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里的恐惧无法抑制的溢出来,展昭打横将她抱起,快步走出院门。

正巧,那差役喝饱了茶才走过来,见得这幅情景,一时摸不着头脑。

“展大人,你这是……咱们,啥时候动身啊?这得快些出发才好啊,要不然……”

他还欲说话,却被展昭那寒意甚浓的眼神吓得再没了下文,颤颤巍巍地往后退了一步给他让路。

展昭冷眼扫了扫他又收回目光,星眸寒凛,浑身的气息冰筋彻骨。

待他走了大半日,小差役才回神过来,吃的热茶早不起作用。他用手上下搓了搓胳膊,抱着臂哆哆嗦嗦地看着展昭离去的方向,心有余悸。

“这展大人的脸,怎么跟变天似的,说变就变了呢。还是师父说得好啊,南侠招惹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还是找来了啊……果然小西还是比较执着的那一个。

展大人老是避战求和……

哎哎哎,这么搞起来,两个人都挺难受的。最最苦了温延啊!!

话说,最近JJ很抽,居然回复还要审核= =,这是神马的神马啊……

各位,蹲坑辛苦了!!!更新不快,小赏感到很抱歉!!!

好吧,让我们接下来温馨温馨=v=

☆、【欲说·还休】

走进药堂里时,大夫刚要打烊,展昭浑身覆上了一层细碎的雪花,便是连发丝也被润湿尽了,他却好似全然不知。怀中的莫愁裹着他的披风,面无血色。

“苏大夫……”

大夫虽说上了年纪,但还是听说过他的,知道是从开封罚罪来的护卫大人。他便不敢怠慢,连忙腾出床铺来叫展昭将人放上去,先是把了把脉,而后这眉头就立即皱了起来。

“这姑娘身子骨太虚了,怕是就剩了这一口气儿。”

展昭听得骤然一惊,急声道:“大夫,你一定要救她!”

“莫急莫急,容我试试……也不是没得救。”

苏大夫捋着胡须,先是掏了银针替她疏通浑身血脉,而后又用热巾布裹好她的脖颈,手拿针于火焰上掠了几掠,这才开始施针。

约摸过了一柱香时候,苏大夫才收了针,走到桌前开药方。

“大夫,她怎么样?可还救得了?”

“嗯,倒不是什么大问题。”苏大夫一面提笔一面想了想,道,“从她脉象与身上几处穴位的针孔来看,在此之前已有人给她治过了,况且那人医术极为高明,保住性命倒还不是问题。就是受了太多伤,又染了些风寒,还得发几次烧才能好,往后也需多加调养才是,否则这病根儿要是落下了,麻烦得很……”

听闻她没事,展昭方才大松了口气,背脊上已是冷汗涔涔。

“多谢大夫。”

他走至床边坐下,轻轻地替莫愁掩好被子,继而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静静看着她。

苏大夫写好了方子,搁下笔来,见展昭尚在出神,也顺着他的目光朝莫愁看去,禁不住微微一叹了一声:

“说来,这姑娘也实在可怜,不知走了多少路,连脚都磨出血泡来了,这大雪天的,有了身孕还给冻成这样,也不知她男人是怎么想的……”

几乎是他落音的同时,展昭猛然一怵,不可置信地抬头望着他,素日沉静的眉目竟染上惊异的神色。开口难成语:

“你说,你是说她……”

苏大夫从各个放药的抽屉里取出药来摊在纸上,自顾自忙活:“是啊,差不多有两个多月了,好在啊,孩子没事,否则那就罪过了!但说句实在话,我看她这身子,要平安生下来怕是有些难。”

思绪全被打得凌乱不堪,此起彼伏,难以平复。

展昭愣愣地转回头,盯着莫愁良久,心头说不出是喜悦还是忧愁,亦或是两者皆有。

这是他无论如何也猜不到的事情,他当真未想到会有如此发展。

孩子……

他的孩子么?

