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儿,醒了?”温和的嗓音,确实是展元承的。

一听到这么熟悉的声音,她心中筑起的高高堤坝突然就决堤了,如今她身边又一个人都没有了,可是展元承还在。

挣扎着爬起,伸手抱住站在床边男人的腰,白凤飞紧紧咬着苍白的唇,泪水不住的浸入他的衣袍里。

她忘记现在自己已经和展家再无关系,她只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曾是她最温暖的依靠。

展元承心中也一酸,终于伸出手,轻轻的搭在她的头上。

“大哥…我想去找苏格…他一定没死…”因为抽泣,原先清亮的声音变得沉闷,从他小腹上传来。

“飞儿,先养好自己的身体…”

门外像是刮过了一阵风,展元承的话没说话,身体微微一僵。

接着,绿影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只是一声轻轻的咳嗽,两个侍女走了过来,对着展元承福了福身:“大人,这边奴婢们伺候。”

白凤飞依旧死死的抱着他,生怕最后的一丝温暖都消失。

展元承唇边泛出苦笑,轻声说道:“飞儿,先吃点药。”

两个侍女为难的相互看了一眼,得到展元承的默许之后,才伸手轻轻握住白凤飞的胳膊,软声细语:“奴婢服侍小姐吃药…”

白凤飞刚被拉开,展元承就急急退了几步,不敢再看那张泪痕交错的脸。

“大人。”绿影不知何时闪到展元承的身后,毫不客气的抓住他的手腕,往外拽去。

展元承满脑子都是白凤飞的泪脸,神情恍惚。

“你呀,就等着死吧!”在没人的地方,绿影毫不客气的一拳捶到展元承的肩上,恨恨的说道,“兄弟们在马车怎么对你说的?那个女人不要碰,刚才皇上返身送药,偏偏撞见那一幕,你呀…你要是跟皇上抢女人,有几个脑袋都不够啊!”

最后几句话,几乎声音低的不能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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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二更结束,亲们愚人节快乐!

金屋藏娇&交锋

“绿影。”红缨远远的走过来,俊朗的眉目,有着和年龄不相符合的成熟,“让你去配药,又躲在这里偷懒。”

“知道了!”绿影很怕最为年长的红缨,吐了吐舌头,拍拍展元承的肩膀,立刻溜走了。

“元承。”红缨走到展元承面前,晃了晃手指,叹了口气说道,“要不…你先回都城,皇上还不知什么时候动身回京,你这样待下去,也不是办法。”

展元承依旧不语,他墨青的腰带点点都是泪痕,掌心覆盖处,都还温热湿润着。

“就这么决定了,我和青玉想办法,让皇上先准你回京。”看着展元承怅然若失的模样,红缨眉头轻锁。

他以前在宫中和展元承关系最好,因为自己和他年纪相差不大,许多事情,展元承都会告诉他。那个曾在他口中漂亮骄傲的小妹,他今天一见,才觉得不妙——展元承对她的感情,明眼人都能看出,已远远不止兄妹之情。

他原先以为,展元承如此聪明的人,无论对白凤飞有何感情,也能收控的住。可是从到了摩尔国开始,展元承就渐渐无法克制自己的行动,让他们都恨担心。

展元承也知道这几日自己太失礼数,可他就是克制不住。

“红缨,不用先回京,别担心。”深吸了口气,展元承恢复一贯的温雅,淡淡笑道,“飞儿已经醒来,看来并无大碍,也许这几日就会回京。”

“展大人。”不远处的假山后,缓缓走出一个修长身影的男人,他的年纪约莫二十一二,面如冠玉,举止间,带着一股文人雅士的风流自在。五月的天气虽还不太热,手中却执一把扇子,挥洒间,无比倜傥。

“蕴央。”展元承一见远处的年轻男子,立刻迎了上去。

“还记得蕴央!”他这会不喊展大人了,微微扬眉,眸中透着快乐,“我刚从城外赶回,听爹爹说有贵客来城,没想到竟然是你。”

“几年未见,你还是老样子。”展元承微微扬唇,笑道。

“元承兄却憔悴了不少。”安蕴央上下打量着展元承,忽然一笑,凑近闻了闻,闭着眼睛说道,“唔,居然有女人的味道…”

