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说去,就是一个“钱”字打动了他们。

何况芳菲在三房做生意这件事上展现出来的手腕和人脉,也足以让秦大老爷惊心。

他都不知道三弟和三弟妹做下了这样的事,七丫头一个足不出户的弱女,却能拿到那些单据…

既然她想单过,就让她单过吧,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于是秦大老爷爽快地让人在小偏院后头开了个后门,盖了间小门房,拨了个老苍头来当门子。又答应了芳菲的要求,让人把她娘的嫁妆给她抬了过来。

“哎…咱们总算能清净点了。”

芳菲甚至放松的伸了伸懒腰。

现在只要把偏院通往大宅的门一落闩,她这就是个自成一体的小天地。再也不用每次出门都去跟管家的三夫人或者是秦老夫人请示,也不用天天晨昏定省,更不用掺和进秦家的是非圈里…

虽然付出的代价也不小,首当其冲就是钱的问题。取水、做饭、出门租轿子马车…各种不便一定会接踵而至。不过还是值得的

“她们三个怎么看?”

芳菲刻意把那三个丫鬟支开,就是要跟春雨说这个事。

春雨悄声说:“没说什么,也许是顾忌着奴婢在场。她们都是外头买来的,没有娘老子在那府里,也没什么可牵挂的,再说现在不还是一样给姑娘您干活?”

“春月和春云也许没想什么,这个春芽…”芳菲摇摇头,说道:“反正现在三夫人也走了,也没把她带走。算了,还是照样用着吧。”

想了想,她又说:“她们现在分工变了,未尝没有怨言,何况跟着我小门小户的也没个提升的机会了。你可以透点口风给她们,说我出阁本家是不会给我陪多少嫁妆的,丫鬟什么的更少,她们就给我干这几个月的活,等我出阁了就把她们放回去。免得她们又生出点不该有的心思来”

“是。”春雨心领神会。她的卖身契在芳菲手里,肯定是芳菲去哪她就去哪的,那三个可没她这份忠心。还得敲打敲打才好

生活上的琐事,并没有让芳菲觉得麻烦。恰恰相反,她还有点儿难得的兴奋…

“算了算日子,也该到府试了。”芳菲有片刻的失神。“不知道陆哥哥府试准备得如何了?”

府试那日,陆寒天没亮就起来了。

陆家的长工四叔早把租来的马车套好了,就在门外等着陆寒上车。陆寒手里依然提着芳菲让人送来的那个“送考提篮”,里头还多放了两三个厨娘四嫂做好的炊饼。

四嫂送他出门,嘱咐自己的丈夫:“路上当心点,别把少爷颠簸坏了”

四叔是个话很少的人,这也是让陆寒很满意的一点。

马车出门时,头上依然是满天星斗。没想到才过了几条街,路上的人声就多了起来。陆寒掀开帘子一看,嗬,好家伙,到处都是人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大清早的往同一个地方赶…这可是府试,阳城辖下十二个州县的童生全部都要来府学考试的——重点是,不仅仅是今年通过了县试的童生,还有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的…咳咳,只要没考过府试的,可以一考再考考到老死。

因此参加府试的人数众多,一点也不奇怪。马车再走了一条街之后,终于不得不停了下来。陆寒看看天色,知道耽搁不起,只好对四叔说:“四叔,你把车先拉回家吧,我走路去。”

四叔也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陆寒下了车,在车与车、马与马之间的缝隙里钻了过去…

“希望少爷能够顺利过关。”四叔默默地想。

在同一个时候,芳菲也早早起来了,站在窗前看着天上的星辰,想着和四叔一样的事情。

虽然府试的淘汰率高得惊人,不过陆哥哥的水平应该还是足以应付的吧?

不说别的,就说陆寒的那一笔工整劲秀的书法,是有极大的过关优势。

芳菲上辈子教人攻关高考,每天一再强调的就是——你一定要练字,练出一笔端正的好字。漂亮的卷面对于评卷人的冲击有多大,这是不言而喻的。

而陆寒的字,在这个每个书生都有一手过得去的书法的时代,依然是出类拔萃的。所以,芳菲对他通过考试很有信心——府试再难,也是一场层次较低的淘汰试罢了,考生水平还是普遍低下的。

考场里的陆寒拿到卷子,看了两眼题目,便提笔埋头写了起来。而和他的平静相对应的,则是周围考生低低的惊呼声——今年的考题也太难了吧这两篇八股文的题目连破题都困难啊,考官大人您这是唱的哪一出?

