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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花凌天步步相逼,只怕游氏这一辈子都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的,更不会告诉花未眠!

花未眠对游氏跟花凌天的旧事并不知道的十分清楚,只是她看不上花凌天的花心滥情,更知道游氏在花家的忍气吞声,所以她只是以为两个人如今的形同陌路是这些琐事磋磨掉了当初刚刚成婚时的柔情蜜意的,却不知道当中还有这样的缘故!

当初花溱州拉着她说的那一番肺腑之言,丝毫没有提及这件事情,花未眠也因为当时花溱州的那一番话,更坚定了自己的看法,如今听游氏说起这件事,心里就泛起了嘀咕,花溱州和周氏究竟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呢?

自己的亲生儿子拿着匕首逼婚,还在成亲之前夺了姑娘的清白,花溱州若是知道的话,会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这电光火石之间,花未眠就问出了这样一句话来,她要知道,除了今日,游氏还有没有把这件事,吐露给别人知道!

如若花溱州知道这事,还对她说那样的话,那就说明花溱州对她根本就不是真心的了,花溱州能把家业给她,那就不是真心疼爱,只怕是愧悔补偿了!

而看周氏这些年的样子,也不像是知道这件事似的!

游氏的声音带着哽咽:“没有,这件事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这样的事情,她怎么好意思出口?

她那时已经被花凌天毁了桢洁,就算她不是大家闺秀,那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若是将这样的事情吵嚷出来,她除了嫁给花凌天,还会有什么改变不成?

这件事她就是吃了亏,然而说不说结果都是一样的,她都得嫁给花凌天,就算父亲再疼自己,在名节上受损,她也不能做了自己的主,所以,她没有说,而是选择了嫁给花凌天,并且独自一个人吞下了苦果…

花未眠微微挑眉,游氏未曾说过,那么周氏和花溱州就是不知道的了,不然周氏若知道,这些年刻薄游氏的时候,也不会不说出来,而花溱州知道了,只怕对自己和游氏会更好一些;自然了,游氏不说,花凌天就更不会把自己做得这事情拿出来说了!

花未眠替游氏擦了脸颊的眼泪,低声哄道:“娘,别哭了,事儿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从前是我不知道,不能为您分忧,如今我既然知道了,绝不会让您白白受了委屈的,这会儿这里也没事儿了,我让人送您回去歇着吧!”

抿了抿唇,冷道,“引月,洛兮,你们两个带着娘回去,好好歇着,好生宽慰,别让娘累着了!”

游氏身边的两个大丫头答应一声,一左一右的扶着游氏便走了,董枚举和简亲王一句话都没有说,今儿审案子告的人是花未眠,游氏要走,他们是不该拦着的,而花未眠望着游氏的背影轻轻一叹,她带着游氏过来,原本是要游氏来看看花凌天的出丑的,却没想到花凌天狗急跳墙,竟还拉了游氏下水,竟闹出这样一档子旧事来!

她看清了花凌天的龌龊用心,怎么还肯让游氏待在这里?自然是要让人把她送回去的,她看得出来,游氏伤心的很,若是再说下去,只怕就崩溃了,而且剩下的事儿,游氏也无需再参与其中了,她留下来,也是要替游氏出气的!

待游氏的背影看不见了,花未眠才微微垂了眼眸,再抬眸时,水眸中已是一片冰冷了,冷光落在花凌天身上,启唇冷声道:“父亲,你逼得我娘说这些,你又说的那些话,无非是想要她像你一样身败名裂罢了,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心思么?父亲在杭州为官多年,成日里在女人堆里打转,我却没有想到,父亲的手段还是这样的幼稚卑劣…不过,这倒也是了,若父亲也有心计手段,花家也不会落得如此田地了!”

就算被花未眠看透心中所想,花凌天也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因为身上钻心的疼,所以他脸上轻忽的笑就带了几分怪异:“这种时候,还能听见你叫我一声父亲,倒也真是难得了!眠丫头,你还不至于为了你娘要了为父的性命吧?你大哥是不足月生下来的,他也不算是我的儿子,说不定就是那姓黄的儿子,我跟你娘,就只有你这一个闺女了,你斗倒了我,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听花未眠叫了一声父亲,花凌天的心思竟有活泛起来了,一旁的云重华心底冷哼一声,也要为这个他瞧不上眼的人喝一声彩了,世上不要脸的人多了去了,但也从未见过这般不要脸的!

