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把人都撤回来吧,不用查了,反正也逃不开那几个人去,我只是觉得伤心,我去璟朝为质这么多年,为何偏偏在此时对母妃下手。”

那壮汉平时都是听命行事,从来不去思考为什么这么做这类高深的问题,只好一头雾水地继续站在屋内,最后忍不住激动地问:“少主,难道娘娘的仇咱们就不报了吗?他们就可以杀了我们的族人还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吗?少主,小的不服,小的不怕死,但是怕这口气堵在胸口,这不上不下得活要人命。”

“我明白你的意思,别急,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哪个手上没沾着鲜血,我会让他们血债血偿,到时候到阴曹地府去哭诉吧。”苏茗平时的媚态忽然一扫而光,换上一副恶狠狠地神色,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

“少主英明,小的为少主赴汤蹈火在所不惜。”那壮汉一听可以报仇,神色轻松下来,拱手赞道。

第三卷名阳内斗第八十九章逼宫篡位

顺康五十一的年初,也许注定是不平静的,还未出正月,一个诡异的消息便在街头巷尾渐渐散播开来。

“喂,你听说没,礼部的秦亦大人是齐国的奸细呢!”

“切,你那都已经是老黄历了。我婆姨的娘家侄子在府衙做事,听说那秦亦大人不但是奸细,而且是女儿身,全靠着晞亲王的宠爱才有的这个地位。”

又一个人满是不屑地道:“你们两个真是没头脑,如果秦亦大人是凭借晞亲王的权势才做官,怎么会去礼部那种没有油水和权力的清水衙门?还奸细,得了吧!你说秦大人在礼部能得到什么信息啊?是圣上啥时候祭天,还是皇子们啥时候娶亲?偷回去这种情报会有用啊?”

“这就是你不懂了吧,她既然是女子,能够以色侍亲王,自然也能色诱其他大人,来窃取情报。”一个汉子猥琐地笑道。

马上就遭到了反驳:“你别满嘴跑马了,秦大人经常在京城里面出现,大家都见到过,他哪里有什么能够出卖色相的资本?若是说那玉枳质子,倒是还有几分姿色,尤其是那双眼睛嘿,比女人的看着都**。”

“你们这群没口德就会嚼舌头的下作东西,都给我滚远点儿!”这群汉子身后的店铺内冲出来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举着扫把就朝他们劈头盖脸地打去,“都滚远点儿,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那些汉子刚想围过来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不料抬眼一看,全都直冒冷汗,自己这几个人在哪里嚼舌不好,偏偏呆在王府大街的路口,全都不敢做声灰溜溜地散了。

这所谓的王府大街。并不是整条街都是王府,而是一条位于名阳中心最繁华地段的商业街,整条街横跨两个坊区,饭庄、茶馆、成衣铺,钱庄、当铺、首饰店,可以说凡事你想买的,在这两条街都能找到,质量绝对是没的说,这价钱当然也绝不便宜。能够在这两条街占得一席之地的,少说也要是个亲贵官宦的身份,所以久而久之百姓们都管这条街叫做王府大街。

再说这少年,将人都驱散以后,气鼓鼓地回到店内,也不继续扫地了,把扫把往旁边一扔,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一个娇小的女子从屏风后转出来,见状便问:“秦安,这是怎么了?”

“阿布姐,你今个儿怎么过来的这么早?”被叫做秦安的少年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抄起扫把继续扫地道,“没什么。刚才有群疯狗在门口乱叫,被我打跑了。”

桑布知道他是混说,这王府大街还会出来疯狗,那可真是让人笑掉大牙的事情:“我知道,最近关于大人的谣言很多,你听了心里不痛快,其实我又何尝不是,不过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大人行的端坐的正,哪里能被这些宵小的几句话便抹黑的。”

“恩,阿布姐,你说得对。”秦安又振奋起精神道,“国家大事我不懂,但是我知道秦大人和阿布姐都是好人,要不是你们救了我,我…”

“行了,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别总记挂着,你给我挑几棵上好的芝草,大人最近夜里有些睡不安稳,我回去给他煲汤喝。”

桑布怀揣着芝草从店的后门离开,径自上了早就等在那里的马车,马车内一个慵懒的声音问道:“怎么样,有人议论吗?”

