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华锦嚼着蜜饯,苦味消散了去,又躺回床上,且催促他,“快些上床。”

这没了人抱着,实在是难捱。

顾轻衍重新躺回床上,听得她嘀嘀咕咕地说,“哎,以前也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着,如今怎么就这么没用啊,娇气死了。娇气也是病,也得治。”

顾轻衍失笑。

安华锦又嘀嘀咕咕两句后,提出要求,“顾轻衍,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你想听什么故事?”

“盘古开天地?牛郎织女传说?女娲造人?后裔射箭?精卫填海?夸父逐日?伏羲画卦?”

顾轻衍低头看着她,“这些故事你不是都不爱听?”

安华锦:“……”

噢,她想起来了,曾经请雨神时,她让他给讲故事,他讲了三个励志的,遭了她嫌弃,又讲了一个“嫦娥奔月”,也遭了她嫌弃。

她最喜欢听的是奇闻杂谈,当时他说他会讲。

于是,安华锦改口,“讲最好听的。”

“好。”

顾轻衍点点头,同意,给她讲了起来。这个时候,只要他能做到的要求,不管是什么,他都能答应,且很好脾气。

于是,他便给他讲起了他十多岁时最爱看的奇闻杂谈,这个比神话故事有趣多了,安华锦被他暖着,听着他在耳边讲故事,渐渐的,不知是药效起了作用,还是他本身起了作用,还是他的故事起了作用,总之,很快就不难受了。

顾轻衍见她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听的津津有味,心底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夜深人静,唯耳边这个人低低的悦耳的声音在盘旋。

安华锦渐渐支撑不住困意睡着了,在梦里,春风送暖,风和日丽,鸟语花香,有那么一个少年,人如玉,站在陌上,对她浅浅温温地含笑耳语。

一夜好梦。

早上睁开眼睛,梦里的那人就在她身边眼前,天色已大亮,外面的日头洒进来,满室金光。

安华锦愣了好一会神,才从梦里挣扎出来,看着身边陪着她安然地躺着睡的人,呐呐地问,“今日没去上朝?告假了?”

“嗯。”顾轻衍微笑,“看你一夜睡的酣然,怕你醒了不见我,好梦都觉得不甜了,便告假了。”

主要是,他知道她白日里还会难受,索性就告假陪着她,反正,忙了这么久,都未曾好好歇个一日半日。如今就算他称病告假,陛下也不会来抓他。

安华锦脸一红,以前,她天天惊梦,都是梦见他用剑架在她脖子上,这一夜,还是第一日,他温柔浅笑让她的心都跟着化了的好梦,还真是让他给说准了。

这个人真是……猜的这么准,是魔鬼吗?

第二十三章 很喜欢(一更)

一夜好睡,让安华锦的脸色比昨日好了很多,虽也看着苍白,但没那么血色全无的冷如冰霜了。

顾轻衍似乎也睡的很好,没因为怀里抱着个小姑娘,就心神荡漾的一夜七想八想睡不着,眉目神色看起来就是一夜好睡的精神。

他看着安华锦,眉眼温柔,“能起床吗?”

“能。”

人真是一个很神奇的动物,安华锦已不止一次的体会到,有顾轻衍在身边,她竟然能够在小腹疼的死去过来的小日子里,竟然可以一夜好梦到天亮。

对比苦药汤子,他真真正正地才是她的良药。

她披衣下床,先去了净房,收拾了一番后,折回来时,顾轻衍已让人打了温水,站在脸盆前,对她浅笑,“我帮你。”

安华锦乖乖地站在清水盆前,等着他伺候。

顾轻衍动作轻柔地掬了一捧水,给安华锦净面,又将她的手放进盆子里,将每根纤细如葱的手指都仔细地洗了一遍,然后用帕子给她擦掉水渍,又拉着她坐在镜子前,给她梳头。

安华锦懒歪歪地看着镜子里映出的人影,身后站着的人眉目如画温润如玉,她瞧着,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对她说,你完蛋了,完蛋了,这一辈子,怕是真离不了顾轻衍了。

她用舌尖抵了一会儿腮帮子,鼓着腮憋了一会儿,猛地回转身,一把将顾轻衍抱住,精瘦的腰身,让她抱了个满怀。

顾轻衍一愣,拿着梳子低头看着她,“怎么了?”

