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梦阳听到有人叫自己,扭头一看竟是秦亦,忙快走两步上前拱手道:“原来是秦大人回来了,殿下每日都要念叨您好几次,竟也没派人先来报个消息,卑职也好去迎接于您。”

经过这回的泷泽海剿匪一事,他不损一兵一将的功绩也瞬间在大营中传散开来,虽然大小官员私下对此褒贬不一,但底下的将士却对他极为敬佩,毕竟他们才是冲锋在前的,能遇到一个智取而非强攻的主官,那可是大家之幸。王梦阳终于能够扬眉吐气的面对大小官员,而他也感念当初秦亦对他信任之恩,这几日又见尉迟晞对其记挂于心,所以态度上更加恭敬。

“大家都忙得很,有什么好迎接的。”秦亦心中装着事儿,只勉强一笑。又问,“今日大营可有何喜事儿?”

“哦,秦大人问的是这个啊!”王梦阳见秦亦面露愁色,以为是西行剿匪之事不顺,也未作多想,“泷泽海群岛的海盗家眷已经被一举擒获,殿下亲自去岭东一行找到了王氏兄弟的妹妹王柔,而叛贼各势力之间勾心斗角,都大量吸收地痞流民充数,而将自己的嫡系主力转移,咱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已经扣押住王氏兄弟的手下近五千人,另外天虞的水天德也是个老油条,将自己的嫡系人马分散渗透回国,想要保存实力,也被咱们设下的封锁线一一拦截,如今他都几乎是光杆儿司令,再也蹦跶不起什么水花了!”

“那还真是喜事!”秦亦听到剿匪之事进展顺利,也十分开心,“沼泽水寨已经被攻陷,虽然提前渗透进入水寨,不过反贼悍不畏死、极力反抗,所以还是折损了近百的兵士,好在还有活口被羁押回来,我先进去与殿下详细汇报,王大人也下去好生准备,看来咱们与反贼正面对决的时候已经近在眼前了。”

秦亦说完这话又命车夫继续前进,只留下王梦阳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不住咋舌。自己之所以能够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海岛,是因为对其中的情况十分熟悉,但秦亦能够向毫无内应并不了解内部情况的水寨渗透人马,并且最后里应外合攻下水寨,并且只损伤近百兵士。王梦阳的神色逐渐郑重起来,收起了自己眼中和心底的得意,因为他觉得跟秦亦相比,自己的这点儿本事根本算不得什么,甚至根本不值得拿出来一说。

此时秦亦已经被人从车上抱下,换成了软轿抬进尉迟晞的大营,不过十分不巧的是李铮居然也在。看着李铮似乎要喷火一般的眼神,秦亦有些心虚地往身下缩缩脚,但随即就觉得受伤又不是自己的错,便抬眼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尉迟晞看见她这狼狈的模样,紧皱眉头上前问:“都伤了哪里?赶紧叫大夫进来看看,别落下什么毛病。”

“殿下宽心,没什么大事,都是些皮外伤。”秦亦笑着表示自己没事。

“你看看这手上脚上包得都是,还说没事!”尉迟晞埋怨道,“给你带了三万人去,你怎么还能搞成这么个样子回来!”

不提这话还好。一说这个秦亦就气不打一处来,她示意尉迟晞屏退了帐中闲杂人等,这才开始将西行之事说与他们知道。

但是她说的却并不是真实情况,却是用来哄骗章冬泽的那一套说辞,只说章冬泽令她深入水寨,而他自己约束着部属在埋伏地点等候,不知被何贼人迷晕了全体官兵,丢了印信兵符。最后幸好水寨中人都出去打猎,卫宇得以脱身拿着兵符印信调兵攻寨,这才解了围困。

“没想到其中还有这般曲折,虽然最后还是大获全功,只不过是苦了你。”尉迟晞叹气道。

“殿下这般说臣可担当不起,为国尽忠也是臣下的本分之事,如今的问题是如何处置章老将军。”

