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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格若是知道自己疼惜如宝的小妻子,被金轩遥胁迫侍寝,他一定恨不能此刻就醒来,带她回去。

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没有家了,王爷府已成灰烬,树倒猢狲散,他的羽翼死的死,不死的也都投诚苏汶和曹子闵。

灵魂像是浮在夜空中,在一片无尽的黑暗中,似乎感觉到心脏的疼痛。苏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眼前都死黑暗,看不见那个笑颜如花的女子。

薛道明站在寒玉床边,看着满脸都凝结住冰霜的男人,摇了摇头:“不知该说你命大还是福浅,居然找到了我…”

“老前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阿烬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薛道明的身后,冷冷的问道。

“并无他意,只是他若是活过来,也是废物了…小王爷的心性高,怎能忍受那样的自己。只怕他宁愿死,也不愿苟延残息吧。”

“未必。”阿烬冷冷一哼,有飞儿在,他未必舍得这么死了。

“你说他这幅模样能做什么?即使想翻身都难!”老头子含义不明的说道。

“前辈莫不是救不活他吧?五万两黄金…”

“天下还有我救不活的人吗?”一听到黄金,薛道明立刻两眼发光,拍着胸脯说道,“放心好了,我定能让他开口和你说话。”

“三天内黄金送到,我要看见活蹦乱跳的苏格哈尔。”阿烬眼神落在寒玉床上伤痕累累的男人身上,旋即就离开了,似乎不忍再见这具没有生命的身体,他记忆中的小王爷,是能谈笑间,颠覆江山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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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轩遥坐在床边,等着看她的好戏。

白凤飞站在门边,带着一丝悲怆,她虽不尊礼教,但一想到苏格若是知道他深爱的王妃为他人侍寝,只怕会挥军逼宫…

男人的世界,充满着权欲和争斗,让她夹在中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朕在等你更衣。”又僵峙了许久,金轩遥终于没了耐心,率先打破沉默,说道。

白凤飞深吸了口气,她看了眼更漏,想逃走的念头在脑中盘桓着。

“我不会为男人更衣。”能拖多久就多久,白凤飞无奈的说道。

“哦?苏格没有教你?”金轩遥微微扬起剑眉,口中吐出苏格二字,心中却是一痛。他原以为自己想要的,都会得到,可眼前这个女人却告诉了他,什么叫变数,什么叫求不得。

“没有。”淡淡的悲伤和思念浮上心头,白凤飞低下头,不愿被金轩遥看出太多的心思。

“妇有四德,你一样都没有,苏格也不知调教…”

“拜皇上所赐,我早就是失德之妇。”冷冷的打断金轩遥的话,白凤飞抬起头说道。

金轩遥眼神微微一闪,缓缓走到白凤飞面前,薄唇冷冷吐出四个字:“失德之妇…”

白凤飞对上他的视线,没有再躲避:“皇上让失德之妇侍寝,不怕污了龙体?”

金轩遥的气息渐渐浓烈起来,眼神也愈加危险。白凤飞豁了出去,即使是被侮辱,也强于自己违心奉承献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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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还有次更新

密室

她若是男人,自己的女人被别人玷污,她日后会更呵护怜惜她,不会再让她受此委屈;可假如自己的女人在别的男人身下求欢,她无法轻易原谅。

白凤飞只是将心比心,可惜她并非男人,也不知道男人的占有欲会有多强。

“皇上,墨阳飞鸽传书,有急事相奏。”门外蓦然响起红缨的声音。

“明日再报。”金轩遥有些不悦。

“是。”红缨应声道。

“等等。”金轩遥眼神微变,突然从白凤飞身边走出去,虽然她一再勾起自己的欲望,可是他现在不想再强迫她。

而且墨阳应该是查到了什么,也许是和苏格有关。

擦肩而过的风带起白凤飞的长发,轻轻一荡,她的心也稍稍放下。

金轩遥伸手取信,眼神一扫,脸色微变,立刻举步往外走去,对身边的红缨促声说道:“传密旨…”

那张纸已碎在掌心。

听到外面的脚步消失,白凤飞松了口气,摸着自己半张满上药膏的脸,苦笑起来。

伸手将繁复的外衣扯下,系紧腰带,将头发束在脑后,似乎一瞬间,她就从摩尔国的王妃,又蜕变成江湖无忧的女儿。

窗外传来三声微弱的叩声,白凤飞看了眼更漏,还没到子时,不会真的是安蕴央来了吧?

