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她的传言太多太多,关于她的剑,关于她比剑还利的美…

直到她有一次为一个叫夜风的男人平反名声,众人才知,原来她是夜风的徒弟。

其实不算是徒弟,他被她救了之前,她就会各门各派的武功。

可那年的英雄会上,她当着群雄的面,掷字有声的说:“夜风是我的师父,他这一生从未杀错一个人,你们若是再黑他名声,莫怪姑娘手下的剑无情。”

他当时在人群中听的清楚,那时,他想哭。从未有人这样维护过他,连他的亲姐姐,崆峒派的掌门夫人。在黑白两道诛杀他时,都不敢为他多说一句话。

她骄傲的站在那里,如黑暗中的一抹清辉。人人震慑于她的美貌和气势,竟无人敢反驳一句。

从今后,她行走江湖,他隐于江湖。

她已经不需要他的保护,看她气势如虹,他却自惭形秽,不敢将她的光芒遮去半点。

不相见,只要听着江湖中关于她的传闻,就足够了。

他在那间小茅屋中,劈柴做饭,闭目冥想。

他想,或许有一天她在江湖上累了,还会记得这个小屋,还会记得回来的路。

她是会回来,不定时的,一年几次,或者几年一次,来看这个“师父”。她会和他煮着酒,看着屋外越来越大的雪,说着江湖的趣事;她也会在月影下,为他舞剑;她还会在百花开放的时候,将屋外种满鲜花…

她独独不会永远留下来。

册封新妃

她独独不会永远留下来。

三天,五天,一炷香,半个月,不管他多想留下,她都会在某天早上,突然不见了踪影。

似乎回忆的太多,老和尚睿智的双眼涌满了不属于出家人的情愫。

白凤飞看不懂他的眼中装着的是什么,可那神色让她一看就心生悲凉。

他曾说,蓝笑尘是他的故人…

但那副神情,蓝笑尘岂止是故人,又岂止是他的爱徒。

求不得,爱别离。

这副神情正是求不得,爱别离。

“夜风…你是夜风!”太后也几乎失态,脸色煞白,双唇颤抖的说道,“你是蓝笑尘的师父,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夜风…”

白凤飞强行克制着心中的汹涌,她又从太后口中听到蓝笑尘三个字,她竟离自己母亲的师父这么近…

“阿弥陀佛,”又是一声响亮的佛号,震的人心中一跳,“老衲言至于此,皇后娘娘若是能回心转意,老衲随时相请。”

“等等!”白凤飞在大观山上见过他,知道他来去无踪,立刻说道,“前辈请留步,飞儿有话想问…”

可惜,眼前已经空空如也,只有太后失神的脸。

“阿弥陀佛,春去春来春不再,无风无雨无悲喜。”长长的佛号,在空中渐渐消失。

而夜风在山中的某个地方,已经老泪纵横。

原来,可以戒嗔戒色戒一切,唯独种在心中的爱,无法戒掉。他以为自己看空一切,可这么多年,一听到太后口中的“蓝笑尘师父”,他竟然没有站在白凤飞面前的勇气。

若是那个神似蓝笑尘的人问“我的父母在哪”?他又该怎么回答?

太后慌乱了,她不曾想到蓝笑尘的师父会突然出现,她不知道这个曾叫夜风的男人,会不会给他们带来灾难。

墨阳和绿影他们四人也愣住了,他们没有想到这个老和尚的武功如此出神入化,当今天下,若是他想取谁的脑袋,那还不易如反掌?

太后再无心拜佛,早早就起轿回宫,而白凤飞也没有问她一句关于蓝笑尘的事。只因白凤飞知道,太后应该让她知道的,都已经告诉她了;太后不愿让她知道的,无论她怎么问,都是白费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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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九后,白凤飞的心事越来越重,而金轩遥也越来越忙,几乎废寝忘食。

宣布册封安花之为妃,是她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来的突然了点。

她几乎都忘了那个女人,册封之日,群臣相贺,场景热闹的让人眼妒。

册封妃子比册立皇后要隆重的多。白凤飞坐在朝堂上,接受众臣的朝拜和新妃的叩拜。

她很厌烦这样的繁文缛节,所以没等结束,就从侧门溜出,跑到摘星阁去了。

天越来越凉,夜里更寒气袭人,碧瑶体贴的为她披了件衣袍,生怕受了冷风。

“娘娘?今天皇上大喜,您不高兴吗?”碧瑶大着胆子问道,最近白凤飞寡言少语,让她有些害怕。

“和我有什么关系。”白凤飞看着北方的一颗明亮的星辰,淡淡说道。

“可皇上…”碧瑶见她言语淡漠,只要咽下下面的话,也抬头看着星辰,绿影说怀了孕的女人都会有些抑郁,她不该多问。

“碧瑶,我还想出宫一次,去千佛山…”

