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恒知,男,二十九岁,毕业于法国XX服装学院,曾就任于法国XX、YY等大牌公司, 于三年前回国成立设计工作室, 创立Lucien Du品牌, 旗下包括定制服务和高级男装品牌Lucien Du。

  作为一名独立新锐设计师,他数次为参加各类国际电影节的艺人、导演定制红毯礼服。

  个人履历:

  被《X杂志》评选为201X年度最佳设计师

  被《Y杂志》评选为201Y全球15位新锐设计师

  201X年获得XXX评选的最佳服装设计师奖

  201Y年获得XX时尚盛典年度设计师

  201Z年起担任《Z杂志》中文版客座男装总监

  ……

  网页上挂着杜恒知的照片, 小小的, 他留着一圈小胡子,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烫得很卷, 雅痞风格。

  占杰、占喜、骆静语:“……”

  杜恒知其人, 年纪不大,名气似乎还挺大的。

  事不宜迟, 占喜又跑沙发上和杜恒知沟通见面事宜去了,占杰打量骆静语, 问:“你有能见人的正装吗?”

  骆静语扯扯身上的T恤衫、运动裤,老实地摇了摇头。

  占杰又问:“你都有些什么衣服啊?”

  骆静语指指主卧门, 示意占杰跟他进去看看。

  衣柜打开, 占杰差点给他跪下, 骆静语的衣柜干净整洁还香喷喷, 和衣柜品牌的样板间似的,就是衣服不多,颜色也很素,冲眼看去就是黑白灰蓝,顶多加点儿咖啡色、驼色和墨绿色,红色黄色那种鲜艳的颜色是一件都没有的。

  占杰粗略地看了一眼,猜测骆静语出门不多,喜欢穿得宽松舒适,便于工作,应季的衣服多是T恤衫、卫衣和运动装。

  “你得去买几件正装。”占杰转头对骆静语说,“让欢欢陪你去,要见大设计师呢,穿成这样怎么行?”

  骆静语还没从杜恒知那一大堆精彩的履历中回过神来,心里有小小的不安。那个人好厉害啊!才二十九岁就这么厉害了,比徐卿言有名多了,是他接触到的人里最牛逼的一个。

  占喜也走进了主卧,拿着手机拍拍骆静语的手臂,说:“约好了,后天下午3点,去杜恒知的工作室见面。”

  她也上下打量骆静语,又看看他的衣柜:“小鱼,咱们要见的可是男装设计师,你得穿帅点儿,让人知道你的品位可不差!”

  占杰摸着下巴说:“小骆这身高身材,去商场里随便买,看模特身上好看的搭配,整一套买下来就行。再把头发去修一下,别搞得跟个学生仔似的,大师要有大师的派头。”

  骆静语:“……”

  他咽一口口水,本来还没多在意,这会儿竟被这对兄妹搞得好紧张。

  为了这次见面,占喜和骆静语第二天去商场大采购。骆静语不仅给自己买了一身新衣服,还给占喜也买了一套连衣裙,欢欢要陪他一起去,也得穿得漂漂亮亮才行。

  去见杜恒知那天,占喜很认真地化了个妆,惊觉自己居然好久没化妆了。天天和小鱼待在家里工作,她也老穿着T恤衫和热裤,头发随随便便扎一把,怎么舒服怎么来。

  骆静语是绝对不会说她过得糙的,这人“嘴”很甜,私底下老夸她漂亮,喜欢捏她的脸,说和鸡蛋一样白白嫩嫩,说她是全世界最好看的女孩子。

  占喜都要被他夸晕了,差点信以为真,直到走进杜恒知的工作室,看到几个年轻时尚、活泼开朗、又美得张扬的女孩,她才清醒地认识到,自己似乎太宅了一点,这样的状态长久下去估计不行。

  小鱼的宅是因为先天耳聋,又因为工作性质比较特殊,就得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干活儿。

  可占喜不是聋人啊,为什么她在造物节和咖啡馆体验课上会干得如此起劲?就是因为她也有社交的需求。

  小鱼其实也一样,他也有社交的需求,身边多了一个占喜,他明显快乐了许多。那占喜身边只有一个小鱼,还不会说话,她辞职三个月了,和小鱼一起经历了许多事,她可能此时还没太大的感觉,可接下去呢?