三声,接着又三声。白凤飞移到窗边,窗棂刚打开,外面就蹿进一个黑色的人影来。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安蕴央黑衣短打,甚至还带着蒙面巾。

“金轩遥或许一会就回,你…”

“放心放心,我都探查好了。别忘了,这是谁的府邸。”得意的一笑,安蕴央眼中满是自信。

“可是,兰园外…”整个兰园都被侍卫围的密不透风,他能进来已经是奇迹。

“这里可都是我的人。”更加的得意的打断白凤飞的话,安蕴央没有丝毫的担心,摇晃着手中的纸扇,“而且,我们不用出去。”

“不用出去?”白凤飞眼睛微微一转,恍然大悟,“难道说这里有密室?”

“是地道!”安蕴央丝毫不忌讳的拉住白凤飞的胳膊,往床边走去。

他的另一只手在床下摸索着,只听“咔嚓”一声,床突然裂来,露出里面的地道来。安蕴央看着白凤飞好奇的眼睛,侧着头说道:“厉害吧?我有个师傅可是挖地道的高手,他说经常在地下走走,能吸收地心灵气。”

“哈,果然很厉害。”白凤飞赞叹的看着长长的黑暗地道,催促道,“那我们快点下去,万一金轩遥回来见不到人,肯定要大发脾气。”

“别担心,我会安排妥当的。我有一家老小,还不敢像你那样处处顶撞龙颜。”安蕴央笑着说道,接着拉着白凤飞一起往里面走去。

身后的床又轰然合上,白凤飞在黑暗中闭上眼睛,过了片刻,再睁开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正对上安蕴央亮晶晶的眼睛。

“走啊!”见他呆呆的看着自己,白凤飞忍不住笑了,“我的脸吓到你了啊?”

她自己也觉得半张脸很奇怪。

“没有,你好美。”安蕴央直言不讳的赞美着,“是我见过最奇特的女子。”

“哈哈,呆子,那是因为你见的女子太少了。”白凤飞丝毫不介意的抚上自己受伤的面颊,吃吃的笑着,刚才压抑的心情全没了。

所有的光华似乎都聚集在她清澈的双眸间,眼波流转间,安蕴央闻着她身上传来的幽香,不由痴了。

“还不走!”越发觉得这个七公子可爱,白凤飞决定不和他耗着了,率先往前走去。

安蕴央微微一愣,急忙跟了过去。

“往左…再左…”地下错综复杂的都是地道,安蕴央不停的在后面提醒着。

白凤飞惊愕的发现,这地下竟如一个大宫殿般,除去幽幽长长看不到尽头的隧道外,有许多地下库和圆形拱门,能放大量的东西。

“到了。”身后清脆的声音响起,白凤飞立住,看向眼前一个快到尽头的隧道。

安蕴央从她身边走上前,伸手按住一块凸出的石块,面前的石门缓缓打开,微弱的光亮透了进来。

原来展元承的房间里也有密道,只是这密道是在一副画的后面。

从里面钻了出来,白凤飞一眼看见床上脸色苍白的男人。

“哥…”低低的唤了声,白凤飞觉得他的脸色白的刺眼,她的眼睛被刺的很疼。

举步走到床边,伸手抓住他冰冷的手,白凤飞不仅眼睛被刺痛了,连心脏都难过起来。

“他伤的很重。”喃喃的说道,白凤飞轻轻唤道,“哥…”

“伤的不是很重,才三五处剑伤,处处都剑下留情,只伤了皮肉。”安蕴央站在白凤飞身边,手中拿着的扇子挑开展元承身上的薄被,只见里面的身体缠着白色的布条,伤口早已不出血了。

“很疼!”白凤飞急忙盖好展元承身上的被子,看了眼安蕴央,“哪里受伤了都会很疼。”

安蕴央收回扇子,挡住嘴,忍不住笑了,也不争辩:“好,很疼。不过我也不知道为何只是皮肉之伤,他会昏迷这么久。”

“多久了?”紧张的抬头问道。

“我没有天天来看,反正他一直神志不清,醒醒昏昏,昏昏醒醒。哦,对了,绿影说他有心痛之疾。”

“心痛?”白凤飞记忆中,展元承文武双全,练武之人,身体都健康的很,从没有过大病。

突然想到去年阿烬在摩尔国,她和苏格大婚之时,刺中一刀,逼近心脏。不会是因为那次伤口引发的炎症吧?