安华锦不吭声,只抱着他。

顾轻衍虽然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了解安华锦几分,但也不太摸得透她这忽然的动作,于是,静站了一会儿,任由她抱了一会儿,见她一声不吭,又压低了声音问,“怎么了?”

安华锦动了动身子,掐了掐他的腰,顾轻衍身子明显一颤,她才松开他,转过身,忽然不知从哪里生起的得意,微微扬起嘴角,“没事。”

顾轻衍:“……”

小姑娘的突然操作,真是难猜她的心思。

他认真地细究地对着镜子瞅了瞅她的表情,哑然而笑,微微弯身,压低声音凑近她耳边说,“很喜欢我了吗?”

安华锦:“……”

喜欢前面要加个很字的吗?

是啊,很喜欢很喜欢了呢。

安华锦眉眼的得意之色攸地褪去,瞪了他一眼,伸手推开他凑近到她耳边的脑袋,恶声恶气地说,“没有,快给我梳头,我饿了。”

顾轻衍站直身子低笑,“口是心非。”

安华锦:“……”

她伸手搓了搓耳朵,噎了一会儿,觉得不能怂,于是,理直气壮地说,“没有。”

谁口是心非了?喜欢前面加一个喜欢怎么够?很喜欢说一遍怎么够?要很很喜欢很很喜欢呢。

顾轻衍含笑看着她,从善如流,“好,你说没有就没有。”

安华锦听着他语气带着别有不相信的意味,安静地弯着嘴角闭了嘴。

顾轻衍梳头虽然生疏,但还是给安华锦梳了个很漂亮的发髻,然后重新拿了汤婆子塞进她手里,才与她一起去画堂用早膳。

孙伯笑呵呵地看着二人,“小郡主气色比昨日好了许多,辛苦顾大人了。”

“不辛苦,甘之如饴。”顾轻衍自然地面不红心不跳地落座。

安华锦倒是想脸红一下,但是她脸上没多少血色,也上涌不来,便抱着汤婆子坐下,转移话题,“孙伯,今日早膳好丰盛啊。”

“是呢,难得顾大人好些日子没来用早膳了。厨房多做了几样顾大人爱吃的。”孙伯笑呵呵的,“午膳小郡主和顾大人想吃什么?老奴也早早让厨房准备。”

“吃鱼。”安华锦说。

顾轻衍笑,“我与小郡主一样。”

孙伯应了一声,“老奴一会儿就吩咐人去池塘捞鱼,咱们家养的鱼又肥又美,顾九公子和三公主、长宁郡主都爱吃。”

用过早膳后,安华锦喝了汤药,懒歪歪地趴在桌子上,没多少力气。

顾轻衍看了她一会儿,“我抱你回床上躺着?”

安华锦点点头,的确,离开顾轻衍的怀里这么一会儿,她仿佛又快结成冰块了,小腹隐隐地又一阵阵疼起来,她对他伸出手。

顾轻衍站起身,将她抱住,进了里屋。

安华锦躺回床上,又八抓鱼地抱住他窝在他怀里,枕着他胳膊,待了一会儿,身子暖和了,她长吁短叹地说,“哎,顾轻衍,你身上是有什么魔咒吗?专门对我下的那种?否则,有你在,我怎么就不那么疼了呢。”

顾轻衍低咳了一声,“我也想知道,大约这就是上天让我做你未婚夫的作用?”

安华锦大乐,“可能是。”

她没试过躺在别的男人怀里被别的男人抱着,也不知道是否这份特殊和特别独属于顾轻衍。

不过他身子暖,身上的气息如清雪冷梅般好闻,这是普天下独一份的。

一日消磨而过。

第二日,安华锦度过了难熬的前两日,已好多了,便摆摆手,让顾轻衍去早朝了。

顾轻衍若是歇一日沐休不会引起人注意,但若是陪着她待在安家老宅一连歇个几日,那可不行。

顾轻衍不在,这一日,安华锦盖着薄被,抱着汤婆子,躺在美人靠上,懒洋洋的看书打发时间。

憋了两日的楚希芸和楚思妍前来看她,见到她的模样,吓了一跳。

楚希芸没见过脸色苍白气虚体弱的安华锦,“表姐,你病的这般严重吗?”

