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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起床洗漱好,便有仆欧过来敲门,问她说:“二百一十五号有个起座间,两位先生问你要过去一起吃早餐么?”

楚望记得尼尔昨天是宿醉了的,今天若是起个大早必是要头痛欲裂,定是想多睡一阵的。刚一拒绝,楼道转角处,斯言桑噙着笑走过来说,“那就下楼去吃。”

楚望心想你也是很奇怪,明明自己也想去楼下吃,却要多此一举的托人过来请。旋即也是微笑着,默不作声的跟在他身边下了楼。

穿过昏黄穿堂,一扇门开了,“谢太太”靠在门扇上等待女伴出门,嘴里说着:“——听说是在放《大都会》,冗长累赘,远不如《将军号》好看。”

女伴笑道:“毕竟德国人的东西嘛。”转而又补充一句:“Tse怎么没来?”

“谢太太”抱怨道:“昨晚打一宿麻将。麻将有什么好打的?”

女伴道:“是啊,又赌不了几个钱,中国人大多也都是无聊的。”

两人撞见了,楚望面带微笑的说:“谢太太早上好。”

“谢太太”脸上立马挂上完美标准的笑容:“早上好。”旋即又将她打量一番,“噢!你今天穿的也很漂亮。”

楚望客客气气的谢过她,勉强算打个照面下了楼。

楼下果然在放《大都会》,应当也是经美国剪辑之后的播映版。昨晚荔枝红的舞厅成了昏黄的餐厅。来客们都吃饭聊天,大多没怎么看电影。楚望心里也觉得好笑:外国人千里迢迢来香港看中国,却只看到了个不伦不类的西方。

两人点了火腿煎蛋和果汁,坐下来倒是认真看了一阵。斯言桑笑道:“剪掉了好多有意思的部分。”

“你有看过全版?”

“学电影同学看过试映版,后来偷偷将复刻胶片带到Casino播映过,有幸看过一次。”

楚望内心无比歆羡。据说当年胶片拷贝耗资巨大,拷贝一份《大都会》,耗用的马克可能赶得上制作这部电影二十分之一。这部可以说是后世所有科幻片鼻祖的存在,被派拉蒙剪的面目全非。原片遗失,后世反复修补,甚至一度被收入世界文化遗产。若是说看过原片,回到真正的二十一世纪也可以说是非常招人嫉恨了。

看她脸上神情,斯言桑柔声说:“若是想看,等六月去了英国,便能陪你一同再看一次。”

楚望正要讲话,斯言桑又笑道:“不过听说那位同学家道中落,也不知复刻片还有幸幸存么。”

大约是不存在了的。楚望无比惋惜的想着,却不由得有一些好奇,笑问道:“真正的2000年会是什么样的,会像大都会里那样么?”

她是真的很想知道,这个年代里,一位想象力并不匮乏的新青年会描摹一个怎样的未来世界。

斯言桑眯着眼睛想了会儿,说道:“凡尔赛条约之后,德国人应当会想方设法制造出一个大都会一样的世界:日常生活高度机械化工业化,来替代减缓人力压力;英国人依旧是十分优雅且首屈一指的大帝国,带着他们的黑色幽默持续强盛着……不过希望他们的食物会比现在好吃一些。”

楚望笑了,便问道:“那么中国人呢?”

斯言桑略略皱起眉头,大约觉得这是个更为沉重复杂的问题。缓了一阵,他说道:“希望欠款还清的能比德国早一些。那时不再有他国殖民,国家完整,人民自由。”末了他又笑:“对自己的国家总是抱着太多期望,故而想象力有些过度匮乏。你怎么想?”

楚望托着腮,装模作样的想了一阵,点头说道:“德国人应该会发明许多机器放在家里,但是都宛如家具一般,使用率颇低。厨房设备一定是齐全成套的,但是都没多大用处。英国人的食物,几百年前这样,几百年后依旧这样,到2000年应当也没有多大长进。中国嘛,国家完整,人民自由,但也许还需要更多一点自由……我与你一样,对于自己的国家想象力也有些过度匮乏。”

早饭吃过后,有一趟从大湾到达南湾的巴士,不过看完整部《大都会》的两人并没有赶上这唯一的一趟。这一阵,谢择益和他女友也从楼上下来了,带着墨镜与沙滩披风,穿着成套的碎花衣服,一看就是要出海去。谢择益问过仆欧,听说错过了唯一一班巴士,“谢太太”又板起脸来,谴责谢择益“打麻将”“起太晚”的话一递一递的传到两人耳中。谢择益面带微笑的听着,倒也不恼。再去询问,听说饭店提供租借脚踏车服务,这才大喇喇的出门去。等回来时,手里扛着一辆硕大的黑色脚踏车,立在门外笑得优雅别致。“谢太太”颇为好哄的破涕为笑,趿着拖鞋高高兴兴的出门去了。