陷害亲生女儿不成,话锋一转,竟有巴结起亲生女儿来了,难道在花凌天眼里,那些是是非非恩恩怨怨都是不存在的空气么?

不管云重华腹诽,花未眠似笑非笑的看了花凌天一眼,扯唇道:“我叫你父亲,是我不知道该叫你别的什么,并不为的是这所谓的父女亲情,实际上你在我眼里,跟陌生人一样,没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我的丫鬟来的亲近,我虽厌恶你,但是这血缘上的关系是断不掉的,我肯叫你一声父亲,是我自己愿意,父亲倒也不该忘自己脸上贴金了,您的脸面,早就没了!”

这话,比打了花凌天一巴掌还要让他难堪,不等花凌天反应过来,花未眠又淡淡的道,“父亲方才也承认了,大哥当年走失时,是你动的手脚,不如实情究竟是怎么样的呢?”

花凌天所说的话,在场众人都是听到了的,再隐瞒也没什么意思,何况花凌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看见游氏那个样子,他心里畅快得很,所以那些话说与不说都没有什么关系了,见花未眠问,便道:“很简单啊,文哥儿跟着父亲出门看花灯,我预先安排了人,就势趁着人群冲散了他们,就吩咐人把文哥儿带出去卖给人牙子,结果文哥儿竟跑了,那人牙子没有找到他,我想,文哥儿指不定死了吧!反正这么多年也没有他的消息了!而当初替我做事的那些人,都让我给打发了,所以父亲才没有找到任何线索的!”

花凌天既然认定了花博文不是他的儿子,再谈起他的语气,就像是在说起不相干的人一样,淡漠而凉薄…既然不是他的儿子,又何须在乎他的生死呢?

花未眠听了他这话,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懒怠再跟他分辨或是说些什么,只微微一笑,水眸里却没有一丝笑意,眼底也是冷淡的很:“父亲对我娘无意,如今分开了正好,那和离书是父亲亲自写的名字,那么我娘跟父亲就再也没有关系了,而我也做主跟父亲还有老夫人分家了,你们那房的事情跟我们这边已经不相干了,而大哥是父亲在十多年就不要的,也不相信大哥是你的亲骨肉,那么他的下落就跟你无关了,自然,父亲也跟我们无关了!”

她不再看花凌天,转身看向董枚举,抿唇道:“董大人方才已经定罪了,只是如今,他又添了一桩罪过,是关于十二年前我大哥花博文走失的事情,我也就不写诉状了,但烦请大人查一查,这里头的事情,就算过了十二年,亲口承认了,也是不可能没有蛛丝马迹的!方才的罪是方才的,我大哥的事情,若是查实了,一样是要定罪的!”

花未眠又望了望花凌天,似笑非笑道,“父亲,你又怎能确定,我不会为了娘和大哥要你的性命呢?”

言罢,只挥了挥手,竟是不愿意再看花凌天一眼了,早有衙役在董枚举的眼色下拖着花凌天走了!

花凌天被拖走了,堂中青砖地上就只剩下那几团污血了,董枚举和简亲王都看着花未眠,见她面色不变,心下都有些纳罕,才不过十六岁的小姑娘,竟将情绪沉敛的这般从容,当真是不能让人小觑!

董枚举自然叫身边的师爷将花未眠的话记下来,等得了空闲再提审花凌天,只是这件案子,就不必再上堂审案了,只需要派人去查,在牢中提审花凌天就是了!

花凌天这次,等于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得了罪名,花未眠却无事,但董枚举心里却不得不犯起嘀咕来,别的都没什么,唯有一条他心里没底,林福海究竟该如何处置呢?

董枚举这样一想,这就不由自主的看向了简亲王,林福海的事情,那程山也有份参与,可他自然知道花未眠和简亲王的意思,倒是不知道如何处置林福海了…

感觉到董枚举的目光扫过来,简亲王微微眯眼,刚要说话,却又有衙役进门来:“王爷,大人,顺天府的文书到了,是关于林知县的安排的。”

这话一出,董枚举却是一愣,这边才出了事,也才尘埃落定,他刚刚想到这件事,关于林知县安排的文书就到了,哪有这般凑巧的事情?