“你们觉得呢?”尉迟晞一直在垂眸思索,听到秦亦如此问,就将问题又抛了回来。

“自然是明正典刑,身为主将阵前失了兵符印信,无论放到哪里去说也都是死罪,更何况他营中失察,竟然被人迷晕三万军士而不自知,这也就是在穷山僻壤,若是换做两军阵前,那岂不是都做了刀下亡魂。”李铮抢先说道。

尉迟晞未置可否,又将目光投向秦亦。

秦亦揣摩着尉迟晞的想法道:“微臣倒是觉得,此事不宜现在发落,其一,这种无色无臭、顷刻间可以不令人察觉地使几万人陷入睡眠的毒药太过匪夷所思,若是传扬出去会引起兵士们的恐慌。其二,此番大营中有二十万官兵都是来自西北军营。对他们来说,章老将军是他们崇拜的榜样,是一个不求官不求财,与他们同甘共苦、出生入死的上官,若是现在处置他,恐会引起将士不满,认为是我们嫁祸于人、排除异己。”

“恩,还是秦亦思虑的周详,暂时先不作处理为好。”尉迟晞不住点头,却丝毫未见展颜。

秦亦趁着他喝茶的空档,给李铮使了个眼色。

“殿下,臣还要去巡查大营的守备工作,就先行告退。”李铮会意地起身告辞。

“恩,你去忙吧。”尉迟晞看着李铮离开大帐,刚想开口问话,却听秦亦已经自己说了起来。

“殿下,微臣知道您定然有许多的疑惑,唉…”秦亦叹了口气道,“刚才有李将军在,我的确是没说实情,您也知道他那个刚直不阿的性子,我怕被他知道了反而坏事。”

尉迟晞目光闪烁,却垂下眼帘装作不在意地问:“难道这件事里面还另有隐情不成?”

秦亦挣扎着起身到尉迟晞面前跪下才说:“微臣有罪!”

“你这是做什么。还有伤在身呢,起来说话吧!”尉迟晞将手中的茶盏放在一旁。

“臣是请罪,还是跪着说为好!”秦亦垂下头去。

尉迟晞没有再坚持,微微坐直了身子问:“那就说吧!”

“章将军和将士们并不是被反贼迷晕,而且兵符也不是为外人所盗。”秦亦实话实说道,她知道李铮会对自己的话深信不疑,但不代表尉迟晞也会,而且反贼迷晕三万官兵却并不下杀手,却只是偷走了兵符印信,随即又被人偷了回去,这个故事只要稍一思索。任谁都能看出其中疑点甚多。

“那你说说真正的情况是如何的!”尉迟晞压下心中的惊讶,凝神听秦亦会如何说这隐情。

“启禀殿下,自从到了岭东,章将军就呆在帐中并不理事,臣诸事与其商议,他却只是说凡事让臣看着办。微臣原本以为章老将军是为了锻炼臣下,所以除凡事报请商议外,更是兢兢业业不敢半点怠慢。待一切准备就绪,三万人马都安全到达预计的埋伏地点,而章将军忽然当着官兵的面,令臣深入水寨探听虚实,他自己约束着部属在埋伏地点等候。臣不敢违背军令,便带卫宇设计进入水寨,但由于臣意外受伤,耽搁了约定时间。可章老将军非但不施手援救,却将微臣找来的向导关押在帐内,并准备着晚间出兵攻寨。那向导还算知恩图报,怕臣下出事这才迷晕了官兵,只身前往水寨报信,与脱逃出去的卫宇相遇。这才发生了后面取走兵符印信,单调水军一万人马前往水寨剿匪。”

她随即又将事后与章冬泽的对话稍做删改,隐去自己是女儿身的部分,都说与尉迟晞听。

尉迟晞还没听完就怒道:“亏我还拿他当个老成持重、为国尽忠的,没想到是个心有不甘、暗藏祸心的。”又扭头对秦亦道,“万幸你这回没事,我当初不该质疑你的领兵能力,若是直接让你做主将,说不定此番反而会收得奇效。”

“此事已经算是揭过,也望殿下念在章老将军守卫边关多年的份儿上,从轻发落了吧!”