“娘娘,太后不是不准出宫了?皇上也说了,最近许多奇奇怪怪的人布满了金主国,很可怕,不能随便出宫。”碧瑶急忙打断白凤飞的话说道。

“奇奇怪怪的人?”白凤飞眉头微皱,眼眸依旧盯着北方的那颗星辰。

“据说都是邻国流亡的人。”碧瑶也不确定,她是偶尔听到青玉他们说到这件事。

“邻国?”白凤飞想到摩尔,心中微凉。

“西北也乱了,反正现在就金主国安定些,所以好多流亡的人纷纷逃到金主。”碧瑶又说道。

“皇上没有采取措施?”白凤飞心中奇怪,这么多外人流入金主,必定会造成混乱。

“不知道,皇上最近云宫中几乎不见人,突然又册封花之小姐为妃…”

“回宫吧。”白凤飞听到她提起安花之,心中突然更加凄凉。

那个女人,比自己更悲哀。她都是权欲下的不得自由的人,安花之却是纯粹利益下的牺牲品。

冷冽的空气中传来淡淡的桂花香,一些露水从叶子上滑下,落到白凤飞的发梢上。她突然在花径中站住脚步,抬头从斑驳的树叶中看向璀璨的星空,似乎闻到一丝旧时的气息。

在这股熟悉的桂花香味中,这样抬头看去,好像连年华都不曾逝去过。

她似乎还是展家的五小姐,江湖上人人称羡结交,她会和很多的江湖义士喝酒,会去打抱不平,会去救济穷人…

然后,回家的时候,看见大哥在桂花树下等她,轻轻的责骂她贪玩,又惹老爷生气了。

定定的站了许久,纤手抚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那双灵气逼人的眸中,中渐渐涌出星光。

“娘娘…”小岚突然从远处走了来,急急说道,“娘娘,可算找到您了。碧瑶姐姐你也真是,这么凉的天…”

白凤飞转过头,看着小岚,她似乎更漂亮了,可她不再喊自己“小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岚已经变成自己不认识的陌生人。

眼神突然一跃,从小岚的脸上掠到她身后。

刚才还想着的那个温暖的男人,正站在小岚的身后,定定的看着自己。

“大公子,您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小岚先回避。”小岚拉着碧瑶隐入花丛中,只剩下白凤飞和展元承。

碧瑶想要挣脱她,若是被皇上知道娘娘与展元承夜里相会,肯定又要大发脾气,而自己在的话,还能澄清些,可小岚的力气偏偏大的让她没法挣脱。

“小岚,你居的什么心?竟将展大人私自带到御花园,让他和娘娘相见?你不知皇上早有…”

“姐姐脾气别这么大嘛,你怎知是我私自带来的?”小岚不急不缓的打断碧瑶的话,微微一笑,“你怎不说是展大人他央我带他见娘娘一面?”

碧瑶身为大宫女,一向循规蹈矩,后宫之中,哪见过这样猖狂的宫女,正要发怒,小岚又慢悠悠的说道:“况且,一个是我展府的主子,我还能拒绝他?你看碧云当时闯了多大的祸,没见你责骂一句…”

“住嘴!碧云她曾是王爷府的人,而且她是后来得知小王爷进宫,皇上后来也为了娘娘的伤,没呵斥碧云一句…”

“呵,别拿自己和皇上相比。你好像忘了,她差点和苏格一起害死了皇后和皇子。”小岚绞着手帕,抿唇一笑,“反正你就是看我不顺眼,对不对?”

“我只对事不对人,不过要是你这样认为,我也没什么好说的。”碧瑶没好气的说道,“我没娘娘的脾气好,事事都不放在心上。”

“姐姐的意思还想与娘娘比?”小岚虽是带着笑,却说的无比尖锐。

“我…我怎么会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诬蔑人…”

“你们在吵什么?”蓦然,太后的声音响了起来,两个宫女这才双双住嘴,急忙跪拜。

“怎么回事?碧瑶?你不是不能离娘娘半步?怎么和小岚在这里争闹?娘娘人呢?”太后一见是碧瑶和小岚,立刻问道。

“回太后的话,娘娘就在前面落花亭…”

“太后,娘娘已经回了寝宫…”

几乎是同时,两个丫鬟的答复截然不同。

碧瑶狠狠的瞪了小岚一眼,她果然居心叵测,如果太后去了落花亭,看见皇后和展大人在一起,会作何感想?

