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的桃花开得极好,绯红的花瓣映出女子俏丽的一张脸,绾着双箩髻,有着绰约的眉目和精致的面庞,乌发上的配饰显然是精心搭配过,华丽且得体,以普通宫婢的用度简直是不能奢想。足可见其地位的不凡。

她踮着脚瞅了一瞬,一直等到那渐行渐近的队伍走到跟前,眉头却是越蹙越深,不禁道:“怎么看着面生呢。你是司宝房的女官?新提拔的么…”

“奴婢隶属宫正司,奉了谢掌事之命,从旁协助司宝房。”

为首的宫婢朝着她行了个礼,然后恭敬地道。

“谢掌事?”

董青钿反应了一下,像是刚刚想起宫里面还有这么一位人物,恍然道:“我知道了,就是最近在宫里面大肆戒严,搞得人心惶惶的宫正司一级掌事女官?品阶很大呢。可我想问的是,究竟是谢掌事大,还是汉王殿下大?”

跟随的奴婢将头垂得更低,嗫嚅地道:“自然是殿下。”

“这就是了。之前宫正司不是没有来过人,却非常不合我家殿下的心意。我还记得,当时殿下曾经说再不想瞧见宫正司的人。怎么,你们是没听清楚,还是故意跟汉王殿下的意思拧着来,非要殿下他发火才甘心?”

董青钿面含愠意,严厉地道。

那宫婢额上沁出汗珠,连连告罪:“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董青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敢?我看是敢得很吧。其实大家都是奴婢,都奉了主子的意思行事,我本不想为难你们。可是我家殿下的决定一向不容忤逆,更不容有人不放在心上。你们还是速速离开吧,我呢,就当没见过。否则惹得殿下不高兴,这后果可不是你们能承担的了。”

董青钿居高临下地站在丹陛上,说罢,挑起眉毛,等着那宫婢的反应。

而对方已经被她的话震慑住,一听此言,忙敛身道:“都是奴婢太过冒失,多谢薛姐姐的提点,还望姐姐能够在殿下面前美言。奴婢这就告退。”

宫婢说罢,倒退着就出了殿前广场;

临走时,还留给司宝房的宫人们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

董青钿满意地看着她离开,转过头来,又指着丹陛下捧着器具的宫婢,道:“你们!还不赶紧将东西送过去,等着让殿下亲自出来搬呢?”

管事的女官即刻敛身:“奴婢不敢。”

殿前起了风,一树吹弹可破的花瓣,在风中簌簌地摇落。女官抚了抚吹落在额前的发丝,语毕,就朝着身后摆了摆手,那些跟来的宫婢都跨进门槛,跟着引路的婢子往侧殿的方向走过去。

董青钿一直望着,直到那些人走远了,倏尔回眸,冲着那为首的女官眨了眨眼睛,俏脸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

韶光抿唇微笑。

两人没有任何交谈,董青钿扭头往里面走,韶光在后面跟着。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殿内,经过两道垂花门,转弯就拐进了另一处偏殿,随即有宫人过来将内扇殿门关上,只留外扇的两道殿门。

“总算是见到你了,我还生怕你这条小命,悄没声息地就被…”

等四下里再无旁人,董青钿才算是松了口气,拉着她的皓腕,另一只手抬起来,应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韶光被她给逗得一乐,道:“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啊。”

“你知道的,在宫里面,要想让一个人消失,其实很简单。怎么能让人不瞎想呢。”董青钿说到此,眼睛里浮出些许悲伤的东西。

韶光反覆上她的手,“没那么容易的,好歹我现在也是女官,不比那些宫人。倒是你,许久不见,依旧是这般牙尖嘴利,明明是欺负了人,还得让人家感激涕零地与你道谢。你啊,知不知道那可是宫正司!”

