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从来都是这样!”慕容千殇激动地坐起身子,“我这是跟你在讨论责任承担的问题吗?各项大的决策都是我们一同商议,且报与殿下和相国大人批复过的,这责任问题该怎么算?而且现在最重要的并不是讨论谁来承担责任,事情已然如此,我们要做的是尽快消除隐患,并且商议对策。”

秦亦垂下头,掩去自己眸中蓄积的泪水,尽力控制着声音不露出异样地道:“恒之兄教训的是,是小弟不分轻重缓急了。”她现在满心的懊丧和气恼,这薄薄的几张密函,搭进去的不仅仅是几年的心血,还有几十甚至上百的性命,如果当初自己能够在最初的时候考虑清楚…

“我看你我还是分开去云相府汇合,找相国大人拿个主意的好。”慕容千殇道,“这么大的事情,尽快拿出对策才是正事。”

第三卷名阳内斗第九十八章侧妃风波

云沛鑫正在家中含饴弄孙,自得其乐,不料慕容千殇与秦亦一前一后面色阴沉地求见,他察觉有事,便叫人将孙儿抱下去,这才坐正问道:“何事需做如此姿态?”

慕容千殇与秦亦对视一眼,秦亦抢先开口道:“相国大人,大体是这样的。今日收到密保,岭中二道一郡所有的密探网络被人摧毁了,恒之兄派去监察的人员拼死带出了几封密函,请大人过目。

没料到事情会如此严重,云沛鑫愣了片刻才接过秦亦手中的密函,一封一封看下去,越看面色越是沉重,能够看出这几封密函应该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字体苍劲有力,但是到后面两封已经越写越潦草。似乎是在仓促之间写就,最后一封更是只完成了一半。

几封信的大意是他开始发现在岭中的手下有些突然失去联系,派去查访的人也大多一去而不复返,他开始有些担心,便写密函想将情况汇报给京里,不料派出去送信之人也大多一去而不复返,他那时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却已经不敢再抛头露面,只能东躲西藏,隐匿行迹,最后却还是遭到了围追堵截,只将这几封密函藏在稳妥之处并留下密语,以待事后能被前去查探的其他人发现。

看样子岭中出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但是能够做到消息封锁如此严密,并且将用了几年功夫搭建起来的人脉网络打击殆尽,这就绝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事情。云沛鑫捋髯沉思,半晌才想起来问:“看情形岭中出事已经几近半年,怎么一直都没发现问题。”

“因为对方一直在向我们输送假情报。”秦亦铁青着脸色拿出来一摞密信放在桌山,“来之前我着人将近段时间岭中送到的情报全都找出来,我对照了一路,发现这段时间的假情报与当初的留底文书的确有错出入,但是这几封密函是千真万确的。”

原来是去做这些事情,难怪比自己来的还晚,到底还是比自己心细,慕容千殇思忖道。

“恩,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你们现在着急也是无用的。首先去确认带回密信之人有没有泄露行迹。安全永远是首位的,一旦发现有被追查的可能,马上当机立断,宁可放弃不可冒险。”云沛鑫沉吟着道。

“是!”秦亦应诺着。

“恒之去岭中走一趟吧,我会找借口给你安排个公事去岭中,你亲自去查访一番,最主要的是要想办法弄明白,他们是用什么方法顺藤摸瓜的。”

“我也要去!”秦亦红着眼圈语气坚定地说。

“不行,你不能去,且不说你身上还有伤未愈,而且身为礼部官员去岭中很难找到合适的借口,你留在京城还有其他任务。”云沛鑫马上拒绝道。

“恒之先去处理归京的死士,查探一下是否有什么异常,秦亦留下。”云沛鑫竟三言两语地就先打发慕容千殇离开。

待慕容千殇拱手告辞后,云沛鑫才肃容问:“娘娘今日宣你进宫?可是侧妃的人选问题?”