“你倒是不计前嫌,他这般算计与你,你竟还给他求情!”尉迟晞不悦道。

“殿下,无论如何家丑不得外扬,此事原本知晓内情的人就极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殿下就当做是体恤老臣,尤其是章老将军在边关多年、务实肯干,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便饶过他这番的一时糊涂吧!”秦亦软言劝道,“这种上下不合甚至于谋害性命的事情一旦传扬出去,外人不明就里说不定会觉得您御下不严,反倒平白削弱了您此番的功绩。”

尉迟晞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叹了口气道:“难为你到了此时还事事为我着想,只是委屈了你!”

“微臣不过是些皮外伤,哪里担得起委屈二字。”正巧此时有人进来奏事,秦亦便趁机告辞,“若殿下没别的吩咐,我便也不在这边烦扰您了!”

“恩,你回去好好养伤,好好休息,我还希望你能参加最后的围剿!”

秦亦出了主帐就急着让人抬着她回自己营帐,果然见到桑布站在外头朝她挤眉弄眼,她心里叹了口气,但是终归还是要面对的。

一进去帐篷,果然看到李铮铁青着脸色站在里头,伸手从软榻上抱起她道:“你们都下去吧,我要跟秦大人询问一下攻陷水寨的军情。”

“我错了!”被李铮抱在怀里,秦亦先开口道。

“你错在哪里了?”李铮看也不看她。

“不知道!”秦亦撇撇嘴道。

“不知道错在哪里你认什么错!”李铮好气又好笑地把她放在帐中的床榻上。

秦亦低头做柔顺状道:“我先认了错,你就不舍得骂我了!”

“你啊!”李铮被她弄的哭笑不得,叹了口气坐在床边搂过她道,“你以后可不许再这样了,你可知道我这几天都没睡过个安稳觉,只好让自己想战事,忙碌着不闲下来。只要脑袋一空下来,就想到你在沼泽那边怎么样,会不会受挫折,会不会受伤,结果你还真没让我白惦记,包头包脚的就让人给抬回来了!”

“咦?”秦亦也顾不上自己在扮柔弱,惊讶地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哎,李铮,我可发现你今天突然这么会说话呢?”

“你要是像我这么煎熬这许多天,每天思来想去的都是担心,就也不自觉地脱口而出了!”李铮说着忽然一笑,“我倒是忘了,你平日最是会说话的一个人,前几日殿下还说我,跟你学的会说话了呢!”

“哦?还有这事?”秦亦挪动一下身子,在他怀里找个更舒服的姿势,“那以后多说给我听听,我喜欢听你说!”

李铮脸上先是一红,不过还是答应着:“好,只要你早些好起来,我就常说给你听!”他说到这里又有些来气,“卫宇那小子,走前我给他下了死命令,一定要保护好你,结果还是弄成这样,他自己倒是好端端的,我刚才跟他说话,见他总是漫不经心的模样,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唉,都怪我的!”秦亦叹气道,“你也别怪他了,此番是我的命令,让他心里备受煎熬,其实连我这心里到现在还不是滋味。”说罢她把阿圆的事情简略地讲给他听,随后就感到他搂着自己的双臂加大了力度。

李铮将自己的脸埋进秦亦的长发内,闷声道:“也许我是个坏人,但我真的觉得为了你的安全,可以牺牲任何其他的一切。”

“是我不好提起这个来,咱们不说了!”秦亦赶紧转移话题,“剿匪的事情准备的如何了?我早晨看见大营里的人都满脸的喜气,看样子是没什么难度能一举拿下了!”

李铮把下巴抵在秦亦的头顶道:“你回来之前我倒还真觉得没什么压力了,但是如今却又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说出来咱们一同参详参详。”秦亦只求把话题从不开心的事情上引开,到也不介意二人甜蜜的时候还讨论公事。

第三卷名阳内斗第一百六十章节最后攻势

第一百六十章节最后攻势

“听你说来,水寨众匪悍不惧死。打起来都是以命相搏,我在想人质的策略对他们似乎未必能够行得通,说不定反倒会激起他们的敌忾之心。”李铮沉吟道。

“恩,你说的倒是有理,如今看来此事,攻克水寨不但没有帮到大局,说不定还是要拖后腿的。”秦亦点点头表示认同。

“瞎说,打仗的时候细节决定成败,对敌人的每一分削弱、每一分了解,都是为咱们的取胜增加砝码!”李铮急道,“你这人别的都好,就是这个喜欢妄自菲薄的毛病我不喜欢,为何总觉得自己做的不好。”

“你说我除了这个别的都好?”秦亦微微眯起眼睛。

“是啊!”李铮此时看不到她的表情,随口应着。

“那你说说我都哪里好!”