展昭无法抑制地涩然一笑。

他如今流放到这个天寒地冻的地方,桃李浓华,莺燕啼啭,终年都见不得,便是连人烟也极少有见,吃穿用住一切皆不如开封。他该怎么照顾她?拿什么去照顾她?拿什么去照顾她……跟孩子?

再撇开这个不谈,休妻是他亲口所说,想必她也已知晓。现下找来,必是向他问个说法。

他又该如何说?

明明说好,再不会丢下她一个人,现在却又……

他分明能想得到她醒来时忿忿不平的表情,那是带着深深怨念的眼色,足以将他整个人,从来时一直伪装的淡然撕裂得分毫不剩……

伤她深至这般,她会不会恨他?会不会,已心死如灰……

回家的路上,展昭心事重重,脑中所想之事一遍又一遍重复。

直等进了屋,他将床铺上了一层厚厚的被衾,这才把莫愁放下。小心翼翼地,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夜里,他是不常点灯的,一个月以来,直到今日才点燃那支蜡烛。烛焰昏昏暗暗,却照得满屋温暖异常。因得怕雪水寒气过重,展昭打了热水,拧了帕子细细替她擦身。

莫愁睡得极不安稳,眉间的不适让她不舒服的撇过脸去,仍旧未醒。

展昭耐着性子轻轻又将她脸扳过来,仔细地用手巾擦干她脸上的污渍。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过了这么些日子了。

他抛下了她跟她腹中的孩子,留得她一个人从开封寻到这里来,这段路,她走了多久……

想到此处,他心头徒然钝痛不已,久违的思念如决堤之水无法控制的蔓延开来。索性就拉起她的手,轻贴在脸上。

门外的叩响极为不合时宜地冒出来,展昭微微皱了一下眉,犹豫片刻终觉得不妥,还是站起身来,朝院门处走去。

门“吱呀”一声拉开,小差役带着个灰帽子,哆哆嗦嗦地站在外头,见得展昭总算是开了门,由不得满心欢喜。

“展、展大人!”他激动万分地过去扯着展昭的袖子,“该好了吧?咱们何时能动身啊?”

展昭不着痕迹地甩开他的手,冷冷道:“抱歉,展某不去了。”

霎时,小差役的脸如被雷劈,目瞪口呆,好久才反应过来:“啥……啥?不、不去了?这怎么能成呢……咱家大人还等着您的,十万火急啊,您看……您看要不?”

展昭眸子一沉,亦不想与他多做交谈。

“展昭虽是戴罪之身,但由得礼法来看,你家那位大人似乎还未有这般权力使唤吧?”

“展大人说笑了,这怎么能叫‘使唤’呢。”因为临行前大人再三叮嘱,自己也多有听闻御猫的事迹,差役自不敢逾越,只好赔笑着。

“不过展大人方才不是还答应了小的么?这……这若是不去,小的没法子跟上头交差啊。展大人也是知道咱们这一行的,这一家老小都靠咱这点银两过活,饭碗保住不易啊,展大人……”

展昭神情淡然地看着他:“你这是,在威胁展某?”

铺天盖地的寒意冻煞了手脚,差役顿时吓得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小的,小的绝非此意啊!”

听得他这话,展昭点点头,方退进院内准备关门。

“哎——”差役不顾死活地又厚着脸皮凑上来,哭丧着脸,“展大人,您就行行好吧,小的真是才干这活儿没几日啊,小的还想升官还想发财还想娶妻生子啊,展大人……”

无奈门被他扣住,又不好推开他,展昭只得叹了口气,做出让步:“你回去吧,后日我自会去的。”

“后……后日?”差役左思右想,见得展昭脸色渐差,赶紧应下,“是是是,小的先到茶馆里住下,展大人可别忘了叫小的啊……”

待他走远展昭这才关上院门,转身朝屋里走去。

房中没有暖炉,气温与外面相差无几,进来时,烛火不知何时已然灭了,大约是风吹熄的。他自柜上取了火折子,刚要点上去,却突然觉得犹如芒刺在背,万般不适,他意识到了什么,急急侧身,恰对上那双亮晶晶的眸子。

正怔怔的,怔怔的盯着他。

展昭一瞬滞住,竟有一刻想偏过脸躲开,他伤了她这么多次以后,他真的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可他终是一动未动,只双唇微启,良久才喑哑道:“小西——”

“你一个人?”

