二天他一上线,MSN联系人中所有在线的死党立刻发消息问他“你们结婚是不是真的?”

他这才发现凤的签名已经改为“荷兰是结婚的好地方,我和亮会在那里得到幸福”,摸着后脑勺想了半天穴户亮终于认清现实——覆水难收,正是形容他。

银色头发身材高大的男人向他挥了挥手,拉着行李箱快步走过来。“亮,我回来了。”说着,压抑不住激动心情的凤紧紧将他抱在怀里。

“笨蛋!”俊朗的脸涨得通红,上一次在机场告别惹出的风波他心有余悸,用力推开恋人。“大庭广众,丢脸死了。”

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笑便流露出了几分孩子气,与之前成熟稳健的形象天差地别。穴户亮叹了口气,借用手冢对迹部的评语——不这样,他就不是凤长太郎了。

他爱着的人善良温和,愿意包容自己最任性的要求,并且携手同进退。

“走吧,大家在等我们。”接过他的行李箱,另一只手被他握在掌心。抬起头,帽檐下的眼睛对上干净温暖的微笑,他放弃挣扎手牵着手在众目睽睽下招摇过市。

几道闪光灯次第亮起,不知从何处钻出几个身背相机的男人,对着两人一阵猛拍。

“想办法甩掉他们,否则其他人可能会曝光。”穴户压低嗓音语速飞快,以往搭档培养的默契让他们不约而同拔腿飞奔,在入境乘客中左突右闪,渐渐甩开那几名摄影记者。

“长太郎,这边。”一口气冲到停车场,穴户打开车门坐上驾驶位,等他上车后迅速驶离。

红色跑车经过机场门口,倒戴帽子的男人放下车窗朝神色懊恼的追兵竖起了中指。

他低估了狗仔队的敬业精神,不一会儿观后镜里便出现了几部白色的采访车,记者大半个身子探出车窗,对着他们的车子不停按快门。

“真像讨厌的苍蝇。”高速公路路面结有薄冰,车辆被迫限速。穴户按了半天喇叭都不见前面的车有让开迹象,火大地转入超车道,猛踩油门。

“亮,别开这么快。”追踪的车辆同样加速,摆明态度跟拍到底。凤担心地看着满脸怒气的恋人,小心翼翼提醒他注意安全。

“无聊!”他恶狠狠诅咒了一句,继续加速,将限速120的指示牌远远甩到背后。

“算了,亮。本来就打算公开我们的关系,就让他们拍好了。”跑车在高速公路上呼啸飞驰,车速令他胆战心惊。

“长太郎,我和你搭档的比赛几乎没有输过,不是吗?”他转过头,自信满满的微笑。

仿佛当年走上赛场的少年,用一声怒喝鼓舞了应援团的士气,也鼓舞了他。

凤长太郎刚想开口表示些什么,前方突然失控撞向隔离栏的巨型集装箱运输车让穴户措手不及,红色法拉利以绝美的姿态撞上货车。

绝艳的,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将世界燃成一片火海。

第二十八章

平安夜值班,真是一件令人超级不爽的事情啊!

身披白大褂的忍足侑士离开洗手间朝急诊室走去。斯文英俊的脸庞挂着温和笑容,对遇到的每一位医护人员都彬彬有礼问候一句“您辛苦了”,心里则在火大地谴责父亲压榨剥削的实质。

今天是平安夜诶平安夜,哪有人像自己老爸这样发现医院人手不够,就把还在念医科的儿子拉过来补充劳动力?暂且不提凤和穴户订婚前的Party,仅仅是提出约会请求的女人就能排队到彩虹桥,不管哪一个都好过守着白色医院度过平安夜。

藏在口袋里的手机“嘟嘟嘟”响了起来,他走到窗口察看收到的短讯,来自红发的恋人。

“侑士,你好吗?再过五小时悉尼就要迎来圣诞节了,这里会比东京提早一小时进入25日,我也要提早祝你圣诞快乐。南半球的圣诞节是夏天哦,和在日本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代我对亮、长太郎说一声恭喜。永远爱你的岳人。”

