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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这一切是否都是报应。

大慈恩寺首座无相禅师正闭目掐指,试问天机!他那半枯半荣的脸阴晴不定,而满朝文武此刻也是鸦雀无声。

滚滚的雷声从乌云上压过,无相大师猛然争眼,一丝清亮的光芒闪电似地从他眼中划过!他看见了!雷声发出爆裂的巨响,帝都长安的天空劈过一刀闪电,照亮了整个太极殿!

"牡丹花谢,紫薇星移。"无相喃喃道,那双洞察天地的眼睛明亮如昼。

"请大师明示。"惠帝缓缓抬起眼眸,触及到无相眼中那一抹清亮的光芒,牡丹花谢,紫薇星移?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无相微笑道,众人依然不解。

"那几位皇子的病…"大臣们终于忍不住,可是他们的问话却被吞没在无相大师深邃的目光中。

"一沙可以一天国,一人自然可以一天下。牡丹花谢,紫薇星移。真正改变大祁国运之人已经出现。"

"…"惠帝猛地抓住了龙椅扶手,改变国运?猛然间,那个兴亡天下的民间传说又一次浮现在惠帝的眼前。

"大师的意思是…"

"君、临、天、下!"无相看着东方,一字一句地说道,阳光冲破乌云,普照着整个帝都长安!

雨停了。

"朝来寒雨晚来风,人生长恨水长东…"

惠帝看着御花园,雨后初晴,自是一番别致景色,此刻却依旧满是阴霾。湿润的土壤在雨后更加的松散,就如同这万里河山,看是一统,却是画地为王!

"大师在此不妨直言,今日朝堂之上,你究竟算出了什么?"惠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老衲刚才掐指时发现有人同样在洞察天机,想必已经有人先于老衲一步找到此人了。"无相面无表情,似笑非笑。

"找到什么人?"惠帝追问。

"帝女星。"

"莫非?"

"皇上在为立储之事烦恼?"无相洞察天机又怎么会不能洞察人心?

"南宫酏大得人心,珏儿这孩子又…朕真的很想知道,他的病能否康复。"惠帝叹息道,北平王南宫酏拥兵自重,难保不会谋反。况且现在满朝文武大半都是南宫酏的人,宰相顾炎华也是私下勾结朝臣,可谓是左狼右虎。

祁朝历来有立嫡不立长之风,三皇子南宫珏是已故皇后的亲生骨肉,从小聪慧过人,本是继承皇位的不二人选,可是…那场行刺,却让他重病在床,而且还从此痴傻不问世事。

"天命不可违,一切都已经注定。究竟谁是真命天子,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那个命中之人已经出现,他自然会帮皇上找到真龙天子的。"无相微笑。

"大师的意思…"

"是缘也是孽,是运也是劫,一切听从天命…"无相的话消失在天边,等惠帝再想问时候,无相已飘然隐去。

难道,十年前的历史又要重演?群龙夺嫡,又是一场无血的杀戮?

正午的阳光直刺眼眸,小锦有些不习惯,她半眯起眼睛,皱着眉头看着净空。

"大师,是不是我的掌纹有什么不对?"小锦试探性地开口,她知道净空在十年前曾为锦凰看过一次相,若是命盘有变,他没有理由看不出来。

"公子,可否借右手一阅。"净空沉默的嘴唇终于开启,小锦心急如焚,脸上却看不出变化。净空话音刚落,上官舞颓然变色,她紧紧地咬着苍白的嘴唇,身体不自禁地颤抖。难道…净空看出了小锦的女儿身。否则怎么会按照男左女右的原则,要看她右手手相?

众人屏气看着净空,净空是得道高僧,他说的话就是真命天理。这个自称三公子的男人,是真还是假,就看净空一句话了。

"愿闻其详。"小锦坦然地伸出手,此刻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无论如何也不能先服了软。她泰然自若地看着面前的人,微风吹起她的衣衫,她单薄得如同一枚百合,飘然如仙子。

"公子乃绝世之命,双掌方可定天下。"

"天下?"