“我有时候也会心痛,特别是看见美貌娇娘嫁给了杀猪屠夫,这小心肝啊,就会疼的要命…”安蕴央叹了口气,摇着头说道。

“别贫嘴了,”白凤飞现在可笑不出,她担忧的看着展元承苍白的脸,继续唤着,“哥,大哥…我是飞儿…”

像是听到她的声音,白凤飞紧紧握住的冰冷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展元承喉咙中似乎发出一些声音来。

“哥…”

安蕴央摇了摇头,挥着扇子说道:“你们兄妹好好叙情,我去探查探查外面。”

“多谢公子。”白凤飞感激的看了眼安蕴央,丝毫没有去多想他为何帮助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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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元承睁开眼睛,视线中晃荡着半张娇美的脸,他以为自己还是在梦中,可是不敢喊出那个名字。

他连梦中,都克制着自己,生怕会漏了太多的情愫,被外人听见他的梦呓。

“大哥,你醒了?身上的伤应该不碍事了,可是心还痛吗?”伸手探到他的胸口,白凤飞急切的问道。

“你这脸…”展元承以为自己还在梦中,伸手抚上白凤飞半张墨黑的脸,心脏突然又疼了起来。

“我的脸不碍事…绿影说什么涂了药膏会更白点。”白凤飞见他眉头微蹙,立刻说道。

“我不是在做梦吗?”长叹一声,展元承心痛的厉害,他还有疼的感觉,那就不是梦了。

“当然不是做梦,我是飞儿。”白凤飞灿然一笑,轻轻揉着展元承的胸口,“心口为何会痛?是不是以前受了伤,你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展元承颤抖着收回手,一时间,脑中闪过无数她的笑脸,又因她的话,心脏疼的似乎快窒息了。豆大的汗从额上滑下,唇色发青,呼吸急促。

“怎么了?又痛了?”白凤飞一见他脸色不对,慌忙擦着他额上的汗。

展元承摇了摇头,握住她的手,闭上眼睛片刻,又睁开来,脸色才稍微缓和了点:“飞儿,你怎么来了?”

“他们说你受伤了,我担心…”

“我没事,你现在…现在好吗?”想到自己无力保护她,心脏又尖锐的疼了起来。

“我很好。”白凤飞低下头,不再看他的双眼,轻声说道。

“飞儿。”展元承挣扎着要起身,白凤飞慌忙按住他,微嗔道:“你别乱动。”

展元承心痛难忍,终于没再动,低低的说道:“你过来一点。”

白凤飞凑了过去,展元承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苏格…苏格还未死,你千万别放弃。苏格…苏格会来接你…”

他不知此刻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说道苏格之时,心脏微微疼了起来。他已知道白凤飞心中只有苏格,若是她开心,他也会觉得幸福。

“苏格…真的没死。”从展元承口中说出,白凤飞不知是喜是悲,唇边浮上极淡的笑容,所有的磨难似乎都只是一阵微风,顺着她唇角眉梢渐渐散去。

“阿烬所说,不会有错。”展元承继续说道,“他那日入河,将苏格救了上来,只是苏格性命垂危,他已找到退隐江湖的薛神医,所以要保住苏格的命,一定没有问题。”

“苏格不会有事,他吉人天相…我会找到他。”白凤飞笑的更为灿烂,眼神璀璨的让人不能正视。

展元承不由的眯起了眼睛,他原先黑暗无光的心中,也隐隐的透进了一丝光亮。

丫头好福气

“只要阿烬在,苏格应该不会有事。”展元承闭上眼睛,将心思掩尽,冰凉的手指从白凤飞半张如凝脂的脸上滑下。

她始终不是属于自己。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太过纯净,纯净的没有一丝的爱情。

即使曾那么亲密过,即使融入对方的血液中,她也能轻易的抽身而去。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守护的有多辛苦,而他也不愿让她知道。

如果她知道他的辛苦,一定会轻蹙双眉,一定会因他伤神。

那一声声轻轻柔柔的“哥”,在她的心中,自己永远也是兄长。

白凤飞见他双眸闭上,还以为是累了,握住他下滑的手指,紧紧的攥着,担心的问道:“哪里又痛了?绿影给你服药了吗?”

“只是胸口有些闷,没事的。”轻轻将手抽回,展元承哑声说道。

“啊,你说的薛神医是薛道明吗?他一直来去无踪,竟被阿烬找到。”白凤飞突然想到薛道明的名字,她虽曾是相府千金,但对江湖上的事也了如指掌,于是急急问道,“那你的心痛病,他也能治好吧?”