楚思妍也震惊了,“小安儿,你脸怎么这么白?”

安华锦见二人大惊小怪,一脸她得了大病的模样,摇头,“没什么大事儿,只是我打出生起在娘胎里落了寒症,每次来月事,都痛个死去活来。过几日就好了。”

二人没见过来月事还能让人瘦了一圈脸上全无血色的模样,坐在一起,细细地问了她一堆话,在得知她真的没事儿过几天就好了时,才点点头。

楚思妍忧心地说,“明日,武试会,陛下说让你做主,你这副样子,能行吗?”

楚希芸也担心,“要不你跟父皇说一声,往日推迟几日吧?”

“不用。”安华锦摇头,“明日就好多了,又不用我下场,我只让人搬把椅子坐着就行。”

“真的能行吗?”楚希芸怀疑。

“能行。”

楚思妍小声问,“小安儿,你明日能不能带着我去瞧瞧热闹啊?”

“不好吧?武试会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们去会被人说没规矩的。”楚希芸其实也想去,但她到底没楚思妍敢问出来。

安华锦倒很是痛快,“带着你们去也不是不行,你们乖乖的,跟着我,别惹事儿,别乱说话。”

“我们保证乖乖的。”楚思妍立即举手。

楚希芸也举手保证,很是欢喜,“可是父皇那里……”

“是为南阳军选人,陛下既然给了我绝对的话语权,自然不会插手的,何况,你们俩就陪着我而已。”安华锦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儿,也没那么多规矩,各大世家和朝臣们想往南阳军塞人,因为顾轻衍为了截住王岸知,她同意了这个武试会,但别的,就要按照她的规矩来。

如今,她闭门谢客,谁也不知道她到底要怎么考校,总之,一切都她说了算。

“小安儿,你真好。”楚思妍决定了,“我不要看上苏含了,以后我就跟着你。”

楚希芸嘴角瞅了瞅,“思妍,你若是一辈子不嫁人跟着小安儿,就算你爷爷不打死你,顾轻衍也会。”

楚思妍:“……”

她爷爷她倒是不太怕,但顾轻衍……

楚希芸是魔鬼吧?这个时候拆她的台。

安华锦好笑,拍拍楚思妍的脑袋,“把你嫁给沈远之得了。”

楚思妍睁大眼睛,“我不!”

安华锦才是魔鬼吧!

沈远之那个爱欺负人的坏蛋,一点儿都不可爱,她可不要被他欺负一辈子,他长的好也不行。

第二十四章 武考场(二更)

武试会这一日,皇帝下旨,将武考场给安华锦用来考校世家子弟们。

京中世家大族,与京外世家大族,在早给皇帝联合上折子时,便已有准备。于是,这一日,都选拔出了族中最出色的会武功懂兵书和用兵之道的子弟,早早来到了武考场。

安华锦穿了挺厚的衣服,抱着汤婆子,由楚思妍、楚希芸、顾轻期三人陪着,掐着时辰,进了武考场。

武考场门口,有兵部安排的人排成检验核实进场人的身份,没问题后,逐一放行。

安华锦没下马车,直接让人将车赶进了武考场。

楚思妍偷偷掀开车帘一觉,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安儿,好多人啊。”

“有多少?”安华锦不知道有多少人前来,她没问,兵部前两日来给她送名单,她因身子不舒服,连看也没看,也不知道有什么人前来参加选拔,也不知来了多少人。

“最起码有四五百人。”楚思妍伸出五根手指头晃了晃。

安华锦也讶异,“这么多的吗?”

楚思妍点头,“黑压压一片,我看着有这个数,小安儿,一日时间,能完事儿吗?”