李铮不好意思开口,一低头又看见秦亦满脸促狭的笑意,知道是她故意逗自己,索性伸手探进她的衣襟,大手抚上她光洁细滑的背,不住地游走,嘴上说:“这里、这里,哪里都好!”

“你原本多老实的一个人。真是学坏了啊!”秦亦急忙扭身要躲,不料却牵动了肩膀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额头也冒出冷汗来。

李铮急忙停手,不住地埋怨自己,随即又不满地说:“都是章冬泽那老家伙害得,刚才在殿下面前,你为何还要替他说情!”

“这事儿说来倒是复杂!”秦亦闭上眼睛将实情与他一说,而后又道,“其一这兵符印信等于是我的人盗取的,虽然不是我的授意,但也毕竟脱不开关系,对他落井下石的没什么意思;其二,他不知从何得知我的女儿身,若是把他逼急了来个玉石俱焚,对我也没任何好处不是。这些还都不是最重要的理由,最重要的是要会揣摩殿下的心思,顺着他的心思才好!”

“你这小脑袋也不知是怎么长的!”李铮抬手点点她的额头,“也难为你不论什么时候都要想得如此周密!”

秦亦转身反手抱住李铮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喃喃道:“其实我知道这些你都懂,你只是不屑去做,没关系,你不做那就我来做,你只要好好地做你的耿直将军,就是我最喜欢的!”

“嘟嘟囔囔地嘀咕什么呢?”李铮见她说了一大堆话,自己却是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秦亦从他怀里扬起笑脸道,“李将军若是公事不忙。便给我做靠枕,让我小憩一会儿可好…”

秦亦这些日子实在太累,此时窝在李铮怀里,只觉得终于安全可以放心了,所以没多久就困意上涌,话说到一半就沉沉睡去。

李铮抬手轻抚她的发丝,看着她略显憔悴的面庞,心中却想,你与秦婉当真没有关系吗?为何长得竟有六七分的相像,但若是说有关系,你为何却与她行事为人毫不相同。

他在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见秦亦睡梦中还伸手抓着自己的衣襟,登时就把这些疑虑都抛诸脑后,那都是上一辈的恩怨了,与自己又有何相干。

秦亦这一觉睡得极沉,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身旁只有桑布在守着,李铮早已经不知去向。

“阿布,这是什么时辰了?”秦亦迷迷糊糊地问。

“都快子时了!”桑布打了个哈欠道。

“这么晚了你为何还不睡?”秦亦纳闷地问。

“睡不着,殿下他们今日出发与反贼正面对攻去了!”桑布双手托腮坐在床边的马扎上。眉间隐着担忧。

“怎么会?”秦亦腾地坐起身子道,“白天的时候怎么没人跟我说要出发对阵了?”

“你啊,你睡了一天一夜都还不止了,今儿个一早,殿下就召集所有的将士渡江准备做最后的决战了。现在大营中就只剩下几千人在警戒,其实主要就是保护你,其余的都人去帐空了!”桑布叹气道,“可是这从早晨出去直到现在都没有个消息,弄得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总是安宁不下来。”

秦亦挣扎着起身,非要叫人抬她出去看看情况。外面天色黑漆漆的,营帐所处的位置又极其隐蔽,哪里能看得到对岸的东西。她却还不死心,硬是叫人把她抬到附近的山包上往对岸眺望,却也只能隐约看到一些火光,丝毫分辨不出其他。

她气李铮为何不叫醒她,又不住地埋怨桑布,怎么可以不叫她起来。正闹心不已的时候,忽然听到营地靠江那边的兵士道:“什么人?”