"君临天下!"

万里晴空突然一声巨响,群云开始翻滚,在山林中怒吼。天际似有蛟龙飞舞,闪电霹雳般将乌云撕开了口子,滚雷龙吟般低吼。

"这天气果然是说变就变,刚才还万里无云,现在却要下雨了。"独孤夫人皱眉说道。

"净空大师,十年前你我对弈,那局未分胜负,今日是否有兴趣再博一局?"小锦微笑道,果然净空眼中一亮。

净空是有名的棋痴,生平难逢对手。而十年前,面对八岁的锦凰却令他无从招架。若不是锦凰突然发病,那局未完,那么净空便要输了。直至今日,他依然没有把握赢上那局,此刻小锦提到此事,往事又一次浮现。那个执子落棋,进退有势,洒脱自若的孩童同面前这个面如冠玉,人似清风的美少年结合起来了。

"请,三公子。"净空一伸手,上官舞松了一口气,却发现独孤夫人脸色阴沉,似有不悦。净空那句"三公子",显然是承认了小锦是独孤锦凰的身份。

"大师,请。"小锦也装模做样地把衣袖一甩,邀请净空进寺中避雨。两人谈笑着进寺,全然不顾周围之人。他们一个是了却尘世的得道高僧,一个却是个全然不懂世事的懵懂少年。金黄袈裟和素白长衫飘舞处,都是绝尘脱俗的洒脱仙气,把上官舞看呆了。

只是,小锦和净空下棋?那不是自动告诉他,她不是锦凰!上官的心隐约地担心起来。她看向小锦,却发现小锦不经意间地也看向了她,然后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在大家都进入白马寺的时候,天突然地明亮起来,雨点已经掉在了地面上,发出脆生生的撞击声。

寺外雨下得欢快,寺内却是佛光普照,香烛鼎盛。净空方丈云游四海,此次又来到白马寺,全寺上下都倍感荣幸。天王殿中,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清晰。净空与小锦两人盘坐于蒲团之上,檀香袅袅,大殿正中的木雕佛龛龛顶和四周的50多条姿态各异的贴金雕龙栩栩如生,龛内供奉着的弥勒佛笑咪咪地"注视"着两人。上官舞与独孤家众人皆在屋外的大殿侯着,谁也不敢打扰净空。

"大师,我们谁先?"小锦看着净空,微笑着问。

"老规矩,猜先吧。"净空看着小锦。

"那大师猜我是不是独孤锦凰。"小锦微微抬头,下巴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一汪秋水般的眼眸中是深不可测的黝黑。

"公子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公子有改天换地之命,此乃天命不可违。老纳难猜天意,还是公子先吧。"净空爱棋,哪里还愿意再拖延时间,恨不得立刻下了。

屋内的古木家具发出淡淡的幽香,若有若无的檀香缭绕着几世的芬芳。小锦食指和中指平行夹起棋,莹白如玉的手指与墨绿色的棋子相辉映,折出柔和的光。净空额头渐渐有细小的汗珠渗出,而小锦却依然面不改色,手上棋局攻势不减。虽是应对得越来越吃力,但是净空的目光却是越来越欣喜,是的,他看到了,在这方寸棋盘上不是黑白交锋,而是大祁的万里河山。在小锦的挥手之间,已是江山落定,杀戮全平。墨色的棋子在棋盘上慢慢地布开,不带半点戾气,而是温和轻巧地扫平障碍,将疆域一路展开。