“安公子。”红缨微微皱眉,喊道。

“咦,这不是皇上的八大护卫之一吗?”安蕴央一双风流到极致的眼睛这才落在红缨身上,嘻嘻笑道,“自从三年前随着父亲去京之后,再没见京城中人,没想到今日来了这么多贵客,难不成…”

他的话未说完,眼神又落到小桥对面的宽袍男人身上,扇子一收,喃喃说道:“皇上。”

远处那人还未向这边看来,宽袍广袖迎风飘荡,他似是在思索着什么,低着头,站在湖边,一动不动。

虽一动不动,却散发帝王之气,让人不敢正视。

仿佛一看见他的身影,就忍不住想跪下高呼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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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原城城主安源的小公子安蕴央,安原城无人不知,他品性风流,潇洒不羁,不知勾了多少家待字闺中的少女心思。

这样的性格也让安源老将军伤透了脑筋,比如今日,收到口谕,他领原先将军府中所有家眷迎驾城外,偏偏找不到最小的儿子。

那时候,安蕴央正和几个诗友泛舟湖上,歌姬相陪,好不自在,哪里知道家里来了贵客。

等到他回来之时,发现府内大门严关,城中人纷纷议论今日老将军所接的客人,这才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刚从高墙上翻入假山,便看见了展元承。

他没想到,皇上会亲临安原城。

更没想到,皇上是因为一个女子,而暂住安原府上。

当然,他就完全不会想到,这个女子,还是他国的王妃。

安蕴央什么没想到,当他在后花园中,逗弄着鹦鹉时,微微一抬眼,看见了那间紧闭窗门的房子,窗户忽然被推开。

半张皎如明月的脸,突然闯进了他的视线。

正在调笑鹦鹉的他,立刻失去了语言,任鹦鹉大叫着:傻瓜,傻瓜。

白凤飞推开窗户,听到鹦鹉的怪叫,她的眼波一掠,落在不远处身穿锦衣,手执白扇的男子身上。

被闷在房中两天,一推窗户,看见一个风流的俊俏公子傻呆呆的盯着自己,白凤飞忍不住翘唇一笑。

这个公子,看着极为灵俏,却一副呆样,让她的笑意渐渐扩大,连日的阴霾稍稍驱散了点。

白凤飞原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乐观人,虽然苏格的死对她打击太大,但一想到自己如果能活着找到苏格,那还是应该尽自己所能,好好活着。

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苏格真的出了事,她也会手刃仇人再去陪他。

反正,这世上最糟糕的事,莫过于死亡。她连死都不怕,怎么会被伤心难过打倒?

再次想如刚才那样轻松一笑,却发现自己一想到苏格,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安蕴央看着那个极美的女子低头一笑,魂儿失去了大半。这安原城最美的姑娘,也抵不过她唇上的一抹淡红。

他正失着神,老将军的声音蓦然在身后响起:“蕴央,难道没人告诉你兰园是不准轻易走动的吗?”

安蕴央转过头,看见圆形门外站着威严的老将军,立刻灿然一笑:“爹爹,我不知道兰园住了贵客…”

“还不快给我出来!”老将军胡子直翘,沉声喝道。

“出来了出来了。”安蕴央再回头,那窗户里的女子依旧低着头,眉宇间似乎有着无尽的哀怨,与刚才微微一笑截然不同,让他觉得这阳光也不明媚了。

“蕴央!”老将军见他还在磨蹭,伸手将他提了出去,“若是被皇上看见外人进了兰园,一定龙颜大怒,你能不能给爹省点心。”

“皇上命人不得在兰园走动,原来是因为金屋藏娇啊。”安蕴央丝毫不忌讳的轻笑,立刻又换来老将军的一记重拳。

白凤飞再抬头,看着渐渐离去的一对父子,突然想到自己也曾这样调皮过,那时展家上下都对她又爱又怨,生怕她闯了什么弥天大祸。

如今,自己还没闯祸,祸已从天而降。

“刚才那位是你们的少爷?”白凤飞任两个丫鬟为自己梳妆,问道。

这是她第一次和她们说话,两个丫鬟都诚惶诚恐,急忙点头应道:“他是七少爷,老将军四十得子,所以最为疼爱。”

呵,和她以前在展家一样,都是疼爱的娇纵了。

“这里是安原城?”她像是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两个丫鬟急忙点头:“回小姐的话,这里是安原城。”

她醒了之后,虽未说话,却将身边人的话都听的清清楚楚。金轩遥是想等她养好伤,然后带她回去…

她不能回去。因为她现在还是摩尔国的王妃,若是回去,怎对得起苏格;况且金轩遥根本就不理会天下人的言论,他将别国的王妃立为皇后,简直如同儿戏。

更令她耿耿于怀的是,苏格的地位如此稳固,究竟是谁暗中瓦解了他的势力。若是金轩遥也插手此事,她也不打算放过他。

还有展玉仪,还有她曾被践踏的身体…

突然间,心中又一痛,只是转瞬间,又陷入深深的悲伤之中。

“有剑吗?”

