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亦这才发现原来桑布还杵在一旁,忙上前说:“殿下,她不懂规矩,小的会好生管教的。”

“管教什么,都管得跟木头一样好生无趣,她这样倒是可爱。”尉迟晞摆摆手示意下人把东西撤了,而后转头对秦亦道,“你先下去用饭,而后叫那姜正进来。”

秦亦应诺着要出门,一回头见桑布还在角落站着,只好上前一扯她衣袖道:“还杵着做什么,跟我出去。”

一出门桑布就不再是那副低眉顺目的模样,走在秦亦身旁不住地问:“那个小孩就是六皇子?他长得真好看,皮肤那么白,眼睛又黑又亮,说话声音也好听,咬字那么清爽。”她似乎一点儿也不怕秦亦,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直到回房开始吃饭,她似乎还意犹未尽地道,“你家殿下今年多大年纪?”

秦亦抬手拿过一块芙蓉糕,掰成小块放进嘴里,看着桑布眉飞色舞的样子,忽然问:“你不会是喜欢我们家殿下了吧?”

桑布先是一愣,随后小脸儿一皱,抬手托着下巴,盯着秦亦问:“什么叫喜欢?我这样就是喜欢吗?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

“额…”秦亦倒是让她给问住了,只得反问回去,“那你现在对殿下是什么感觉呢?”

“就是觉得他生的好看啊,我家那边的人皮肤都黑黑粗粗的,没有他那么白,他眉毛好看、眼睛好看、鼻子嘴巴都好看,反正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男孩儿。”桑布倒也不扭捏,两张薄薄的嘴唇开合的飞快,不过似乎词汇量有限,说来说去就是好看。

秦亦心里失笑,不过是个还没开情窦的小丫头,自己倒是想多了,便也不在意地说:“是啊,我家殿下哪里都好看,其实你也好看,赶紧吃饭吧。”

“其实、其实你也挺好看的。”秦亦刚低头喝粥,就听到桑布迟迟疑疑地来了这么一句,差点儿没把嘴里的粥喷出去。

好半天才顺过气来,抬头看着桑布有些勉强的脸色道:“你不用勉强的夸我,我也没因为你不夸我所以不高兴。”

“哦,那就好。”桑布的脸色霎时亮了起来,又端详了一下秦亦,嘴里塞满芙蓉糕,呜噜呜噜地说:“你也不用太伤心,你眼睛也很好看。”

被桑布的一顿掺和,秦亦算是暂时把先前的打击抛到了脑后,吃好饭嘱咐她在屋内乖乖呆着,自己便匆忙去办差事。

姜正听说是尉迟晞召见,也不敢怠慢,匆忙换了官服便跟着秦亦来到客栈。见礼后刚坐定就听尉迟晞问:“姜府尹可曾安排了何时动身,听说皇叔身体抱恙,吾昨晚一直睡得不安生,恨不得连夜赶去探望皇叔。”

“下官原本打算后日动身,岭中暑热甚重,湿气大,怕殿下刚过江入岭,身体还未习惯,着急赶路怕侵了暑气。”姜正忙回答。

“后日?吾可等不及那么久,而且也没觉得有多少闷热,不是还一直备着冰盆嘛。”尉迟晞也不跟他商量便直接拍板决定,“趁着现在还没到一天最热的时候,吩咐下去出发吧,辎重可以慢行,吾跟府尹大人先行一步。有郡卫护着,又有府尹大人陪着,想来不会有什么事情,而且不还带着御医随行嘛!”