小锦微微一笑,心下却暗惊。碧落是人还是神,怎能猜到净空的每一步棋?还记得几天前,小锦坐与碧落在那还未开花的桂花树下,一步步地演习着今日的对决。

"你怎么知道那个什么大师一定会下那里,要是我啊,就偏偏要下这里。"小锦托着下巴,咬着嘴唇,另一只手不安分地在棋盘上摆来摆去。

"十年前我曾与他下过一次棋,他的脾气我很了解。若是别人我未必能赢,但是他…净空大师大在乎输赢,他是一步也不肯退的,但是有时候以退为进,以守为攻,倒是懂得让步的人能赢。"碧落看着小锦,目光全是宠溺,在他面前,小锦是单纯可爱的一个孩子。

"看《棋魂》的时候,觉得下棋特别帅。但是自己这么摆来摆去的,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小锦不耐烦地嘟囔着,碧落却很有耐心地一步步教她,小锦拿眼睛偷看碧落,这世界上很难会有一个人这样地纵容她吧。

人生如棋,输赢难定。那一天,树下两个少年,一个温润如玉,一个心烦气躁,一个微笑,一个抓头,愣是背下了这整局棋。

此刻净空的每一次落子,都在小锦的意料之中。她只需要按章法出棋,完全不需要思索招架,如此一来,她显得果断痛快,而净空却拖沓犹豫,越是落了下风,他越是着急,手下就有些急燥,这一切也都被碧落算准。到了最后,小锦是不慌不忙,有条不紊,净空却是步履为艰,方寸大乱。

上官舞此刻心里着急,又怕被人看出,她低着头,手不经意地握紧了拳头。

独孤夫人脸色变化不定,而独孤家两个公子却笑呵呵地和丫鬟嬉戏着。独孤夫人猛地站了起来,刚走到门前,却又不敢贸然推开,她犹豫着,终于还是转了身,在门口来回走着。她皱着眉头,不一会又突然又转了身,朝门口走去,她鼓足了勇气,正要推开房间的门。

门却自己打开了,从里面谈笑着走出两个人,正是净空与小锦。

"三公子棋艺精湛尤胜当年,老衲佩服。"

"大师不计输赢,存心相让,佩服的应该是锦凰才对。"

大家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两个人旁若无人地互相谦让,独孤夫人的脸色死沉着,很是难看。虽然净空未曾对其他人说什么,但是大家却已经明白了一件事情:棋艺精湛的净空方丈输在了这个白衣少年手中。这无疑是向大家宣布,这个美少年就是传说中智霸天下的独孤三公子--独孤锦凰。他们没有办法想象,除了那个八岁已能平天下的三公子,谁还能有如此能耐。

小锦知道,今天这仗赢得很漂亮。她微微地扬起下巴,毕竟是年轻气盛,怎会不骄傲呢?长这么大,她是第一次有被人承认的感觉,从来都是末等生的她,终于感觉到了那种胜利的滋味。这些…都是碧落带给她的。她已经开始爱上扮演锦凰的感觉了!她看向独孤夫人,独孤家三位公子中,只有锦凰不是她亲生,她…一定会阻止自己掌管独孤家的!

"请三位公子上香。"不知何时,雨已停了,初晴的阳光洒在金色的佛殿,有种绝世的庄严。

独孤大公子独孤锦华和独孤二公子独孤锦忠依次跟在独孤夫人后上了香。

"三公子,请。"净空示意,小锦微微点头。

"这支香是替父亲大人敬的。"小锦淡然道,众人脸色骤变。独孤庆因将人殴打至死已经归案,秋后将问斩。此时一家之主之位空缺,锦凰替父上香,已然是向众人告知,他将会是独孤山庄的新主人。

"替父上香,理应由长子负责,锦凰你退下。"独孤夫人淡淡开口,语气很是不悦。

"夫人教训得是,不过这是父亲大人的意思。父亲大人说要孩儿替他上一支香,另外让夫人为他求一只签,等他出狱之时将签文告诉他。"小锦说道,意思就是这就是独孤庆已经定下一家之主之位,而且独孤庆一定会沉冤得雪,衣锦还乡。

"你…"独孤夫人狠狠地看了小锦一眼,似乎随时都要发作。

"嗯,我。"小锦戏弄般地回了一句,身边的丫鬟也不由得笑出声来。

"笑什么!"独孤夫人脸色更是难看,丫鬟们立刻闭了嘴,小锦却是微笑不答。

一边的净空目光落在了门口的对联上,小锦心领神会,微笑点头。白马寺门前对联上赫然写着: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慈颜常笑,笑世间可笑之人。

"三公子。"小锦轻摇着签筒,啪地一声,尘埃落定。

"大师?"