刚刚那架势,对着的是普通宫婢,却相当于针对了谢文锦;

在宫里面除了各殿的主子和有辈分的掌首,还没有多少人敢对宫正司这般颐指气使、大肆责骂,若是没有凤明宫汉王殿下作为依仗,此番必定是要吃罪了。

董青钿耸了耸肩,不以为意地道:“我那还算是客气的呢。而且在我这儿,顶多是挖苦几句,若是不识相,打乱了殿下好不容易做好的安排,往后的日子才是难过了。”

说到此,她笑着看她,有些耐人寻味地道,“知不知道自从宫局里面被戒严,殿下就一直忧心忡忡的。你倒是好,明明好端端的,却连一点音讯都没有,知不知道让人很担心哎。”

花树的芳菲顺着窗棂飘进来,花香袭人,韶光闻言,不禁想起那恣意而绝美的男子,又想起在明湖酒宴上匆匆地一别。

红箩的事,事出突然,司宝房上下都在忙着处理善后,一直都没有空闲。而整个尚服局简直就是乱作了一团。明光宫是在隔日就下了旨要查,紧接着宫正司接手,一下子就将局里面戒严了,连一丝准备和颜面都没给宫闱局留。

“前前后后,其实不过是十天而已。”

韶光轻声道。

“是啊,我也知道这段时间肯定要忙乱得不行,定会是无暇顾及其他的。可是对你而言一晃而过的十日,对有些人而言,可是度日如年…”

一贯骄傲的近侍大宫婢,此刻眼睛里含着柔和的波光,轻轻一叹之后,徐徐地道:“明知道你那么有本事,也有过那么多的经历,这点小事根本是游刃有余,然而就是忍不住要担心。伺候了这么多年,我还从未见过殿下这般寝食难安的时候。你啊,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她说完,轻轻推了她一下,伸手指着东侧垂花门的方向,“去吧,我不也耽搁你了。殿下还在殿后的桃林里面等着呢。”

一道翡翠垂帘,将内外寝殿分割成明暗交错的两处。开阔的月亮门连接着殿外,掀开珠帘,顺着方端石堆砌的台阶走下去,一道悠长的小径直通殿后的桃花林。

桃林间,落英缤纷。

这里是后开辟出来的花圃,栽种着江南进贡的各色名贵花品,盛夏时节就是牡丹,等到秋日金菊盛开,金黄色的花海一望无尽、绵延不绝,隔着老远就能闻到那股醇郁的香气。值此阳春三月,桃花在梅花之后恣意绽放,轻媚而撩人的姿态,在春光中荡漾开来,像极了那盛姿玉颜的主人。

林间,风卷起一地纯白的花瓣,宛若是下了雪。层层叠叠的花蕊,以及或浓或淡的叶子如水波般在风中静静摇曳,韶光拨开挡在前面的一枝枝花蔓,轻步走来,裙裾曳动间,宛若初绽的桃花。

主人家,就伫立在桃树下,背着手,有一两片花瓣落在肩上。

韶光远远地就瞧见了,走到不远处时,驻足站了一会儿,然后就径直来到他的面前,踮起脚,伸手轻轻摘落他衣襟上的桃花。

“殿下这是待了多久?衣着单薄,也不怕着凉。”

男子没动,就这样望着她,一瞬不瞬地望着,久久都没有说话。

宫中有着形形色色的女子,柔媚含春,皎如满月,灿若梨花…何止,满庭芳。然而任是再多的争妍斗丽,如面前的她,反而是褪去了媚俗和厌腻,苍白轻柔,骨子里却韧着一抹轻慢和清刚。

“好像是瘦了…”

好半天,他蹙眉道。

说完,就伸出手,隔着花箩袖子捏了捏她的藕臂,然后很自然地抚上那柔软的腰肢和后背,随之而欺身靠近的整个人,就这样蓦地离得很近。那手顺着腰部的曲线,似要顺势往下,韶光急忙一把扶住他的手,面上泛了红,有些嗔怪地道:“才这么几天,怎么会瘦呢。”

“可我看着明明就是瘦了,不信你让我摸摸。”杨谅蹙着眉,一本正经地说罢,更凑近了些。

韶光按着他的手不让他再动,听到此,顿时就觉得一阵哭笑不得,又怕他再继续胡闹,只得道:“这几天忙着料理局里的事,大抵是累的。”