“小的是奉李铮李将军之名回来给秦大人送军情折子的。”

“人领下去安置了,把折子给我拿来。”秦亦大喜,接过折子就一目十行地浏览。

桑布也挤在她身边不住地问:“那边情况如何?”

“王梦阳率水军驾着曹天老窝抄缴的船只,从凌江直接进入支流,与他们在江面上对峙,口称自己乃夺了岛上的大权,并且怒斥曹天的各种不义之举,说只要兄弟们此时过来投奔自己,便既往不咎。”秦亦笑道,“这一举可是收获奇效,原来这个曹天平日就对手下连打带骂,根本不是把他们当兄弟看。而是当做自己手下的奴隶,大家一直敢怒而不敢言,此番见到有人篡权,人心登时就散了。曹天再怎么怒喝、阻拦,都已经为时过晚,而他还做了个更加失人心的举动,他拔刀杀了两名要去投降的手下,这番可无异于捅了马蜂窝,底下的人啊,跳船的跳船,快跑的快跑,稀里哗啦的跑了一大半,最后这个曹天身边,便只剩下他的一些嫡系手下。”

秦亦心情甚好,把个军情讲得跟故事本子似的,不仅桑布听得出神,就连旁边的将士也都不知什么时候越围越多。

“后来呢,你别卖关子,快说啊!”桑布着急地催促道。

“王梦阳一看此时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就也及时地调整自己的对策,他这才表明自己的官员身份,并将海岛上擒获的家眷都推了出来,对曹天说:‘你已经没有任何的路可走了。我手下两万水军,你现在只有区区千人,我想全歼灭你那是易如反掌的,即便你能侥幸逃脱,那你就不管你的母亲和儿子了吗?’他这番话一说啊,曹天脸色就变得难看极了,而他手下的嫡系一看,自己或是老娘、或是老婆孩子,都被控制在了官兵手里,而且彼此的实力这般悬殊,所以一个个的都失去了反抗的勇气。全都缴械投降了。所以说,王梦阳再次兵不血刃地完成了任务,真是令人叹服。”

“那其他人方面呢?”

“王氏兄弟那边,是沈兴可陪着殿下去的,他们手里有王氏兄弟的妹妹,所以也是以文攻为主,双方坐下来谈判,而没有一上来就兵戈相向。”秦亦翻看着折子,时而舒心地笑笑,时而又皱皱眉头,“王氏兄弟见到妹子自然高兴得紧,恶习他们的妹妹已经被贼人毒瞎了双眼,并灌了哑药、狼狈不堪。所以王氏兄弟极其恼怒,但而后又得知自己悄悄转移的主力,已经被朝廷几乎一个不差地抓走了,他们这时候觉得自己根本无法侥幸,再加上妹妹在一片不住地作揖拜谢,他俩叹了口气,便率先降了朝廷。”

“至于水德天那边,到也是好笑,他在知道自己的人马已经被抓住大半,在朝中又没有能够依凭的势力。决心与尉迟晞合作。”

“合作,这时候他居然还在说什么合作,他有什么恰当理由能混进去啊?”桑布咋舌。

“他提出的条件倒也划算,说他负责出面将魏兴华一行人迷晕,任由我们处置,但唯一对咱们的要求是,放他和他的人马回到天虞,而且保证日后绝不来我朝境内犯案。”

“那殿下答应了吗?”

“自然是应了!”秦亦笑着说,“如今魏兴华的人马已经处于被迷晕的瘫软状态,已经没有反击的能力了。再说天虞境内太平安了,定然会蠢蠢欲动来打我朝的主意,所以干脆放虎归山,也给他们找些事情做做。”

“恩,这样最好,不过说起来魏兴华的一批人马还真是冤枉的紧,水寨是被人设计攻下的不说。连打起仗来都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他此时肯定是郁闷死了的!”桑布竟为个外人说起情来。

“他们在这件事上已经让附近的百姓生灵涂炭,只能说这样的队伍,适合做前锋,敢打敢冲、悍不畏死,但若是与人合谋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那么他们遇事没逻辑、看问题不全面的毛病,早晚会要了他的命!”