下意识的,董枚举小心翼翼的看了花未眠一眼:“拿过来给我看看。”

王爷私话

顺天府的文书写的很简单,但也很直接,董枚举看完之后,长出了一口气,看着简亲王和花未眠道:“顺天府的文书,说林知县这事儿做的不够谨慎,所以打发他到孝中去做县丞,待将来任期满了,再做打算。”

从江州知县到孝中县丞,林福海这是往下贬了,但是依照他做的这些事情,就是革职查办永不叙用都是可行的,只是从知县到县丞,一看就只明着是贬,但是实际上不过是在孝中待几年,沉寂几年之后,还是要高升的。

董枚举在官场这么多年,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个?

若非背后有人,还做不到这样,他也没有傻到相信林福海就真的那么干净,当真跟花未眠一点牵连都没有,只是花未眠手段了得,将那些痕迹都抹得干干净净的,他就算派人盘查,也查不出什么,董枚举心下一叹,他倒是真的秉公办理了,可这位世子夫人却做得极好,让他就算觉得这里头不简单,也看不到一丝迹象。

他就是不知道林福海背后动手的人,究竟是简亲王还是花未眠了!

只是两个人面色冷淡,他一下子倒也瞧不出究竟是谁做的…

说完,又期期艾艾的看向简亲王:“王爷,您看,程侍卫的事情——”

林福海方才自己写的那一叠东西里头,提都没提程山的事情,花凌天的诉状里,也没有提及程山花听兰的事情,而方才花凌天就更不会提了,原本花凌天的案子之后,提这件事是最为恰当的时机,毕竟程山给林福海贿赂银钱这件事儿,那是真有了真凭实据的,也就是说,林福海并不是真的那么干净,但是现在林福海还没有被提审,就已经被上头安排了地方,颇有点不追究的意思,董枚举也是没有办法,不得不问问简亲王的意思,这有了真凭实据的案子,就不是那么好抹杀的了,一个弄不好,他们几个人的事情被御史知道了,往皇上那么一报,简亲王和世子夫人没事儿,那有事儿的就是他了!

简亲王意味深长的看了花未眠一眼,花未眠也不惧他,坦然与他对视,唇角勾起微微的笑,简亲王倒是收回了视线,对着董枚举挥挥手道:“这件事你不必管了,本王自会跟皇上说明的!”

简亲王话音刚落,花未眠便也对着董枚举笑道:“王爷说得对,这事儿董大人就不必管了,只安心审理父亲的案子吧,我到底是觉得琼州太远了些,不太方便照看,若是有眉目了,董大人可以想一想,江州附近可有充役的地方,皇上已经有过大赦了,这一二十年间,也不该再有啦!”

她这话的意思,就是让董枚举不必再担惊受怕,也不用再夹在中间受气了,也就是变相的承诺董枚举,她和简亲王都会护着董枚举一点的,即便皇上垂询,也不必担心,更是暗示董枚举不要放过花凌天,她要在眼皮底下看守着花凌天,大赦可一而不可再,清河王的手也难再伸第二次了!

董枚举深吸一口气,他是听懂了的,当下神色一动,又道:“世子夫人可需要下官协助寻找花公子?”

既然他领了花博文走失的案子,自然是也要打发人去找一找的,这也是他作为知府的本分,只是他的自称由本官到我再到下官,那里头藏着的恭敬倒是可圈可点的。

花未眠闻言蹙眉,却转眸看向云重华,她只知道他已经有了花博文在江州的消息,可这一向有些忙,竟忘了问是不是已经找到了花博文,听见董枚举询问,忙转眸看他,见云重华冲着自己微微一笑,又轻轻摇了摇头,神色间俱是宠溺温柔,她心上一喜,转头便对着董枚举道:“这事就不必劳烦大人了,大人只管忙着查案吧!”

看云重华这神色,应当是找到了花博文的踪迹了的,只是公堂之上,不便说这些私事。

心里却也有了些娇嗔,她一向忙得很,可云重华竟连消息也不告诉她知道,还瞒得这样紧,若是她不问,他打算什么时候说呢?

这一打岔,她竟也是没有看到云重华那一脸的欲言又止和眸中一闪而过的忧色。

简亲王又开了口,却是对着董枚举说话:“如今这案子算是忙完了,你一向谨慎,这收尾你务必要做的好看,免得将来有什么疏漏,影响了你自个儿的前程,本王这里没事了,你且去忙吧!”

