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正要合上,门又开了。

一对俊男美女站在外面。

女的正仰头看着男人,她目光转过来电梯时,笑起来了,“荆小姐。”

荆觅玉几乎都无需大脑命令,脸部肌肉自然牵动,微微一笑,“葛小姐,好巧。”

葛婧之挽着祁玉峰走进来,眼角余光扫了孙燃和巩玉冠一下,问道:“上去弃栈吃饭吗?”

荆觅玉点点头,“是的。”

其实这问了也白问,因为电梯按钮上,只有十四数字的灯亮着。

祁玉峰按了关门键。相较于孙燃和巩玉冠的休闲,他全身上下一丝不苟,怕是连掉几根刘海下来才最迷人,都仔细斟酌过。

封闭的空间里,气氛有点诡异。

诡异到巩玉冠口罩下的鼻子有些透不过气来,他拉了拉口罩。

两个女人在尬聊,三个男人一声不吭。

孙燃看向巩玉冠。

巩玉冠摇摇头,表示他不认识这对男女。

电梯运行了不到十秒,十四楼就到了。电梯门一开,祁玉峰温和有礼,“婧之,觅玉,你们先出。”

孙燃又看向巩玉冠。

巩玉冠依然摇了头。

葛婧之轻问:“玉峰,订的是包厢吗?”

“是的。”

巩玉冠恍然大悟,靠近孙燃,低不可闻地说:“听见没,玉峰。玉。”

孙燃目视前方,迈出大长腿,“嗯。”

“猜猜是第几任?”巩玉冠笑了笑,“我之后的几个,我都认识,所以这位估计是一到五之间。”

孙燃看着祁玉峰的背影,“二号我知道,秦修玉。”

祁玉峰和葛婧之去了包厢。

由于没有提前订位,荆觅玉三人只能坐大厅。

巩玉冠坐下后,把口罩拉了拉,“这里应该没有尖叫的女粉丝吧。”

“你试试就知道了。”荆觅玉执起茶杯。这杯子和郊外山庄的有些像,都是土灰土灰的。

“不管了。”巩玉冠扯下了口罩,“憋死我了。”

孙燃闻了闻茶,尝了一口,沁凉沁凉的。“那个玉峰是你的几号?”

“我跟他不熟。”荆觅玉望向天空。早上雾蒙蒙的,这会儿却灿烂到日光泛白。

巩玉冠眯了眯眼,“温文尔雅的,名字又有玉,你竟然没将他收入囊中。”

荆觅玉的目光在巩玉冠和孙燃之间来回,露出了狡黠的笑,“不是谁都有资格当小鸡崽的。”小鸡崽又乖又可爱。祁玉峰那种伪君子他也配?

巩玉冠:“…”

孙燃:“…”

对着小鸡崽这三个字,哪怕在她心里是褒义,他俩也无法做出友好的回应。

三人吃完了饭,巩玉冠接到一个电话,“叔叔,我在弃栈。你过来吧,我一会坐你车回去。”

说完他就戴上了帽子、墨镜和口罩,也没想起什么来。

三人下了楼。

路过奶茶店,巩玉冠热情地说:“孙哥,我请你喝奶茶。”说完就走过去,排在了长长的队伍后面。

他长得高,怕惹来小女生的注意,有意驼着身子。

其实更惹眼。

好些路人投以奇怪的目光。

荆觅玉习惯了他那见奶茶就嘴馋的性格,和孙燃到旁边的休息区候着。

她目光游移,偶然的一眼中,远远看到了巴智勇。

他正和身旁的中年男子聊天,神色轻松,眉间的川字这会儿浅浅挂着。

荆觅玉下意识地想躲开他。他有高度的职业敏锐,和他说话比较累。而且,看到他总不免想起芜阴的挟持案。

荆觅玉转过身去,背对巴智勇的方向。

孙燃以为她是看到了前方捧着奶茶杯走来的巩玉冠。

巩玉冠也以为是,于是朝她扬了扬手里打包好的三杯奶茶。

她忽然对巩玉冠做了一个手势。

巩玉冠停下了脚步。

墨镜和口罩下看不到他的脸色,只见他脚步停顿两秒后,迈着更大的步子走来。

糟糕,她和巩玉冠的默契太差了,只能依靠孙燃了。她低下声:“有警察。”

孙燃眼里闪过一丝异色,下一秒,归于平静。他突然脱下外套。

她瞬间明白他想做什么,于是横出了手。

他给她穿上外套,再把兜帽盖到她的头上,搂过她的肩膀,向前走去。

两人的动作衔接得十分自然。

巩玉冠看着走来的一男一女,忽然想起来了,今天他叔叔约了警察叙旧,要一道回去的。

巩玉冠抬了抬帽子,脚步一转,转向了中庭。

巩叔叔笑着和巴智勇指了指,“就那位,我侄子。现在赚了点名气,怕麻烦,经常包成粽子一样。”

巴智勇目光向巩玉冠看去。

这时,孙燃和荆觅玉转进了卫生间走廊。

他拍拍她的脑袋,“真干坏事了你?”