  占喜看着那些忙碌工作的女孩们,内心隐隐产生了一丝忧虑。

  杜恒知的工作室是在创意园区的一栋别墅楼里,周围环境很好,有湖有树,鸟语花香。工作室的装修风格和占喜想象的差不多,设计感十足、现代、简约,充斥着男性喜欢的冷色调。

  他们终于见到杜恒知,看到彼此的形象,双方都挺惊讶。

  骆静语和占喜完全没想到,杜恒知和网页上那张小照片里的男人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他个子瘦高,头发剪得很短,胡子一点没留,面庞干净白皙,只有那副黑框眼镜还能和照片搭上点边。

  他穿一身亚麻质地的衬衫和休闲裤,手里捧着一杯热茶,就像个温和清秀的中学男老师。

  杜恒知也好奇地打量着骆静语,这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内穿浅米色衬衫,外搭一套烟灰色休闲西装,脚踩棕色皮鞋,身材颀长,发型利落,眼神清澈中透着腼腆。幸好,没打领带,这一身若打上领带就成败笔了。

  他身边的女孩长发披肩,穿着一条藏青色中袖连衣裙,容颜秀美,笑容明媚,左胸口还别着一枚小小的胸针。杜恒知看了一眼,猜到那应该是烫花做的。

  占喜为骆静语做自我介绍,说骆老师是一位听障人士,可以读唇语,他的手语将由她来翻译。

  杜恒知一点也不惊讶,和骆静语握了握手,笑着说:“说出来挺不好意思的,我是个很八卦的人,见骆老师前已经上网吃过瓜。占小姐的文采很好,整件事说得明明白白,骆老师居然会碰到这样恶劣的事,同为设计师,我真的非常能理解你们的感受。”

  占喜说:“谢谢,那件事已经过去啦,不会影响骆老师以后的工作状态。”

  “我自然是相信的。”杜恒知歪了歪头,“唔,我是不是穿得太随便了些?都不像个设计师了?”

  骆静语赶紧摇摇头,倒是觉得自己穿得太正式,傻乎乎的,占喜看出了他的不自在,开玩笑般问杜恒知:“杜先生,以你的专业眼光来看,骆老师的衣品如何?”

  “相当不错,很帅。”杜恒知对骆静语竖起一个大拇指,“做设计的人衣品不会差,这点儿我百分百确信。来吧,去我办公室谈,我前些天为这事儿愁得都要掉头发,那天看到那棵樱花树,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突然就觉得这事儿有救了!”

  杜恒知的办公室在别墅二楼,三人在会客沙发上坐下,杜恒知亲自给他俩泡茶,不再寒暄,简单地把事情讲了一遍。

  在他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设计师时,接过一个新人女演员的红毯礼服设计。那个女演员当时还是一百八十线,咖位根本借不到大牌礼服,只能自己去找小牌子借或买,于是就找到了杜恒知。

  没想到的是,杜恒知为她设计的那身礼服,竟然让她在红毯上脱颖而出,被所有媒体和网友夸上了天。

  由此,杜恒知一战成名,该女星后来接到几个不错的电影本子,因演技精湛,也跃升为国内一线花旦。

  这些年,她出席过数不清的颁奖礼和各种娱乐圈盛典,大牌礼服自然再也不用愁。可是她对杜恒知的设计念念不忘,每年都会有几次请到杜恒知操刀她的红毯造型,也是绝了,每次都是好评如潮。

  连着媒体和她的粉丝都对杜恒知充满信心,觉得只有他才能更好地发掘该女星的美。

  十月下旬,该女星将去Y国参加一场全球瞩目的国际电影节,是带着参赛作品去的,她入围了最佳女主角奖项。确定出席后,她的团队就联系到杜恒知,请他帮忙设计红毯礼服。

  “压力山大。”杜恒知抓了抓头发,解释道,“她现在的咖位今非昔比,每一次公开亮相都会被人品头论足。本来,她的气质和身材适合什么样的礼服我非常有数,每次都是贴着她的气质去设计,效果肯定是好的。结果这次呢,她的团队提出了很明确的要求,要梦幻、飘逸、轻盈、清新……我……”

  杜恒知无奈地苦笑,“说实话,这都不是我擅长的风格,和我原本给她设计的风格也都不一样。我一直觉得她适合简约大气优雅的造型,但她的团队很坚持,说这次就是要走少女风。作为一个设计师,我也的确应该接受挑战,但我就是怕万一这个度没把握好,红毯垮了,对她对我,影响都会很大。”

  杜恒知对于骆静语来说是个陌生人,一次性说这么多话,骆静语读唇非常困难,所以开始没多久,他就转头看向了占喜。

  占喜一边听,一边打手语帮他翻译,不会的词汇就掠过,挑着重点打,骆静语看着看着,基本也看懂了。

  杜恒知说完了,占喜好奇地问:“杜先生,能问一下……这位女明星是谁吗?”

  杜恒知拉下窗帘,拿起遥控器打开了办公室里的投影仪,给占喜和骆静语揭晓谜底。

  投影幕布上出现了一个女明星好多张红毯造型,占喜惊呼:“天啊!是云汐!我很喜欢她的,她演技真的好好!”

  骆静语不认识云汐,不过他有自己的关注点。这位女星气质的确偏清冷,身材高而瘦,肤色很白,杜恒知展示的应该是这些年他为云汐设计的红毯造型,果然都是典雅大方路线,没有一套是少女风。

  杜恒知指着投影屏,继续说:“我之前有向云汐提出过几种设想,但她和团队都觉得不喜欢,说要的是清新感,而不是华丽感。我现在有了新的设想,就是在礼服上用到烫花元素,但只是一个雏形,我甚至都没想出来要用什么花!我以前的设计几乎没有任何和花朵有关的元素,那种很大朵的花……光想想就很可怕啊,不可能用,碎花……又觉得会不会很土?骆老师有想法吗?什么样的花型用在服装上能制造出那种很仙、很飘逸的感觉?”