太后一听,便知其中一个丫鬟撒了谎,她的眼神一厉,看向碧瑶。

碧瑶说娘娘在寝宫,说的底气太不足。

小岚垂下眼睛,声音细了下来:“太后莫怪碧瑶,是小岚的错。大公子想念妹妹,小岚便斗胆…”

“大公子?妹妹?你以为这里是相国府?”太后脸色微变,她不想大金的皇后被指指点点,上次苏格的事情已经让她大动肝火,如果不是金轩遥护着,她一定要在祖宗面前训她一次。

之前的事,因为她是蓝笑尘的女儿,也因为她喜欢这个丫头,才都原谅了。可做了皇后之后,就该收敛些,给皇家抹黑的事情要是发生,她绝不轻饶。

一听太后的语气不对,小岚慌忙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说道:“太后息怒,展大人和娘娘感情从小就好…”

“住嘴!娘娘已经不姓展了,展家的人和她毫无关系,最多他们也只是臣子!”小岚越说,太后就越怒,一甩手,冷冷喝道,“去落花亭!”

作为太后,她也太纵容自己儿媳了。

上次偷溜出宫见展元承,若不是小岚相告,她还被金轩遥蒙在鼓中。反正白凤飞的所有事情,金轩遥都是只报喜不报忧,如果她再不留些心眼,这皇后什么时候给皇上戴了顶绿帽子,她都不得而知。

这次皇上立妃,她不好好在殿上坐着,挺着大肚子跑到御花园与臣子相会,实在败坏皇族声誉。金轩遥已经够纵容飞儿了,作为母亲和太后,她要是再不教她些礼仪廉耻三从四德,那就真对不起金氏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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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哈,今天路上耽误了,更晚了,明后天去开网线,可能不能更新了,大后天或者22号左右,网线拉好,一天万字更新。

谢谢大家的支持,预报下面的内容:小白遇到意外,新妃和小岚初**谋,四面楚歌中,太后也强插一脚…

私会之罪

白凤飞和展元承坐在桂树边的凉亭上,两人都静默无语。

她确定展元承是喝醉了,否则他不会这么毫无顾忌的盯着她。

“相国大人和相国夫人,都还好吧?”对视了良久,白凤飞终于问道。

展元承默默的点头,近在咫尺和远在天涯,他不知道到底哪个更仁慈一点。

她去了摩尔的时候,至少还能想象她的生活会幸福,可做了金主的皇后之后,他看见的,都是她的郁郁不欢,再没见过她笑得像从前那样放肆率真。

她的眉眼不经意间,会写着一些故事,他读不懂也看不清的故事。那个故事很遥远,那个故事里他不是主角。

“相国夫人的身体好些了?”似乎不太确信,白凤飞又问道。

展元承依旧点头。

白凤飞像是舒心了,转过脸,托着腮,看着那株桂树,喃喃说道:“秋天了。”

展元承的目光隐隐的带着一丝秋意,又到了秋天。

“和笙荷公主好吗?”看了那株桂树良久,白凤飞再次打破沉默问道。

展元承不再点头了,他突然伸出手,握住白凤飞托着腮的手。

他以前最喜欢自己的小妹托着腮,歪着头,好奇又俏皮的问他许多奇怪的问题。现在,她的问题渐渐变得不奇怪,他却难过起来。

白凤飞微微一愣,来不及抽回的手在他的掌心被温暖包围着。

没来由的,她的眼圈一红,突然觉得自己如果在十六岁前死去,是莫大的幸福。

展元承真的是喝醉了,他定定的看着眼倾国倾城的女子,她似乎是他的飞儿,可又似乎不是。

她那双灵动清澈的双眼,多出了几分和自己相似的东西,却又比自己坚韧。

“很凉。”终于,温雅的男人吐出两个字来,尾音在微寒甜香的夜里,带着一丝悲怆。

白凤飞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握的更紧。

真不想放手,他真的不愿放手。放过了一次又一次,让她变成了自己不熟悉的人。泪水被他从眼中逼到心里,浸泡的血液中都是咸涩的液体。

都怪他,一切都是他造成的。怪他无能,怪他是臣不是王,所以无法保护最爱的人。

“大哥”二字,再喊不出口,在这处处是危险的宫中,她不得不收起所有泛滥的情绪,冷淡的说道,“大人逾规了,还不放手!”