几句话,就让董枚举脱了身,自去忙他的事情,简亲王转头却对着花未眠和气一笑,“世子夫人,你留下来跟本王说说话。”

花未眠心底一叹,她自然知道简亲王要说什么,她做得那些水磨工夫,董枚举就算看出来了也不能说,旁人她都是不在乎的,唯独简亲王,看出来了是一定会问她的,何况,简亲王在方才还跟她联手了,还帮了她的,若非简亲王不捣乱,这案子一时半刻还真是结不了,自然了,这投桃报李的事情,她也是要做的。

花未眠眸光一闪,看了云重华一眼,不要两个大丫鬟跟着,只让她们随着小楼在外头候着,他们夫妻两个,就跟着简亲王进了董枚举特地让人收拾出来的静室里说话。

三人坐定,简亲王瞧了花未眠一眼,便笑起来:“说起来,你们也是本王的爷孙辈了!”

花未眠一愣,心底又是一叹,简亲王跟清河王是兄弟,夏氏又是清河王的女儿,如今苏吟霜进了侯府,跟夏氏都是云鹤的嫡妻,所以名义上,夏氏自然也是云重华的嫡母了,这要是论起来,简亲王就是云重华的长辈了…

她倒是没有把想的表露出来,只是灿然一笑,附和道:“王爷说的是。”

旁边的云重华却拧眉,冷哼一声,没有答话,花未眠却对他的反应有些纳闷,瞧了他一眼,见那人一眼烦闷,眼里竟有点点怒意,心念一闪,忽而又觉得好笑起来,她竟是看透了,既然他们是简亲王的爷孙辈,那简亲王和皇帝也是兄弟,自然也是…

即便这样,皇上还对她…也难怪这会儿云重华又生气了。

花未眠想到此,不由一笑,要认真论起来,她也没有把这些关系放在眼里,在她眼里,夏氏是夏氏,她的婆婆,她还就只认苏吟霜一人了!

简亲王将二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微微一笑,倒也不在意他们的反应,只是眼中的笑意有了几分真切,望着花未眠道:“本王见皇上这些年来,倒是就对你青眼有加,旁的世子夫人,就连那些郡主县主,都没有你的福分,皇上对你的信重,也就是宫里皇后娘娘亲生的十四公主差不多了!”

不等花未眠回答,又笑道,“可见都是爱茶之人,到底还是惺惺相惜的,竟陵山一趟,倒是让皇上逛出这样一段机缘来!”

简亲王说话的语气很是亲昵,提到皇上的语气也是随和而亲近的,可见简亲王跟皇帝的关系是不错的,还能私底下这般打趣,而听他说的这些话,似是对竟陵山里花未眠跟皇帝的过往也极为熟悉,花未眠又想起这位简亲王这段时日来所做的事情,心里就断定了,这位简亲王夏景一定跟京城里那位联系很密切,而且两个人之间,还有不为人知的联系方式,不然的话,简亲王也不会不受清河王的威胁了!

只是她一时顾及云重华,也不好说什么,便露齿笑道:“王爷说的是,这确然是未眠的福分了!”

这话她倒是没有说假话,皇帝对她和云家甚至是苏家,都是挺好的,虽说是为了打击清河王才提拔他们的,不过这也是互惠互利的事情,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痛快的!

只是她这话在简亲王面前就显得有些谨慎小心了,简亲王不由得看了她一眼,以为她是存心敷衍,却不想一眼看过去,那水眸里是有真切笑意的,也并没有什么虚假冷淡,简亲王想起她的性子,心底的一丝不悦也就淡了,也不再说什么闲话,只启唇问道:“林福海的事情,你是怎么办到的?”

花未眠抿了抿唇,简亲王看出她动的手脚来,一点也不奇怪,她本来也知道不可能瞒得住简亲王那一双厉眼的,而简亲王问的这般直白,到了临头她却有些踌躇心思,只抿唇反问道:“王爷会留着程山的性命吗?”

如果留,说明林福海的事,他不会再管;如果不留,那么林福海的事情,她也不会说实话的。

简亲王闻言,倒是轻声笑了起来,他本就比夏旭年轻,这样一笑,倒是生出了几许风华:“本王也不是什么忘恩负义之人,程山的命本王肯定是要留着的,贿赂官差可大可小,方才在堂中提都没提,林福海都去孝中当县丞了,这事儿自然也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罢了,就连在皇上那里,若是问起,本王也是这个话的。”

十万军饷

花未眠轻轻一叹,简亲王还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皇家当权的这几个人,似乎都还有些人性,不过感叹归感叹,要论起对待敌人,这些人也一定是心狠手辣的!