“恩,似乎已经都传开了,百姓们私下都在谈论这件事情,今早还有几个不长眼的站在店门口议论,被秦安气了个半死。”桑布边说边关好车门,一回头便看见秦亦歪在靠枕上。半闭着双眼、似睡非睡的模样。

“我真是怀疑,你是不是猪转世的啊!怎么就那么喜欢睡觉?嘿,我刚才去探口风用的借口还是你睡不安慰,我来拿药材,我说得真是亏心。”桑布一看秦亦这懒洋洋的模样就来气。

“管家婆大人,今天是轮休,我十天才有这么一天休息啊!”秦亦控诉道,“结果大早晨就被你扯出来,我都没说什么了,你还不许我在车上睡个回笼觉啊?”

“哼,你就是个猪!”桑布皱皱鼻子,冷哼一声道。

“行行行,我怕了你了姑奶奶,我不睡了还不行,那咱们聊聊?”秦亦无奈只好半坐起身子道。

“聊什么?”桑布斜眼瞅她。

“聊聊你的终身大事啊!”秦亦满眼关切、满脸无辜地道。

桑布抄起一个垫子就朝她砸去,秦亦早有预料,立刻闪身,垫子“砰!”的一声砸在车壁上。驾车的家丁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戏码,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面无表情地继续赶车。

“别闹了,我是跟你说真的。”秦亦七手八脚地把车内的几个垫子全都聚拢起来抱在怀里,然后才一本正经地又说。

“我也跟你说真的,而且已经说了八百六十遍了。本姑娘不想嫁人。”桑布气哼哼地,但还是压低着声音说。

“那你就这么跟我混一辈子?”秦亦摸摸鼻子,又说“那以后若是我嫁人了你怎么办?”

“你嫁人了难道你就不要我了?”桑布飞快地反问道。

秦亦语塞,这小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难缠了,郁闷地扯扯嘴角道:“阿布啊,你觉不觉的,你越来越不可爱了啊?”

“是啊,傻乎乎地被你骗的时候最可爱是吧?”桑布白她一眼,决定不再继续这个没营养的话题,“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我已经安排好了人手,今夜会有人把一些布告贴得满大街都是。咱们就静观其变就好。”秦亦将双手枕在脑后又躺下去道,“如果我当真是齐国的奸细,我想都不用咱们出手,他们的人就会替我善后的。”

“唉,真是麻烦,你说你怎么就想不起来以前的事儿了呢!”桑布撅着嘴道。

“想起来又有什么好的,难道还继续给齐国做奸细不成?”秦亦耸耸肩,“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要尽快解决,这么拖下去我的处境只会越来越不利。”

马车在青石路上骨碌碌地行进着,秦亦忽然问:“阿布,咱们这是去哪儿?”

“我在家呆的气闷得很,咱们去城外的庄子呆一天,晚上再回来。”桑布掀开棉帘子向外张望,还差两条街就到东门了。东门外出去大约再走半个时辰,便是当年从西萝回来,顺康帝赏给秦亦的庄子,尉迟晞又用自己的体己钱把周围的田地一并买下送给秦亦,所以说她现在已经是标准的地主阶级了。

田地大部分还是租给附近的农民伺弄,只留下紧挨着宅子的一圈儿,秦亦雇了点儿长工种菜专门供自家的食用。不得不说这古代没农药的菜味道的确不错,只可惜就是品种少了些,像秦亦喜欢吃的西兰花、洋葱、莴苣之类的一概没有。

车子离东门还隔着一条街,就已经能听到城门处的喧哗声,秦亦半推开车门问道:“出什么事了?”