“唉,那些百姓和官兵都好可怜,他们没什么深仇大恨,只不过是被人驱使,就要白白丢了性命。”

“是啊,所以我们才要努力找到两全其美、兵不血刃的作战方法。”秦亦心情十分不错,“阿布,在江南呆着不习惯吧?咱们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第三卷名阳内斗第一百六十一章裕丰解困

当初升的太阳冲破云层,散发出耀眼的光芒的时候,伴随着震天彻地的欢呼声,被困近一个月的裕丰城,终于四面城门大开,城墙上站满了欢呼的兵士,城中的大街小巷都是欢喜或是痛哭的百姓。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尉迟晞率领文武官员进入裕丰城,并且当中宣布了抚民决策:“江南道裕丰府及其下辖诸村镇,今明两年免赋税、免徭役、免征兵。农户根据田亩地契、商户根据店契,普通人家凭借户籍凭据,去府衙领取补偿银粮。房屋遭毁的人家可凭里正证明、户籍、房产凭据去府衙领取补偿钱款,此番被反贼杀害的百姓朝廷给予抚慰金,老幼妇孺每人五两银钱,青壮年每人十两,家人可凭户籍凭证、里正证明、仵作的验证文书去府衙领取银两…”

除了抚民政策以外,还针对守军宣布了奖赏措施,所以整个上午裕丰城都沉浸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劫后余生的喜悦。让大家暂时忽略了战争带来的伤痛。

江南道长史施东与裕丰府府尹杨卓早就在衙门内恭候尉迟晞的大驾,如今见车子终于到了门口,忙不迭地起身上前,双双跪倒行礼后请罪。

“两位大人何罪之有啊?”尉迟晞今日心情甚好,笑盈盈地就下了车架,“吾一路走来,见沿街商铺还在照常营业,城内百姓也各安其职,被困这么多天,城内没有哗变都实属不易,而如今能做到如此,可见你二人平日的政务督办得极其扎实稳妥。百姓信任你们、仰仗你们,这才不慌、不乱。要吾说,你们二人非但无过,反倒是有功的,此番反京后,吾便上折子给二位大人请功。”

二人忙跪下谢恩,口中还要谦虚推脱。而后众人便落座寒暄,杨卓总感到尉迟晞身后传来一双灼灼的目光,正在带着探究地打量着他。偷眼瞧去,只见一名弱冠之年的少年,正坐在椅子上,眼睛墨黑灵动,正在毫不掩饰地看着他。

与他对接上目光,那少年也未移开视线,更未觉得尴尬,而是嘴角一勾开口道:“早就听闻裕丰府杨卓大人是云相大人门生。其人玉树临风、文才风流、政简刑清、两袖清风,如今这玉树临风果然不是虚传,还盼着何时有空能领教风流文才。”

“可不敢当这般夸奖,都是城中百姓谬赞。”杨卓忙谦虚道。秦亦今日未穿官服,所以让他拿捏不清楚来历,只是想着宰相门前五品官,能被晞亲王带在身边而且敢开口插话的,总归不会是手机小卒。

“杨大人莫要妄自菲薄,相国大人常常夸赞与您,说您是他门生中极有灵气而又律己极严的典范。秦亦已仰慕多时,此番终于得见其人,真是荣幸之至。”

杨卓这才想起,早就在老师的心中听说,秦亦此人少年老成,思敏德佳,若好生琢磨他日可有宰辅之能。他平生头一遭见自己的老师如此赞誉某人,便也多有留意,此番也早已听说他在京中已经晋身三阁,而且也随军前来,但是如何也没想到,竟是这么单薄瘦弱的少年。

“原来是秦大人。老师信中多次夸奖于您,杨某也是仰慕多时,此番有幸结交,实乃三生之幸。”

“不瞒您说,其实秦某的老家也是裕丰府下辖之处,只不过家人早已离散,如今重游故地,倒也感慨良多,所以便有一事想劳烦大人!”