听尉迟晞这么就做了决定,姜正也无法再做反驳,便只好应诺下去准备。他前脚出门,后脚尉迟晞便叫秦亦道:“给我找身骑装换上。”

秦亦吓了一跳,回头问:“怎么这是要骑马?”想也不想地就反对,“不行,这么热的天,这么大的太阳,怎么能骑马,而且也太不安全,李统领原来就说,岭中多盗寇。”

尉迟晞对秦亦的直言不讳向来不以为忤,只是过来打商量道:“吾就骑一会儿还不行嘛,正午太阳烈了以后吾就回车里。”见秦亦还是一脸的不同意,只好使出杀手锏,可怜巴巴地扯着秦亦的袖子道,“我从六岁开始学骑马,到如今都没在马场以外的地方骑过,就依我一次吧。”

他一央求秦亦便有些支持不住,犹豫半晌还是没敢直接应承下来,只说去跟李铮商议过再决定。

李铮听她说殿下想骑马启程问他可行否,思索片刻道:“若殿下执意骑马,我着禁卫护在四周,安全不会出什么问题,只是怕外面太阳烈暑气重,殿下的身子吃不消。”

秦亦想到尉迟晞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也觉得他在宫内已经很拘束,出来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让他开心些也不是坏事。

第二卷西萝之行第四十五章平王府邸

呆在客栈内还不觉得,真是开始赶路秦亦才知道,这一过江入岭,气温似乎一下子高了好几度。空气里全都是湿热的黏腻,让人闷闷的出汗都出得不痛快,连流动的风都是热热的灼人,还不时的闯进来蚊虫,她只好把窗纱全都捂得严实,躺在车厢内烦躁不已。

桑布得了尉迟晞的恩准,跟秦亦同在车内,她从小适应这种环境,并不觉气闷,嘴闲不住地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趁着尉迟晞在外面骑马,秦亦一骨碌起身,温些水擦拭了身上,这才觉得稍微舒服了点儿,透过纱门隐隐约约地看见外面那个朱红色骑装的影子,被几十护卫团团围住,正骑的尽兴。她不禁在心里琢磨,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学一学骑马,外面虽然有太阳,但是至少比闷在车里强多了。

从江边到平岭郡府其实并不算远,但是都是崎岖的山路,很是难行,竟足足走了四日才到。尉迟晞不许人通报,只带了秦亦和李铮,便径直去了平王府。

平岭郡府并不是个小城,但光王府便占了三成的地方,依山傍水选址便是个不错的地方。门房见几个人的穿着不似平民,倒也不敢太过于强横,只上前拦人问:“敢问这位小公子来此有何贵干?”

姜正是文官一路只能坐车,又不敢超过尉迟晞的行驾,只好在后边儿跟着,进城刚下车就得知六殿下已经去了王府,便又急忙地追了过来。离着老远就喊:“混账,这是当今皇子殿下,是你能拦的嘛!”

秦亦回头斜他一眼,不知这人是无心还是有意,这部明摆着让人觉得尉迟晞专横跋扈嘛!她压下脸上的不满,又回头对那个战战兢兢的门房道:“小哥不用害怕,我家殿下是听说王爷抱恙,到了郡府下车便着忙赶来。小哥是门房自然要尽职尽责,我们来探望王爷也自然是依着王府的规矩,所以劳烦小哥进去通报则个。”说罢她掏出皇子的信物递给门房,又偷偷压在手心儿里塞过去了一角碎银两。

那门房麻利地进去通传,这是姜正也气喘吁吁地赶到门口,上前便要请尉迟晞进去,道:“怎么能劳烦殿下在此候着,请随下官进去吧。”

“姜大人此言差矣,我家殿下是来探望王爷,执的是晚辈礼,哪里有不通报主人便擅自入内的道理。而且这里是平王府邸,又不是姜大人的私宅,大人怎么好反客为主,还是说大人在这里如主人家一般无二?”秦亦牙尖嘴利,几句话把姜正噎得只好跪地叩头,嘴里直说不敢。

尉迟晞似笑非笑地瞥了秦亦一眼,开口却是:“放肆,怎么能如此跟姜大人说话,这些岂是你能妄自揣度的。”秦亦也配合着跪下称罪,二人一唱一和的竟是把姜正晾在了一旁,半晌尉迟晞才好似刚刚想起一样道:“姜大人快快请起,都是吾管教无方,下人冲撞了您。”