净空捡起签,脸色骤然变了,果然是…

暮春的夜晚,没有了早春般清透的凉意,微风卷着几瓣桃花掉入湖中。潮湿的空气中,可以闻到露水的味道。一片宁静中,水波被划开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哗然。一叶扁舟漂浮着靠了湖心的亭子,白衫少年提了盏雕花玲珑灯,灯光斜斜地打在他单薄的侧影上,移向了凉亭。

亭中立着一女子,月白色的织金斗篷沐浴在月华之下,空灵如仙。水亭不见奢华布置,等到夏日,这里遍是荷叶田田,芙蓉满天。这凉亭本是赏荷用,此时不是赏花季节,鲜有人蹋足。

"怎么这么久啊?"女子清亮的嗓音让整个凄清的夜突然明媚起来。

"你怎么换回了女装?"碧落将油灯放下,那女子的脸清晰起来。

"这鬼地方,肯定没人来。我天天扮男人扮得累死了,休息休息嘛。我还要穿着那破鞋子让人看过去高一些,那内增高的鞋子比高跟鞋还累你知道不?"小锦坐了下来,把鞋子一脱,却看碧落无可奈何地皱眉。祁朝虽然还算开放,但是女子将脚露出来,实在是有伤风化!

"你做得很好。"碧落轻声说道,小锦轻轻坐下,将赤足泡进水中,冰凉的湖水,让她迅速缩回了脚,碧落不由得莞尔。

"什么跟什么嘛!如果你来做更好,你连那秃驴下什么棋都知道干嘛不自己跟他下,你自己出面帮你老爹翻案不比我强,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是你教的,我来扮成你还不如你自己以三公子身份出现!还害我被那秃子给抓了一把!"小锦一脸的委屈,不平道。

碧落眼中一冷,猛地抓过小锦的手,把小锦吓了一跳。他目光收敛,小锦手掌上一道清痕触目惊心。

"他居然下这么狠手!"碧落咬牙道,小锦还没见过这个温润的男子发过火,可是此刻他眼中的愤怒让她有些不安。

"没什么的,上官姐姐封住了我的穴道,不怎么疼了。"小锦安慰起他来。

"胡闹!"碧落一声闷喝,语气中有些沉痛。

"她就算为了我,也不能这么做。封住你的穴道,会让你血脉不通,难道想让你的手废了不成!她不是怕你疼,是怕你喊疼会暴露身份误我的事!"碧落一向话不的多,此刻却心急之下说了一串话。

他叹了口气,小心地从怀中拿出一卷东西,细细地在亭栏上摊开。小锦定睛一看,哎呀她的妈啊,全是一根根的银针,长短不一,银光闪烁。

"喂…我封住穴道就不疼了,你…你你别拿这个东西在我眼前晃。"小锦吓得脸色发青,她才不要被针扎。碧落却没有理会她,他拿出针在油灯火苗中一扫,一把抓住小锦的手,手起针落。

小锦看了看自己的手,已经扎得和刺猬一样,但是好奇大过于恐惧,她安静下来,看着碧落为她疗伤。她抿着嘴唇,原来真的一点都不疼啊,传说医术高明的中医针灸是不疼的,居然是真的!

看着碧落,小锦的心莫明地柔软起来。好久没有被人这样照顾过了,爸爸忙着工作,凤夙忙着学习,她忙着看漫画追星,大家都很忙,连自己都不好好照顾自己,怎么奢望别人来照顾自己呢?