两人随即也去同仆欧询问脚踏车。不过大部分时候都是楚望在说话,斯言桑兀自在旁边听着,脸上挂着莫名的笑。待终于将两辆脚踏车确定下来了,两人推车出门时,尼尔才终于睡醒了。

听得一声中气十足的“斯、Lin——”两人抬头,将将能从棕榈树的叶子后面看到他因宿醉浮肿,比往常更圆一些的脑袋。接着,他头靠着窗扇,咦了一声,笑道:“斯!你几时学会的骑车?”

斯言桑唔了一声,被楼顶明晃晃的绿窗玻璃反射的太阳光晃得有些睁不开眼,“最近。”

尼尔道:“你们去南湾的话,请捎带我一程!”

斯言桑眯着眼睛:“我拒绝。”

二楼绿窗玻璃后面的圆脑袋消失了,一分钟后,圆圆的尼尔从门口跑出来。一见他,斯言桑便上了脚踏车,跌跌撞撞骑出去一小段。但因骑得太慢,被尼尔抓着车后座拖了回来。

尼尔啧啧两声,“你跑什么?怕我拆穿你不会骑车么!”

斯言桑皱皱眉:“你已经讲出来了。”

楚望颇感新奇,笑问道:“真的么,那么你刚刚怎么不同我讲?”

“骑车么,我认为倒也不会太难。”

他这话讲完,尼尔像是听到什么格外好笑的笑话:“不会太难?那么从前在公学校报名军校学员,周末外出时,是谁永远不肯骑车跟上大部队,总是自己费许多功夫提前乘电车或是步行,难道不是怕骑自行车?”

斯言桑脸色又黑了一阵,冷冷淡淡的说,“突然想要尝试一下。”

三人推着车,并行往前走着。过了会儿,他又补充道,“某种程度上来说,什么都想要尽力尝试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猪队友尼尔的存在,就是为了揭斯同学伤疤的。

——

因为最近1927这一段特别重要,所以斟酌的很仔细,码得格外慢一些。

——

听说我话很多……真的么,T T很想多解释一点,因为从评论里发现有许多误解与不解存在,想在作者有话说里作一堂答疑课的老师。

——

*关于陈冠希,我个人对于他,不算得讨厌。某种程度上来说,还带着一点欣赏。在之前真真与楚望的对话里,会提及陈冠希这个人,不带有褒贬色彩的。因为乔琪乔,于我而言不是“单纯是个惹人厌的花花公子”就能草草概括。虽然很喜欢哥哥1984版《侬本多情》,但是只要再读到沉香屑,我依旧觉得乔琪乔=陈冠希。没想到这样讲,某种程度会得罪到他的粉丝,故而回头将这一小段删除了。

*关于重生过来,谴责丫鬟那一段,我也认真思考过了,觉得问题不大。本身林楚望于她没有什么感情瓜葛,所以对于那个丫鬟,她心里也只觉得“吵得烦”“赶紧滚”这种心态。要管原身的事么?管了,也许自己就过不太好了,因为会给人落得“不肯息事宁人”的坏映像,甚至会失去来到香港的资格。她不肯管原身的死情,过分么?我觉得过分,是自私的。但对于自己没有感情的东西,人都是自私的,毕竟在未知世界里,人人都如狼似虎,自己是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的。我觉得去治了这个丫鬟,某种程度来说,才叫做圣母。我想写的林致就是这么一个自私的人。

想将这段话写在这里,是觉得要给喜欢这篇文,但是对前文带着一点疑惑的小可爱一点解释。单纯想黑我的人,是看不到这里的,就让他们黑去吧,最近两天也算是好好见识到了黑子的可怕之处……

第42章 〇四二 离岛之六

其实带单车在这岛上实在算不得什么好的代步工具。

岛上多山, 虽然算不得高, 但骑出一段距离,便要两位男士扛着车步行。虽然明面上未提, 但因为这一点, 尼尔也都跟着两人,遇上坡道便替斯言桑接过楚望手中的羚羊自行车, 一路将车扛上山道。