简亲王这话,实则已经是跟花未眠交底了,程山要保,才会卖了人情给她,林福海的事情算是完了,那么程山的事情也只会糊弄过去,只怕这会儿,连程山的去处,简亲王应当都是安排好了的,而且这件事情,简亲王也不会瞒着皇上,也会直接告诉皇上的。

这话的意思,就是告诉花未眠,她不必担责任,她是可以说实话的。

花未眠轻轻出了一口气,也不介意将那旧事说出来:“这话说起来就长了,父亲不懂事,倒是牵累了家中,王爷也应当知道父亲在杭州做的那些勾当,他为官没什么建树,烂事倒是做了一堆。”

她撇撇嘴,便挑挑拣拣将当年她恼怒之下,联合林福海设计陷害周氏的那些事情说了一遍,不过她也没有全说,但是能说的都说了,然后便笑道:“当时实在恼恨,也就如此行事了,林大人是知县,这高利贷是上不得台面的事情,这样处置也没什么不好的,王爷的封地便在江南,这事儿应当也是听过的,”

皇帝未必就不是把简亲王放在江南盯着这些官儿的,即便她有手段,此刻回话也须得谨慎一些,眸底一丝轻狂都不敢有,“我对那边是不肯放松的,林大人也得了体面,自然也是好的,其实此次贬为孝中县丞,也实在是因为花听兰那次的事情,否则这剿了高利贷的事儿在这里,怎么说都是好事,林大人是不会获罪的!”

她抿唇一笑,坦然对上简亲王的眸光,“不过,若是知道王爷也来了,又要保着程山的性命,未眠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布置这番的了!”

简亲王要保住程山,就势必要保住林福海,所以花未眠这话也不错,只是她事先不知道会有这件事罢了,而这水磨工夫是早就做下来了的,以她的谨慎性子,是绝不肯让自己的把柄落入别人手中的,不事发也就算了,一旦事发,自有补救的法子。

只是,她也只肯吐露到这里了,究竟内里是如何布置的,她是一个字都不肯再说了,倒不是不信任简亲王,只是有些事情,她不太好说,毕竟谁都有几张不愿意被人知晓的底牌,而看简亲王的意思,只不过是要从她口中确认,倒不是非要知道她是怎么做的,何况,若是当真要知道,简亲王自个儿用心一查,也是能够查出来的!

她不肯说,简亲王也不问了,得了她这话,简亲王又是那样玲珑的性子,心思一转,也就想透了,遂笑道:“你这样安排很好,我原本还想着,怕你布置的不好,倒是中了旁人的歼计,不想你做的很不错,林福海确实不该再待在江州了,到孝中去做几年的县丞,等风头过去了,再提上来就是了,此番我过来,也是为着补救的,如今倒好,我也只剩下操心程山的去处了,皇上那里,我自有法子应付,清河王受挫了,这也是他的一点手段,再多的也没有了,总要消停一段时间的,你…你跟世子两个人跟他们的事情多得很,自己要保重!”

以简亲王的地位,能说出这样一番亲切的含而不露的提点的话,已经是很难得的了,而且他的话很是通透,倒是将这件事最后的结果都点出来了,并且那意思里也是明确的告诉花未眠,清河王手段多,无妨,现在不仅有皇上替他们撑腰,就连简亲王,都是站在他们这边的,所以让他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忌讳不必担心。

花未眠倒是听进去了,连连点头,简亲王到底是王爷,心思比皇帝要好猜的多,又对他们很是和气,并没有说什么难懂的话,心底却有一丝叹息,皇上和王爷都这般抬举,不就是因为厌恶清河王么?若自己不是跟清河王那派系有仇,也不得他们这般看重了…

她心里正这般想着,却听简亲王又道,“程山的事儿也好办,悄没声的把这事儿按下来,所幸林福海也会去孝中做县丞,本王就把程山打发到西北军中揉搓几年,从最基础的军士做起,到时候等风头过去,所有的证据和线索就都没了,自然他也能回来了。”

送到军中揉搓,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花未眠听了暗自点头,这简亲王是真的存了提拔程山的心思,揉搓几年回来,那程山的地位也就不比现在是个小小的侍卫了,怎么说都会是个校尉或者都尉的官儿的!