作为主考官的陶学政,坐在府学考场大堂的书案后,越过无数的人头看向陆寒的位置。

已经在答题了…

陶学政的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

陆寒,今天你又会给我什么惊喜呢?

府试上千学子的试卷,全都要由陶学政一个人来批改,成绩当然不可能立刻就公布出来。

陆寒走在回家的路上,想着他交卷时陶学政那极富深意的笑容,心里略路明白了一点。

是同安学派在对他这个小小的童生卖好…

实在太看得起他了

陆寒并不感到喜悦,反而觉得肩上有些发沉。

有些人情,并不是那么容易随便接受的。受了人家的人情,必定要还…可是,到时候,你还不还得起,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不过,难道为了不欠人情就不去科考吗?那也太傻气了。

陆寒摇了摇头,把阴郁的情绪甩到一边。

顺其自然吧他只求无愧于心就好了

三天后,府试的成绩公布在阳城府衙的照壁上了。

正文 第八十六章:双案

第八十六章:双案

“你说什么?”

芳菲看着眼前一脸喜气的春雨,不由得追问了一句:“你再说一遍?”

春雨笑容可掬,以为姑娘欢喜过头了,忙说:“奴婢说的是真的陆少爷又得了个案首”

县府双案了…

这不可能是巧合

芳菲深吸了一口气,脑筋飞快地转动起来。

第一次的主考是阳城下的阳宾县县令章秉毅。第二次的主考是阳城府学政陶育。

这两个人之间的联系…

她是下过苦功去研究县级以上官员的履历文风和喜好的,光是搜集这些资料就用去了她将近一年的时间,为的就是让陆寒在考试中能够顺利过关。

正因为她比一般的闺中女子——甚至比许多应考的学子,更了解这些科考背后的内幕,所以对于陆寒再次得到案首这一成绩感到极为诧异。

陶育为什么要卖这个人情给陆寒呢?

府试尽管是要“糊名”的,但也不是没有人为操作的余地。最大的问题就是,交卷的时候是直接交到学政手中…学政在接过考卷的时候,可以先看到考生的字迹。

光凭字迹,便能够分辨是谁的卷子了。

当然这个制度虽然有容易产生黑幕的一面,但也不能让学政一人只手遮天。如果选出的一等、二等考生文章太差,这陶学政的政治生涯也就到了头,因为这些卷子是要被知府和上一级的提学来复核的。

陆寒的学问自然是好的…芳菲知道他的文章在一等里肯定也是个拔尖的。如果他只是这一场被点为案首,芳菲还没那么奇怪。但和前面的县试案首一联想起来,这就很明显了。

同安学派啊。芳菲托着香腮陷入了沉思之中。当年她将陆寒的文章送到宁川公的面前,并没有想过会是今天这样的结果。宁川公不但赏识他,还特地让他的门人庇护陆寒…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芳菲对于自己当年的决定,略略有些后悔。她会不会在无意间,将陆寒扯进了一个看不见的漩涡…

陆寒倒很坦然,他从陶学政看他的眼神中已经明白了大半。因此亲眼看到结果的时候,完全没有一丝的惊讶,只觉得自己的猜想得到了印证。

“恭喜年兄”

“恭喜恭喜,年兄已经是县府双案了”

“是呀,再夺一个院试魁首,年兄就是‘小三元’”

“哎呀本朝以来,还不知道有没有人得过‘小三元’?这可是只在书上见过的”

面对身边众多学子潮水般的恭维,陆寒却越发冷静。因为他明白,自己虽然不是没有这样的实力,可是如今的成绩,却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护航的结果。

这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当你知道自己的努力掺进了杂质,总会感到不那么痛快,陆寒此刻就是这样的心情。

他便谦虚了一阵,说全是运气云云,面上并无一丝骄矜之色。许多人暗地里妒恨他的,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宠辱不惊,对他的嫉妒也就少了几分。

