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铮望向秦亦的眼神,浓得像是调不开的墨汁,满满的全是爱恋,第一次主动低下头去,吻上那两片娇嫩的红唇。

第三卷名阳内斗第一百八十一章豪爽老将

第一百八十一章豪爽老将

大半个时辰过去了。秦亦虽然准备跟李铮一同回家见他父母,但她一直纠结着自己到底是穿男装还是女装,可她哪里有什么女装,桑布只好在一旁劝了又劝,你平日都是男装出现,突然弄出个女装来,岂不是暴露身份。

秦亦觉得有理,但是再看自己的衣服,这套太鲜艳不稳重,这套太素太冷清,最后桑布终于被她纠结的抓狂了,推开她到柜子里找出一身玉色长衫,配上天蓝色上衣,丢给她然后叉腰吼道:“就穿这身,别折腾了。”

秦亦这回倒是听话,在她的帮忙下穿好衣服,在镜子前左照右照,十分没自信地问:“真的可以吗?好看吗?我…”

桑布被她搞得哭笑不得,上前给她理理衣领道:“平日的自信和爽快都到哪里去了,又不是让你上战场,至于这么紧张。”

“自然紧张。等你去见家长的时候,你就知道厉害了!”秦亦抬手抓住桑布的手说,“你摸摸看,我现在手脚冰凉冒汗,胃直抽筋儿,觉得自己都忍不住想哆嗦。”

“噗!”桑布撑不出笑出声来,“李大哥的父母又不是黑白无常,你至于吓成这样。”

秦亦在心里嘀咕,也许让我去见黑白无常,我都不会这么紧张。

“好了,你就别纠结了,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你既然想嫁给李大哥,那这一关迟早就是要过的。”桑布回身拿起桌上的单子递给秦亦道,“我给你准备的礼物,给李大哥的父母的,你到时候别忘记多说几句好话,可千万别犯牛脾气。”

“瞎说,我什么时候犯过牛脾气。”秦亦瞪眼道。

“你现在这样就像个大黄牛!”桑布推着她的后背,将她硬是推出门,推到李铮面前然后笑着说,“李大哥,我把人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好生的照顾才好。”

“你个臭丫头,等我回来再收拾你…”秦亦话音未落,就被李铮拉着出了家门。

一路上她不住地问:“李铮,你爹什么样子的呢?你说他们会不会不接受我?你说我带的东西。你爹娘会喜欢吗?你说…”

李铮抬手掩住了秦亦的嘴,笑着说:“我爹有些固执,我娘有些唠叨,但是他们都是极好的人,你看我都这么喜欢你,他们也一定会喜欢你的!”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秦亦忽然回过神来,指着李铮的鼻子问,“你,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你喜欢我了?”

“有吗?我没说吧!”李铮扭过已经泛起可以红晕的脸,不肯承认。

“你就是说了,我刚才听到了,你莫要耍赖。”秦亦立马咬住不放,要知道这句喜欢,可是她平日怎么诱导怎么威逼都没听到的,今日怎么能够这么轻易放过,“你就是说了!”

“我怎么不知道。”李振跟她狡赖。

二人正闹作一团的时候,马车忽然停止,外头的车夫恭敬地说:“少爷、秦大人,咱们到了。”

秦亦这才察觉到。合着刚才李铮不过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这才跟自己胡乱打岔的。

“你真是个坏蛋,我以后定要听着你心甘情愿地跟我说一句…”秦亦努力想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紧张,不过身子根本不受她自己的控制,甚至连说话都带上了颤音,她忍不住将头埋在李铮的怀里低声说,“李铮,怎么办,我害怕,我怕见你父母,我怕他们不喜欢我,我怕他们不同意你娶我。”

“别怕,有我呢,他们肯定会喜欢你的,我保证。”李振搂着秦亦微微颤抖的身子,心里涌满了感动,眼前这个坚毅自立的女子,面对生死都能挺直脊背坚强地面对,而却会对见自己父母如此的提心吊胆,而这都是因为她对自己的爱太深。

秦亦在李铮温言的安慰下,稍稍整理了情绪,舔舔因为紧张而干涩的嘴唇,勾起嘴角尽量让自己笑出来,然后问:“我、我现在看上去怎么样?”