“恩,刚出宫到福满楼,就出了这般事情,下官还没来得及看。”秦亦从袖子内掏出名单。

云沛鑫边接过名单细看,边询问秦亦在宫内与皇贵妃的对答,个别语句连语气以及重音都要反复地确认,而后便拿着名单沉默不语。

秦亦走到他身后去看名单。发现十来个姑娘俱是名门望族,个别的家世可以说做正妃都不会过于高攀尉迟晞。看来顺康帝和皇贵妃此番对尉迟晞的立侧妃问题还真是下足了本钱,但就是不知道这宠爱是如何的动机了。

想到这里秦亦忽然觉得十分悲哀,生在帝王之家的孩子,从小到大,可以说从懂事之后,一哭一笑、一举一动,甚至连婚姻大事,全都逃不过来自父母和旁人的算计。

“小秦,最近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云沛鑫开口问道。

“今日圣上对殿下忽然圣宠渐隆,却对众臣保举三皇子为太子一事三缄其口,若要分析其原因,却会有多种可能。”秦亦停顿一下,在云沛鑫的授意下继续说道,“其一,可能是因为昀亲王在殿内那一番话,让殿下觉得深受震动,开始对几个还在身边的孩子关切起来,这个理由似乎最不可能;其二,可能是圣上想立殿下为接替人,所以开始特别看重,这种的可能性也几乎为零;其三便是,圣上见三皇子的野心开始被公开化,于是想通过对殿下的恩宠,为其建立起一个对手,而在双方两败俱伤之际,便是他扶植新君的契机。”

云沛鑫捏着名单的手一抖,开口道:“原来你也想到了。”看来他也在为此时困扰。

“大人可以往好的地方去想,至少如此可以给殿下更多的机会出现在圣上面前。能够让人看到殿下更多的优点和长处。”秦亦宽慰他道。

“如今便只能如此作想。”云沛鑫无奈地道,他伸手在名单上虚点几下,“这几位都是老友之女,品貌德行、才情家教都是上佳,可以留作重点考虑。既然娘娘将此事交托于你,你便安心做好这件差事,看妃子,不但要看外在,其家世、家中姻亲等等俱是要细细掂量的。”

秦亦点头应是,见云沛鑫没有旁的吩咐,这才起身告辞。

经过三天各方面的考察,秦亦最终圈定了六名人选呈上去与皇贵妃参考,并依其要求在宫内安排了诗会,准备让皇贵妃进行最后一轮的考察和定夺。

此时已经到了二月下旬,天气渐有暖意,却也还是有些料峭,秦亦早晨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套上了件夹棉半臂,这才觉得肩头暖和许多。

皇贵妃最近似乎十分不按常理出牌,今日在后宫举办诗会,到场的里面谁也说不好今后就是哪位亲王的侧妃,是哪一宫的娘娘,却又请了些年轻才俊。说要一处乐呵乐呵。

秦亦是跟着尉迟晞一同进宫的,尉迟昑对他们软磨硬泡了许久,皇贵妃却还是不肯取消她的禁足,无奈只好罢手,于是尉迟晞安抚妹妹,便连带着秦亦也来晚了。

还未走到近前,就听到皇贵妃的声音,笑语盈盈地道:“今日大家比的就是才情,别去计较什么未出阁的姑娘还是没娶亲的小子,大家玩到一处才够热闹。让我这个老婆子,也沾沾你们年轻人的欢喜气氛。”

正说着话。有下人看到他们二人还杵在园门口,便扬声通告到:“晞亲王驾到,秦大人驾到。”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二人身上,尉迟晞神态自若,像是周围根本不存在神情各异的公子小姐。秦亦却对这些目光有些打怵,她最近最不想的事情便是惹人注意。抬眼偷偷一扫,竟然还有熟人,李铮和陆诗蕊竟然也在场下,害得秦亦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可惜皇贵妃却还是不肯放过她似的道:“秦大人来晚了,是不是应该自罚一场,先来首诗词给万门起头呢?”