含蓄的微笑带上一抹真正的愉悦轻松,他仰望窗外深漆夜色,虽然看不见室外景物,但亦能想象十九年来熟悉的风景。

“东京在下雪,我在想你。永远爱你……”刚输入这几个字,尖锐铃声打碎静谧安详,值班护士上原小姐通知急诊室全体医护人员做好紧急抢救伤员的准备,高速公路发生连环车祸,伤亡惨重。

好像很不平安呢。忍足无奈叹气,将手机放入口袋,迈开长腿奔向底楼急诊室。不管他多么厌倦死亡,不管他有多讨厌医生这个职业,既然穿上这袭白衣,他就必须对生命负责。

伴随刺耳的啸叫,救护车在医院门口停下。救护员抬下担架,将伤患迅速推进医院大厅。忍足侑士匆忙赶到的时候,与推车上戴着呼吸器的男人打了一个照面。

他不会错认这张脸,本该在酒吧参加Party的穴户亮此刻满脸血污,凝固的血块将棕色头发粘在一起,他从没见过穴户如此狼狈的样子。

“怎么回事?”一边跑一边追问救护员。

“好像是为了甩掉追车,车速太快撞上前面出事的货车。”中年男子简略回答忍足,扭头朝后面努努嘴,“这个看样子救不活了,后面那个伤得轻一些。”

那个人,难道是凤长太郎?忍足侑士抓住主治医生小山广美,收起玩世不恭的神情认真求恳:“拜托你,一定要救活他。”

“忍足君……”被他苍白的脸色吓住,小山广美点头应承:“我是医生,救人是天职。”

墨蓝头发的男人得到答复,急转身奔向停在医院门口的推车。

护士长白石拉着推车举步维艰,摄影记者挡住必经之路对着昏迷中的伤患猛拍照片,她的抗议声淹没在一片按快门的响声中,根本没有人在意她说了什么。

“保安,把这些人全部驱逐出去。”冷酷的声音断然下令,白石松了口气,感激地望向忍足侑士,愕然发现高大俊美的年轻人握紧拳头,一脸愤怒。

医院保安出动,阻拦媒体继续前进。忍足上前,劈手夺过叫嚣最厉害的那个男人手中的相机,打开后盖取出胶卷,“刷”拉开曝光。

“看到了吧?就这么做。”面无表情吩咐保安将记者相机内的底片悉数销毁,忍足迅速转身。

“你,我要控告你妨碍新闻自由。”不甘心的记者在背后怒吼。

他停下步子,回过头,冰寒目光与身上的白大褂格格不入,更像死神代言人。“记住,我的名字是忍足侑士,别搞错了。”

Oshitori综合医院大门外聚集了大批传媒业内人士。古典乐坛年轻一辈中的领军人物凤长太郎遭遇连环撞车本已是大新闻,何况开车的同伴是他的绯闻恋人穴户亮,各家媒体想方设法企图挖到独家新闻。有些人尝试装扮成病患混入医院,被火眼金睛的保安抓住丢出门外,引发一迭声抗议。

迹部一行赶到的时候,媒体与院方互相僵持,仿佛火药桶一点即燃。迹部景吾和手冢国光的现身稍稍缓和剑拔弩张的气氛,记者将注意力转向这两个出色的男子。

“迹部先生,能请你就凤长太郎与穴户亮的关系发表看法吗?”

“手冢君,对这起车祸您怎么认为?”

“吵死了,统统给本大爷闭嘴!”迹部景吾一声大喝,震慑全场。寒风凛冽,却比不上此时他眼眸中的冰冷。

另一个向来缺乏表情的男人紧闭双唇,对媒体视若无睹,快步通过走进医院。

电梯将他们送到手术室所在楼层,慈郎忽然抓住迹部的手,惊惶地问:“迹部,长太郎和亮,他们会平安吧?”

他无法回答慈郎的提问。死亡,傲慢狂妄如迹部景吾也无能为力。生命终结的那一刻,才有所谓的“众生平等”。

手冢国光看了看他们,沉默地走出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