心中一动,她却望着简亲王道:“程山的母亲花氏虽说嫁到了陈家,但是她不是个省事的,跟未眠也不大对付,若是花氏再有什么事情,程山可还有什么想头么?”

看简亲王重视程山的样子,程山也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想来跟王爷是很投缘的,只不过程山虽姓程,但到底也是花听兰的儿子,程家自己都乱的很,程家小子后来又娶了妻子,程山的身份就很尴尬了,而花听兰也并不因为自己嫁到了陈家有了女儿后对程山冷淡,这个程山除了跟陈则应的关系不大对付之外,跟陈文的兄妹关系竟是不错的,不然的话,花听兰出事,程山也不会在其中穿针引线的帮忙了!

而她跟花听兰之间,是互相陷害过的,程山将来必定是要发达的,就不知道他会不会对自己狭私报复了,她是不怕程山下手的,只是她不愿因为对程山出手坏了自己跟简亲王的交情罢了!

简亲王微微一笑:“本王已经跟程山说过了,此事可一不可再,若再有下次,他的下场会很惨,不瞒世子夫人,本王自然是敲打过他了,他自然分得清轻重的,花氏的事情,他不会再参与,在他心里,花氏只是个母亲,仅此而已。”

这也是变相的承诺了,花未眠脑海中一闪而过那模糊沉默的面容,微微眯眼,倒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简亲王看了二人一眼,温和的眸光落在云重华脸上,笑道:“本王就住在临江的宅子里,好找得很,你们夫妻若有空,递个帖子,上门跟本王喝茶谈天,都是不错的。”

王爷相邀,哪敢不应?

当下二人都点头应是,简亲王就笑道:“罢了,本王也就不留你们了,本王也还有些事情要去找董大人商议,你们自然也有事要做,就回去吧!”

简亲王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自然就把人放走了,花未眠心中有事,也知简亲王要去安排程山的事情,跟云重华也不多留,两个人直接就退出了静室——

回去的马车上,花未眠径自出神,云重华却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衣袖:“你不告诉简亲王林福海的事儿,总可以告诉我吧?”

花未眠一愣,旋即回神,看了他一眼,眼底隐隐约约有几分笑意,抿唇道:“其实父亲诉状上写的那几条,我最担心的就是林福海的事情,其余的都没什么大的问题,唯有林福海这个,一旦处理不好便会出问题,方才堂上你也看得清楚,若非我让浮白去打听清楚了简亲王的来意,我也不能放手去做了,不过就算无他,我也能办好,就是稍微复杂一些罢了!”

她细细的跟云重华解释,“林福海那一次,我动用的人太多,知情的人也不少,若是事发,我只怕没有办法搞定,那次虽仗势欺人教训了周氏并花听兰,让那边的人自己闹的不可开交,又打击了高利贷,还拿回了我分过去的银钱,又给了林福海甜头,但是后来我一直在想法子消弭证据和痕迹,但是这世上的事儿,是但凡走过必有痕迹,所以我只能想着,若是事发会有的结果,这一想,便知道要想彻底的捂住这件事,还是得从上头费工夫。”

她微微一笑,“在京城待嫁的那几日,我住在王太医家中,我那几日跟着王夫人在京城四处闲逛,就为了找我的嫁衣,就跟王夫人熟悉了起来,这才知道,她亲妹妹就是顺天府丞的夫人,而这些知县县丞的人事任免,不都是顺天府管的么?我就透了几句风给王夫人,又找了个时间跟祥侍卫说了几句,我想善后,到底还得有人帮忙,只好就请祥侍卫和王夫人出面了,这人事任免也知道吏部就完了,皇上知道或者不知道,也没什么关系…”

“你竟敢操纵官员任免?花未眠,你不要命了吧!”

她幽幽说到这里没再说了,云重华瞪起了眼睛,恼的都直呼名姓了,“这件事要是被皇上知道了,你的下场比林福海的事情大多了!你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啊!难怪你方才跟简亲王说的不尽不实,他要是告诉了皇上,我看你怎么办!”

对比云重华的怒意,花未眠倒是淡淡的,看着他的反应,噗嗤一笑:“傻子,祥侍卫知道了,皇上不就知道了么?这事儿,我压根就没想瞒着皇上!”