姜正从地上爬起身,口中连称不敢,退到一旁不再说话。不多时就见一堆人呼啦啦的赶过来,为首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到了近前一撩衣襟领着众人下跪道:“草民尉迟殷领族人叩见六皇子殿下,殿下金安。”

来的路上秦亦还是做了功课的,知道这尉迟殷便是平王世子,说来倒也奇怪,璟朝的郡王均为世袭,但是这世子却在继承王位前毫无官职封号,虽然没人敢真的把他当做平民对待,可是从身份上来说,却也只能口称草民。

尉迟晞坐在上位先受了叩拜,而后起身上前两步扶起尉迟殷道:“天家规矩多,只得受这一拜,其实论理应该称呼一声表哥的,你我兄弟还是头一遭见面,以后可要多亲近才是。”

尉迟殷忙称不敢,又道:“家父本欲亲迎,无奈病体不堪劳顿,望殿下赎罪。”

“表哥这话便是疏远了,我本就是来探望皇叔,哪里有让皇叔出来迎我的道理。”尉迟晞边随他往里走边问,“不知皇叔是何病症,我听说已经缠mian病榻有月余,怎生得如此厉害?那些个官员真是该死,如此大事竟然也不上报京师,回去我定禀报父皇。”

姜正跟在后面,不住地抬起袖子擦拭额头上的汗水,不用说这报上去,第一个遭殃的绝对是自己。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罪了这位殿下,竟总好似看自己不顺眼一般。

从王府大门到后宅,路程也不是一般的远,走的秦亦脚掌发酸,这才到了后宅的门口。尉迟晞跟尉迟殷倒是一路都在说话,也不知道这第一次见面的二人又什么可说的这么投契。

前宅跟京内的大宅没什么区别,不过是几进院子,各自配着跨院,都是平日公干的地方,进了后院才开始看出南边儿的宅子与北方的较大区别,亭台楼阁均小巧精致、构思巧妙,每每疑似无路之时,一转又豁然开朗。

转了几个弯这才到了一个大院门口,门上匾额题着凌擎居三个大字,见尉迟晞抬眼打量,尉迟殷忙回话道:“这是家父自己题的匾额。”

“皇叔果然是一手好字,难怪父皇时常对我们兄弟耳提面命,让我们多多学皇叔当年练字的坚毅。”

“殿下过奖了。”尉迟殷客气着,在前头领路,有下人撩开正房的门帘,一股中药气味扑面而来。

门窗都拢着深色的窗纱,衬得屋内很是昏暗,让人没有来的觉得气闷。尉迟殷解释道:“大夫道家父的病不能见风,委屈殿下了。”

尉迟晞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迈步向内走去,秦亦忙快步跟上,待到进去内室,秦亦更觉得难受的很,这屋里竟然门窗紧闭,屋内闷热不堪犹如蒸笼。难怪病了一个多月还不好,这么闷热的屋子,便是个好人都能住病了。

尉迟晞刚靠近床边,从床帐内忽然伸出只枯瘦如柴的大手,猛地抓向他的手腕,吓得秦亦一把将尉迟晞揽进自己怀里。

第二卷西萝之行第四十六章迷障重重

尉迟殷忙抢上前一步对着床帐内道:“父亲,六殿下来看您了。”

床帐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惶恐不已地道:“六殿下?是老六,老六你别再来找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你不要再来找我…”

尉迟殷头上也渗出点点汗珠,不知是因为屋内的闷热还是什么,看了眼尉迟晞的脸色又对帐子内说:“父亲,是当今的六皇子六殿下。”

尉迟晞安抚地握了握秦亦的手,自己上前两步拉住那只苍老的手道:“皇叔,小侄晞儿来看您了。”

“晞儿?”那个苍老的声音重复着这个名字,似乎在回忆什么。

“家父病得有些神志不清,还望殿下海涵。”尉迟殷在一旁躬身道。

尉迟晞本想掀开床帐,但见旁边两个家丁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便只是掀开一角,将那只枯瘦的手放入帐内,道:“皇叔且好生养病,父皇一直很牵挂于您。”

帐内毫无反应,尉迟晞无法,只得先行出来到得正厅,这才转头问:“表兄,皇叔怎会病得如此严重?”