“回老爷,听说是城门外面来了许多难民要进城,守城的军爷不敢擅自放行,所以到现在还没开城门呢。”车夫听见她问话,忙把刚刚打听到的情况说了。

“难民?”秦亦疑惑道,“这时节怎么会有大批的难民?”

“许是今年天冷,粮食不够吃了吧。”桑布猜测道。

秦亦却觉总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拍着车门道:“把亲王府的牌子挂出去,直接把车驾到城墙边儿去。”

车刚一停稳,秦亦没等车夫放下踏脚就径直跳下去,回头嘱咐道:“马上带夫人回家,阿布,回去以后马上闭门谢客,家里的人一律许进不许出。外人一律不许进府,多派人在墙根府内巡逻。”说罢便朝城门旁的台阶走去。

桑布有些担心地在她身后道:“你自己多加小心啊!”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她还是让车夫掉头回家,想了想又吩咐在车边儿跟着服侍的下人:“你去慕容大人以及李将军府上求见,就把刚才老爷的原话告诉他们,听凭他们作何处置。”

吩咐完这话,桑布抬眼看看外面,原本晴朗的天气不知何时已经布满阴云,看样子又要有一场大雪。

名阳的城墙建筑的十分坚固,足足有三层楼高,城墙四角设有圆形箭楼,四面墙上筑有一人多高的掩体,掩体下备着滚木和礌石,每隔两步一个天窗状的箭孔,十步一张巨大的弩弓或是投石机,城墙的宽度足够二马并行。秦亦对城门的守军出示了自己的官牌,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城墙上。

她忽然发现自己运气不错,因为今日东门的守将是卫宇,见他正透过箭孔朝外张望,便也凑上去看,这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城门外足足有两三千人,各个破衣烂衫、拖家带口、哭的哭叫的叫,猛地一看倒真是凄苦不堪。

但是秦亦目光犀利地在人群中一扫,就觉得果然有蹊跷,有许多壮汉佝偻着腰尽量将自己藏在人群中,腰间鼓鼓囊囊不知道揣着什么东西。

她回身对卫宇道:“弓借我用用。”接过弓箭,她微微眯起眼睛,搭弓朝着站在空档处壮汉的腰间一箭射去。她这一箭射得极巧,角度极其刁钻地穿过前面的几个人,擦过那壮汉的腰间,随后便失去劲道落在地面上,没有伤到任何人,只是将那汉子的腰间衣服划破,一柄弯刀“铛啷”掉在地上。

秦亦马上回头嚷道:“全员戒备,点烟火示警,派人快马去其余城门通报。”

卫宇忙挥手示意众人听秦亦的吩咐,而后传令下去紧闭城门,疏散门口的百姓,并且命人快马进宫报信。

城门上的众守军俱都忙碌起来,城下的人见状不好,用刀逼着贫苦的百姓围在外围,其余壮汉都举着刀剑藏在人群中间,还有数百人手中拿着军用的弩箭。

秦亦心里不住地祈祷,其余城门千万别放人进来,不然到时候就不好收拾了。但是天不遂人愿,还没等去各个城门报信的人回来,大家就已经看到城内有地方开始冒起火光,烟尘冲天。看那方向约莫是南城大街,也就是说南门闯进来人了,而那条大街是直通向皇宫的…

秦亦回头对卫宇道:“马上派人去通知兵部增派人手,另外派人去通知京畿府尹疏散和安抚百姓。不管用什么办法,你定要死守城门,坚决不能让人打开。”她边说边向城下跑去,抓住名守军要来一匹快马,心急火燎地朝宫门的方向赶去。

此时城内已经开始混乱,许多出来上工抑或走亲访友的百姓全都如无头的苍蝇一般乱跑,街上一片混乱。秦亦边打马赶路边喊:“都速速回家,让开道路速速回家。”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到皇宫东庆门的时候,门口的禁卫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秦亦万分庆幸名阳城是长方形的,从东门到皇宫比南门要近上许多,她下马便掏出腰牌,虽然知道自己是根本无法命令这些皇城的守卫,但她还是嚷道:“城门出事了,难道你们没看到烟火吗?还不赶紧关宫门!”