她凑过去,在他耳边低低一笑,“西北边陲小国进犯,常有不大不小的战事,这军饷粮草总是最让人操心的,我十万两银子充作军饷,皇上怎么也得给我个面子嘛!”

身世迷离

她在跟林福海联手的时候就想过了,那样做是一举几得的事情,既能收拾周氏等人,又能拿回银钱,还能对付那些高利贷,让他们知道花家官府背景不敢造次,但是那样做了,必然就会留下痕迹,所以后来,她一直都在寻求这件事的解决方法,毕竟林福海是帮过她的人,若是她不保林福海,难免会寒了人家的心,跟在身边的心腹也都是知道这件事的,一个处理不好,更会伤了身边人的心。

直到王夫人无意跟她谈起,家中唯一的亲妹妹嫁给了顺天府丞做夫人的事情,她一下子就想到了法子,她自然知道要想保林福海,光靠顺天府丞一人是无用的,当今皇上不是昏君,绝不喜欢欺君之人,端看清河王就知道,皇上不喜欢自作主张自以为是的人,所以她的想法很是大胆,她要从皇上下手,让谁也没有资格再置喙这件事!

当初想定之后,自然又是一番布置,期间王太医和王夫人只是影影绰绰的知道一些,主要靠的还是祥侍卫,这事儿是在皇上送她嫁衣之后办妥的,所以她自个儿心里清楚的很,皇上那几次添堵,只怕也有敲打她的意思,不过她没有问,自然后来行事也是该如何就如何了,毕竟那在她看来,是一场交易,她用十万两军饷,换来林福海的一个孝中县丞和一条命!

何况,十万两银子对她来说,实在是算不得什么的!

虽说皇上性子有些促狭,但他也是个雄才大略的人,不会再这样的小事上跟她计较,钱能通神,到底还是西北事大,一个小小的林福海也算不得什么,不过她心里更是明白,这件事,同样是可一而不可再了!

所以,这才有了顺天府那一前一后两个文书的出现,将林福海给保了下来。

她已经说的这般清楚了,云重华自然能想透其中的弯弯绕绕,即使得了她的解释,一时也是拧眉不高兴的:“花未眠,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又埋怨道,“既然有了这番布置,怎么不早些跟我说?又背着我私底下跟那人接触!”

心里是有些不悦的,这不高兴的,就是这事儿是皇上帮得忙,至于那十万两的银钱,以他的家底是看不上眼的,不过是充作军饷不是给皇帝本人,那也就罢了。

听他这话,花未眠却也不怕,咬着嘴儿笑起来:“你又吃醋啦?”

与他坐近了些,抓着他的手在手里摩挲,口中又笑道,“我虽是布置到了哪里,我却哪里知道一定就会发生呢?不过防患于未然罢了,若是林福海的事情没有出,再过几个月,这顺天府的文书才会下来呢,这会儿也多亏了林福海自己的师爷忠心,察觉了端倪才送信去顺天府的,我不过就是在皇上跟前做了些功夫罢了,再说了,都到了如今这样的田地,你还要吃醋么!”

眼珠子一转,却抓了他的手放在小腹上,越发甜笑起来,“重华,你要是还气,要不就打我几下好了,我绝对不还手,好不好?”

她难得笑颜娇嗔,脸上带着几许娇媚,云重华早就被她的温声细语弄的没了脾气,偏偏她还在这里撒娇弄痴,他的手覆在她的小腹上,眉眼丝丝舒展开来,想着她如今正辛苦怀着身孕,口中埋怨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了,酝酿半晌,也只得长叹一声,将她揽在怀里:“罢了罢了,我怎么舍得打你!你如今就是个玉人儿,打不得碰不得!”

花未眠得意一笑,在他怀里腻着,脸上的笑意却淡了下去:“今次这样一闹,父亲那边元气再次大伤,一段时间之内是不会再蹦跶了的,董枚举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该如何去做,我想,不用我去折腾,他也会折腾那边的,那边剩下的几个人,也都不成什么气候了,我唯一担心的,就是我娘的心情和大哥如今在何处。”

抓着他的手紧了紧,抿了抿唇又道,“重华,大哥…你如今找到他了没有?”