  占喜把他的话用手语翻译给骆静语,骆静语看完后,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又抬头去看幕布上云汐的身影。

  他没看过这个女演员演的任何剧集和电影,一点儿也不认识她,没有任何先入为主的印象。

  这是第一次见,他观察着她的外形和气质,表情和仪态,想象着她要的轻盈少女风是什么感觉。

  他的眼睛又移到她的名字上,她叫云汐。

  骆静语脑子里出现了一种花型,眨了眨眼睛,对占喜比了一句手语,占喜立刻问杜恒知要来纸笔,骆静语弯腰在茶几上写字:

  【夕雾花】

  杜恒知看到他写下的三个字,立刻上网去查,看到夕雾花的那一瞬,他的脑子似乎也变得清明。

  他急问:“哪种颜色?等等!我写下来,你也写下来,看看我们想的是不是一样?”

  他跳起来,也去拿来纸和笔,转过身写字。

  夕雾花有很多种颜色,骆静语看着云汐的照片,写下:【紫色】

  杜恒知转回身来,把纸拿起来给他们看,他写的是大大的两个字:【紫色】

  “妙啊!”杜恒知看起来很激动,“骆老师,夕雾花,你能用烫花做吗?”

  骆静语点点头,打了一句长手语,占喜翻译:“骆老师说,他会做,只是,夕雾花是比较难的花型,几乎没有用在饰品上过,更没有用到服装上过,平时是用在摆件里的配花居多,不知道用在礼服上效果会不会好。”

  杜恒知在原地走来走去,突然停下脚步,打了个响指:“这样子,我先把设计稿大概地画出来,给云汐的团队看一下。如果可以,我再请骆老师过来我们一起修改,可以吗?我知道不能以我画的为准,如果做不出那种效果,画得再好也没用,所以必须要骆老师参与进来,可以吗?可以吗?”

  占喜还是头一次看到设计师灵感迸发是这个样子的,毕竟小鱼一直很温和,即使脑子里有了灵感也不会这样又蹦又跳,哇哇大叫,也算是开了眼界,赶紧说:“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太感谢骆老师了!”杜恒知一扫之前的斯文形象,冲过来就把骆静语拽起来,大力地拥抱他,“我有感觉,云汐会喜欢这个设计,她一定会喜欢的!我了解她!啊!我几乎想象出这套礼服是什么样的了!就是她想要的梦幻飘逸少女风!Perfect!”

  他松开怀抱,骆静语都吓傻了,杜恒知对占喜说:“今天的咨询我会付给你们费用,如果云汐那边同意了这个设计,我会和骆老师签订合同,这是我们共同设计制作的!哦,麻烦骆老师回去后用烫花做一下夕雾花给我看看可以吗?我必须要看到,必须要看到!看到夕雾花长什么样,我就能把礼服画出来了!啊哈哈哈哈……”

  “可、可以啊。”占喜脑门都出汗了,看看骆静语也是一脸震惊,甚至有点儿手足无措,占喜觉得要不是她在场,小鱼估计都会夺门而出。

  他俩……果然还是没见过世面啊。

  杜恒知又和骆静语聊了些细节,热情地邀请他们留下吃晚饭,占喜没推辞。

  别墅里有一位阿姨做着保洁和做饭工作,这一天加班的人不多,统计好人数后,阿姨做完饭,六个年轻人一起围桌吃饭。

  杜恒知不像一个老板,和员工们有说有笑,骆静语捧着碗默默吃饭,占喜倒是和其他人聊了起来。

  “你俩是情侣吗?”女孩小卢笑嘻嘻地问。

  “是呀。”占喜看了骆静语一眼,他也正在看她。

  另一个女孩小郑说:“进门我就发现啦,手牵手的呢,好甜哦!”

  “狗粮吃饱,饭都要吃不下了,我也想谈恋爱。”小卢瘪着嘴看自家老板,“老板,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压榨我们?我们都没时间找对象了!”

  男生小金说:“别cue老板,他自己都是单身狗呢。”

  杜恒知嘴里叼着一块肉,瞪了他一眼,几个年轻人都大笑起来。

  小郑问占喜:“烫花难学吗?我以前都没听过。”

  占喜说:“入门不难,一点儿不会的人都可以上体验课,做最简单的花,要深入学就比较难了。我们家骆老师学了九年,每年还得去上课学新花型呢。”

  小卢问:“那如果我们想体验,要去哪里呀?”

  占喜回答:“在钱塘的话,可以关注我们的公号,禧鱼烫花,我们不定期会有体验课。”

  “体验课都是在哪儿上?”

  “一次多少钱?多少时间?”

  “体验课能学会做什么?”

  “我可是个手残党,包学会吗?”