“能。”别说五百人,就是一千人,她也有法子速战速决,在军队历练出来的她,讲究的就是个快,不拖泥带水。

马车来到点将台下,楚思妍和楚希芸一左一右地扶着安华锦下了马车。

安华锦扫了一眼,武考场上黑压压密压压地排队站了一大群人,楚思妍没说错,粗粗计算,还真是有四五百人。

每个人的腰间都挂着兵部发的专门参加这次考校的武试牌,每个人看起来都挺精神。

世家子弟们,自小也都粗略地会学些强身健体的功夫,骑马射箭倒也不在话下,但真正出类拔萃者少,大多都文弱,讲求个文采风流。

像顾轻衍王岸知那类,文武双全到拔尖,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

顾轻期是骑马来的,见安华锦下了马车看那些被世家门选拔出来想送进南阳军的人,压低声音对安华锦说,“本来京中各大世家府邸,没有这么多人参加的,但京外这三日里得到消息,来了许多人报名,所以,如今才这么多人。”

安华锦恍然,她就说嘛。

顾轻衍从袖中拿出一卷册子,递给安华锦,“七嫂,这两日你身体不适,没打探外面的消息,这是报名的册子,稍后你可以看看。”

安华锦脚步一顿,瞪着他,“不是不让你喊七嫂了吗?”

顾轻期挠挠头,委屈地小声说,“七哥不准许,说以后让我必须喊七嫂,若是我喊安小郡主,被他听见不喊七嫂,他就揍我。”

安华锦:“……”

顾轻衍能耐了。这个霸道鬼。

安华锦本想忿忿地骂顾轻衍一句,但想到他这三日里任劳任怨地当她的人工暖炉且围着她转地伺候她洗脸吃药吃饭喝水,以他的身份,他打小估计就没伺候过谁,如今将她当小祖宗一般地伺候,她便骂不出来了。

她无语了一会儿,一手抱着汤婆子,一手揉揉眉心,“行,叫就叫吧。”

反正除了顾轻衍,她也不想嫁别人了,这一辈子算是栽给他了。

顾轻衍松了一口气,嘿嘿一笑,很甜很甜地喊了一声,“七嫂。”

安华锦:“……”

这么甜,看来没少吃糖。

楚思妍羡慕地看着顾轻期,有这么一个嫂子多好啊,她也想喊嫂子,可是她哥不争气,不得小安儿的心,有顾轻衍在,他哥一辈子估计都娶不着人,她不太高兴地狠狠地瞪了顾轻期一眼。

顾轻衍接收到了楚思妍瞪他的眼神:“……”

她喊安小郡主嫂子,没得罪长宁郡主吧?他怎么就挨瞪了?

楚希芸倒是不吃这个醋,毕竟,无论是表姐,还是嫂子,都很亲,就她亲哥那个淡漠寡趣的性子,连她都不往他跟前凑,更别说爱玩好玩喜欢热闹的安华锦了。虽然她也听说了,她父皇想要取消安顾联姻,让她哥娶安华锦,但显然,无论是安家,还是顾家,都不会同意的,她还是觉得顾轻衍和安华锦最般配。

顾轻衍那么好的男人,天下谁不想要?安华锦不要顾轻衍,反而要她哥,是傻了吗?她都觉得不可能。

三人陪着安华锦上了点将台,点将台的台阶有十几层,安华锦的月事儿还没彻底过去,本就身体虚弱没多少力气,如今更是走的她一身的汗。

点将台上,坐着兵部的几位大人,其中有一个熟人,王岸知。

安华锦瞧见王岸知,这才想起,他已经得了圣命,入职兵部。

此次的事情虽然安排的急,但丝毫不影响它的重大性,是历年来都不曾有过的。南阳军从没这般选过人,尤其是大批的世家子弟。

兵部的人得了陛下圣旨,又有各大世家和各大府邸盯着,对此次的大事儿很是慎重和上心,尤其是安华锦的身份,从今年她来京起,不是刺杀就是下毒就是劫杀的,一直风波不断,他们可怕此次再出什么乱子,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皇帝的圣旨虽然说是兵部派几个人协助安排,但是兵部可不敢真的只派几个人应付,于是,连兵部老尚书都出动了,带着一众人等,早来了一步,只等着安华锦来。

安华锦虽是掐着点儿来的,但没想到这场面很盛大,连兵部的老尚书都来跟着她一起坐镇了,她笑着走上前,对兵部老尚书见了一礼,“辛苦老尚书也来陪着我了。”

老尚书笑呵呵地还了一礼,“小郡主请上座。”

虽然她一个小郡主没有老尚书品级高权重,但这毕竟是南阳军选拔,是她的主场,所以,安华锦倒也不客气,便抱着汤婆子上座了。

她含笑落座后,扫了一眼,“兵部在老尚书的带领下,这是倾巢出动了吗?”