"好了,记得别吃辛辣的东西,你们小女孩就喜欢去集市买那些东西,要管好嘴巴!"碧落微笑着,用手拧了拧呆呆的小锦的鼻子,宠溺地说道。瞬间,他呆住了。他刚才,那么自然地就怜惜起了这小女孩,为她疗伤,为她心疼,刚才自己还…,自己是怎么了?像个兄长一样地想保护她?

"什么人?"陌生者的闯入打破了尴尬暧昧的气氛。

空气中银光一闪,碧落手中甩出银针,动作凌厉狠辣快到无法招架。

"一个下人,我刺中他昏穴,明天他就会忘记一切。"碧落说道,又恢复了他优雅的淡然。仿佛之前的轻松与温情都是幻觉。

"碧…碧落,你为什么不自己替你父亲讨回公道?"

"你可听说过?好奇心也会杀死人?"碧落说道,那笑容深不可测,深邃的目光在小锦眼中变得神秘而玩味。

第七章沉醉方知与君同

"你可听说过好奇心也会杀死人?"碧落没料到,自己的警告并没有打消小锦刨根问底的念头。

"你可知道我要是有问题不知道答案,会比死还难受?"小锦垂头丧气道,碧落一时语结。

"我并非他亲生的。父亲曾经在战乱的时候和家人失散,在外和一个女子生过一个女孩,取名锦凰。后来,那女子和那孩子都死在战乱中了,刚好父亲捡到了我,收养了我。我从小体弱多病。净空方丈曾经说我活不过十八岁。"

"可是,你活得好好的啊!"

"那是因为,父亲后来遇到一位来自苗疆的武林高手,将我带去和他习武,身体才好转很多。而且那人的医术之高,世人罕见,怕是连我们世代为医的独孤家都没法和他比。"

"他是谁?"

"无情公子。"碧落说道,小锦眼中出现了羡慕惊喜的神情。

"无情公子?就是十年前绝迹江湖的无情公子?那个一坐天下倾,一笑万山横。那个'男儿岂非无绝色,西子愧敢称倾国'的天下第一美人无情公子?那个智胜诸葛的无情公子?"小锦拉着碧落的衣袖激动不已,来祁朝听了上官舞讲祁朝的所有故事,她最崇拜的就是无情公子与尉迟雪溶。那个传奇中的男主角却被眼前的人说出来怎么能不让她激动。

"公子成亲后云游四海,将望月楼交给我打理。我也就成为了望月楼的祭司。望月楼曾经协同北平王南宫酏争夺王位,而且还与南诏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朝廷对望月楼一直很忌惮。我的身份特殊,实在不适合入朝为官替父亲申冤。"

"所以你就需要找一个人来代替你进入皇宫,然后你算了一卦,发现要找的人就是我!你让我顶替你的身份进宫,而你继续做你的望月楼祭司?"小锦瞪大了眼问。

"对!"

"还对呢,指不准哪天手被人给捏碎来!"小锦嘀咕着,却看见碧落眼底深沉的笑意。他牵过小锦的手,纤细的手指温柔地在她手上揉过,他轻轻地吹着气,小锦想抽回手,却被他紧紧抓住,不能动弹。

落花满阶的暮春天气,两个少年就这样对月而谈。连碧落也吃惊自己怎么会对她讲这么多,他告诉她他的小时侯,那样的意气风发,那样的骄傲跋扈,那样的少年风流,可最终却落得温如水,锐气也收敛得干净。在他见到了无情公子之后,这个八岁的少年眼中才有了佩服与惊艳,从此便是生死相随。小锦给碧落讲自己晚上的噩梦,讲自己在家乡怎么被人看不起,讲自己曾经很崇拜一个男孩子,总是跟着他跑然后,甚至摔倒了也不曾见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公子,你下次可不能再这样跑出去了,昨天夫人来找您,我说您睡了呢。"白兰给小锦梳一面着头,一面说道。自从上次出卖了小锦,她心里一直心存愧疚,可后来小锦非但没有责怪她,还把她留在了身边,还给她钱照顾家里人,从此白兰坚定了信念,以后就是为公子死,也是值得的了。小锦却没那么多想法,本来她是打算报复一下的,后来知道了白兰也是身不由己,自然不怪她了。

"夫人来找我,可有交代什么事情?"