  ……

  他们的问题好多,占喜一个个耐心回答。杜恒知一直在听,听完后随口说了一句:“你们其实可以找个固定的场所开体验课,地方不用大,加点儿咖啡甜点甚至西餐之类的,说不定可以做成主题咖啡馆。”

  小郑说:“对哦,普通咖啡馆竞争激烈,这种主题咖啡馆还是很有卖点的,很多网红店都是那样。不过现在实体店不好开,地段很重要。”

  “钱塘不是在搞一条文创街吗?”小金说,“地段贼好,人流量很大,边上有商场、大学城和几家很大的互联网公司,对入驻的商家要求不低,必须是文创行业。我姐还去咨询过,想开个普通的甜品店,人家还不同意呢,拽得很。”

  占喜把这些话都听在耳里,问道:“如果一家咖啡馆有烫花体验元素,你们会愿意去消费吗?”

  小卢指指骆静语:“要是教的老师都有骆老师这么帅,我一定去!”

  众人大笑。

  骆静语:“……”

  占喜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不过这个话题还真被她记在了心里。

  吃完晚饭,占喜和骆静语向杜恒知告辞,离开了他的工作室。

  从这栋别墅走到创意园区大门口打车,需要绕过园区里那个美丽的湖泊。两人手牵着手慢悠悠地走着,周围很暗,凉风习习,气温比起白天低了许多。

  骆静语察觉到占喜的胳膊有点凉,赶紧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占喜偶尔抬头,看到天上悬着的月亮,拉拉骆静语的手,指着月亮对他说:“看,月亮快要变圆了,再过几天就是中秋节啦。”

  中秋节,是举家团圆的节日,这一年还和国庆节凑在了一起。

  骆静语想到一件事,打手语道:【我姐姐要过生日了,三十一岁,每一年她过生日,我们全家都会一起吃饭。】

  占喜看着他,等待他继续说下去,骆静语却把双手放了下来。

  “然后呢?”占喜问,“你姐姐是几号生日啊?”

  【9月30日。】骆静语的双手又动起来,回答,【我要回家去吃饭。】

  占喜点点头:“哦……”

  骆静语停下了脚步,抿了抿唇,轻轻地拉了拉占喜的胳膊。

  占喜回头看他,夜色中,骆静语的眼神很清亮,带着小小的期盼,还有小小的忐忑和不安。他慢慢打起手语:【欢欢,你愿意……跟我回家去吃饭吗?】

  占喜笑了,抱住他的腰踮起脚尖亲吻他。

  湖边的风阵阵吹过,他们在树影中深情地接吻。骆静语左手箍紧她的腰,将她紧紧地贴向自己的身体,右手摁着她的后脑勺,闭上眼睛尝着她香甜的滋味。

  一只夜鸟掠过湖面,激起几朵水花,那轻微的声响终于令占喜从这个绵长的亲吻里醒转过来。她睁开眼睛看面前的男人,摸摸他的脸,烫烫的,知道他一定是吻得脸红心跳,和她一样。

  她说:“好啊,我跟你回家,去见你的爸爸妈妈和姐姐,身份就是……小鱼的对象。”

第75章 爸爸妈妈的话

  骆静语回来后, 很快便做出了紫『色』夕雾花的样品,用同城快递寄杜恒知。

  杜恒知收到后在微信里对占喜说,花非常美, 觉得用在礼服上会更美,他灵感爆了, 正在画设计稿,请骆老师边等他的通知。

  国庆长假前, 占喜接到表姐尹莉的电话,说自己10月6号订婚,希望占喜能回家参加她的订婚仪式。

  老家的订婚仪式隆重程度不亚于婚礼,风俗众多,老一辈尤其讲究。小辈们拗不过老人, 除非一方不是本地人, 要不然, 像尹莉和男友小刘样的本地年轻人, 必须要按风俗走一遍流程,家里不会被人看轻。

  占喜问:“莉莉姐, 是我妈让你我打电话的吗?”

  “哈哈哈哈……”尹莉尴尬地笑着,“被你发现了。”

  通常, 在外工作的年轻人没硬『性』要求去参加亲友的订婚仪式,只要能回去参加婚礼即可。占喜知道尹莉要第二年春节结婚,没想到老妈会用这个理由来叫她回家, 一时答应不下来。

  “带上你对象。”尹莉在电话里说, “二姨说你对象了,是吗?带过来让我们见见呀。”

  占喜很震惊:“我妈是怎么说的?她说我对象是什么样的了吗?”

  “那没说,就说你对象了。”尹莉奇怪地问,“怎么了?你对象是什么样的呀?”