她忽然毫无边际的问。

展昭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是。”

“来了快两个月了吧?”

“……是。”

问完这句,莫愁就再没开口,垂下眼眸,半晌无语。

四周异样的宁静让他蓦地觉得害怕,他甚至有想过莫愁对他吵对他闹对他挥剑劈刀,却没料到竟是这般。与此相比,这更加让他觉得不安。

“灯熄了,我再点一盏吧。”他找出一句话来。

“你要走么?”转身的那一刹,自背后幽幽地飘出这几个字,他的脚就再也迈不出。

莫愁狠命地咬着下唇,黑夜里,她什么也看不见,不知为什么,却就知道他的方向,她知道他就在她的前面,触手可及的地方。

“这次又打算去哪里?去大漠?还是去塞外?又要去多久?两个月?还是两年?还是一辈子?”

她问得平淡无波,却字字仿佛利刃,割得他体无完肤。

“小西……”他回过去看她,那双眼里仍然带着茫然跟无助。

“你怎么能不过问我的感受呢?”莫愁的声音微微发颤,眼前却是一片模糊。

“我就那么不重要么?你怎么就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你怎么就知道我是不是甘愿的呢?!”

“展大哥,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啊!”

她气得嘴咬出血来,展昭连忙走至床前坐下,心疼的伸手想要掰开她的嘴,莫愁顺势张开嘴,狠狠地咬上去,尖尖的虎牙深陷入肉里,他倒吸了口凉气,却没要抽开,只由着她咬。

等到鲜血从嘴角滑落,满口咸腥,莫愁才缓缓松了口。带着泪花,怒瞪着他。

“你为何不还手?”

这话让他有些啼笑皆非:“此次,错在于我。若是能解气,你咬便是。”

“你不是都休了我了么?我与你已经毫无关系了,南侠是非分明,我这般动你,你岂有不还手之理?!”

她的话气愤中带着冷嘲,却令他心头一震,一时手足无措,却又担心她这般气会损了身子,展昭只好上前握住她的肩,企图稳住她:“小西,你先冷静一下好不好?”

莫愁使劲推开他:“你别碰我!”

她从头上拔下那支簪子,发了狠命似的往他身上刺去,泪水滴滴落下:“我不认识你!你走,你走!反正都要走,现在就走了,岂不是更好!”

细细地刺痛在胸膛扩散开来,莫愁的手抓着那把簪子,抓得很紧,青筋毕露,因怕她此刻的情绪会伤着自己,展昭伸手用力抱着她,任着那把沾满红色的簪子刺在他胸口。心中道:若她就这样,用一把簪子杀了他,他反而觉得庆幸。

莫愁身子本就虚弱,渐渐地就没了力气,她最后一下扎下去,握着发簪的手慢慢松开,反手抱住展昭,“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大哥……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啊……”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小昭昭要出世了…咳咳,或许是小小西=_=

从下章开始恢复温馨!然后小虐一下下,真的只是一下下啊!

这章感情戏,真是写得挺痛苦的……

离结局不远了!咱寒假期间绝对能完结的!相信咱的坑品啊!

现在又是一点了有木有啊,偶先爬下去睡了…

☆、【霜降·成真】

苏大夫的话果真应验,大大闹了一场,莫愁接连着几天都烧得不醒人事,

担心她身子受不住,况且又怀着孩子,展昭亦是陪着她几日夜里都未睡好,时不时起身来看她被子是否有盖着,又或是怕她口渴,倒了水来小心喂她喝下。

这么一拖,就是三日,直到差役实在催得紧了,他方才牵了马,理好东西赶去烟城。

大雪足足下了五天,在霜降这一日才渐渐有停息。莫愁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在不太明亮的光线下勉强可看得清面前的木桌。她微微皱了一下眉,对发生了些许事情尚还有些混乱,只依稀还记得残碎的片段。

全身毫无力气,想要撑着坐起来都有些困难。莫愁用手肋撑着床边刚要掀被子起来,不想门就开了,门外日光朗朗,忽的一下照进来竟让她觉得刺眼。

“哎,怎么就起了?还不快些躺下。”

未等她反应,却见得一个穿绛紫色碎花错金线的女子端着个药碗款款走来,再瞧她年纪,约摸二十七岁上下。

莫愁挠了挠头:“你是?”