“唉!”尉迟殷长叹一口气道,“殿下有所不知,此事说来话长。”尉迟晞虽称他为表兄,他却不敢失礼,先让尉迟晞坐了主位,着人奉茶后自己才坐在下首说:“月余前岭山北端我国与浑止交界处发生暴乱,听探子回报还牵扯齐人以及萝族,家父不敢大意便亲自前往,而留草民在王府策应。原本已经传来信息道纠纷解决,说家父已经启程回府,却没想到在半途车队遭遇袭击,家父身中毒箭,回来便已奄奄一息,所赖家兄寻得一名医,这才保住性命,却如殿下所见,一直如此神志不清不成人形…”尉迟殷说到后面红了眼圈,哽咽着说不下去。

尉迟晞安慰了几句道:“此行吾随行带了御医以及巫祝,不知能否帮上一二。”

“多谢殿下惦念,如此最好,草民近日也四下寻访名医,盼一解家父的病痛,看着父亲如此,为人子者却不能分担一二,草民真是寝食不安。”尉迟殷丝毫没有推辞,反倒露出欣喜的面孔,纳头便要下拜,“宫内御医及巫祝想必俱是高手,若真能药到病除,草民永感殿下恩德。”

秦亦接到尉迟晞的眼色,忙上前扶起尉迟殷,还不待她说话,手内便被塞进一个纸团,她忙不露声色地顺入袖中。顺势扶起尉迟殷道:“世子如此实在太过于多礼,我家殿下是以晚辈身份来探望皇叔,与世子也是兄弟相交,您若总这般下拜,想必我家殿下心内也是不安的。”

二人又对答几句,秦亦一直想着袖内的纸团,心不在焉的也没注意听他们都说些什么,直到见二人俱是起身,才知道这是要走了。

还好出府没有走那么远的路,尉迟殷倒是个做事周全的,着人将马车驾到后宅的偏门,嘴上还连声道得罪。

上了马车后,秦亦抬手掀帘朝外张望,尉迟殷等人俱站在门口恭送,马车周围均是禁卫军,走在马车前面领队开路的正是李铮。她稍稍放心便回头去瞧尉迟晞,果然他皱着眉头正在思索什么,秦亦掏出纸团放在桌上低声道:“殿下,这是刚才世子塞到我手里的。”

说罢便直接在桌上展开,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大字:“请救家父”,秦亦和尉迟晞对视一眼,二人眼中各有各的疑惑。

秦亦疑惑的是,为何尉迟殷会选中她来求救,难道不怕她压根儿不把这纸条拿给尉迟晞看吗?更何况,即便是尉迟晞看到这纸条,又如何能救得了王爷。她脑中不知为何忽然想起,当初慕容千殇讲朝中形势的时候说过,其时先帝正壮年,后宫无主,以皇贵妃统领后宫,而先皇独宠德妃。然则还未待立后,先帝突发顽疾,不出两月驾崩,而传召曰立长,正是皇贵妃之子皇二子也就是当今天子顺康帝尉迟炽。其余还有三位皇子,分别为三皇子炻、五皇子灿以及德妃之子六皇子炳,分封平岭郡、宁遥郡及北襄郡,然则六皇子及其母在去封地途中遇刺,尸骨难寻。

也就是说,其时当今圣上的皇位便来历不明,而来此之前尉迟晞又拿了皇帝的密旨,连自己都不知道内容,难不成竟是要查这平王是不是叛变?

她压下眼中的疑惑之色,平静地问:“殿下如何看待此事?”

其实尉迟晞此事脑中翻转的并不比秦亦的思绪少,他本身就是皇族,当初秦亦知道的事情也是他示意慕容千殇说的,而他自己自然知道更多隐情,记得来之前云相着人送来的密信内言,先皇临去前神志恍惚、形销骨立。难道竟是料到自己来岭中会遇到此事不成,但是他这话说得不清不楚,自己又如何应对才好?