杨卓偷眼去看尉迟晞,见他正与施东聊得投契,便拱手道:“秦大人有事尽管吩咐。”

“不知杨大人可否派人陪秦某去城中随意转转,想看看家乡到底都发生了哪些变化。”秦亦微笑着说。

杨卓有些犹豫,此时城中一切事务尚未各归其位,乱糟糟不是一时半刻能够安置妥当的,若是此时出去被人冲撞,那岂不是自己的过失。

尉迟晞虽然在与施东说话,但耳中还是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消息的,听到此时笑着转身过来道:“杨大人莫要为难,他最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这些日子各处征战怕是早就呆烦了,一刻都等不及似的。你给他多派几个人跟着,不会出问题的!”

见亲王殿下都这般说,杨卓只好领命下去准备,心中暗道,看来这秦亦在圣上和殿下面前果然受宠。

而秦亦急着出门的原因,做然不是什么思乡之情,而是因为临走前顺康帝给她的音信,还不知是什么任务,抓进去看看为好。

她也不知道那当铺在何处。只好命人驾车各处乱转,为了不引人注意她倒也逛了许多家店铺,买了不少东西,反正回京总也要打点人情世故所用。

这样走走停停,停停买买地走了三条街,秦亦这才在路边看到恒运当铺的大方匾额,忙叫:“停车!”

那官差一看,这位大人怎么在当铺门口停住脚步了,忙上前道:“大人,这里是典当行,您…”

“恩,进去看看,我之前听京城的同僚说,南边儿的典当行业十分兴旺,运气好能淘到好东西的!”秦亦说的煞有介事的模样。

官差这下才明白,敢情这位大人是来这儿买死当货来了,所谓死当货,就是一旦离手就不在赎回的当品,一般都是急等用钱之人来当,当铺以低于市面的价格收入,再提高价格卖出,而这提高了的价格也是比市面便宜的,所以若是买什么古董玉器。来当铺倒是个不错的选择。而且此番秦亦是由府衙官差护送而来,向来老板是定然另眼相看,非但不会加价,说不定还要自己贴补。

于是那官差就急吼吼地进屋道:“把你们掌柜叫出来,我家大人来你们这儿看看货!”

店内此时根本没有顾客,正在打盹儿的伙计被他一嗓子吓得跳起身来,睁着朦胧的睡眼问:“怎么了,怎么了?反贼攻进来了?”

官差气得一脚踢过去:“做你的春秋大梦呢!还反贼,信不信爷把你当反贼抓进去。”

小二这才清醒过来,一看是府衙的官爷,也顾不上被踹得生疼。忙陪着笑脸道:“哎呦,原来是官爷,您老有何吩咐?”

“合着爷刚才的话都白说了是吧?”官差怒道,“我看你这样的就该趁早辞了,不然这买卖早晚让你搅合关门!”

秦亦此时正好被人抬着进屋,听见这话忙圆场道:“好了好了,没多大的事情,今日解困大家都该高兴,就此揭过算了!”

那官差见秦亦发话,便忙收敛了怒容,恭敬地侯在了一旁。

秦亦扭头对伙计温言道:“不知你家掌柜可在?能否请出来一谈。”

“在,在后院儿盘货呢,您等着我给您叫去!”伙计边作揖边在心里头想,难怪那府衙的是个喽啰,人家这位是大官呢,一看就觉得不是同样档次的,人家这才是有教养的模样呢!

他心里嘀咕脚下却也没耽搁,匆匆跑去后院报:“老爷,店里来了个府衙差役护送来的少年,也瞧不出是什么来头的人,反正看着官差们都很恭敬,不是个官儿就是个皇亲贵胄。”

“怎么,是来当东西还是来闹事?”掌柜正在修建花枝,漫不经心地问。

“没闹事也没说当东西,那位爷只说要见掌柜,我这不赶紧来给您报信儿嘛!”伙计心道那少年那么温文尔雅,可不是个会闹事的模样。

掌柜还是不慌不忙地修完最后两根花枝,这才放下剪子,擦着手道:“那我换了衣服就过去,你先去把人领到花厅奉茶。”

秦亦在花厅用了两杯茶,并且将四周的摆设都打量了许多遍。这才听到拱门外传来脚步声,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四十出头的男子,面白无须,鬓发修理的极其整洁,不似一般生意人那样满脸堆笑,而是带着一种不卑不亢地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