喊罢她也顾不得什么行走的规矩,一阵风似的朝大殿跑去,因为按理说这个时辰早朝应该还没有散,待她跑到御道的时候,身后已经跟着两三个内官拼命地追赶:“秦大人,还在早晨,您这是要做什么啊?”

“秦大人,您再不停下,下官可要叫侍卫了。”

“秦大人,您如此疾行太有失仪态,您难道不怕御史参奏吗?”

秦亦顾不得理他们,拼尽全身的力气快步跑到大殿门口,在殿门前的禁卫还未抓住自己的时候大喊:“启禀圣上,有身份不明的人员武装闯城,南门似乎已经失守…”

大殿上忽然死一般地寂静,所有人全都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殿外,反而是顺康帝头一个反应过来,示意身边内官宣人上殿。

“殿外何人喧哗?带上殿来。”

秦亦便在两名禁卫的押解下上了大殿,实在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进正殿居然是如此情形。她跪倒在地先行礼请罪,而后焦急地道:“请圣上先下旨关闭宫门,一旦有贼人混进宫内,后果不堪设想。”

顺康帝倒也决断十分迅速,抱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心态,传令下去关闭皇城四门,所有宫殿人员呆在自己殿内,不可随意走动,这才又细问秦亦出了何事。

秦亦把早晨的事情如此这般地在殿上道来,所有大臣全都倒吸一口凉气,居然毫无防备地被人打到了家门口,而且闯城之人手中还有军用弩箭,这就已经不是一般的起义闹事,说不定就是夺宫叛乱。

顺康帝阴沉着脸半晌没有说话,忽然一指秦亦道:“你说如今该如何是好?”

秦亦一愣,殿上所有的大臣也俱愣住,不过皇帝问话是不能拖延不回的,秦亦只好压下纷乱的心思,斟酌着道:“微臣以为,如今应该严防、围捕、抚民,随后便是彻查、严惩、善后。”

“唔!”顺康帝不知可否地应了声。

云相却发现他的眼睛微微眯起,随君伴驾多年,他自然清楚,顺康帝只有在思考抑或是赞许的时候会露出如此神态,不管是哪一种,秦亦这次是大大的露脸了。想到这里他挪出一步上前道:“启禀陛下,臣附议。”

他这一出列表态,其余大臣也都纷纷附议。

顺康帝微微颔首道:“恩,此事便由云爱卿统领、居中策应,这位…”他根本不知道秦亦是谁,于是卡在半截,身旁的内官急忙附耳提醒,他才继续说道,“秦爱卿及时发现危情、进宫报信,且策略妥当,便跟着云爱卿一同处置此事。”他这一句话,等于是把秦亦直接提成了二把手,殿内许多抻着脖子等着皇上点名的大臣们脸色登时就不那么好看了。

秦亦刚想跪下请辞,却看到云沛鑫状似无意地冲自己微微摆手,这么一耽搁,顺康帝已经继续说了下去:“大家不用慌乱,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一群宵小成不了大器。朕当年戎马半生,如今虽然年岁渐长,却也不至于有点儿风吹草动就心惊不已。朕倒是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擅闯京畿。”他说罢拂袖起身朝后殿走去,内官急忙扬声道:“退朝!”