金石相击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母仪天下的气势,让展元承晃了神,白凤飞已抽回了手。

“好一个展元承,竟对皇后不敬,来人,给哀家拿下。”几乎是同时,一声怒斥,带着浓浓的火气,远远的就响了起来。

太后走的太急,顾不得花枝挂住了华美的衣摆,疾步走到的凉亭,满脸的愠色。

“太后…”白凤飞急忙站起,扶住太后险些跌倒的身体。

“住嘴!”太后恼怒的喝道,不假思索的抬手往白凤飞脸上打去。她就是太纵容儿子和这个儿媳,若是再不管教,她怎么当得起皇后这个名号?

白凤飞微微一愣,习武之人惯性的反应,没等太后手落下,她已经避开了。

太后一巴掌打空,见她居然躲避,心中气极,只觉得胸口一闷,差点没吐出血来。

“你…你枉为金家的儿媳。”太后语不成句,颤着手指着白凤飞,“皇上立妃,你却跑来御花园与臣子私会,被外人知道,我大金的脸面何在?”

白凤飞沉默不语,若说大金的脸面,从她被迫立为皇后的时候,就已经不存在了。

一个失德之妇,哪还有成为天下女子榜样的资格。

“展元承,飞儿已经和你毫无关联,你忘记自己的身份了?皇儿视你为手足,朝廷对展家更是委以重任,哀家也将公主托付与你,你还不满足?”太后见白凤飞眸中的那丝隐忍,突然有些于心不忍,如果她不是自己的儿媳,她一定对这个神似蓝笑尘的女子青睐有加,怎忍心责骂?

可她现在是一国之母,是自己儿子选定的女人,是江山的半个主人!

她绝不允许皇家的脸面再被抹黑,她要亲自教导白凤飞,让她在所有人的心中抹去自己的过去,成为配得起这江山的女主人。

“你一再辜负哀家和皇上的期望,深夜私会皇后,败坏朝廷名声,哀家今日…”相比展元承,太后还是护着短,先将这些责任推到臣子的身上再说。

可白凤飞原先还静静的听着,那抹淡然疏离的目光若有若无的从小岚身上掠过,直到太后怒斥展元承时,才轻声说道:“太后明鉴,展大人只是想见见曾经的展五妹而已,没有您说的那么不堪。”

“你住嘴!”太后狠狠的瞪了白凤飞一眼,“展元承直接交与刑部,哀家亲自盘审。”

“敢问太后,展大人何罪之有?”白凤飞心知这次展元承有难,上次公主进宫时,她就觉得太后对展家有了微言。

“冒渎皇后,罪不可恕!”

“太后明察,若是此事闹大了,展大人入狱,只怕外人传的就不是冒渎皇后了…也许还有什么更不堪的呢。”白凤飞镇定的说道,看了小岚一眼。

“你还护着他!”太后盛怒之下,伸手指着地下说道,“白凤飞,给哀家跪下听训!”

白凤飞咬了咬唇,心底长叹一声,她如果能像从前那样,想走就拂了拂衣袖扬长而去,那也不枉后半生了。

“太后,臣罪不可恕,请勿降罪皇后娘娘,都是微臣的错…”展元承一听要罚白凤飞,立刻跪下说道。

在皇权下,他只是个臣子,附带着相国府所有荣辱的臣子。

只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太后会在此时赶来。

他每每压抑着自己的想念,就是怕会让人看出。不敢见她,更是怕皇上会迁怒于飞儿。

飞儿很危险,他第一个念头是这个,因为贴身亲密的丫鬟小岚有问题。

他恨自己无能,不能解救飞儿于水火之中。

“你还知道自己有罪?笙荷前次入宫哭的一塌糊涂,相国府中谁把她当成公主了?她下嫁与你,你却不知珍惜,跑来后宫冒渎皇后娘娘!”太后一听他这样说,怒火更旺,一见桌上有杯具,拿起就要往他身上砸去。

“太后息怒。”白凤飞一晃身,挡在展元承的面前,语带微笑的说道,“展大人有不是之处,可他穿着官服呢,太后若是要罚,就罚我吧,都是我…”

大金律令,不能加刑于身着官服之人。

“你…若是皇儿被哀家责罚,你会挡在他的面前?”太后声音在喉咙中卡住,心中又气又悲,连声问道,“若是遥儿他面前有着洪荒野兽千军万马,你会挡在他的面前?你会吗?你会不会?”

“会。”白凤飞异常平静干脆的说道,堵住暴怒中太后所有的话。

她可以说“不会”这二字?她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