  “没怎么, 我再想想吧。”占喜抱歉地说,“莉莉姐,我对象段时间特别忙,我就算回来可能也是一个人,过几天我再你确切的消息吧。”

  回家,还是不回家,想到迟贵兰,占喜实在很矛盾。

  若回家,带小鱼还是不带小鱼,更加令她下不了决心。

  ——

  9月30日下午,占喜为骆静语的女朋友,第一次去了骆静语的父母家。

  因为是长假前最后一个工日,路上会特别堵,他俩还是决定坐地铁。

  两人提着大包小包,骆静语带父母的中秋礼物,也占喜小鱼家人准备的礼物。从地铁车厢出来后,他们往出站口走,占喜想到很久远的一件事,对骆静语闲聊道:“我去年考公务员,考点就在这个地铁站附近,来回都是从儿走。那天考完进站,还碰到地铁里的保安抓贼,动静很大,可吓人了。”

  骆静语想说自己其实就在这个地铁站被当“贼”抓过,不过手里提满了东西,也没法回答,只能笑了一下,像是听到一件有趣的事。

  他们没去小超市,直接去骆静语父母家。

  占喜并不紧张,她现在的手语水平还不错,和小鱼的日常交流几乎没问题,只要小鱼的家人们手语打得别太快就行。再说了,不是还一位健听人姐夫吗?实在不行,姐夫也能帮她翻译。

  骆家所在的小区很老,九十年代造的房子,他们自从福利工厂改制后搬到这里也十几年了,周围都是老邻居。

  骆静语带着占喜上楼时碰到一位邻居阿姨,对方欣喜地叫住他:“小鱼!回来吃饭啊?好久没见你了呀,呦!是你对象吗?真漂亮啊。”

  占喜甜甜地喊:“阿姨好,我是小鱼的女朋友。”

  邻居阿姨愣了一下,赶紧说:“你好你好,你们快上楼吧,提着东西怪沉的。哎呦呦,小鱼以前还是个小孩儿呢,现在居然都有对象了,我们怎么不要老哦。”

  来到四楼门前,骆静语和占喜对视一眼,便按下了家里的门铃。

  门铃和1504一样,通着灯泡,他按了里头的灯就会亮。

  很快,门打开了,占喜看着门后出现的三个人,两位老人该是小鱼的父母吧?骆爸爸身材高大,架一副老花眼镜,骆妈妈精心打扮过,一点儿不显老,眉眼和小鱼很像,能看出年轻时是个漂亮的女人。

  还那个挺着大肚的孕『妇』,是占喜见过一次的小鱼姐姐。

  三人脸上都带着掩不住的笑意,一齐打量着占喜。

  骆静语对占喜说过,他的爸爸和姐姐脾气都很好,非常温柔,妈妈稍微急躁点,不过也是个可爱的老太太,很好相处。

  “叔叔好,阿姨好,姐姐好,我叫占喜,你们可以叫我欢欢或小占。”占喜也不管了,先开口叫人。阎雅娟满脸是笑,和骆明松一起接过两个年轻人手里的礼物,嘴里“啊啊”出声,招呼他们进去。

  占喜的双手解放后,用手语打了一通招呼。骆明松和阎雅娟眉开眼笑,放好礼物后连连打手语夸她,夸她乖巧,夸她漂亮个高,让她坐,吃东西,两双手一起比划,占喜的眼睛都要看不过来。

  二老去了厨房,让儿子女儿好好招待占喜。骆晓梅笑『吟』『吟』地看着占喜,打手语说:【我们见过一次,你还记得吗?】

  占喜点头:【记得的,我那时候都不知道你是小鱼的姐姐。】

  骆静语拉着占喜来到一个坐着的男人面前,打手语:【是我姐夫。】

  占喜看着高元,他和骆晓梅差不多年纪,身材中等,气质稳重端方,不过能看出两条腿要比常人孱弱,裤腿显得宽松许多,身边搁着两支腋拐。

  占喜知道高元听得见,笑着说:“姐夫好,我叫占喜。”

  高元笑得很温和:“你好你好,我叫高元,对不起啊我腿不好,就不站起来啦。”

  认识完人,占喜空打量小鱼父母的家。房子不大,装修也些年头了,她拉拉骆静语的袖,打手语说:【带我参观一下你的房间?】

  骆静语:“……”

  高元哈哈大笑,帮尴尬的小舅解释:“小占,小鱼没房间,屋两室一厅,爸妈住一间,晓梅住一间,小鱼以前一直是睡客厅的,支个小床。我头两年上门时那床还在,后来他买了房子,爸妈把他客厅里的小床撤了。”

  说着,高元指指现在摆着一个柜的客厅角落,“喏,就那儿,一张一米宽的小床,特别短,他个头高,脚都要从床尾伸出来,晚上睡觉还要多加一个凳子用来搁脚。”