听到秦亦的问话,他才回过神来,想着慕容千殇两次前来,都说云相无甚吩咐,还说凡事让自己拿主意,这难道是变相的考较不成。想到这里他似乎心下稍稍有底,云相肯如此放心,自然是说毛这事与京内尤其是宫内贵人无关,既然如此自己便也不用束手束脚,于是回头对秦亦道:“这件事情我们回去再从长计议,先暂时不要声张。”

秦亦见他眉头渐渐舒展,不似开始那般犹疑,知道他已经自己有了主意,便也不再多说,只是自己在心下琢磨。不知是不是前世看小说看多了,她心里一直觉得,当年先皇的死固然是有蹊跷,但是德妃与六皇子的尸骨无存也是个疑窦重生的地方。作为后宫宠妃,且有子膝下,在立后的关键时刻,皇帝都被害身亡,而她却能护住自己与儿子全身而退,又如何会在途中被寇盗所杀。而刚才在王府内,平王把尉迟晞当做了自己的六弟,还那般惶恐,如果不是他在演戏,那便证明当年之事还另有蹊跷。

秦亦忽然脑中一闪,平王刚才在床帐内说的是,别再来找我,难道说明当年的六皇子,已经去找过他一次不成。

第二卷西萝之行第四十七章再现蛊毒

在平岭郡府落脚之处为当地富商献出来的宅子,虽说比不上平王府的气派,但胜在构思精巧,倒也不失雅趣。回到宅子内秦亦便忙得脚不沾尘,原主宅子里留了使唤下人,全都被秦亦撵到外院,内宅全部用的是京里带来的人,近身伺候的更全都是知根知底的,不敢有丝毫闪失。

桑布跑前跑后的跟在秦亦屁股后面,帮不上忙好歹也没添乱,秦亦便也不去理睬她,只在最后分配房间的时候,她突然冒出来道:“我要跟你一间。”

望着周围人有些暧mei又不敢表现出来的表情,秦亦狠狠地瞪了小丫头一眼,不料她根本不当回事,只扯着自己的衣袖不撒手。秦亦无奈便道:“你不嫌热就睡一间。”身后众人发出一阵了然的笑声。

安排好事物之后,秦亦才抽空拉着桑布来到房间,原本准备教训一下她,女孩子要顾及自己的闺誉,后来又想到原本都睡过一夜,还有什么誉不誉的,便干脆什么都不提,反正多这么个丫头也算是给自己多一层掩护。

看时辰不早自己也没办法歇会儿,便叫人端来热水准备擦身,而后便到时间去伺候尉迟晞用晚膳,顺便晚上把王府之事研究个章程出来。想到倒是不错,不料刚准备解开衣襟,桑布便凑上前来左闻又闻,鼻尖抽动的像只小狗,神情偏偏又相当认真。

秦亦干脆不出声,站定由着她乱闻,最后只见她神情严肃地问:“你今天到过什么地方,怎么会沾了定魂香的味道回来。”

“定魂香?”秦亦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直接做在床边道:“别故弄玄虚了,直接说这是什么吧。”她今天到了平岭郡府内与桑布分开,之后就只去了王府变回来,若是有什么味道,也是在王府内沾上的。

“这个定魂香有两种作用,平常人可以用来安神助眠,但是若是中蛊之人,这香便有让蛊虫暂停活动的功效。”桑布板着小脸很认真地说。

秦亦心里若有所动,脸上却丝毫没带出来心事,起身道:“我刚才随殿下去探望了病重的平王爷,他屋内可能有燃香吧,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不料桑布却更加严肃道:“这香虽有助眠作用,但是却可让人无食欲、消瘦,所以不能用于病弱体虚之人。”