男子用一副“我就知道”的神色看着她,片刻,任由她的手扶在自己的腕上,没再开口。而原本站在桃树前面的女子,刚刚在彼此间的拉扯时,正好退到了树下,此刻后背抵着树干,身前是他,再也没有动弹的余地。

桃林间,落花如雨;

韶光抬眸,面前的男子却没有看她。一根扶疏的花枝斜斜地垂下来,堪堪抬起头,就能瞧见枝上粉红色的花苞,芬芳吐艳,正开得热闹。两人依旧挨得很近。

“其实没有什么…只是宫正司例行本分,并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戒严呢。”

她轻声道。

而他依旧没有说话。

似乎,是在生气啊…

芬芳的花香缭绕在周身,韶光扶着他的手,摇了一下。

柔软的掌心,带着轻轻暖暖的温度,从她的指尖传到了他的手上。就这样好半晌,一道有很轻很轻的叹息在头顶上响起,那沉浸在安静花影里的男子拾起目光,瞳心有些深,宛若清澈月光下泛着涟漪的海面,“可我就是担心。”

他道。

生于宫中,长于宫中,在宫里面浸润了这么多年,何尝不明白其实都是一些宫局惯用的手段,同时更加知道根本不可能出面干预,即便是真出了事,也不可能出手搭救。否则只会至她于更加危险的境地。然而那一刻,当知道宫正司将宫闱局中的两处戒严,其中之一就是她所在的司宝房时,心里忽然很堵,就是恨不能马上把她带出来。

“奴婢都明白…”

韶光抿唇,嗓音轻轻的,浅浅的,“可殿下也要相信,奴婢拥有足够的能力自保。而且…奴婢掌握着闺阀的势力,是不可能轻易出事的。”

宫中十数载,再大的风浪她都闯了过来。仅是一个宫正司,仅是在事态尚未明朗之前的小小举措,实在是不值一提。

然而那些话,她却是从未对旁人讲过。哪怕是刎颈之交、有着过命的交情,如此自负而笃定的言辞,毫不掩饰自己就是闺阀仅存的一枝,拥有着令人梦寐以求的权势,更加不能够轻易透露。更何况又是像她那样淡漠自持的性格。

韶光说完,也是微微地一怔——好些事都深埋在心底里很久了,甚至在尚宫局私牢的酷刑之下,都没有吐露过半分,居然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平静而安心地说了出来。连她自己都有些诧异。

而他又何尝想不到;

幽幽的叹息,再次自唇畔滑落,嘴角却随之轻轻上扬,“真想就此把你困在殿里面…”

真想就这样,永远都不放你出来。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宛若呢喃的私语,轻飘飘地落在了她的耳畔。韶光只听出其中几个字,也没问,继续笑言道:“其实现在殿下见到了奴婢,奴婢安然无恙。就已经说明这次的戒严并没有什么呢。”

“是啊,在那种情况下,不能过去见你,就只能想方设法地让你来见我了——”

杨谅说着,伸出手,在她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总是这样。总是让人不省心。”

韶光躲不开,眼睛轻眨,却禁不住抿唇而笑,“奴婢好奇得很,殿下究竟是怎么让芳织殿、配锦殿,甚至是琼华宫宣华夫人那里,都跟着一起指责宫正司的?”

司宝房得以重见天日,可都是托了那几座宫殿主子的福。

倘若是质疑宫正司戒严宫闱局一事,不管是由谁牵头,必然要惊动到明光宫,到时候反而会给宫闱局造成更严重的麻烦。然而挑出的偏就是最稀松平常的毛病:无关任何是非,不带任何立场,只是抓着宫正司不懂各类物件的规制和筹备,耽误了宫城中换季这一桩小事,就轻而易举地让谢文锦不得不朝令夕改,暂时将戒严的几处恢复原职。

这法子,虽然有些荒唐,却也端的是巧妙至极。

“凤明宫跟那几座宫殿素无来往。但是有一处。若是能够出面,绝对是够一呼百应,手到擒来。”

杨谅将她落在脸颊边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望着她的眼睛里,含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韶光想了一下,须臾,用口型吐出三个字:

宸瑜宫?