秦亦心里暗骂,这女人怎么就跟自己过不去了呢,还诗词,我给你做个现代诗你听得懂吗,咱还不弄那长篇大论的,就写个网字你自己分析去。不过腹诽归腹诽,她却还是躬身赔笑地推脱道:“娘娘可折杀小臣了,臣哪里会做什么诗啊词的。”

“秦大人不必过谦,坊间对您的夸赞可谓街知巷闻,却还从未见过大人的佳作。”

“能一睹秦大人的墨宝,那可算没白来这一趟。”

皇贵妃话音未落,人群中便传来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她轻轻一咳压住那些絮语,便又道:“秦大人,不是本宫不向着你,主要是众人均对你极有兴趣,还是别扫了大家的兴致才好。”

“母妃让你做,你便做一首,有什么好推脱的。”尉迟晞也么见过秦亦作诗,充其量是偶尔画个画什么的,乐得顺水推舟。

秦亦眼见自己是无法躲开这事,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打个商量道:“小臣还是为娘娘做一幅画来赔罪的好。”

“作画宫廷内专门有画师,本宫为何用你?”皇贵妃在纱帐后抬起团扇掩嘴轻笑,似乎只是在于秦亦玩笑。

“小臣所作之画,定然与宫内画师之作有所不同。”秦亦只能硬着头皮答道。

“哦,若真如此,云珊。你伺候着秦大人作画,我们先行作诗游戏,然后欣赏秦大人的大作。”皇贵妃今日兴致似乎极好,“也别弄这什么劳什子纱帐,他们这些年轻人都是我的子侄一辈,架着这东西平白疏远了距离。”她命人除去纱帐,却还是避讳地用一条轻纱覆面,可惜不但没有起到遮掩作用,反倒让她柔媚的模样增加了几分朦胧,比那些青涩的小丫头可谓是强上多倍,瞬间便艳压群芳。

秦亦不敢正眼多看,只能在一旁稍作打量,便拉着云珊商议绘画的用具问题,好不容易解说明白东西,再回头却见他们已经开始击鼓传花,花落谁家便做诗词一首,刚开始众人还有些放不开,全都小心翼翼地拘谨着,时候久了气氛才慢慢热闹起来。

待到他们玩儿的尽兴之时,秦亦的画也已经收尾,这个朝代没有油画的颜料,秦亦只能尽量配得颜色准确。由两名内官扯着画布的四角来到环规费身前,她惊讶地眼前一亮,只见画上远处是隐隐约约的大片宫殿,而近景则是大树下的八角亭,里面坐着一名女子斜倚着立柱,看着两个孩子在眼前玩耍。那两个孩童一大一小,一男一女,看似相差三四岁的年纪,都玩儿的十分开心。而远处宫殿内的假山上,还站着一抹明黄的身影,虽然看不真确,却让人就是觉得他是远远地凝视着玩耍的子女以及歪靠在立柱上的妻子。

那斜倚立柱而坐的女子,画的便是皇贵妃本人,虽然并不是写实的手法,连身上穿着的衣物都不是今日所穿戴,但是那几笔勾就的神态,却又让人知道那女子就是皇贵妃,不能说是形似,而是一种空前的神似。

“亲大人果然不同凡响,这幅画本宫便收起保存了,不知道秦大人舍不舍得?”皇贵妃今日一直十分和善,与众年轻人很快便打成一片,都帮着她说话。秦亦原本也不打算把画留下,便顺水推舟地奉承了几句,便将画作呈了上去。

就在秦亦刚刚忙完画的事情,准备好好看看这些有可能会成为尉迟晞侧妃的女孩子,俗话说长姐如母,秦亦在心中早就已经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弟弟去爱怜和保护,如今却觉得自己竟有了些许为人父母的心思,无论看见谁家姑娘,她看到后都从心里人家觉得配不上尉迟晞的护犊之情。

一打眼刚只看了个相貌,皇贵妃那边便又发话道:“秦大人,今日昑儿央本宫说想来参加诗会,开始被本宫拒绝了,现在看到秦大人的画作,本宫着实后悔的很,不知可否劳烦大人去接昑儿过来,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呢?”