“你的意思是说,燃这香的屋内,定是有人中蛊了?”秦亦紧盯着桑布的眼睛问。

桑布平时一副小孩子模样,但说起蛊毒却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异常地正经:“恩,但是这香染在你身上的气味很淡,应该是燃过几个时辰了的,这香的作用应该在六个时辰之内,估计你染上的时候,应该是效用快要消失的时候。”

“那中蛊之人一般都有什么症状呢?”秦亦见桑布那认真的样子,也开始认真对待起来。

“若是需要用定魂香的时候,便是那蛊虫已经不受下蛊之人控制,或者说下蛊之人是要置那人于死地。此时便只能用定魂香压制蛊虫,但是却也不是长久之计,因为闻着这香的人,吃不进东西,不敢见光,身子会越来越虚弱,到最后还是要被蛊虫害死。”

秦亦听她说的煞有介事,便干脆带着她直接去见了尉迟晞,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

尉迟晞打发桑布先行回去,屏退屋内其余众人,手指不住叩着桌面,半晌才说:“先前慕容千殇带了云相的密信来,里面写着‘先帝驾崩前神志恍惚、形销骨立’,你觉得可是跟皇叔一般无二?”

秦亦一怔,这可是涉及到皇室的秘闻,似乎不该是自己这等身份的人能够接触的,弄不好岂不是要被灭口。她心里暗道,若是与先帝一般无二,那凶手岂不应该是顺康帝,那这事儿更不能管。

尉迟晞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沉声道:“先帝之死与父皇无关。”

“小的万死。”秦亦听到这句话吓了一跳,心想这小子怎么这么口无遮拦,急忙跪下请罪,恨不得自己从来没听到过才好。

“行了,你又不是外人,我若还不能跟你说实话,那岂不是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尉迟晞上前拉起秦亦,到内室的塌上歪着道,“我也不瞒你,其实当年之事,宫内都说是前德妃与前襄王尉迟炳所为,因为当年皇祖父准备立的皇后,乃是皇贵妃而不是德妃。”

秦亦垂首听着,其实心下并不以为然,成者王侯败者寇,胜利者自然要给自己安上个好名声。

“我知道这么说你是不信的,当年之事早已尘埃落定,真相如何我们也无从知晓。我便只问你如今皇叔这病症,难道会是父皇所为?而皇叔在床上所说的那句‘是老六,老六你别再来找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你不要再来找我…’又是何意?”

原来他也注意到了这句话,秦亦心下盘算半晌,忽然问:“殿下,圣上给您的密旨,可是有关平岭郡之事?”

尉迟晞撇茶沫的手一顿,而后把茶碗放在桌上,坐直身子盯着秦亦看了良久,忽然一笑道:“秦亦,你这次可是想差了。”他从贴身的衣服内拿出一张黄绸递给秦亦道,“你自己拿去看。”

秦亦忙双手接过黄绸,定睛一看,上面写着:“持密旨可酌情调当地驻军,钦此。”下面盖着国印与顺康帝的私印。秦亦忽然心里一暖,看来这个皇帝倒也不似想象中那般毫无人情,好歹知道关切自己的儿子。

尉迟晞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道:“父皇的确有抱负和野心,但他与齐王不同,弑亲篡位之事是绝做不出来的。”

秦亦虽然还是不以为然,但是却也不愿拆穿尉迟晞对顺康帝的崇拜之情,只是双手奉还密旨后问:“那殿下如今打算如何是好?”

“现在在平岭郡的地盘,你我一举一动都格外引人瞩目,若没有万全准备,绝不能轻举妄动。”尉迟晞起身在屋内来回踱了几步,忽然朝外面扬声道,“传李铮来见吾。”

第二卷西萝之行第四十八章月下阴谋

秦亦本以为他唤李铮进来是要有所行动,不料他却径直走到书桌前,摊开一张丝卷,奋笔疾书起来,她凑近一看,上面只原原本本写着入岭后的所见所闻,尤其是在王府内,无一分虚减也无一丝添补,只是对蛊毒一事只字不提,在最后充分表达了自己对皇叔的关切之情。秦亦在心里感慨,这孩子如果生在现代,绝对是个起草政府文件的好手。