即使是“县府双案”,也还不是秀才。必须要通过两个月后的院试,才能得到一个“秀才”的功名…

陆寒和芳菲的父亲,都是在二十二岁那一年得的秀才,已经算是少年俊才。不过,陆寒今年才十八,又比他的父亲更早了一步…而且,只要他在院试上保持原有的水准,这功名必然是他的囊中之物。

之所以这么说,是有原因的。县试和府试,是用来大量淘汰考生的初级试,目的是把多数人刷下来…呃,话不好听,不过就是这个道理。

而院试,却是选拨试,只要是过了府试的考生,就算在院试里成绩再差,也能捞个在县学读书的资格。而有将近七成的考生,都能通过院试获得秀才资格…陆寒可是府试的“案首”,属于金字塔顶端的人物,只要到时候不是头脑发昏神经失常,一个秀才那是跑不掉的。

因此当他从府衙看完成绩回到陆家宅子里的时候,闻风而来的亲友们已经把宅子的大门围了起来,个个争着向他道喜。

连他的叔叔陆月思,也厚着脸皮来了,手上还破天荒的提了两挂猪肉。

“我就知道我们寒哥是个有出息的”陆月思大力地拍着陆寒的肩膀,呵呵笑着,仿佛之前所有的不愉快都没发生过一样。

众人附和着七嘴八舌说陆寒从小就聪明,以后一定大有前途之类的话,完全不觉得肉麻。

陆寒心里越发不耐烦,可是又不能表现出一星半点。因为在这世上,宗族是一个人永远无法摆脱的东西,身为晚辈的他不可能当众对长辈们不敬,不然他的仕途还没开始就要完蛋了。

这些人,在他最艰难的时候,他们在哪里?

陆寒开始无比的想念芳菲的笑容。只有她,才是支撑着他一直努力下去的唯一动力…

芳菲这边也不清静。

秦大老爷的继室夫人劳氏坐在她面前,一个劲儿地唠叨:“我活了这么把年纪,还没听说过咱阳城出过这样的事呢两试案首,陆家少爷可真是个大才子…”

芳菲的笑脸都有些僵硬了。这位劳氏夫人出身比较低微,只是一个普通的清白人家的女儿,不然也不会给秦大老爷当继室了。听她说话做派,俗不可耐,偏偏芳菲又不能不应酬她。

那劳氏还在絮絮叨叨地说话:“我一进这门,就听大伙儿说我们七丫头是最有福气的。可不是订下这样的好亲,将来肯定是举人娘子了。那得多大的体面啊”

“伯母您太客气了,这些都还是后话呢,咱先不提这个了。”芳菲顾左右而言他,状若无意地问起秦家的情况来:“如今家里人少了,大伯母掌家轻松许多了吧?”

“哪里”说起这个,劳氏这继室可是一肚子苦水要倒:“我跟你说…”

她的注意力果然被芳菲引开了,喋喋不休地向芳菲说起大房眼下的情况来。见芳菲听得认真,还时不时安慰她两句,就说得更多了…

芳菲把劳氏说的话都记在脑子里。她眼下还是秦家的人,对秦家的事情总得有个底才好。把所有的情况摸清,是芳菲的一贯做法。不然,她也无法顺利从孙氏手里夺回属于她自己的那份家当。

唉,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离开这个家呢?

芳菲看着劳氏一张一合的嘴巴,无奈地想。

院试的时间在六月里。这回可得出远门了,得到江南道的首府江城去考试。

“到时候天那么热,又是走的水路,怕陆哥哥都给热坏了。”芳菲一面翻看着手里的医书,一面和春雨商量着:“我给你写几个方子,你去医馆里给我找方子抓这些药回来。我自己给他做避暑消暑的药丸好了,药丸带起来也方便。”

市面上卖的药丸配方总是太简单,芳菲买回来研究过,总觉得不够满意。真正的秘方药丸,卖得又死贵,芳菲才不去吃那个亏。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是”春雨笑眯眯地应下了,又说:“姑娘对陆少爷真好”

“你少打趣我”

芳菲笑着推了推春雨。“对了,我还想跟你商量呢。你在我屋里一耽搁,眼看着下半年就二十了,再耽搁就成老姑娘了。我想问问你有什么想法?”