  骆晓梅读完丈夫的唇语,掩着嘴不停笑。

  占喜都听呆了,小鱼都没和她说过,他在家居然是没房间的。

  怎么么可怜啊!她看向骆静语,他不好意思地对她笑笑,拉着她在餐桌边坐下,把零食盒推到她面前,双手比划着让她吃东西。

  时,厨房里传来一些动静,是聋人交流时嘴巴里发出来的声音,音量还不轻,只有占喜和高元听得到。

  占喜不由地往厨房看,就见阎雅娟跑出来,身后是一脸无奈的骆明松。占喜还不知道发生了么事呢,阎雅娟已经到了她面前,了她一个厚厚的红包。

  “阿、阿姨?我……”占喜站起身没来得及推掉,阎雅娟已经把红包塞进她手里,打手语道:【乖孩子,收下,是叔叔阿姨你的,收下,收下。】

  骆明松走过来,也打手语道:【本来是想吃完饭再你的,小鱼妈妈太着急,就想现在给你,我说你不会逃跑,她也不听。】

  高元和骆晓梅边看边笑,占喜一脸窘迫地拿着红包,转头看向骆静语,他笑得特别开心,打手语说:【收下吧,我爸爸妈妈的心意。】

  “啊……”红包好厚啊,一万块吗?占喜太难为情了,只能对着阎雅娟和骆明松打手语:【谢谢叔叔阿姨,谢谢。】

  晚餐菜肴极为丰盛美味,六人围桌而坐,气氛温馨却也安静。

  大家都用手语交流,骆明松和阎雅娟打手语时会配合出声,嘴型像是在说话,嗓门时大时小。样的情景占喜在陈亮和『毛』『毛』身上见过,不过那是在室外,感触不深,此刻在狭小的室内,些含糊不清的声音听来就特别明显。

  高元特地坐在占喜身边,偶尔低下头佯装吃菜,也不看她,小幅度地动着嘴唇对她说话:“小占,他们家里人交流时,时候会发声,你不要害怕,是正常的现象,因为小鱼不爱发声,我怕你不适应。”

  占喜心中感动,也悄悄地说:“不会的,姐夫,小鱼在我面前会发声,我不会害怕。”

  高元一愣,随即便感到欣慰,小鱼在他面前都不爱出声,却愿意在占喜面前出声,说明他已经把占喜当成了最亲密的人。

  骆静语没注意到高元和占喜间的对话,不停地为占喜夹菜,家里人都在劝占喜多吃点,说她太瘦了。

  占喜搁下筷子打手语道:【我和小鱼在一起,已经重了好多,他做饭太好吃,都把我养胖了。】

  阎雅娟表情很丰富,打手语说:【不胖,不胖,女孩太瘦不好,多吃点,多吃点。】

  骆晓梅天过生日,吃完饭,骆静语捧出了生日蛋糕。一次,占喜没再傻乎乎地去提唱生日歌的事,只是靠在骆静语身上乖乖地看。

  骆晓梅闭眼许愿,睁开眼睛后轻轻地吹熄了蜡烛,高元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一边打手语一边说:“老婆生日快乐,永远十八岁。”

  逗得骆晓梅笑个不停。

  骆静语把蛋糕切开分大家吃,时,阎雅娟从房间里拿来几本相册,交给骆静语,“啊啊”地比划着让他拿给占喜看。

  骆静语很头疼,接都不想接,皱着眉打手语让老妈赶紧拿走拿走。占喜已经眼尖地发现了,接过相册开心地叫:“是小鱼小时候的照片吗?我要看我要看!”

  阎雅娟笑着用手语说:【是小鱼和晓梅小时候,很可爱的,你看看。】

  骆静语垮着脸郁闷地想:一点都不可爱好吗!

  占喜翻开相册,终于知道阎雅娟为什么会说小鱼小时候可爱了,因为——里头居然有几张,小鱼是穿着女装!

  “哈哈哈哈哈哈!”看着穿着小裙的小小鱼,占喜笑得东倒西歪,“为什么要穿裙啊?我的天啊!哈哈哈哈……小鱼你小时候也太可爱了吧!”

  老照片是胶卷印的,骆静语只有三、四岁大,骆晓梅比他大四岁,个子高了一大截。

  占喜看着照片里小小的骆静语,从眉眼五官依稀可辨认出是他。头发不像别的小男孩那样留得很短,都有刘海了,皮肤白白的,脸圆圆的,眼睛黑亮,时候是懵懵的表情,时候咧着小嘴巴在笑,看着就是个乖萌的小朋友。

  骆静语超级无奈地坐在她身边,高元帮忙讲解:“其实不是故意给小鱼穿裙,那会儿他没上幼儿园嘛,家里条件不好,夏天有时候他会『尿』床,裤子换不过来,妈妈就给他穿晓梅穿不下的裙。爸爸觉得好玩他拍了下来,他肯定是有男孩衣服的。啊……是妈妈和我说的,小鱼你别这么看我,哈哈哈哈……”

  高元接触到骆静语充满怨念的目光,和骆晓梅一起笑得直抖。占喜更是笑得不行了,抱着骆静语的胳膊说:“你小时候还『尿』床啊?”

  骆静语都快要气死了,心想,谁小时候不『尿』床??