刚刚写好,李铮便敲门进来,尉迟晞把丝卷吹干卷好塞入一个金属筒内递给他道:“着人用鹰隼送回京里。”

“殿下,小的以为在平岭郡不宜耽搁过久,暑热一日胜过一日,且关系着太子的病情,还是及早安排去西萝较好。”秦亦知道尉迟晞的态度了,便当着李铮的面道。

李铮今日并未跟进屋内,也不知其他内情,自然觉得秦亦的提议有理,便也附和道:“秦掌殿言之有理,若殿下身体无甚不适,还是及早起程为好。”

尉迟晞便顺水推舟道:“恩,吾想起太子殿下的病情也是坐立难安,还是及早启程去西萝为好,李铮你下去安排此事。”

李铮应诺着出去后,尉迟晞才又歪回塌上道:“你救下的那个丫头似乎对蛊毒很有研究,现在一丝都不能大意,你平时多把她带在身边,兴许能顶上用处,不过也要小心防范。”

“殿下放心,这个我省得。”秦亦见他似乎有些困乏的模样,便上前跟他说话,怕他还没用晚膳就睡下,半夜起来睡不着又要折腾,“那丫头单纯的紧,虽然说对蛊毒似乎很有研究,估计是家传的本事,不过对人情世故上就差远了。”

“人家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反正都是你房里头的了,看她倒也挺缠着你,心思定然是向着你了。”果不其然尉迟晞听了她的话,马上就提起精神开始打趣她。

“殿下就会拿我打趣,等殿下这次立功回去,圣上定要赏您几个如花似玉的美人搁在屋里头。”秦亦便陪着他瞎扯。

尉迟晞一口茶差点儿没喷出去,半晌才顺过气来道:“你个促狭的小鬼,嘴上就是不肯吃半点儿亏是不是,我才几岁,父皇哪里会赏什么美女。”

“啊?要几个美人伺候殿下,跟殿下多大年纪又有什么关系?”秦亦佯装无辜地一摊手。

尉迟晞伸手过来要拧她的脸颊,她闪躲了两下便顺着被他抓住,只觉得一只小手轻轻地在脸上一捏道:“你这张嘴,真不知道是怎么生的,里外总是你的道理。”

二人浑闹了一会儿,秦亦见他精神还不错,便赶紧伺候他用了晚膳,又陪他说了会儿话,这才哄着他睡下。

岭中的晚上也还是闷热的,不似京里,太阳一落下马上便凉快下来,秦亦先回房洗了个澡,这才披散着头发躺在院内躺椅上乘凉,桑布倒也乖巧,搬个马扎坐在她身边,用干布替她擦拭长发。

其实院子里也没有多少凉快,连吹来的夜风都是温热的,但是却正是这种湿热的天气,让秦亦忽然想起地球上的故乡,现在自己跟那边的亲人,看到的都未必是同一片星空。

桑布难得有个安生的时候,替秦亦擦了头发见她还在魂游天外,便有些东瞧西看地坐不稳当。正瞅着旁边的草丛,似乎有什么虫子一闪而过的时候,忽然听到秦亦问:“说吧,有什么事情求我,别装了。”

“啊?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求你?”桑布惊讶地说。

“你平时连稳当坐一盏茶的耐心都没有,今天坐在一边给我擦干了头发还一声不吭,不是有心事是什么。”秦亦漫不经心地说。

“人家哪有你说的那样。”桑布嘴里小声嘟囔着,不过马上就贴上来拦着秦亦的胳膊央求道,“这里离岭山那么近,我有点儿事情想去一趟,行不行?”

秦亦眉毛一跳,不动声色地推开她的手道:“大热天的腻乎着都是汗,你去岭山干什么?”