堂堂的璟朝公主,难道就没有个下人仪仗不成,竟要个官员去亲迎。秦亦刚要开口拒绝,不料皇贵妃又道,“本宫主要是怕昑儿性子别扭,中午本宫说不许她来,下午又要接她过来怕她不肯,她时常与晞儿和你玩儿在一处,你便去提我接她一接。”

秦亦心道,这回总算是露出了狐狸尾巴,但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居然会是撮合她与尉迟昑,想当初听说尉迟昑酒后失言,第一个震怒的便是皇贵妃本人,当即请了祖宗家法打了个半死,将养了大半个月才有好转,这次有时候出什么幺蛾子。

见秦亦脸色略有戒备地看着自己,皇贵妃轻笑道:“秦大人若是不肯屈尊移步,本宫便只能使唤晞儿了。”言下之意便是,你若不去,我就打扰尉迟晞相媳妇的时间,你说你是去还是不去呢?

秦亦无奈,只得起身道:“承蒙娘娘错爱,小臣便去请一请公主。”

还好皇贵妃虽然撮合秦亦和自己女儿,却还是没有太过明显,至少还派了云珊随她一同去请公主。尉迟昑见到秦亦的时候便眼前一亮,小脸儿上登时焕发出美丽的神采,却见他身后跟上来的是云珊,便马上俏脸一垮,显得格外可怜兮兮。

秦亦直陪了几句好话,尉迟昑便兴高采烈地跟着她去参加了诗会,其实她原本就已经藏不住那欢喜劲儿了。她喝退内官,非要亲自推着秦亦的轮椅,一路上给她指点宫内各处的景致,还有各个宫殿都住了何人。

但是当秦亦指着远处一座奢华的宫殿问她的时候,她却支支吾吾了半晌才开口道:“那边现在没人住,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云珊开口打断:“公主、秦大人,咱们改转弯了。”

被她这么一打岔,尉迟昑不再继续刚才的讲解,又提起新的话题。秦亦低头看着摊在膝盖上的双手,面对一个小女孩儿全心地喜欢,自己为何总有一种无力与负罪感,虽然这一切不是自己的错,但毕竟是女扮男装蒙骗了她,如果当她有一天知道真相…秦怡不敢再想下去,只能祈祷她能在秘密被揭穿之前,就把自己忘了再另觅良人。

她们一行人还未到达后花园的诗会之处,便见有内官从前宫快步跑着过来,左手拎着衣裾,右手按着帽子。秦亦身为礼部官员,对这些做派多少还是要管管的,便开口道:“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只得你如此大惊小怪。在这儿疯跑,若是冲撞了某位娘娘或是贵主,你们可担待得起?”

“回…回禀秦大…人。”那内官气喘嘘嘘地说,“没、没什么大事,就是圣上想娘娘,叫下官去请。”

秦亦心里疑惑,这时辰顺康帝似乎应该是午睡刚起,抑或是刚看过本好书准备理事。秦亦实在想象不出,他侧歪在塌上,宣自己某个妃子前去伴驾,而且还要求要快跑的传达命令…他从来都不是恣意享乐之人。

果不其然,待他们三人来到诗会坐在地方的时候,那内官已经凑上前去,在皇贵妃的耳边轻声几句。她那原本红润的面色瞬间如石灰色,嘴唇哆嗦着,起身似乎要说什么…

这一切都暗示着一件事情,顺康帝那边似乎出了麻烦,身为一国之君,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会如此急切地宣自己的妃子上前,而且皇贵妃绝对是见过世面城府极深之人,她脸上基本都总是挂着笑容,连她都一听之下吓得惊慌失措、花容失色的事情,秦亦不得不往最坏的方面考虑,那就是——顺康帝身体违和。

想到这里她便下意识抬头,见李铮面无比表情盯着自己,眼里却充满了关切,让她一阵窝心,便见皇贵妃领着一批人,径直朝前朝走去,脚步竟然都带上了几分踉跄。

第三卷名阳内斗第九十九章假传圣旨

皇贵妃离开后,尉迟晞也明白事情似乎有些不妙,客套几句让来参加诗会的人各自散去出宫离开,自己却心急如焚,未经传召又不能去一探究竟,急得在殿内不住的转圈踱步。

秦亦伸手按住突突直跳的额角,为着岭中的事情,她接连几日都没有睡过安稳觉了,此时被尉迟晞一转,更是觉得心慌胸闷,因为她知道,他只有极端气恼亦或心里焦急难耐的时候才会做此情态。

“你说父皇会不会…”尉迟晞在秦亦面前猛地停下,问到一半却又猛地住口,不敢说出自己心里的猜测,生怕一说出来就会真的变成现实!