老尚书呵呵一笑,“陛下很是上心此事,老臣也不敢不慎重啊。如今兵部也无别的什么事儿,今日能来的都来了。”

他给安华锦介绍了一番属下的人,着重地介绍了两位兵部左右侍郎和王岸知。

王岸知微微含笑,“安小郡主,兵部和南阳军,也算是一家,以后多多关照。”

安华锦也不动声色地含笑,场面话也说的很足,“是呢,正是一家,以后若是边境再打起仗来,南阳军也是要多多仰仗兵部配合的。王大人以后也请多多关照,可别因为你我打了一架,就找南阳军的麻烦,给南阳军穿小鞋。毕竟,咱们都是为大楚为陛下尽忠。”

王岸知扬眉,笑的别有深意,“不会,以后打交道多了,小郡主就不会这般误会我了。只要是为了大楚,为了南阳军,小郡主但有吩咐,本官在所不辞。”

“那就好,我就放心了。”安华锦扭过头,对兵部尚书说,“老尚书,可以开始了吧?”

“可以开始了,小郡主打算怎么考校?老夫也没想到来的人如此之多,京外各大世家,得到消息的,都快马加鞭来了,这人就这般多了。”

安华锦从袖中拿出顾轻期给她的那卷册子,粗粗略略地看了一眼,当在末尾最后一个名字上看到熟悉的人名时,惊讶了一下。

崔灼?他也来了?

安华锦抬起头,向台下扫了一眼,密压压一片,没看到崔灼,大约如他的名字一般,排在了末尾。

她伸手点了点这个人名,笑着问,“老尚书,除了王家,崔家也来人了?”

老尚书点头,捋着胡须说,“王家本来举荐六郎,但因六郎入了兵部,所以,王家又另外举荐了旁系一位懂些功夫的公子,崔家的确来人了,来的这位,还是崔家的嫡出嫡子嫡孙崔灼,这位崔灼公子,可了不得,文采斐然,十分出众,只是没听说这位公子也懂武,所以,老夫听闻崔家来报名的人是他,也很是震惊。”

各大世家,都没有把嫡子嫡孙继承人送去南阳军的,选拔出来的人,虽也有嫡子,但都是嫡次子或者别的,只有崔家,十分不同,这次竟然让嫡子嫡孙培养的继承人崔灼前来参加南阳军的入军选拔。不知道崔家是怎么想的。

第二十五章 机锋(一更)

南阳军一直有军规,入了南阳军,就是南阳的人,虽陛下在上,但一切的军内事务和职位,都由南阳王府说了算。

正因为南阳军从大楚建朝伊始的特殊性,所以,一百五十年以来,才没有哪个家族哪个人能取代南阳军的地位,哪怕今上在十八年前的劫粮案发生后怀疑南阳军,但这么多年,也没敢轻举妄动。

只要南阳军不反,皇权安稳,这军制也至今没改。

这一百五十年来,也不是没人不想改,起初建朝的几十年,朝廷十分倚重依靠南阳军守卫大楚巩固与南齐和南梁三足鼎立的皇权,几十年后,这种军制渐渐趋于成熟,与南梁和南齐每隔几年十几年一直摩擦一回,又这般过了百年,直到当今陛下登基,陛下的性子,不如先皇们宽厚心怀宽广,所以,在南齐和南梁的暗中安排下,张宰辅入了大楚朝廷,成了南齐和南梁安插在大楚最大的内奸,他用劫粮案离间了君臣之心。

也正是因此,当今陛下压着兵器监改善兵器,玉雪岭一战,南阳军才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安家父子三人埋骨沙场,似乎挽回了陛下与南阳王府的僵持,才换得帝王的些许愧疚,自此,对南阳军温和了,没那么防备了,也没那么针对了。