顺康帝这一走,其余人就把云相团团围住东问西问,反倒把秦亦一个人甩在圈外无人理会。云沛鑫耐着性子劝解道:“各位大人都回各自的屋内处理政事,宫门俱已关闭,贼子想闯宫门不是易事。而且某如今也跟众位大人一样,对外头情形如何毫不知晓,不过某答应诸位,一旦有什么变故,一定会派人去通知各位大人。”

众人见实情也确是如此,便也三三两两议论着离开。秦亦这才得空跟云沛鑫见礼道:“见过相国大人。”

“恩,你这次处置的极其妥当,咱们先去宫门看看,想办法了解一下外头的情形。”云沛鑫倒是不慌不乱,甚至脸上还挂着一丝笑意,挥手叫过一个内官,“去西宫请晞亲王殿下到南宫门去。”

那内官知道云相乃是皇子太傅,便忙不迭地应声去了。

待二人来到宫门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尉迟晞竟是骑着马就赶了过来,气得秦亦一叠声地说:“我的小祖宗诶,您真是我祖宗,就算情形紧急,您也不能如此张扬。”

尉迟晞腾地跳下马背,满不在乎地说:“我刚去给父皇请安,是父皇准我在宫内骑马的,正好可以替他传递个消息。”

云沛鑫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秦亦忽然一慌,扯过尉迟晞咬耳朵道:“我的好殿下,你不会告诉我,今天这出也是您弄出来的一场戏吧?”

尉迟晞冲她一翻白眼,拍着她的脑门道:“你脑袋被门挤了啊?问这种没头脑的问题。”

秦亦微微放下心来,跟在他二人身后登上宫墙,宫墙虽然没有城墙那般夸张,但是也有二层楼高,上面掩体、弩箭、投石机俱全,三人登高朝南边儿看去,果然远处一片混乱,街上嘈杂一片,许多人东逃西窜,不时闪动着火光,烟雾笼罩了两个坊之多。

尉迟晞急道:“也不知道外头情形如何。”正商议对策之时,墙下有人来报:“禀晞亲王,禀相国大人,李铮李将军在门外求见。”

一听这话三个人都定下心来,却也不敢贸然开门,只能朝墙下喊话,李铮今日原本也是轮休,所以才在宫外没有进来议事,也亏得如此,接到桑布派人送的信儿以后,他匆忙就朝城门赶去,离李府最近的就是南门,不料他还未到城下就已经遭遇一伙叛贼,他匆忙让随从拿着自己的令牌去禁卫营调兵,一面提起银枪杀到南门下,将已经被冲散的守军组织起来抵御外敌,但是人手捉襟见肘。

其余三门外的叛贼得知南门洞开,也都匆忙赶来。李铮带人根本无法杀到门口,更别提关上城门。而城内百姓众多,贼人又常以百姓作为肉盾,让一众守军打起来畏手畏脚,白白错失许多良机,而杀进城的叛贼也多了起来。幸好此时禁卫援军赶到,两队人马一汇合便逼退叛贼,将城门关死,城外的叛贼不足为虑,如今最紧急的便是尽快消灭城中叛贼,以免过多伤及百姓并且被人浑水摸鱼。

尉迟晞等人闻言稍稍放心,却还是担心城外的情况,此时宫门已关,没有顺康帝的手谕是无法出宫了,外面只能靠李铮等人平乱。

云沛鑫思忖片刻写了几道命令交给李铮,让他协同京畿府尹处理好此事,不要忙着追究责任,要先一致对外。

李铮抱拳领命,抬头深深地看了秦亦一眼,她刚从玉枳回来不过两日,没想到二人竟是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首次见面。秦亦扒着墙体探头喊道:“李兄,刀枪无眼,你、你要多加小心。”

“就你喜欢瞎操心,李将军一身武艺京中无人能及,定然能杀得叛贼铩羽而归。”尉迟晞看着李铮铁甲银盔地坐在马上,手提一杆银枪,模样不知多么英武,激动地心里直痒痒,自己虽然学了十余年的武功,却也只是在演武场与人过招,从来没有真正上阵杀敌,此时恨不得也跟着去一展身手。

李铮听到秦亦的关心,眼神陡然一亮,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道:“秦兄弟放心,某定然会爱惜自己,不会逞一时之勇。”