“殿下不必焦急,圣上吉人自有天相!“秦亦这话说的实在没有什么底气,不过她十分欣慰地发现,在尉迟晞的眼中,除了焦急之外,有着明显的关切和伤痛。这个从小就被自己父亲忽视的孩子,在阴暗凶险的皇宫内长大,却还能对至亲保有这一份真情,这不得不令秦亦动容,越发觉得自己当初选择的正确性。

她柔声道:“殿下,此时多想无益,还是安心等待消息的好!”

二人大眼瞪小眼地坐了半柱香的时间,也不知道该找个什么事来做,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陆续来回报,云沛鑫也被召入宫此时正在路上,前后宫的大门已经关闭,各宫门也已经由禁卫接管,帝寝前后已经由禁卫戒严。

形势似乎越来越危急,而宫内的气氛也越来越压抑,有禁卫来下了禁足令,着各宫殿的人各自清点人数并闭门,不许随意走动,更不许出入皇宫。尉迟晞又开始在屋内转圈,却一言不发,空气让人窒息的胶着。

秦亦此时已经说不出安慰的话,因为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他们,顺康帝的身体绝对出了问题。

不多时,又有禁卫来撤消禁足,只说刚才发现可疑人员,如今已经解除警戒。

待人走后,秦亦轻声道:“想必是相国大人进宫了!”刚才的一道道命令,相当于告诉众人宫内出了问题,虽然能在一定程度上防止宵小作乱,却象是现代的简陋防盗门,防君子不防小人。而这种情形下,理应内紧外松,严格封锁消息,这才是正理。

虽然是撤消了禁足,但是这情形下谁也不敢随意走动,各宫和各势力现下都不敢随意派出人打探,生怕自己做了出头之鸟。

尉迟晞喜道:“若是太傅主事,应该很快便能得到消息了!”

秦亦也笑着点头可惜二人等了足足一柱香的时间,就在尉迟晞又想起身转圈的时候,云珊过来宣旨道:“圣上宣晞亲王殿下与秦亦秦大人于紫寰殿晋见。”

二人这才放下心来,顾不得整理仪表便随着云珊匆匆朝帝寝赶去。

路上尉迟晞试探地问:“云珊姑姑,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殿下莫为难奴婢,待您去了便都知道了!”云珊垂着头道。

尉迟晞只得作罢,此时一行人已经绕过昭阳殿,朝着祈年殿走去。秦亦忽然发现,祈年殿后的树梢、梁柱甚至屋脊上都有高手埋伏,看来事情果然比较大条。当然之所以说是高手埋伏,并不是因为秦亦会什么听气息辨功力的本事,只不过她觉得自己是没办法在那种奇奇怪怪的地方呆稳当,所以觉得那些人都是高手。

但她很快就察觉不对,那些人并不像是在帝寝外面担任警戒任务的,一个个都将目光锁定在自己一行人身上。这种反常的事情让一种强烈的不安涌上她的心头,上次她有这种感觉还是在刚刚穿越的难以置信期。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整件事情的破绽被她抓了出来,便是云珊。如果是顺康帝无恙而传旨召见,那必然会用他的近侍内官,而不会用云珊;若是云沛鑫做主传见他们,则绝不敢假传圣旨;而唯一能让云珊甘心为其假传圣旨的人,就只有一个呼之欲出的人了。

秦亦在电光火石的那么一瞬间想了许多,此时无暇他顾,示意推着自己的内官停下,不理会尉迟晞投来的疑惑和焦急的目光,伸手抓住云珊的衣袖道:“云珊姑姑,还记得当年秦亦刚进宫的时候您对我说过什么吗?”