八年已过,南阳王老了,安华锦一个女儿家已长成。按理说,这朝廷没有安华锦一个小女娃子的地位,但是,谁叫她是自小被老南阳王带在军中教养在军中长大呢?谁叫南阳王府没男丁了呢?唯她一个姓安的,哪怕是女儿家,反而打破了先例,成了南阳王府在京中的话语权代表。

有老南阳王支持,皇帝也说不出什么,况且自他即位,每年拨给南阳王府的军饷实在个磕碜,南阳王府每年几乎都是自己想方设法在养兵,不曾与他计较,他在张宰辅案发后想起,都觉得脸上无光。

尤其是他派人送军饷去南阳王府后,回来的江云弈等人禀报情况,知道这三年来,自从老南阳王身体不好,安华锦长大,渐渐地接手了南阳军的一应事务后,目前由安华锦来做南阳军的主,他也更反驳不了。

若不是各大世家和朝臣们的奏本堆满了南书房,皇帝迫于压力,还真不想给安华锦这个权利。毕竟,安华锦一个小丫头暗中做多少和摆在明面上来做,还是不一样的。

可是,各大世家们为了各自的利益,都觉得不能落后于顾家,顾家送进南阳军一个顾轻期,虽然顾轻衍离开顾家老宅放弃一切顾家子孙的利益自立门户,但那也让人眼热,所以,皇帝也没法子,加之顾轻衍支持,只能应了。

今日,安华锦坐在这点将台上,来自己做主考校,虽年纪轻轻,还是个小姑娘的模样,但谁也不敢小看她。她的威名可不止三年前揍了楚宸,今年来京,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拉了多少人下马,没人不说她厉害。

只是,没人想到,崔家派出了个嫡子嫡孙,这事儿可大了。

是崔家放弃崔灼了?

还是崔家有什么安排?竟然让嫡子入南阳军?要知道,进了南阳军,那等同于进了南阳王府的内制,可不是身在朝中,官居朝堂,不一样的。

安华锦粗略地看了一遍名单,心中也想着崔灼怎么来了?她不太敢猜测是不是为了她而来,但又心里隐隐地觉得大约是的,毕竟,说她来京后,崔灼相思成病。

难道是崔灼说服了崔家老爷子?或者说,也如顾轻期一般,放弃了崔家?

她没见到崔灼,一时间也不好揣测真实原因,她寻思了片刻,本来打算一日就完成的考校,便决定再延长一日。

于是,她将名单对折,对老尚书说,“人太多,一日也考校不完,不如将这些人一分为二,名单前一半人今日考校,后一半人,留着明日考校。否则太累了,我可吃不消。”

老尚书也觉得人太多了,自然没意见,“老夫只是作陪,一切听小郡主安排。”

安华锦点点头,于是,便按照安排吩咐了下去。

她一声命令既出,武考场上呼啦啦撤走了一半人。

安华锦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份卷宗,递给老尚书,“就按照这上面所写,让这些人十人一组,根据我安排的考校内容,五组为一方阵,一起上武考场,我就在这里看着,有看中的人,我会选出来,直接过关。”

老尚书接过来一看,这卷宗不厚,逐条写满了武考场的要求,最主要的是排兵布阵,放在第一条,被京中所有人想提前找安华锦走后门知道的考校内容,如今被她闭门三日后拿出来,没什么特别刁钻刁难之处,看起来很寻常。

他看了一遍,转向安华锦,“安小郡主,这是不是过于简单了?”

安华锦笑,“简单还不好?您有所不知,南阳军是真的缺人。”

老尚书从她的笑里,似乎看到了俏皮之色,一时也猜不透这位小姑娘真正的想法,只能笑着将卷宗递给王岸知,“六郎,你安排下去吧。”

王岸知身后接过,看了一遍,眯了眯眼睛,抬起头,别有深意地看了安华锦一眼,“小郡主看起来气色不好,脸色很是苍白,是生病了吗?”

安华锦被他关心了一下,扬了扬下巴,“也不算生病。”

“那小郡主怎么这副气色?”王岸知追问了一句。

安华锦本来不想与他多说什么,如今见他很有谈话的兴趣,她恶意忽然从心底生起,对他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