杨谅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聪明!”

宸瑜宫,四皇子——不正是温良俊秀的蜀王么。韶光不禁想起那位常年住在宫里面的殿下,性情温静和睦,身上有一种江南文人的独特气息,宫里面很多人都很倾慕他。所谓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这一位殿下大抵是皇后娘娘的五位皇子中,最不像皇子的。平素只喜欢摆弄古玩字画,殿内常年文墨飘香,收藏的宝贝珍奇数不胜数。

若真是他出面,宣华夫人一定是不会拒绝;而其余殿里面的几位夫人,又很恋慕他的文雅风流,自然会受到他的喜恶影响。然而一个是皇子,剩下的却都算是母妃呢。这般不计后果的亲密,即使没有宣扬到皇上的耳朵里,太后那儿也是不好糊弄的。

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思啊…

“那这么说,首先对宫正司表示不满的,就是蜀王殿下?”

她压低声音,问道。

一处不满,处处连锁;

多方施压之下,终于让宫正司顶不住压力而松了口。

“我还记得宫里面的习惯。在春分来临之前,宫局会先将备好的换季之物送到皇子殿里,然后才是各处的夫人和嫔女。宫正司想要一并接手,可那些奴婢实在是不太会办事,惹得堂堂的蜀王殿下很不高兴。”

他看着她,目光中满是邀功的意味。

然而其实岂止是不高兴,简直是大发雷霆呵。

——尽管那时候尚服局已经被戒严,还是能从回来的宫婢口中,得知一些消息。

“其实也怪不得那些宫人,她们没有在尚功局里面受过教习,自然不比针黹女红出身的婢子。”她轻声道。

宫正司里面的奴婢都是由代代掌首亲自从新晋宫婢的队伍里面挑选而出,其中的少部分是自己一手教导,其余的就交给身边资历老些的女官,这样一辈带着一辈,从不假他人之手,便训练出了最为忠心和精明强干的一批宫婢。

可也正因如此,凡是宫正司里面的人,对于手上的活计几乎都是一窍不通,更遑论是其他技艺技法。弄错了摆件,亦或是放错了位置,是再寻常不过。

“能让一贯温和的蜀王殿下发那么大的火,犯的定不是什么小错。”

韶光偏着头,询问似的看他。

“那宫婢把老四最喜欢芙蓉插屏的给打碎了。”

他耸肩,甚是平淡地道。

韶光却觉得他的话里面透着一丝丝的幸灾乐祸,在忍俊不禁的同时,也随之恍然。

难怪了——那芙蓉插屏,可是宣华夫人和蜀王的定情信物呢。

可这么巧摔碎的就是那摆件、是四殿下的心头好,他必然是在里面推波助澜了。两处宫殿,又是不常来往的,哪能简单办到呢。

“殿下其实应该作壁上观的。都是奴婢…让殿下费心。”

她这样与他说,说得真心。

并非任何的客套,更不是在故意拿捏。面前的男子,最是不喜欢宫里面的勾心斗角,也从不参与内局的是是非非。身为皇子,有着与生俱来的非凡的智和睿智韬略,尊贵至极,却也骄傲如斯。倘若是再配上同等的欲望和野心,也不会在江南之地一待多年。

“现在正是宫局六部最乱的时候,一个弄个不好,就会引火烧身。殿下原本是置身事外的人,何必冒着被卷进来的危险而插手呢…实在是有些不值得。”

她有些嗔怪地道。

杨谅抚了抚她的发丝,“久不回宫,都已经忘了宫里面存在着这么多的是非祸乱,无止无休。那么这几年来,你得有多辛苦…”

男子清润的眼眸里,一贯氤氲着旖旎迷离的气息,却毫不掩藏眼底里的呵护和疼惜,宛若春日里的暖阳,明媚而温柔。

“在早些年,能一直辅佐在皇后娘娘身边,是奴婢的荣幸,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我知道,你一直都是母后最信任的人。”