  占喜还在翻相册,一张张认真地看。

  她在周莲家看过小鱼初中、高中时的照片,现在又看到了他幼年、童年时的照片,像是回顾了一遍小鱼的成长史。看着他从一个小不点儿变成一个小男孩,变成一个小少年、青年,最后就变成了她身边这个温柔安静的男人。

  她挑了几张可爱的照片用手机翻拍下来,还包括了几张女装照。骆静语起先用手挡着照片不让她拍,占喜瞪他,他不情不愿地松开手,眼睁睁地看着她拍下他的黑历史。

  蛋糕吃完了,骆静语收拾碗盘、主动去厨房洗碗。

  阎雅娟拉着占喜用手语聊天,占喜的情况家里人都知道,时候就问问她和小鱼是怎么认识的,说小鱼有很多缺点,比较内向,不怎么擅长和人交流,时候会很固执,学历不高,希望占喜不要介意。

  阎雅娟也不知道占喜的手语水平如何,双手比划得很慢:【好孩,小鱼是第一次谈朋友,你是他带回家的第一个女孩,我看得出来小鱼很喜欢你,和你在一起后,他开心了许多。我也看得出来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希望你和小鱼能好好交往,互相帮助,互相关心,希望你不要嫌弃小鱼耳朵听不见。真的,阿姨和你保证,除了听不见,小鱼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男孩,他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说”到后来,阎雅娟忍不住哭了,骆晓梅赶紧起身安慰母亲,阎雅娟自觉失态,和骆晓梅一起去了房间。

  骆明松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直没看他们聊天,顾自看着电视。

  餐桌边只剩下占喜和高元。

  高元见无人注意他们,开了口:“小占,姐夫和你聊几句。”

  “哦。”占喜赶紧坐正,“姐夫你说,我听着呢。”

  “别紧张,就是随便聊聊。”高元笑道,“我其实是个发言人,在你们回来前,家里开过家庭会议,一致推选我来和你聊聊。我和你说的事儿,小鱼都不知道,回头你要不要和他继续讨论,我们没意见,你自己看着办。”

  他么开头,占喜反而更紧张了。

  么情况?难道是小鱼家里不同意吗?不同意还她一个大红包?

  高元问:“不知道小鱼有没有和你说过,晓梅肚里的孩子耳朵不好?”

  占喜不安地点点头。

  高元笑笑:“那……你们聊过孩子的事吗?”

  占喜想了想,聊过一点点,不过没深入,还是摇了摇头。

  “如果说到结婚,孩子就是避不过的话题。”高元慢悠悠地说,“上一次小鱼回家,为了事和他姐姐闹得不太愉快,也一个月了。次他俩见面都当没发生过,不过我知道,小鱼心里事儿很难过去。然后吧……爸爸妈妈其实一直在担心,你会因为孩的事和小鱼分手。”

  占喜没吭声,继续听高元说。

  高元:“我知道现在很多人结婚会想好不要孩子,丁克,可是人的想法会变的,时候是男的变,时候是女的变,只要人变了,婚姻就会产生危机。我和晓梅结婚时也说好不要孩子,一个是担心她的耳聋会遗传,另一个就是我腿不好,怕拖累孩,让我们变成孩子的负担。”

  “可是结婚么多年,我和晓梅的日子渐渐好过起来,工作稳定,都是铁饭碗,房有车,加上我们两个本身也挺喜欢孩,就想着要一个。”

  高元喝了一口茶,“本来,基因检测结果出来前,晓梅还和我说孩要是耳朵不好,就不要了。可结果真出来了,晓梅就哭着问我,是不是真的要放弃个孩。我就知道,她舍不得个孩。”

  “小鱼说我们自私,不为这个孩着想,说孩一辈会背着歧视,过得很苦。我们怎么会想不到呢?两个人的日子过得不舒服吗?养一个耳聋的孩子压力不大吗?当然大呀,我自己就是个残疾人,残疾人在这个社会过得多难,多苦,我和晓梅比谁都了解。为什么我们还是想留下个孩?一个是因为舍不得,另一个原因是,我们觉得耳聋不是那种会威胁生命、影响寿命的缺陷,如果养育得好,孩子是可以正常学习正常生活的。能安装人工耳蜗的话就更好了,他都能上普通小学,能听会说,和别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占喜点点头,对于骆晓梅和高元的决定,她觉得自己没有发表评论的权利。对年轻夫妻都是残疾人,考虑得肯定比旁人更多。

  “人类群体中,缺陷人口的出生是有一定比例的,还一些人会在成长过程中因为生病或意外,变成缺陷人口,前者就是晓梅和小鱼,后者就是我。随着科技的进步,个比例会慢慢下降,但它永远不会消失。”

  高元的语气一直很平和,“一对夫妻进行各产前检查,就是为了能够预防孩带着缺陷出生。大家都知道,家里要是多了一个身体或智力问题的孩子,会影响生活质量,影响夫妻感情。可是耳聋个事儿……你和小鱼在一起也该知道,除了听不见,他就是个很健康的人,一个活生生的人,自己的喜怒哀乐,也自己的谋生本领。”

  “我和晓梅做好了准备,迎接个孩的降生。我们会予他全部的爱,愿意为他进行改善听力的治疗,愿意好好培养他,他想要像晓梅一样学习或是像小鱼那样去学一门手艺,我们都会支持。”

  “一件事,我想告诉你,件事小鱼并不知道,还是我丈母娘后来告诉晓梅的,晓梅告诉我,我们都觉得不要告诉小鱼比较好。”

  高元笑了一下,“小占,你知道小鱼为么会出生吗?”