“哎呀?能说话了?”那女子颇为惊讶,把药碗往床边一放便床前坐下,不由分说地把莫愁摁进被窝里,拉上被衾盖好。

因笑道:“可不能冻着你了。多可人的一个丫头啊,展兄弟还说没成亲,又不是外人了,还怕人笑不成……”看见莫愁脸上越来越疑惑她才笑着解释道:“你也莫要把我当外人,说起来你还得唤我一声嫂子。我姓柳,你随着展兄弟喊柳嫂子便好。”

“嫂子?”莫愁正在纳闷这个词语。柳宿就已然欢喜应下:

“哎哎哎,瞧这嘴巴真甜。真是越看越叫人喜欢……”

“……”

柳宿一面笑着一面伸手把她散在耳边的发丝捋到后边去。

“厨房里还熬着汤,你且先等等,再过一会儿就好了。知道你是饿了,这几天尽在吃药,连顿好的都没吃上。到时候可要好生补补。”

虽是不明,莫愁抓着被子,只露了头出来,看着她:“我大哥呢?”

“你大哥?哦!你是说展兄弟么?烟城里头来人把他叫去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儿。估计明天就该回来了吧,来来来,不说这个了,你先把药给喝了。”柳宿把放在床头的药端上手,笑吟吟凑近她,“喝了这个就给你盛碗汤。”

眼见那黑糊糊的东西即将逼到她唇边,莫愁赶紧缩到床角去,猛摇头:“我不要喝!”

“不喝怎么行啊?”柳宿不以为意地一手伸到被窝里,轻轻松松把莫愁拽回来,“好歹是肚子里怀了娃娃的人了,早些把身子养好,也就不用多喝药了。你以为这药喝多了对娃娃好呢?快喝了。”

“娃娃?”莫愁被这两个字霎时怔住,没再挣扎,愣愣盯着她,“什么‘娃娃’?”

“还能有什么娃娃,自然是你跟展兄弟的娃娃了。”柳宿顺势笑着把药灌进她嘴里,莫愁竟也不知不觉喝了。

抹了抹嘴上的药汁,莫愁地目光慢慢垂下去,落在自己的小腹上,许久低低问了一句:“孩子,我什么时候有的孩子?”

被她这么一问,柳宿“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该问你自个儿啊,你跟展兄弟成亲也不久了,怎么有的孩子……你不是最清楚么?”

莫愁先是不解望住她,随后方明白她话里的含义,顿时脸上浮起淡淡绯色,干脆就拉过被子把头蒙住,翻了个身。

“哎——怎么就害羞了呢?听展兄弟说,你不是性子开朗得很么?我倒以为你不会那般子小气了呢……”柳宿推了推她,莫愁仍是没反应,她不禁又笑:“还真害羞了啊?”

两人又闹了一阵,莫愁便觉得困,裹紧被子合上眼,柳宿亦不去打扰她,轻手轻脚带上门出去。

温暖的被窝里,莫愁终还是忍不住抚上了小腹,那里瘪瘪的,看不出像是有了孩子。但心头却蓦地欢欣起来,幸幸福福地搂着被衾埋头在被中。

待展昭赶到家门口时,天色已经黑尽了,他微微喘了口气,牵了那匹马栓到马厩中。由于疾跑了一日,马早是疲惫不堪,带着倦色晃了晃头上的鬃毛,哼出的声音也有气无力。

来不及换下衣衫,展昭急忙朝屋里走去。刚推门,一股暖气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