两个小丫鬟一愣,她们随时丫鬟,却身手不凡,金轩遥挑选出她们两人,也正是因为生怕白凤飞会寻死,如今她突然问剑,她们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请问小姐要剑何用?”年长一些的翠衣丫鬟问道。

“自然是练剑,否则何用?”白凤飞唇边似乎又挑起一抹笑,只是转瞬即逝。

“你还有力气拿剑?”金轩遥的声音从门边传来,两个丫鬟慌忙跪下。

“你怎知我没力气拿剑?”白凤飞随口应道,这几日只喝药喝粥,身体也恢复大半。

突然想到进来的是什么人,白凤飞转过脸,略带挑衅的看着金轩遥,似乎她下句话就是:我非但能拿剑,还能拿剑杀人。

金轩遥手腕一抖,青玉腰间的佩剑已飞向白凤飞。

青玉所配之剑,乃是千年玄铁所打,重有百斤,他就随手那么一挥,丝毫不怜惜白凤飞是否能接住。

他甚至手上还加了几分力道,他最厌恶她眸中的那抹骄傲,似乎天下江山她都不放在眼上,而他这个帝王,她更不屑一顾!

青玉看见剑滑过的那一霎那,眼底闪过一丝担忧。眼前娇弱的女子,根本接不住金轩遥所施加的力道。

白凤飞看着那把剑往自己身前飞来,忽的一转身,衣袂轻飘,剑已经落在地上——她根本就没有接,她只是轻轻避过。

她岂不知金轩遥有意让她难堪,所以这剑她看也没看,径直往门外走去。

青玉背后渗出冷汗来,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脸上明明尽是淡然温和,眸中一闪即过的凌厉气势却不输于身边的帝王。

她竟敢不接金轩遥所扔的剑。

竟敢看也不看金轩遥一眼,眉眼忽含笑的往门外走去。

金轩遥手指微微缩起,她行至他身边之时,青玉的掌心已经满是汗水,他觉察到金轩遥的危险气息。

可是,最终什么都没法生,金轩遥只是静默的看着她从身边走过,动也未动。

白凤飞像是浑然未觉刚才的危险,对着满园的阳光,慵懒的伸个懒腰,阳光跳进她的盛不下太多心事的眸中,浅浅的跳跃着。

金轩遥依旧未动,眼神越发阴鸷暴戾起来。

就这样站了许久,青玉很后悔现在他一个人陪在金轩遥身边,他勉强一笑,试探的喊道:“皇上…”

“传旨,即刻回京。”看不透的双眸闪过一丝冷厉,金轩遥冷哼一声,说道。

即日回京,完大婚!

他倒要看看,她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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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凤飞盯着眼前俊俏风流的公子哥,忽的一笑,学着鹦鹉说了声:“傻瓜。”

安蕴央一直愣愣的看着眼前风华绝代的女子,这次他仔细了,眼前的女子非但极美,一举一动间更令人神动。

被那一声软软的傻瓜叫的骨头都酥麻了,他自认见过安原城无数女子,也找不出这般风神秀骨的人。

“傻瓜,能告诉我,这个安原城的大概布局吗?”白凤飞见他呆呆的模样,忍不住又笑了。

“姑娘问这个…真是问对人了。”终于回过神来,安蕴央扇子一收,指着高墙外说道,“在下对这里熟之又熟,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一定…”

“那请问这安原城地势如何。”白凤飞笑眯眯的打断他的话,问道。

“姑娘是想出逃?”安蕴央也笑了起来,笑容分外灿烂,似乎像是在说着家常话。

白凤飞也不点头,也不摇头,只笑微微的看着他。

“那在下一定能帮上忙,实不相瞒,在下也曾逃过多次…”安蕴央格外殷勤的说道。

白凤飞又失笑,他果然是自己以前在展府时一样,任性妄为,也不怕牵累了家人。

伸出食指摇了摇,白凤飞笑道:“我只是问问路而已。”