“所以奴婢知道,在娘娘的心里面,几位殿下可是她最引以为荣的。那时候,几位殿下都驻守在疆域各处的要塞,娘娘常说,就像是帝国最耀眼的星辰,一同守护着这千辛万苦打下来的如画江山。”韶光略微仰着脸,无限追思。

“…”杨谅安安静静地望着她。

“奴婢所做的,远远比不上娘娘的给予。所以从前心心念念想着的,就是如何去报效。”

“那现在呢?”他看着她,琉璃瞳心里,含着某种深邃的东西。

桃林里的花枝簌簌摇落,韶光垂眸,轻轻地颔首,“现在仍是。”

阳光的气息透过扶疏的花枝在两人的身上筛下安静的疏影,面前的女子也是静静的,杨谅就不禁想起在福应禅院时,她曾经焚香祭拜、指天赌誓的一幕——天恩难报,必当百死而不悔。是啊,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弓,就已经没有回头箭了。更何况身在这宫里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

“答应我,无论以后发生了什么,都让我知道你的情况。”他扶着她的肩,些许使劲,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韶光微微地会心一笑,难道她还敢让他这般冒险么。如斯随性恣意的性子,规矩和常理到了他那儿也都变成了戏言,仅仅为了一面,已经让几座宫殿的人仰马翻,还有什么出人意表的事做不出呢。

“接下来,内局恐怕要更乱呢。奴婢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本王拆了宫局六部,你信不信?”

他挑起眉,略带挑衅。

韶光脸上的笑意更深,低下头,有淡淡的光彩在脸颊边绽放,“奴婢当然信。但同样的,殿下也要相信,昔日朝霞宫的大宫婢,并非是浪得虚名哪。”

隔日的一大早,当春日里明媚的阳光顺着窗棂投射进绣堂里面,已然是恢复到正常活计中的司宝房,有宫婢们早早地过来将殿门打开。然而很快的,却迎来了另一拨宫婢的驾临。

尚宫局。

“不知道你们掌首可在?”

为首的女官穿着一袭烟墨色云缎纱绸的宫装,绾着惊鸿髻,发髻间佩戴着纯金打造的环形簪饰,摇曳的金步摇,配着额前的金葵花钿,使得整个人笼罩在一片辉煌中;堪堪站在阳光下的殿廊中,一张明艳四射的面庞,让人难以逼视。

而最引人瞩目的是她腰间的佩子——碧竹的形状,由翡翠雕琢而成,外层则镀着层纯金,上面錾刻了“尚宫局”三个大字。晶莹剔透,熠熠生辉。

“掌、掌首还在明湖岸畔的住所那边没有过来,不知道这位女官有何事?”

有宫婢过来与她行礼,是新晋进宫的,还没认全局里面的女官,却一下子就被女子艳丽的容貌所慑,有些结巴地问道。

来人的脸上含着一抹笑,见状,笑意更浓,略扬着的下颚,显得美艳而自信,那种神采是连阳光都为之失色的,“我是尚宫局的司级女官邬岚烟,奉了尹尚宫之命,就红箩丧命一事前来调查。希望你们中有人过去余司宝那里通报一声。”

颇是客气的言辞,是客套,却也是命令;

话音落地,绣堂里面的宫婢们不禁面面相觑。

“调查?不是调查完了么…”

那宫婢迟疑地问了一句。

岚烟没说话,脸上的笑意却不改,丝毫不以为忤。的的确确是调查完了,只不过是宫正司的调查,而现在尚宫局的调查,才刚刚开始呢。

“还是烦劳过去一趟吧。现在可都辰时一刻了,作为掌首,该是早在辰时就应在内局里面了。”

那宫婢唯唯诺诺地颔首,再不敢做推搪,一边让身后的其他宫婢安排地方给尚宫局的人休息,一边即刻就出了绣堂,直奔明湖岸畔另一侧的女官住所而去。

岚烟的目光扫过去,朝着四面望了一下,只见偌大的绣堂里,百余个宫婢埋首在绣屏前,连一个管事的女官都没有,居然也是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在进行着。可见,似乎调教得不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