长的山道有九百余级之多。即将日上三竿, 五月的日头还是有些毒,三人先在山腰亭子里休息了一阵。将要到码头渔村时,楚望已有些吃力, 扛自行车的两人依旧淡定的闲谈着,大多是尼尔邀功似的向楚望讲述斯言桑在英国的诸多生活趣事。

比如:“去年末, 他全A入了牛津自然哲学系, 却三天两头往剑桥文学系跑……就为请人修正他作的诗。”

又比如:“斯受了许多德国式的教育,讲话做事,讽刺刻薄又有趣, 与那些英国学生,或者纯粹英国化的中国学生截然不同,这是我特别喜欢他的地方。从前在公学里念书时,全是些男孩们, 倒不觉得。后来进了大学,社交场合一多,少不得要见许多英式的女士们。英式的绅士们,风度翩翩的不少, 风度翩翩又不失可爱的就少很多了……”

这些天来,尼尔见面就打趣斯言桑。一开始他还会脸黑上一黑,如今习以为常了,也就静静的听着。不过说起“可爱”这个词时,尼尔却用了adorable而非 cute,故而遭遇斯言桑一记头部突袭。楚望听的莞尔,微笑着鼓励他继续往下说。

尼尔摸摸后脑勺,接着说:“你知道的,纯粹英式的做派,是‘凡事漠不关心’的——就是,越在乎的事情,越是冷淡以待,越是潇洒。当那些纯粹的英式女性,无比漠然的接近斯,都遭遇了他更为无比的漠然——当然,她们没人知道,他那是纯粹的,德式的漠然。”

楚望听得大笑。

她是深谙这一点的:德国男孩子一般都十分腼腆。但你稍对他们致以善意,迎来的就是不加掩饰的热情随性。若是你对德国男孩子的“致以善意”,得到的后果却是“漠然”,那么应该就是全世界最为冷漠的漠然了。

斯言桑却不以为意:“在你们英国人眼中,德国人大约都是些山野村夫——中国人?约莫正在经历蛮荒时代。”

经过阴森森密林中的巫家老宅,气温骤然降了下来,便没有多作停留。推着脚踏车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谈话轻描淡写的,却是英国式的。

到了渔村码头上,三个人都渴了,便在士多店驻足喝茶。楚望点了酸掉大牙的沙棘汁,斯言桑拿了一瓶苏打水。士多店外的木板上放着一杯一杯红褐的茶,木板上拿毛笔写着一排英文:“Chinese tea, try it。”

因价格颇有些便宜,楚望心想,大约不是什么地道好茶,兴许是茶铺卖剩的茶渣子冲泡的。尼尔却倍感兴趣的喝了一碗,喝完了才皱着眉头说:“中国茶,请勿喝。”

士多店附近有饭店派来的接驳车——也只这一趟。早已过了最晒的时候,日头也早被云掩起来,只有些闷。楚望惦记着买昆布,故而不坐这一趟车回去——即便再不喜欢乔太太,讨好长辈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尼尔是再不肯做两人电灯泡了,与两人在接驳车巴士处作别,同时替两人扛了一辆脚踏车回去。

有人带着脚踏车,本不算宽敞的巴士应该再坐不下楚望与斯言桑两人。车门关闭待要启动,车上却传来一声响亮的女子咆哮声,伴随着清脆的耳光声——“Zoe Tse, you bastard!”

车才启动伊始,便猛的一个急刹。车门一开,车里跳下来一位情绪激动的“谢太太”。车里的人都看热闹的往外瞄,却只开了一扇车窗。

谢择益靠着窗,带着略有抱歉的微笑:“莫莉,要下雨了,请回去再同我发脾气。”

莫莉带着哭腔怒吼:“滚蛋!”

谢择益听完,笑着点头:“那么好的。”

这次连开巴士的都笑问道:“谢先生,真的不用再等等吗?”

谢择益道:“既然女士都发话了,为什么不听从?”

开巴士的啧啧称奇,叹道:“好的谢先生。”

车窗被毫不犹豫的关上,旋即巴士一溜烟的就开走了。

莫莉女士盯着扬长而去的巴士,回头与另外两只面面相觑。

楚望与斯言桑都向她致以了一个无比惋惜的笑容。

莫莉将太阳镜猛的往巴士消失的方向摔去。满腔怒火无从发泄,只能回过头来讽刺斯言桑:“你们中国的男人。”

斯言桑礼貌笑道:“替我们中国的男人表示抱歉。”

楚望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两人之间,微笑着说:“中国男人什么样的都有,只是不巧您遇到了最糟糕的那一位,而这一位,是最最最好的。莫莉女士,你需要知道这一点。”

经由楚望重点强调过“莫莉女士”两个词,使得莫莉脸色一讪,几乎无法从“谢太太”到“莫莉女士”的巨大落差中缓过劲来。高耸的胸脯猛的鼓起,一口长气却没出出来。

紧接着,楚望回头问斯言桑:“要下雨了,不如我们也骑车回饭店去?”