秦亦的话听在别人耳中似乎还有些不知所谓,但是云珊的身子明显一震,停住脚步却还是垂头看不清神色,急着想把衣袖从秦亦手中抽出,不料却扯得秦亦从轮椅中跌落在地。

“您曾经对秦亦说,做下人的本分就是要忠于主子,所以我并不怪您,但是我希望您能够重新考虑清楚,最大的主子是紫寰殿中的人啊!”秦亦顾不得自己伤口的疼痛,依旧言辞恳切地劝说着云珊,“您说他是个可怜的孩子,好好照顾他。姑姑,秦亦一直记着您这句话,也一直努力到今时今日,您真的要把这一切都夺走吗?”

她跌倒在地上,从那个角度正好看到了云珊脸上的泪水,还有眼中的忧郁和挣扎,便不断地出言劝说,希望她能够回心转意,给尉迟晞一份生机。

尉迟晞此时也知道事情有异,上前扶起秦亦,半抱着她安置在轮椅上,趁机在她耳边轻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秦亦一扯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说话,自己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云珊。

云珊半晌才说:“我并没有想夺走什么,不是我…”

“但却是经由您的手来夺走的不是吗?”秦亦丝毫不敢放松。

这一句话打破了云珊在自己心里构筑起来的自我安慰,她忽然上前一把搂住尉迟晞道:“晞儿,对不起,姑姑对不起你!”

“姑姑,你这是怎么了?”尉迟晞面上有些无措,眼神却冰冷了起来。

“咱们先回去。”云珊扯着他们道,“快走,你们过了昭阳殿以后便赶紧出宫,去个安全的地方避避风头,别轻举妄动。”

秦亦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十分难得了,放松下来才觉得自己的衣衫都已经被冷汗湿透,浸得伤口都疼痛不堪。

而送他们走过昭阳殿前的拱桥时,云珊突然飞快地在秦亦耳边道:“云相被挟持了。”

第三卷名阳内斗第一百章形势诡异

秦亦不动声色,也不敢再让尉迟晞回到瑞安殿,着一名近侍回去打点些要紧物品出来,便急急忙忙从西庆门出宫去了。

上了秦亦停在宫外的马车,二人这才面面相觑地不知该去何处,晞亲王府是不能去了,秦亦的府上也未必安全,云相府中就更是不行,最后还是秦亦灵机一动道:“去茗王子府上。”

马车嘚嘚的开始前进,尉迟晞捏紧拳头砸在车厢壁上,恨恨地说:“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这样待我。”

秦亦无言以对,只好伸手包住他的拳头,握在手心儿里道:“殿下先不要多想,具体情形如何我们还不知道,待探明情形再做计较。”她口中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亲生的与领养的自然大不一样,尉迟晞就好像当年的自己,以为是亲人,以为是家人,用尽全心地想对他们好,最后却落得那般下场。也许在外人看来比他幸运些,只是没了财产,还不至于危及生命,但实际上,他们两个都一样,被深深伤害的是感情、是心。

苏茗从给母亲办完丧事后,回到名阳便闭门谢客,说要为母守孝一年,顺康帝感其孝心,还特意大加褒赏。所以秦亦的马车停在苏府后门的时候,上前叩门的车夫被门房打发回来,秦亦对他耳语几句让他再去叩门,这才被迎了进府。

二人还未坐问,苏茗便赶了过来,他在自己府内穿得极其简单,只着一件石青色长衫,外套一件同色滚边半臂,见到二人便要上前行礼,尉迟晞抬手拉住他道:“别多礼了,我这是投奔你来了。”

苏茗一怔,笑着道:“殿下快别取笑苏茗了。”说罢他瞥了眼秦亦的面色,这才觉得事情似乎真的有些严重,抬手示意屋内侍从全都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今这情形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秦亦见尉迟晞微微颔首,便将今日宫内的事情大致对苏茗一说。

苏茗皱眉道:“如今这情形实在有些棘手,一时竟想不到什么好主意出来,武力是无法解决的,一来出师手机,弄不好就变成逼宫造反,而来殿下手上也没有军方力量。我们又不知道宫内的情形如何,唯一的生机便是圣体无恙,但现在圣上在他们手里,变数太多,生门难开。”