她可不愿牵累了别人,如今自己是孤身一人,横竖也只是一条命。这位安七公子可不一样了,这府上家眷奴仆少说也有几百人,若是金轩遥龙颜震怒,都推出去斩了也可能。

她想逃,也是出了府再逃。

安蕴央扇子支在下巴上,看着眼前秀丽清美的女子,半晌没说话。

“安原城的地图在下曾绘过,不过…现在不想告诉你。”安蕴央扇子一开一合,蓦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分外灵俏。

白凤飞没有丝毫失望之情,只是淡淡一笑:“那就算了。”

说着,她便转身,看着高墙漫无目的的走着。

看见她转身离去,安蕴央急忙跟了过去,笑眯眯的说道:“姑娘,皇上身边可是高手如云,你若是想逃,只有在下能帮上忙。”

安蕴央虽和展元承相熟,但去京城几次,并未见过白凤飞,如今他更没将眼前略带病容的女子,和那个名动京师的展家小姐联系在一起。

白凤飞突然收住脚步,安蕴央差点撞倒她的身上。

只见一边的花径上,立着展元承和红缨。

展元承一见她清如泉水的双眸,立刻别开脸。她还不知岩洞中发生的事情,可是他却清楚的很。

一看见她,就有种对自己的嫌恶和负罪感。

安蕴央看见展元承和红缨,立刻迎了上去,言笑晏晏,“两位兄台…元承兄,怎么了?”

安蕴央的心思细如尘发,立刻看出展元承的异样,于是转言问道。

“皇上下旨,即刻摆驾回宫。”展元承扯唇,说道。

他刻意不去看白凤飞,但是感觉到两道清澈的目光盯着自己,让他连笑都不会了。

白凤飞听到回宫二字,眉头微皱,看来今天自己不该拂了那把剑。如果自己装的楚楚可怜,或许还能拖上几日。

可是她偏不想从了他的愿。开始就是他做错了,凭什么自己还要去迎合他?

“现在?”安蕴央看了眼天色,已经是快到晚饭的时候。

展元承微微点头,红缨已经走到白凤飞的身边,低声说道:“马车已在门外等候。”

他到现在都不知改如何称呼白凤飞,若是称王妃,定会惹怒金轩遥。

白凤飞脸色似乎又白了一分,她微微苦笑,又看向展元承。

“元承,这位姑娘好像身上还有伤,不多休养几日?”安蕴央问道。

“宫中不可一日无君,也该早点回去。”

“呀,皇上出游…”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安蕴央扇子一敲自己的脑袋,压低声音问道,“皇上出游,是否和摩尔国变乱有关?听说摩尔国王爷叛乱,王爷府都被夷平,王妃投河,不见踪影…这么说来…王妃她…”

恍然大悟一般,又敲了敲自己偶尔迟钝的大脑,安蕴央仔细看了看展元承的表情,难怪展元承一直心不在焉,而那个女子如此美貌,看来就是曾掀起大浪的展家五妹,如今摩尔国的王妃——白凤飞。

也难怪金轩遥要封锁消息,不让外人知道他的行踪。可是他的爹啊,居然排场摆那么大,有点脑子的路人都知道那日相接的是什么人。

唇边浮上一丝诡异的笑,皇上掳走他国王妃,真是有趣。

展元承眉头微皱,这个安七公子还是这么胆大妄为,一点也不怕金轩遥听到,砍了他脑袋。

“元承,那她就是你的妹妹了?”见展元承没有反驳,安蕴央得意的笑了起来,低声说道,“她可是想逃呢?你这个做哥哥的,要不要帮帮她?”

展元承神情一凛,低低说道:“蕴央,你太多话了。”

他又何尝不知白凤飞想走,可是他却无能为力,因为自己身边的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是他的王。

“要小弟帮忙吗?”安蕴央丝毫不将展元承沉下的脸放在心中,依旧笑着问道。

“你就少给老将军添麻烦了!”展元承面对他的笑脸,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简直和白凤飞以前一样的性格,什么事都敢插手。

安蕴央唰的打开折扇,夜色渐渐笼起,他的笑脸分外灿烂:“路上小心。”

他说的清清脆脆,说完,竟转身大摇大摆的走了。

遇袭&强占

夜幕中,马车上的气氛压抑的令人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