  占喜摇摇头:“不知道,他没和我说过个。”

  “我丈母娘是意外怀孕的小鱼。”高元说,“那时候他们有了晓梅,耳朵是聋的,哪儿还敢再生一个孩?可是意外怀孕了嘛,我丈母娘就去医院打算流产,去的那个医院比较小,检查的时候一个医生对她说,他们头胎是女儿,如果第二胎是个男孩,耳朵肯定就是好的,遗传分男女,他们家估计是传女不传男。”

  高元想到这事儿就无语,“你知道事儿有多荒唐吗?因为我丈母娘是聋人,那个医生以为是她遗传了晓梅。两个人交流本来就不顺畅,我丈母娘也不高,一听医生都这么说了,立刻就说手术不做了。”

  占喜:“……”

  高元:“那时候也没有胎儿基因检测技术,为了确定肚里的孩子是男是女,我丈人还到处托关系,后来找人去做了b超,确定了是个男孩,家里好开心啊!医生说的呀,男孩就是健康的,他们真不是重男轻女,要不然也不会是晓梅房间而小鱼没了。他们就是想要一个健康的小孩,长大了可以帮帮家里。于是我丈母娘辛辛苦苦怀胎十月,全家满怀期待地等待小鱼出生,结果生下来一查,聋人。你能想象当时我丈人丈母娘受了多大的打击吗?”

  占喜换位思考了一下,就很……难过。

  “如果没有那个医生的话,我丈母娘当天就做流产手术了。小鱼……也就不存在了,你能理解这个意思吗?”高元看着占喜,指指厨房里那个年轻男人的背影,“世上,就不会骆静语这个人。”

  占喜也望向厨房,骆静语还在洗碗,天菜多,碗盘就多,他微微弓着背,完全不知道客厅里的高元在说么。

  高元继续说,“小鱼四岁的时候,我丈人想给他安个助听器,检查后发现不行,医生就给他介绍了人工耳蜗。那个时候人工耳蜗还是个新玩意儿,只有北京可以做,晓梅已经超龄了,我丈人想带小鱼去北京,可是一打听价格……太贵了,没有钱,小鱼就耽误了。”

  高元叹口气,“小鱼二十岁左右吧……是晓梅和我说的,事儿我丈人丈母娘都不知道,小鱼只告诉晓梅,他们姐弟俩一直无话不谈。那会儿小鱼在外面租房子,拼了命地赚钱存钱,吃得很差,睡得很少,人瘦得皮包骨头,好不容易存了几万块钱,他自己跑医院去做检查,问医生能不能安装人工耳蜗。”

  占喜的心狠狠地揪了起来,原来她的小鱼在长大以后还想过去治耳朵,他都没和她说过。

  “可是医生说不行。”高元指指自己的耳朵,“小鱼从小极重度耳聋,没有装过助听器,没有经受过一丁点儿的声音刺激,他对声音是没概念的。医生说,一个从来没受过声音刺激的成年人,如果装上人工耳蜗,就等于耳边会出现持续的噪音,小占你想象一下……”

  高元努力占喜解释,“假如从现在开始,你的耳边二十四小时都出现噪音、杂音,是你完全无法分辨信息的声音,睡觉时都有,永远不会停止,你会怎么样?”

  占喜体味了一下,不确定地反问:“会崩溃?”

  高元点头:“差不多吧,会神经衰弱,会崩溃,根本到不了去学习说话的阶段,人的精神直接就废了。以,人工耳蜗要从小安装,让幼儿从小适应。成年语前聋,医生是不会安装人工耳蜗的,除非人从小就戴助听器,残余听力。”

  占喜听明白了。

  “小鱼经过一趟,也算是彻底死了心。他告诉晓梅,其实他无谓能不能学会说话,只是想听听声音是什么样的,他辈,从来没听见过任何声音。”

  高元顿了一下,“小鱼当初被医生拒绝时的感受,我觉得我可以理解,就和我生了病后医生告诉我‘辈都不能站起来’差不多吧。要接受这个事实很痛苦,但必须得接受,不会因为你不想接受,它就不会发生。”

  “说了么多,我想问问你,小占,你可怜他吗?”高元指指厨房。

  占喜看一眼骆静语修长的背影,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没有过。”

  “我大概能理解小鱼为么会喜欢你了。”高元释然地微笑,“他从小到大,从来没遇见过你样的女孩,会被你吸引,根本是躲不掉的。我倒是比较好奇,按小鱼的『性』格,他应该是想都不敢想会和你处对象,你俩是谁追的谁啊?”

  啊……又是这个问题,一次,占喜承认了:“应该是我追的他吧。”

  “怪不得。”高元觉得很趣,“你哥哥见过小鱼了,对吗?”

  “嗯。”占喜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