“宫内的情形要等待时机,如今封锁过严,消息很难递出,我们先把在外面能做的事情弄好。”尉迟晞哑着嗓子说,“她不会对父皇下手的,囚禁太傅和对我下手,无非是想一旦父皇殡天,能有人扶持她的儿子登基。如今她觉得一旦我死了,太傅还是有可能转而去扶持昕儿,但是她也明白,一旦她要是对父皇下手,太傅是决计不可能再替她谋划什么,而她就真的孤掌难鸣了。”

“如此说来,圣上的安危我们还不至于过于担心,你们可有什么对策?”苏茗问。

秦亦让他将自己推到桌前,奋笔疾书,片刻便封了五封密信,而后朝苏茗道:“借你的人来送信一用。”

五封信分别是给李铮、桑布、慕容千殇、谢庆瑞以及福满楼的,让李铮接信后速速赶来,着桑布闭门谢客,对慕容千殇简要说明情况,让他自己多加小心,不要轻易赶回京城。而谢庆瑞在升入中省阁担任司省一职后,因与云沛鑫政见相左,闹得互不往来,朝堂上也针锋相对,但这这只是外人看来的表象而已,只有尉迟晞、秦亦等少数几人才知道,他们二人是心合面不合,一来是为了不让顺康帝对他们过于忌惮,二来也是为了日后一旦发生变故,彼此可以相互照应。如今来看,这次的事情,怕是只有求助于他。

谢庆瑞接到信的时候,正是刚送走一拨来客,好不容易歇下来喝口茶,想要在塌上稍稍歪一会儿养养精神的时候。

只听下人来报:“老爷,苏府下人求见。”

“苏府?”谢庆瑞皱眉思忖了半晌,也没想起来哪个官宦抑或世家姓苏,疑惑地问,“哪个苏府啊?”

“回老爷,就是质子府。”下人回到。

“他不是闭门谢客守孝吗?”谢庆瑞有些不悦地说,一个小小的质子,亲自来自己都未必相见,更别说居然只派个下人便说要来求见,他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就说我睡下了。”

下人躬身退走,不多时又回来道:“老爷,苏府家丁留下此信说要呈予老爷。”

“恩,放桌上吧!”谢庆瑞迷迷糊糊间含糊地应道。待到小憩之后,起床喝茶的时候才发现桌上还有一封信,字迹看着陌生,但右上角却画着自己与云相约定的暗记。他心里一跳,忙拆开来看,一看之下大惊失色,宫中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自己居然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得到。

他在屋内来回踱步,左右思量,不知自己该用个什么借口来化解此事之时,外面传来宣召:“着中省阁司省谢庆瑞即刻入宫觐见。”他只好叫下人匆忙给自己换了官衣,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地跟着内官入宫去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那封信影响了心态,从进了宫门之后他便觉得周围的氛围不对,仔细留意便能看出来,明岗暗哨地增加了许多禁卫,而召见的地方并不是日常的昭阳宫偏殿,却是紫寰宫,让他在有着心理准备的情况下都有些心惊。

他不敢细想宫内等待着他的究竟会是怎么一番景象,而顺康帝的情形如何也让他更加揪心,他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既然云相已经被囚禁,那么找自己前来定然是寻求支持,而不是加以迫害的,自己只要虚以为蛇、见招拆招,就不会有什么问题才对。

不料一进紫寰宫正殿,却见已经有三四个同僚站在殿内候着,几个人互相拱手招呼,却又都不说话,让原本就压抑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第三卷名阳内斗第一百零一章虚以为蛇

却说此时,皇贵妃正坐在紫寰宫侧殿的卧榻上,不住地抬手抿鬓角的发丝、或是压压脑后的发髻。现在屋内只有她一个人,她不安地四下环顾,又挪动了一下身子,似乎在分辨倒是是现实还是梦境。

刚过去的那几个时辰,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般,那内官是她早就买通的。平日一直没有动用,今天果然派上了大用场,在皇后都不知道情况的时候,自己便抢先封锁了消息,抢占了主动。