一直等李铮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秦亦才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知是什么滋味,甚至比刚才赶进宫内报信还要紧张万分。忽然一抬眼看见尉迟晞满脸的憧憬之色,急得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道:“殿下,您还是去陪着圣上为好。”

“我要守在城门上,现在又没有军情,我去父皇那里做什么。”尉迟晞不依道。

“这个,那您去后宫探望一下娘娘和小皇子,现在宫门紧闭,各殿戒严,宫内说不定都传成了什么样子,娘娘和小皇子怕是也吓坏了,云相及微臣都是外臣,多有不便,所以只能劳烦殿下。”秦亦仓促间只好抓过这个借口,她只想把尉迟晞支开,不然等下万一叛军杀到门前,她可没有把握能够拦住他不出去大展身手。

“唔,你这话倒也有理,那我便去看看母妃与皇弟,一旦有状况便马上赶回来。”尉迟晞听着秦亦的话也有道理,便转身准备离开。

云沛鑫看出了秦亦的思量,匆忙间写了张字条,封入信封递给尉迟晞道:“烦劳殿下将此信交予娘娘。”

看着尉迟晞拍马走远,秦亦才吁了口气放松下来,一边垫脚朝南边儿望去,一边问:“相国大人,您觉得这伙叛贼会是谁的人马?”

“不是岭中便是宁遥。”云沛鑫不假思索地说。

秦亦没想到他会这么快作答,而且还说的如此有指向性,细一思量便觉得所言不假,见身旁无人,也低声道:“看来宁遥最有可能。”

云沛鑫面带激赏地看了秦亦一眼,自己是通过各地汇总的情报才得出的结论,秦亦却能够从自己的只言片语中如此迅速地揣摩到关键,再加上刚才殿前对答的稳重机敏,此子只要多加琢磨,他日必将会大放异彩。

就在他们两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顺便关注城内局势的时候,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喧哗,只听有内官尖利喊:“有刺客,有刺客!”

二人一同回头,只见正殿门口已经乱作一团,而顺康帝的寝宫中已经冒出阵阵浓烟,许多禁卫闻声都朝声音发出的地方赶去。云沛鑫眼见不好,忙抓过一个禁卫吩咐道:“在这里看好宫门,无论里面除了什么状况都与你们无关,懂吗?”那禁卫呆呆地点头。

秦亦此时已经一把抓过一只手弩,快步跑下宫墙,途中连着吩咐了三个禁卫,只见那三人便分头朝三个方向跑去,显然是去报信。她自己朝着事发地点快步赶去,因为她在宫墙上看的分明,骚动刚刚一起,尉迟晞便已经驾马从后宫向前面赶来。

第三卷名阳内斗第九十章禁宫危急

第九十章禁宫危急

在她看来宫内的骚乱有些雷声大雨点儿小的架势。似乎只不过是个别留待里应外合之人在试图引起混乱,所以云沛鑫与她全都是同一个念头,让宫门处的守卫严守自己的岗位,不要自乱阵脚。但是等她一看到尉迟晞快马跑了出来,她便无法站在宫墙上冷静地分析局面,一边在心里暗骂这个臭小子怎么就如此不让人省心,一边朝事发地点飞快地跑去。

宫内乱作一团,秦亦径自穿过大殿、祈年殿都无人来拦截,丝毫未受阻拦地就来到帝寝门口,里面的火已经被扑灭,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布料和木头烧焦的味道。她伸手拦住一个拎着水桶慌慌张张的内官问:“可曾见到晞亲王殿下?”

“回禀大人,晞亲王殿下正在后殿陪着陛下,您可要进去?”那内官低垂着头恭敬地道。

秦亦听到这话先是一顿,而后低头从地面的积水倒影中,看到那人的眼睛骨碌碌乱转,她见机得快,“铮”地一声抽出匕首抵在那人颈间,喝道:“为什么撒谎?谁派你来的?”