细听之下,就能分辨的出,她紧绷绷的声音底下带着一丝颤抖。

游氏的心情是因为旧事的难堪,但是若是能够找到花博文,游氏的心情也会好起来的,因此现下不论对谁来说,将花博文找到才是最重要的。

云重华一叹,这一次,他没有隐藏他眉宇之间的忧色,也没有欲言又止:“方才董枚举询问要不要帮咱们找花博文的时候,我冲你摇头,那时你就知道的,若是没有找到,我怎么会拒绝官府帮我们找呢?”

花未眠一愣,忽而坐直了身子,定定的看着他,将他面上明显的忧色看进眼里,心里忽而有了一点模糊的想法,半晌,开口问他:“重华,你是不是早就找到大哥了?只是一直没跟我说?”

云重华一叹,轻轻点点头:“是找到一段时间了,只是一直没有想好如何跟你说,也跟你之前一样,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告诉你,就耽搁到了上次,上次告诉你,你大哥还在江州时,就多少有些眉目了,只是不知如何说才好,其实,你大哥这些年,都没有离开过江州。”

这话,倒是让花未眠怔了怔,旋即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大哥一直在江州?那他为何不回来找我们?”

花博文走失的时候虽然只有五岁,但是那时候他已经是记事了的,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那时候花博文是很聪明的,温文尔雅的小公子,模样随了游氏,长的粉雕玉琢的,别提有多漂亮了!

看到她脸上的狐疑,云重华又是一叹,定定的瞧着她,慢慢的道:“眠眠,他不回来不是因为不想回来,是他不记得了,我查过了,也悄悄派人打听过了,他从人牙子手里逃出来,就让人给收养了,收养之后便是大病一场,半年才痊愈,然后,他就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自然也就不能回来找你了!”

“失忆了?”

花未眠拧眉,“你是说大哥在人牙子手里逃出来之后,四处躲藏风餐露宿,后来碰到好心人收养,他的日子好起来之后就因为大病一场失忆了,所以才不能回来找我们?也就是说,这些年他都没有恢复记忆吗?”

“是这样的,”

云重华这一次和盘托出了,“我的人打听出来你大哥的下落之后,我就让小楼去瞧过,你大哥被一个私塾先生收养了,那个私塾先生姓黄,我还派人调查了那个黄先生的底细,原来在二十年前,他跟你娘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后来游家阖家搬走了,那位黄先生也重新换了地方居住,只是那位黄先生一直未曾娶妻,就一直带着你大哥生活,眠眠,方才在公堂上,我听到你父亲和你娘都提起了黄大哥三个字,我在想,这其中恐怕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我们不知道的吧?”

花未眠听着云重华的话,心里想着的却是花博文失忆的事情,当初她问过阎王花博文的事情,阎王却不肯多说,只说她会找到花博文,而花博文也没有死,可花博文怎么就失忆了呢?

这一点,恐怕只有她亲自见到花博文之后才能知道吧?

而现在,云重华又说起黄先生来,她心中不免又是一动,都已经没有功夫计较云重华瞒着她不告诉她这些事情的动机和想法了,只望着他道:“黄先生?”

“你的意思难道是说,当初父亲故意让大哥走失,又安排了人牙子要把大哥卖掉,却被这位黄先生救了,这不是巧合?可我娘当时在公堂上的反应不像是作假呀?”

她说到这里,忽而心口一凉,公堂之上那么多人,游氏根本不能就花博文的事情多说什么,而且,当时花凌天口口声声说花博文不是他的儿子,游氏连一个字都没有解释,只顾着说当年的旧事去了,当时那样的情形,她也没有多想什么,现在想来,却觉得事有蹊跷,心越发往下沉了,赫然望向云重华,“难不成,大哥真的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

如果游氏没有作假的话,很可能是在花凌天对花博文下手之后,这位黄先生黄雀在后,救了花博文,顺势将花博文带回自己身边抚养,而游氏究竟知情还是不知情,就完全不知道了…

本来以为花博文走失的案子很简单的,却不想又牵扯上这位黄先生,现在甚至花博文的身世都有些扑朔迷离了,花未眠咬唇,如果花博文真的是游氏跟黄先生的儿子,那么她呢?

花凌天的怀疑,是针对花博文的,却没有针对到她,她的模样跟花凌天还是很相似的,可是如果这只是巧合,而游氏隐瞒的好的话,她的身世,是不是也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