斯言桑笑的温柔宠溺:“先陪你买到昆布。”

楚望对莫莉笑说道:“看到了吗,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回头冲斯言桑眨眨眼:“我们走吧。”

莫莉本就在气头上,紧接着又在一位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女身上吃了瘪。她难以置信的捋了捋头发,自嘲的笑了一阵。但是在这岛上她大字不识一个,更不要说认识路了。即便挫败气馁,也只能远远在两人身后跟着。

两人自然知道她跟了一路。推车走在镇子里,斯言桑忍不住笑问道:“发这么大火做什么?”

楚望往后瞥了瞥,气呼呼的说:“还不许我洒扫庭除了不是么。”

“洒扫庭除。”斯言桑垂着眸子走了一阵,过了会儿,柔声说道: “当然可以。”

紧接着又微笑着重复了一次,“原来是洒扫庭除。”

不远处两颗棕榈之间的铁丝网上,正悬挂晾晒着长长一溜昆布。楚望瞧了一阵,看不出个究竟,倒也不清楚这算不算的乔太太所说的“上好的昆布”。正犹豫间,阴云便覆盖了上来,楚望便没有再多犹豫。去敲了那户人家的门,大约是渔户餐点不太一样,家中男主人端着饭碗跑了出来。询问好昆布价格,楚望发现身上没有零散钱,整钱恐怕买下这一整绳昆布还有余。

正商量着,细雨淅淅沥沥落下来。四下里除了这一户檐下,倒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躲雨。楚望灵机一动,向男主人讨了一把雨伞用以补足缺欠的那一点钱,男主人自然乐得高兴。进屋取雨伞去时,莫莉也泱泱的走过来躲雨,整个湿漉漉的落魄模样,想是一开始拉不下面子的在雨里淋了好久,此刻终于向天公妥协了。

同在屋檐下,难免是要讲话的。莫莉悻悻的看着楚望怀里那一大捧昆布,搭讪问道:“这是什么?”

楚望微笑道:“中国人烧汤用的。”

莫莉又问:“美国人能喝么?”

楚望道:“我不知道美国人能不能喝,但是谢先生应是能喝的。”

莫莉沉默了一阵,低声道:“我……出门时没有带钱,可否回了饭店补给你?”

楚望低头笑了一阵,决心前嫌不计:“这对我来说也太多了,可以分给你一些,并不值多少钱,倒也不用补给我。”

正说着话,先听得不远处一阵马达声,尔后一辆货运小卡突突的驶了过来,风风火火的停在三人面前。车窗摇下来,谢择益在卡车驾驶室里微微抬了抬眉毛,冲莫莉道,“你知不知道这地方很难找,嗯?”

楚望与斯言桑眼看着莫莉脸上神情千变万化,想要摆摆架子,终于心软下来,破涕为笑的冲上前去抱着谢择益的脑袋嚎啕了一通。

谢择益颇为无奈道:“下着雨呢,先上车里来。”

莫莉很乖的嗯了一生,坐上了副驾驶室。隔了一阵,谢择益又问两人:“可惜只有两个座位,不如稍等等,我再回来将你们接回饭店?”

这里离饭店本就不太远,楚望不想徒然给人添麻烦,便笑着拒绝道:“我们借到雨伞了,不麻烦谢先生。”

谢择益倒也不多坚持,低头想了想,冲斯言桑道:“倒是别让你的小女友感冒了,否则葛太太那一关你恐怕是过不了的。”

斯言桑笑着谢过他,回答道:“你请葛太太放心。”

哪想两人都料错了这热带海岛上的阵雨。初时细雨绵绵的,抱着昆布走到半路上,暴雨掺杂着狂风,单薄的雨伞几乎要被吹散架。楚望在山道上瑟瑟发抖,斯言桑的外套却都落到了她身上。

一路回到饭店,斯言桑全身早已湿透,楚望却离奇的只沾湿了裤脚与鞋袜。饭店仆欧赶过来询问时,也有些惊奇:“你们不是一道回来的么,怎么一个还好好的,另一个淋成这样?”另一位仆欧忙取来干净毛巾,连带楚望那一份悉数撘在了斯言桑身上。