春雨脸一红:“奴婢愿意一辈子陪着姑娘不出去。”

“这话真糊涂”芳菲轻笑了几声:“我都要出去了,你不出去?”

“哎呀,姑娘,您就别提奴婢的事了,想着您的陆少爷就行了”春雨尽管比芳菲大了近两岁,也还是个年轻女孩子,听到这些事害臊得不行。

芳菲却认真的说:“春雨,咱们朝夕相处十来年了,我的性情你也是知道了。你要是过得不好,我能舒坦了?所以啊,你要是对自己的事有什么想法,那就及时跟我说,我替你做主,好不好?”

春雨不敢再接话,借口要去看春月做饭,一扭头匆匆走了。

芳菲看着她的背影一直暗笑不已。春雨以为自己不知道?她和她娘家那个远方表哥…

看来还是找机会提点提点她。她那个做绸缎店学徒的表哥,要是个能干的,自己也可以给他点活干干…

有了事情可做,日子过得特别快。芳菲如今每天的任务,就是给陆寒配备各种出门要带的药丸子。中暑用的、伤风用的、消食用的、头痛用的…不一而足。还有提神醒脑的药水,和治疗外伤的创伤药,她也都不厌其烦地备下了。出门在外,又是十来天的时间,不带点日常用药怎么行?

还有,既然是去江城这样的大城市考试,身上穿得太寒酸也不好,免得被人轻慢。考虑到陆寒才刚除服半年,芳菲让春雨买了一匹青竹布和一匹白绫回来,给陆寒做了三身夏装三身中衣,既轻便又凉快,还不显得张扬。如今她的针线功夫也练出来了好歹在闺学里学过针法的。

天气一日热似一日,转眼就到了六月。

正文 第八十七章:出事

第八十七章:出事

从阳城到江城,走水路陆路皆可。不过一般而言,大家都喜欢走水路,要比陆路快得多——当然,船费稍微比车马费要高一点。

所以往阳城赴考的学子们,立刻无形中被分为了三等。

一等的,家有余财,会给考生租一条齐全的小船,自个儿带着个小书童美滋滋地坐船出门。这样一来,又清净又自在,还能时不时停下来欣赏两岸风光,又有书童服侍盥洗进食,岂不美哉。

二等的,手头略宽裕,便和几个同伴一起坐大客船。大客船上的客人三教九流不一而足,住的舱房也不够干净,当然比不上自己坐条小船那么舒服。不过也就一天多的行程,熬一熬也就过去了,重点是快。

三等不用说,就是搭车马行的马车从陆路走了。更穷困的,可以自己徒步上江城——那就得提前六七天出发,基本上无人采用这种走法。

照芳菲的意思,别省那个钱,租条小船就挺好,图的是个舒服惬意。陆寒却坚持坐大客船。

他让方和转告芳菲:“如今外头听说有几股水盗横行,坐小船不一定安全,还是大客船人多保险一点儿。”

芳菲听了这话,觉得也是正理,便没有再说什么。只交代春雨把她给陆寒备下的衣裳、药品、干粮、文具什么的都送到陆寒手上,嘱咐他在路上别为了省钱坏了大事,该花的钱还是要花。

六月初五,陆寒带着简单的包袱由四叔驾车送到了码头,和几位同年一起登船往江城而去。

这几位同年也都和陆寒差不多的家境,只是年纪都比陆寒大一些,有的二十出头,有的年近三十,还都算是年轻人。

他们中有一两个是原来被院试刷下来送回府学继续深造的学子,另外几个和陆寒一样是第一次参加院试,不过大家既然是同乡,自然要在路上互相照拂,所以彼此之间相处还算愉快。

陆寒和一个二十多岁的学子叫童良弼的住一间舱房。童良弼比陆寒高一些,长了一张和气的圆脸,唇上留了两撇短须,显得比实际年龄要略大。两人虽然素昧平生,不过看得出这童良弼却是个豪爽之人。

“来,小陆,你就睡这吧,这边干净。”