“我只是近日劳累了些,休息几天便无大碍。”展元承声音更低。

他的心口痛,自从白凤飞走后就没好过。阿烬那一刀虽未伤及心脉,但他受伤之后,每天借酒消愁,作践自己的身体,到了后来,伤口虽然好了,但一念及白凤飞,胸口便会隐隐作痛,如今这病根居然落下了。

“快走。”外面突然冲进安蕴央,二话不说,伸手拉住白凤飞的胳膊,将她拽起。

“蕴央…”展元承睁开眼睛,眉头微微皱起。

“皇上正往兰园走去,赶紧…”安蕴央已经将白凤飞拉到那副山雪归客画前。

“我会将薛道明找回来,医好你的心痛。”白凤飞担忧的看了展元承一眼,抿了抿唇,说完之后,立刻钻进地道中。

看得见的伤口好医治,可是看不见的伤口呢?

胸口的疼痛从尖锐转成钝痛,展元承苍白着脸色,看着那副还早摇晃的山雪归客图,苍劲的山河,大片的留白,一个墨影孤孤单单的在山腰处孑然独行,带着彻骨的寂寞,将他的视线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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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以为皇上去议要事去了,怎料刚才有人急报,他又转往兰园方向。”光线暗淡的地下通道中,安蕴央说道。

“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他怎么还不安寝?”白凤飞像是自言自语,头疼的很。

“难不成还在等着你侍寝?”安蕴央摸着鼻子说道。

侍寝?白凤飞猛然站住,看着错综的密道,眼神微微一闪:“若是被困在这密道中,只怕三天三夜也走不出去。”

“三天三夜?”安蕴央忍不住笑了,扬起眉说道,“就是给你三个月,也未必能走去。”

“这倒不至于吧?”

“这个密道可大着呢。”安蕴央微微一笑,这密道贯穿整个安原城,不明之人误入,一定会被困死。

“这密道不仅仅在将军府下?”白凤飞掠了几眼四周,立刻问道。

她冰雪聪明,进入密道之时,就觉察到这密道有古怪。

“若是你想走,现在就是好机会。”安蕴央拿着扇子,指着另一条密道,说道,“从这里出去,便是安原城外。”

白凤飞看着那条幽长不见尽头的密道,眼神复杂。

只是片刻,她忽又笑了:“先去兰园,别耽搁了。”

安蕴央微微一愣,她不是一直想逃吗?这么好的机会,她却说要回兰园。

“不逃了?你真要侍寝?”安蕴央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白凤飞又抿紧了唇角,她不是不想逃,只是现在逃走,将军府难逃其咎。

“喂,真的不走?”安蕴央在身后很不解的问道,“你的身份是摩尔国的王妃吧?怎能给金主国的国君侍寝?这不是大失妇德…”

安蕴央的话未说完,一道凌厉的目光陡然射向他。

“都是你们这些破男人惹的事,还去指责别人失德!”深吸了口气,白凤飞有些恼怒的说道。

“生气了?”安蕴央吐了吐舌头,陪着笑脸说道,“好好,这世间的男人都是秽物…到了,你进去,我从这里回自己房间,免得被…被说成奸夫**…”

奸夫**?白凤飞被他说的又笑了起来,刚才的怒气全没了。金轩遥若是看见自己房间里站着一个大男人,那表情一定很精彩吧。

“今日多谢公子,日后白凤飞一定相报此德。”白凤飞脸色一整,说道。

“哈哈,日后有空来看看我,已是报德了。”安蕴央嘻嘻笑着,他是无忧的贵公子,哪里会想到有一天,他真受了白凤飞的恩情。

白凤飞微微一笑,不再客套,钻到房中,看着暗道闭合。

外面似乎已经有脚步声往这边传来,白凤飞脱去外衣,扯散长发,锦被刚盖上,就听见外面侍女叩见声。

金轩遥脸色微有烦恼之色,看见床上被子里的人,面色才缓和,黑眸中甚至带着点点愉悦的笑意。

走到床边,看见一头柔滑的黑发,那张小脸面朝里面,看不见分毫。

“呵,胆大的丫头,竟敢先朕之前睡了。”低柔的说着,金轩遥笑意舒展,伸手脱去自己的外袍,盖在她的衣服上。

白凤飞闭着眼睛,将呼吸调匀,努力装作已经熟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