他倒一副没事人模样的同楚望说着笑话:“兴许有一朵积雨云长在了我头顶。”

楚望好容易将他赶回房间,反复嘱咐道:“洗个热水澡,将湿衣服换下来,我让仆欧烧一些热水过来给你。”

他嘴上嗯嗯的答应着,却依旧慢悠悠的不肯进屋。

楚望皱皱眉,“快去,不要着凉了。”隔了一会儿,又说,“洗好澡换了衣服,给我房间拨个电话,再一道去楼下玩。”

他听了最后一句,才终于点头首肯回屋去了。

楚望叹了口气,也径直回房间去将打湿的衣服换洗下来,捧着热水喝着等电话。等了也不知多久,等到仆欧来敲门请去吃晚餐,等到日落之后,暮霭沉沉,楚望几乎也昏昏欲睡时,床头电话才铃铃的响了起来。

她拿起听筒“喂”了一声,那头却没有任何回应。疑心有人打错了,但那边却静悄悄的传来了均匀的、清浅的呼吸声。是有人在的,不会有错。

楚望屏息听了一阵,也不知过了多久,听筒那头终于有响动了。

“喂,Linzy女士么?”是尼尔的声音。

“是,是我。”楚望道。

尼尔道,“……是这样的,斯回来后倒头就睡着了。但刚刚不知怎么,突然伸手的去摸电话听筒,我也不知他拨通没,但他人依旧是睡着的。抱着听筒接着睡着的。”

“嗯。”楚望应了一声。

尼尔笑道:“你要偷偷过来看他一眼么?特别特别可爱。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楚望笑道:“不用了,你让他安静睡吧。”

第43章 〇四三 离岛之七

斯言桑果真着凉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 连健康了三年有余的楚望也难得打了几个喷嚏。

尼尔拨了个电话过来, 说斯夜里发烧了,睡到现在, 也还没有请过医生。而仆欧却说岛上没有医院, 早晨215托饭店请来一位大夫,是中医, 那位英国军官大约是不大信得过中医, 故而只告诉她说没请医生。

倒不是说楚望也信不过中医。只是下意识里认为中医以养为主,不喝个三五日药怕是好不了的。后天乘船回上海,在海上一坐三天的船也没个人照顾着, 对此楚望有些担心。她草草穿了衬衫和褶裙出房间门,迎头便撞上葛太太。

葛太太先问道:“火急火燎的做什么?”

楚望整了整衣服上的褶子, 答道, “小姑妈早,我去探望病人。”

“我知道你是去探望病人。”

楚望笑道:“小姑妈您怎么知道的?”

“昨天听饭店里说两个小孩儿冒雨回来的,今早又有人去电请大夫。不是你两还能有谁?我当是那小子没照料好你, 将你淋坏了,所以寻过来看看。”

“多谢小姑妈挂心。”楚望垂下头。

“你既然没事,那当然好。不过我且问你:你冒冒失失跑过去,除了添乱, 或者被他传染了两人一齐病着,你还能做什么?”顿了顿,葛太太又问道,“去看他, 给他心理上的安慰,他就能好起来?”

楚望沉默了。

葛太太问的,正是她所着急的,而她如今却没有任何办法。

如果是二十一世纪,她有许多选择:托熟人将他背下楼,打个车带去医院;或是直接打120叫救护车。可是这是1927,在一个远离大陆的海岛上,她所能借用的一切人力与资源都不足以给她提供一个正确选项。

葛太太微笑着看了她一阵。隔了好一阵才不疾不徐的问,“他哪天的船去上海?”

“应该是十七日。”

葛太太嗯了一声,靠着阑干沉思片刻,便说:“你先同我下来,我替你想办法。”

下到饭店一楼,葛太太借了前台电话机拨了个电话。她手里玩着涂了蔻丹的指尖,等拨通了,说道:“请唐先生听电话。”隔了一阵,微笑道,“唐先生么?嗯。从上海捎带什么东西给我?那倒不必了,为难你成日介的替我着想……嗯。是这样的。我这里有位侄子,在香港病了,又急着十七日乘船去上海……你也是十七日?哦?那么巧?我不过致电打听一下,唐先生倒也不必特地费神将行程改至十七日。真的么?那就太谢谢唐先生了……”

楚望听得目瞪口呆。

三两句解决问题,挂了电话,葛太太依旧是往日那副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太皇太后面孔。抬眉看楚望一眼,淡淡道,“行了。一会儿我托人送他去香港码头,到那边,自然有人接他去医院。明日,十七日上船,直到上海都有专人照料着,也省的你挂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