一进舱房,童良弼一打量里头的环境,便将自己的行李放到了一张较为脏乱的板床上,指着另一边让陆寒去睡。

陆寒见他说话爽利,语气真诚,也不多推辞:“谢谢童兄。”

“不用谢,我比你大多了,该照顾你的。”童良弼一挥手,大大咧咧地笑着:“我可是第二回来考院试啦”丝毫不以落第为耻。

“这回童兄一定能蟾宫夺桂的。”陆寒一边打理着自己的床铺一边笑道。

“嘿嘿,承你吉言”童良弼又哈哈笑了几声。“我虽然姓童,可真是一点儿都不想再当童生啦”

陆寒被童良弼的话逗笑了。看来有这样一位年兄相伴,路途上不愁寂寞了

四叔送陆寒上了码头,直接回头就去秦家后门跟那老苍头说让他转告七小姐,陆少爷出门了。

听春雨来报说陆寒已经启程,芳菲微微颔首。没有再说什么。她只担心陆寒会水土不服生病耽误考试,不过最近几天刚下了一场大雨,天气没前些日子那么闷热,应该不至于会中暑吧…

“姑娘不用担忧,陆少爷定能一举夺魁,考一个‘小三元’回来的。”春雨宽慰芳菲说:“我近日可是常常听人说这‘小三元’的稀罕呢虽说同样是考中秀才,但是能连中三元的,那可是大才子,将来一定能当进士老爷的”

“你这丫头”芳菲失笑了。

“你当‘小三元’是那么好中的呀?江南道数千学子都齐聚一堂,个个都是在县试府试里头脱颖而出的人中俊杰。这里头多少卧虎藏龙之辈,哪里有那么好的运气再中个案首?他能考上一等,我就心足了。”

芳菲早调查过,那江南道提学吕墨涵吕大人,并非同安门人,而是个不折不扣的西南帮。没有了宁川公的刻意关照,陆寒想要再中个第一,那可就难了。

不过,这却是芳菲和陆寒所希望看到的结果…既然要考试,功名自然是要的。成绩也必须在一等之内,才显得出他的实力,为将来的仕途生涯添上一笔重色。

但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他们都深深的记在心中。太出风头…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这‘小三元’不中也罢

芳菲取过绣活来,和春雨相对坐在屋中的罗汉床上做针线,转眼便到了晚上。吃过晚膳,春云春月拿水把屋里屋外洒了一遍,让小院的空气变得更加清凉。

春雨服侍芳菲睡下,自己也在外间的小床上睡着了。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听见有人在拍小院的后门,春雨立刻惊醒过来。

她一看天色,已经微微发白,想来已到了五更天。

芳菲已经披衣下床,皱眉问了一声。

春雨说:“不清楚。奴婢去看看。”

春芽几个也都醒了,穿上衣裳走出了她们的房门。春雨交代她们进去陪着芳菲,自己去门房那儿看情况。

芳菲只觉得一阵心惊肉跳,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陆寒这才走了不到一天…算算行程,顶多是到了中途而已。千万不要是他出事啊

“姑娘,您先喝杯茶吧。”

春芽递过一杯热茶,芳菲信手拿过来一口喝干,嘴里仍然有些发苦。

只听春雨匆忙的脚步声在屋外响起,这脚步声像是踩在芳菲的心上,让她全身的汗毛忍不住竖了起来。春雨平日是个稳重的性子,这么慌乱…

“姑娘,不好了”

春雨急急走到芳菲跟前来,才刚开口就让芳菲大吃一惊。

“四叔刚刚过来报信,说陆少爷坐的客船…让水盗给劫了”

哐当

芳菲手中的杯子一下子掉在地上。

“走,我亲自去问他”

芳菲顾不上梳妆,就那样披着外裳往屋外走。本来这是很不妥当的,可几个丫鬟心里一样乱得要命,竟没人出声提醒芳菲。

芳菲自个心里就更是乱成了一团,像装了一笼小兔子似的。她疾步拐出院子小门走到后门门房,那老苍头忙向她行礼:“七小姐”

芳菲随意点了一下头,便走到门边对外头喊了声:“四叔”

那四叔早就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他又是个寡言少语不会说话的,这一着急,说的话便断断续续,差点还咬了自个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