就跟鬼迷心窍了一般,看着顺康帝毫无知觉地躺在床上,那一道道命令就从自己嘴里说了出来,好像自己盼着这天都已经盼了许久,早就在心里预演过一般。

将信得过的禁卫统领叫来,请太医过来,将帝寝内所有的人员控制起来,又派人去传表哥入宫,谁成想表哥却坚决不肯帮自己,还说什么六殿下才是他想辅佐的对象,讲什么立长立贤,切,不过是个下等侍女的儿子,自己养了他多年已经算是仁至义尽,难道还要连皇位都眼睁睁地看着他夺去不成。与表哥无法谈拢,只好先将他囚在内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叫尉迟晞来解决掉,才算是除了心头大患,不料竟又出了岔子,云珊那死人居然一去不回,听下边来报,云珊与尉迟晞等人一同过来的时候。秦亦拉住她说了许久的话,于是便又掉头回去。

秦亦!她手里的帕子绞做一处,恨恨地想,自己这算不算是养虎为患,当年那个动辄就被吓得面色发白的小子,若不是自己抬举,哪里会有什么西萝之行的立功,如今竟真成了尉迟晞的左膀右臂,总是在关键时刻出人意表,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里福星不成?怪只怪自己的肚子太不争气,这么多年才升了个儿子,不然,这一切原本都应该是为昕儿谋划的,此时却便宜了尉迟晞。

如今怎么是好,她在心里问自己,此时已经是骑虎难下无法回头,最不该就是假传圣旨,不然自己也许还能有所转圜。转念又想,昕儿是自己的儿子,必然要给他最好的一切,包括这座皇宫和这个天下!

念一及此。便又挺直了腰杆儿,暗自给自己打气道,为了儿子,一切都是为了儿子,走下去吧,只要谋划得当,自己是有可能赢的。

她开口想叫人传谢庆瑞进来,张嘴后才发现自己紧张的嗓子发紧,竟只突出几个音节,说出来的话自己都听不清。

外屋候着的下人听到响动,轻声问:“娘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她抬手端起茶碗,润润嗓子后又轻咳一声才道:“宣谢庆瑞谢大人进来。”

趁着空挡她又想,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见到谢庆瑞了,似乎从入宫后就没再见过吧,他与自己年纪相仿,同自己一起天天跟在表哥身后,像两条甩不掉的小尾巴,若不是当年被遴选入宫,父亲原本都打算与谢家结亲,而如今,二人的地位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正想着谢庆瑞已经进来,倒头便拜道:“中省阁司省谢庆瑞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金安。”

“谢家哥哥无需多礼,多年不见哥哥还是风采依旧,本宫却是年华已逝。”她故意拉近着距离。

“臣惶恐。”谢庆瑞一抬头,发现她居然连屏风抑或面纱都没有,忙垂眸不敢多看,隐约觉得她还是年轻时候的模样,只不过更加有成熟的丰韵了。但那眼中深深的疲惫却是难以掩盖的。也许宫中的日子并不如她当初想的那般惬意吧,爬得越高越要精心算计着度日。“娘娘侍奉圣上于左右,日日得沐天威,如今看来还如二八少女,何来年华已逝一说。”

“谢家哥哥还是如年少时一般,嘴甜得跟蜜一般,让人明知是假的都欢喜得紧。”她的手又习惯性地抬起来摆弄一下头发,“女人最好的年华,不过那么几年,那时候真的是觉得自己恩宠不衰、风光无限,但是老去却也是那般容易的事情,岁月不声不响地就爬上眼角眉梢,圣上来得便也越来越少。这就是女人的悲哀,因为永远都有比你年轻、漂亮、讨人喜欢的女孩儿进入你夫君的眼中、心中,尤其是宫内的女人,不能嫉妒、不能哭闹,还要表现出自己的大度,表现出姐妹情深这种除了圣上就没人再信的戏码。”

“谢家哥哥,你知道宫内的女人最大的凭借是什么吗?不是美丽的容貌、不是卓越的才华、更不是显赫的家世,而是有一个争气的肚子。”她脸上露出难过的神色,继续动情地说,“这么多年在宫里,世态炎凉也见的多了。我总是忍不住在想,若是当年我没有遴选入宫,而是…那又会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

见她说起这些,谢庆瑞不好插嘴,只能垂首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却听她后面越说越离谱,忙轻咳一声道:“娘娘如今圣宠不衰,膝下还有二位殿下一位公主,这可都是旁人羡慕不来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