荆觅玉抬头,兜帽遮住了她的视线,她看不到孙燃的脸,只望着他的脖子。“没有。但这位巴警察,能避则避吧。”她有些无奈,“在芜阴见他见怕了。”

“没事了,巩玉冠把他注意力拉走了。”

“幸好你在,巩玉冠那小子跟我默契不行。”

“难道…”孙燃倏地停下脚步,“这才是他走大运的原因?”

她懒得纠正他那思想了,掀起兜帽,“走吧。”

晏玉没有回北秀。他的日常都在朋友圈。

孙燃是直来直去的性格。对于晏玉那些动态,他好几次想发问:有话就不能直白讲?玩什么你说我猜。

荆觅玉则每天琢磨晏玉的用意。

过了三天,他发了一条朋友圈:与时俱进,一件高古玉能换一个媳妇了。

在收藏界,高古玉:即为汉代前的玉器。汉代至明朝的,称之为中古玉。明朝之后的,则是近古玉。

荆山之玉正是高古玉。

荆觅玉把他这条动态上看下看,左看右看。

晏玉到底是谁?

最后,她放下手机,望着窗外的暗黑夜空,叹了一声气。老周说得没错,真危险啊。

可是越危险,她又越想靠近。这是毛病么?

和巩玉冠第二组海报的拍摄,定在星期日。星期四,巩玉冠过来问机票时间。

荆觅玉回道:「我星期五坐高铁过去。」

巩玉冠:「有免费机票你不享受?」

荆觅玉:「折现给我。」

巩玉冠:「…」

周五下了班,荆觅玉直达高铁站。

握着手中的票,芜阴二字像块巨石砸下来,让她闷闷得难受。她喘了喘气,拼命在脑海中回忆外公和外婆,然而一片空白。

在糟糕的心情中,她打了电话给晏玉。

晏玉这两个星期和荆觅玉的联系很少,她这通电话,既意外,又不意外。“喂?”

“嗨。”她扯起了笑,“我要到芜阴市出差了。”

他轻笑出声,似乎心情愉悦,“一个人来的?”

“是啊,十一点半到芜阴南站。”她望着前方来来去去的人群,“你还在芜阴吧?”

“嗯。”晏玉坐在沙发上,右手食指在扶手边轻敲,“我晚上去接你。”

“那怎么好意思,这么晚了。”在这一刻,她还不忘客套两句。

晏玉却拆穿了她,“你打这通电话不就为了让我去接你吗?”

“好吧。”清醒时的晏玉实在不能称之为小鸡崽,太不可爱了。“我等你。”

听着他略显轻浮的语气,她总算忆起外公外婆了。

外公说话就这调调。

“晚上见。”晏玉挂上电话。

对面的那个男人,五官端正,就是满嘴小胡子。他瞅着晏玉,“喂喂,今天我生日,说好玩到天亮的,别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的。”

“明年陪你玩。”

小胡子掀起上嘴皮,“有什么事能比兄弟的生日更重要啊?”

“去高铁站接个朋友。”晏玉坐直了身子,“三更半夜的,南站黑车不少,她一个人不安全。”

“女的?”

晏玉笑了。

小胡子连下嘴皮都扁了,指指自己的胳膊,“兄弟是手足啊,女人只是一件衣服。”

“缺胳膊断腿的照样上街,但你见谁不穿衣服裸奔的?”

小胡子愣住了。

第18章迷雾

#018

荆觅玉没有想过,她会独自一人回到芜阴市。

当一个城市都让你有窒息之感时,逃离只是短暂的解救方式。一旦感知到城市的空气,沉浮依旧,甸甸的重量其实从来没有离开过。

她都不知道自己今天是哪来的勇气。

当高铁列车驶进芜阴的地界时,她就已经有了眩晕感,仿佛四周有隐形的巨石,自上而下滚落。芜阴的天空,比北秀的透亮多了。不过在她眼里,这种亮度近似于回光反照。

邻座的小男孩调皮得很,在座位上跳来跳去。座椅的晃动感让她更觉身处孤舟。

她闭上了眼,面色苍白。早知就跟孙燃他们一起坐飞机了。万一她倒下,还有两个能帮忙叫白车的人。

小男孩的母亲低斥着儿子,“不许再跳,你打扰到姐姐了。”

小男孩看了荆觅玉一眼,跳下了座椅,“妈妈,姐姐发烧了吗?”

那位母亲皱起了眉,略有关切:“哎,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荆觅玉睁开眼睛,“没有。”

母亲抱起儿子,不再多言。

小男孩斜靠在母亲的怀里,奇怪地看看荆觅玉,又仰头看看母亲,稚嫩的童音响起,“姐姐好像在哭哦。”

“嘘。”母亲食指点在儿子的唇上,拍拍他的背,“不要吵姐姐。”

荆觅玉的眼角没有泪,唇线抿得扁扁的。

下了高铁,她听到了许多甜糯糯的芜阴口音,喉间泛起了一抹苦涩。

她站在扶梯旁等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