"好像说是宰相家派人来了。"

"知道了。"来独孤府上半个月,小锦已经练就了不温不火,不浮不躁,喜怒不行于色的本事了。所以在白兰面前,她只轻描淡写地回应着。

"公子,你这是去哪里?"见小锦也不看食盒,白兰问道。

"一个人吃有什么意思,我去拜会拜会那位宰相府来的客人!"小锦霍然起身,啪的一声,一支木签掉落在地上。正是上次她求的那支…

帝女星?红颜乱?江山劫?那支签究竟说明了什么?

独孤山庄富可敌国,看来不是虚言。一间不大的屋子里,却件件物品都是价值连城。一张不大的红木圆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点心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名家之手。

"真浪费。"出身豪门的小锦都感叹独孤家的奢侈,不禁在心里骂了起来。难怪独孤庆被抓了还没人想替他翻案,原来他家都是一群只知道败家的饭桶!

小锦看着自己那两个拿真金碗吃饭的"哥哥",心里很是不齿。只有爆发户才如此地看中金银,而独孤一家可谓是富过三代了,本该以气质称贵,却不料还是如此的俗不可耐。看来独孤一家唯一看得下去的,也就是那个八岁就离开的碧落了。

"夫人,大哥,二哥。"小锦一一问候。

"你来了,见过陈大人。陈大人是顾丞相府上的得力助手,这次是特地来找你的。"独孤夫人不冷不热地说道。

"陈大人。"小锦微微一拱手,淡淡一笑,礼貌却不谦卑。

这位陈大人来是为了宰相顾天华之女与独孤锦凰的婚约,独孤家蒙难,他们是想退婚。此刻见到小锦如此尊华,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小舞。"小锦坐下,上官舞奉上一只青瓷杯。古朴的瓷器在众多金银器中更显出逼人的华贵。小锦微微一笑,越窑青瓷,果然名不虚传,青如玉,明如镜,声如磬。在这桌上一摆,就好像浓妆艳抹的女子看到了清水般的小龙女,再怎么鲜艳都落了俗套。

"家父让锦凰替他问候宰相大人。"小锦轻描淡写地说道,随手接过了上官舞递来的茶,漫不经心地吹着漂浮的茶叶。和碧落相处几日,她也学到了几分。行动间多了些温和的威严。独孤庆自从入狱以来,都是家中禁忌。此刻小锦却偏偏提起来,所有人都放下了碗,气氛变得古怪起来。

"家父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看到儿孙满堂,如今大哥与二哥均已成婚,锦凰不孝未能达成父亲心愿。所以…还望陈大人问问宰相大人,晚生与顾小姐的婚期能否提前?"

"这…"好一招先发制人,这位陈大人掏出手绢来擦了擦汗。小锦自顾自地喝着茶,泰然自若。

"宰相大人令在下前来,是为了和夫人商量退婚的事情。"他深深吸了口气,极不自在地说了这话。

"退婚…"独孤夫人顿时变了脸色,她放下碗,一脸震惊地看着对方。

"陆王爷向皇上上奏,说独孤大人是带罪之身,不可攀皇亲,宰相大人已经决定了,要退婚。"话已经说到这地步了,独孤家众人脸色都不好看。独孤锦华与独孤锦忠二人猛地站起来就要发作,却被独孤夫人警告的目光给压下去了。座上只有一人面不改色,那就是小锦!

"陈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沉默片刻,小锦终于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