“去采药啊,岭山可到处都是宝贝,听说草药都不用费力去找,满地都是。”桑布一下子激动起来,手舞足蹈地说,差点儿坐歪了凳子。

“你自己想走难道我能拦住你不成。”秦亦半撑起身子,盯着桑布的眼睛问。

“你救了我,我自然要跟着你。”桑布认真地说,“我们桑家人最讲信誉,我定会把你身上的毒解了。”

自从入宫之后,这是秦亦第一次感觉到,这世上还能有人能不掺杂算计的对她好。望着桑布黑亮的眸子,她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忙掩饰地回头躺下道:“我们过几天就要进岭山,到时候你别叫苦就好。”

而此时,入夜的王府内一片寂静,除了巡夜的兵士,只有凌擎居里面还有响动,没有灯光,但是明亮的月光让院内一览无余。两个人在院中石桌旁相对而饮,忽然一人问道:“你说尉迟晞会如何应对?”

“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对那么个小毛孩子那么耿耿于怀,甚至还亲自出手试探。”另一人听声音是个女子。

“你不懂,他能够得到云相的支持,可绝不仅仅因为他被惠妃收养这般简单。”说话之人端起酒杯满饮一口又说,“好了,你不爱听我就不说他。那说说我爹这个蛊毒,到底还有没有的解。”

“没有的解不正和你的心意。”那女子掩口轻笑,清脆的声音说的却是冷酷的话,“自然无解,不然当年那个狗皇帝又怎么会死。”

“无解就好,近些日子看我哥四处寻访名医,还弄了个什么香来压制,似乎还有些成效。”

“这就是你不懂了,这香才是真正的催魂符,若是不用还可能有救,一旦用了,便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没奈何了。”

“如此最好,待我成了平王,你就是平王妃了。”男子轻佻地笑着,伸手把女子揽在怀里想要亲热。

女子一个转身拂开他的手臂,起身站定道:“一个平王妃就想打发我吗?等你坐上名阳城内那把椅子的时候,我自然就是你的了。”说罢便消失在墙角的阴影之中。

第二卷西萝之行第四十九章百合萌芽?

秦亦虽然是个懒人,但却从不耽误正事,第二天虽然没说起了个大早,但是上午便开始忙碌安排去西萝的事宜。按照来之前的计划,众人应该走陆路到岭山山脚,而后换步行翻山,西萝女主会派人接应。但是这么说着简单,真正要做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首当其冲的问题就是这爬山,禁卫倒也罢了,但是尉迟晞怎么可能吃得消。

李铮思索半晌道:“还是用轿子抬着好了,用顶软轿,两个人便能抬起,那么多禁卫,轮流抬着也不至于吃力。”

可秦亦总觉得不够灵活机动,在山林里会比较不方便,她忽然想起以前似乎见过那种背椅,便着人找了个竹椅尝试,用背带牢牢的固定在禁卫身上,人坐上去再加上两道安全带,果然省事很多。姜正和李铮全都夸赞这个想法好,她却还是不甚满意,掂量着那竹椅还是过重,又叫了个当地的竹匠来研究。问清楚用意之后,那匠人提议还是用藤椅较好,坚固且比竹椅轻便。

随手扯过一截树枝,秦亦毫无架子地蹲在地上划拉,跟那匠人头对头研究得热火朝天,靠背该如何设计能让背的人更加省力,几条背带应该固定在什么位置、能不能直接编进去,椅子腿自然是不要了,两侧的扶手也改了角度。那匠人倒是个伶俐的,听了秦亦的一番要求,打了个腹稿便开始动手,不到午饭时分便初具雏形,她又要求加了几根竹竿挑起一个纱棚,人坐进去再拢好,既通风透气又防了蚊虫。

编好出来一试,果然不错,李铮便又要求那匠人又依样多做了几个,秦亦问起他便只是说多带几个备用,以防万一。其实他心下想着,秦亦看着就瘦小没什么气力,到时候说不定也能用着。

几个藤椅全都编好,李铮付了银钱却见那匠人搓着手站在下头,似乎还有什么话不好开口,便问:“怎么,可是钱给的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