那内官见事情败露,猛地将手中水桶一扬,身子迅速后撤,撒了秦亦满脸的水。自己也退出了匕首的胁迫范围。

秦亦抬起左手用袖子在脸上胡乱一抹,右手同时抄起了手弩,斜向下朝那人腿部连发两弩,第一弩乃是虚招,引得那人向旁边一躲,第二弩已经到了眼前,他身形未稳已经无力躲闪,“啊!”地大叫一声,被射中右腿跌倒在地。

尉迟晞此时也循声而来,身上和手中剑身都有斑驳的血迹,头发也微微有些凌乱。秦亦忙上前抓住他上下检查一番,见那血迹都是迸溅上的,这才放下心来,忍不住嗔道:“殿下,正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宫内禁卫众多,您何苦非要自己披挂上阵,这若是有点儿什么磕碰损伤,可如何是好?”

尉迟晞笑道:“所谓学以致用,我跟着师傅们学了十余年武艺,难道就是为了在演武场与人喂招不成?”他看着秦亦还是一脸的不认同表情,便转移话题道,“你拿下的那人要逃跑了。”

一回头果然看到那人拖着伤腿,正在朝殿外挪动。秦亦心里气恼,上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抬足踩在他手指上微微用力,见脚下之人面露痛楚。这才问:“你给我老实交代。”

“你别枉费心机了,我是不会供出主上的。”那人大冬天里疼得满头是汗,却还是轻蔑地瞥了秦亦一眼,咬牙道。

“别自说自话了,你主子不就是昀亲王吗,有什么好问的,某早就知道了。”秦亦见四下无人,便低声对他道,想看看能不能诈出来有用的信息。

“你、你胡说,你怎么会知道,你不可能会知道的!”脚下之人忽然歇斯底里地挣扎起来,空闲的手不知何时掏出一个小巧轻薄的刀片,秦亦猝不及防被他划上了小腿。

尉迟晞大怒,上前抬脚连人带刀一并踢飞了出去,那人后背径直撞在殿中立柱上,疼得两眼一翻白晕了过去。他抢上前扶住秦亦,扯开裤腿替她检查伤口,还好刀片似乎无毒,伤口处血还是鲜红色的,便从自己内衬中扯下一条,用力将她伤口扎紧裹好。

秦亦被划伤的时候倒没觉得有多么疼。结果被尉迟晞这么一扎一裹,竟疼得差点儿背过气去,半晌才说出话来:“殿下,您这手法可真是差点儿要了我的命啊。”

“嘿,还能胡说,证明没事。”尉迟晞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忽然又沉下脸问,“你刚才说起兵的是五哥?”

“原本只是我与云相大人的猜测,如今看来似乎是确凿无疑了。”秦亦对于此事,只不过是从云沛鑫的只言片语中猜测出来的而已,对于前因后果却是十分不解,便问,“我去玉枳这段时间,可是又发生了什么事?”

“恩,最近事情不少,原本打算让你在家歇几天再告诉你,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事了。”尉迟晞出门叫来禁卫,将那昏过去的刺客押解下去,扶着秦亦朝后宫走去,边走边说,“父皇五日前说要撤了五哥的亲王衔,贬为庶人。”

秦亦一听这话大惊,都没注意尉迟晞扶着自己朝后宫走去,只顾着问:“凡事总应该事出有因,这回又是为了何事?”

尉迟晞脸色有些怪异,半晌才说:“五哥在宁遥军中,并不十分安分,平时不出去操练不说,还天天到处去花天酒地…”他环顾四下无人。才继续说,“就是你出发去玉枳的那几日,五哥在酒楼喝得烂醉,看上一个独自吃饭的少年,见人家穿得不怎么名贵,身边也没有侍从,便以为是什么平民百姓,竟不管不顾地将人家直接掳走糟蹋了…咳咳…”尉迟晞说到这里神色极其尴尬,清了清嗓子。

“其实那少年只不过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官家少爷,于是那家便不依不饶,将事情闹了开来?”秦亦皱眉接着说道,说完又觉得不对,摇头道,“一般的人家应该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地与亲王作对,哪怕是自家吃了亏也会哑巴吃黄连,自认倒霉算了,更何况还是如此难以启齿之事,不可能闹得人尽皆知…这么说,此户人家有给圣上单独上奏的特权?”

“你每次都一猜就中。”尉迟晞悻悻道,“那户人家可不是普通的人家,他们祖上是圣祖皇帝打小的结拜兄弟,散尽家财为圣祖招兵买马,随其征战沙场。不止一次救了圣祖的性命。当年天下大定之后,圣祖欲加封其为并肩王,被其婉拒,说只想卸甲归田,世代替圣祖守着祖宅。圣祖感起诚心,将祖籍璟宁赐予其家族,允其世代居于此城,吏税全免且受朝廷俸禄,并有直接上表于帝的特权。”

“便说的是璟宁石家?”秦亦似乎对这段往事也有所耳闻,但是石家历代低调,从不滥用职权且治下极严。低调到已经让世人忘记了他们的存在感。

“恩,那少年是石家三代单传的嫡孙,所以石家老太君大怒,百年来首次动用了直接上表的特权。父皇前几日一直为此事震怒不已,接到奏表看完便拍案大骂逆子,更是回复石家定会给他们一个公道,说要将五哥扁为庶人,还要他亲自登门去石家请罪,任凭石家老太君处置。”尉迟晞低声道。

“那少年如今情形怎样?”秦亦十分同情那个少年,不过是叛逆期跑出去玩玩儿,不料却经历如此不堪的暴行,尤其还是这种家里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独苗苗,心理承受能力定然很差,估计就算不寻死觅活,也要有个长期的心理阴影了。

果不其然,尉迟晞叹了口气道:“事发之后就一心寻死,说让家门蒙羞,要去地下跟祖宗请罪。石家百般防范,身边儿从来不敢少于五人盯着,后来看寻死不成,又开始绝食,如今天天用参汤吊着性命,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

秦亦露出个我就知道会如此的表情,别说是保守封建的古人,就是现代人因为被**或是侵犯,自杀、疯了或者直接心理变态的也比比皆是,如果没有有效地心理疏导,估计这辈子就废了。

不过现在不是感慨这个的时候,现在情况已经清楚,尉迟昀定然是看自己已经无力回天,还不如就放手一搏,看能不能打下来江山坐坐。她此时才忽然想起来问:“圣上如今身在何处?可安全?”

“父皇刚才散朝后直接去了后宫,我去探望母妃与皇弟的时候正好碰上父皇也在,听到前面纷乱,他便遣我出来看看。”尉迟晞刚才也没拴马,纷乱中也不知道跑到何处去了,他只能扶着秦亦朝后面走去。

秦亦这才察觉他们已经快要走到皇贵妃娘娘的寝宫。惊讶道:“殿下怎么带臣到后宫来了,这可使不得。”

“现在是非常时刻,再说你又不是第一次来。”尉迟晞不在乎地说,“前宫现在乱七八糟连个能使唤的人都找不到,去母妃那里赶紧找人给你重新裹伤口。而且父皇刚才下令让所有娘娘贵人们都到坤福宫了,所以你也不用担心遇到什么人。”

“不好!”秦亦心里一紧,抓着尉迟晞的袖子道,“淑妃娘娘可也在其中?”

尉迟晞一听此话也脸色大变,淑妃便是尉迟昀的生母,他这么短时间内不但领人冲进了城门,而且宫内还有人里应外合制造混乱,那么淑妃根本没有道理不知此事,如此一来,顺康帝将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反倒给了他可乘之机。

秦亦急得用力一推他道:“赶紧去啊,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