“好极了!”李铮低头亲亲她的额角,“你是最漂亮的。”

二人终于一起踏进李家的大门,来到厅里才发现原来陆诗蕊和她母亲也在做客,众人纷纷起身见礼后,又都彼此相顾有些尴尬。秦亦想起桑布给准备的礼物,忙从怀里掏出礼单双手呈给李母。然后说:“听李兄说伯父从老家来京,小侄特来拜会老将军,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李母忙说:“真是劳烦您惦记,大人与我家铮儿是同僚又是好友,到家里来还用备什么礼啊,真是太客气了。”她接过礼单,礼节性地打开扫了一眼,便回手递给身后的丫头,嘴里不住地客气道谢,心里却想,这礼物备得有些奇怪,怎么不像是朝中官员往来的礼物。但此时她也不能把思量说出来,只一边打发家人去后宅请自家老爷,一边对秦亦说,“秦大人快坐,我家老爷在后宅更衣,很快便出来了。”

“伯母莫要客气,小侄哪里敢当您称呼大人,便叫我小秦或是谨之皆可。”秦亦看着眼前这个自己的未来婆婆,瘦高的个子,头发略微花白却盘得整整齐齐,显得极其精明能干。心里咚咚地只打鼓。

正心里忐忑不安之时,屏风后终于传来了脚步声,一个人影转过屏风出来,人还没看清楚就先听到洪亮的声音说:“哪个秦大人?可是这次对陛下上折子请兵的秦大人?”

“小侄秦亦见过李老将军!”秦亦在心里对这个称呼纠结了半天,李父已经不在朝中任职,称呼李大人定然是不合适的,但是第一次见面就称呼伯父,似乎也有些太过于随意,只好称了一声李老将军。

“哈哈,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那折子老夫看了,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见地。十分难得,哈哈,十分难得!比朝中那些个老糊涂们强多了!”李父人高大壮实,连鬓的络腮胡子,声如洪钟,看来李铮的相貌还是随李母的居多。

“老将军过誉了。”秦亦忙谦虚,但也不知道再说什么旁的才好,又不敢给李铮使眼色,最主要的是,旁边还坐着陆诗蕊母女,她不用回头都能感受到,陆诗蕊的眼神儿像小刀片一样嗖嗖地朝自己投来,这下也没办法说什么正事儿。

不过李父也没给留很多时间尴尬,很快便起身道:“小秦啊,来,你跟我去书房,来给我仔细说说你这个折子,老夫只听犬子说了个大概,还想听你详细说说。”

“老爷,瞧您,人家客人还没坐几分钟,你便急着拉人家走!”李母嗔怪道。

“哎呀,到书房也一样是坐着,再说你们女人聊你们的,我们去聊我们的,谁都不耽误,这样都舒坦。”李父说罢就大步朝书房方向走去。

秦亦和李铮只好与陆诗蕊母女告辞,然后紧随其后,路上秦亦扯着李铮的衣袖悄声说:“你先别提咱俩的事儿,我,我心里还是没底。”

到了书房,李父便要秦亦将折子的内容一五一十地讲给自己听,也幸好秦亦的折子都是自己查资料一点点儿写出来的,不然那么多内容,还真是不容易记住。她干脆就把自己当做在论文答辩,说着说着便也忘记了紧张。

李父边听边插几句话评价一下。

“哎呀,这句说得好。他们齐国就是看准咱们总说自个儿是天朝上国,从来不对他们赶尽杀绝,每次都网开一面,他们打输了仗,只要随便来赔礼进贡,咱们便不追究了,还要给他们好多回礼,这样的话,他们回去养精蓄锐几年,就又蠢蠢欲动了!”

“是啊,边关的百姓苦啊,每年土里刨食不说,还说不定能不能有收成,每到秋天都有齐人来打秋风,骑着快马抢了就跑,多少人忙活了一年,不但得不到余粮,说不定还要赔上老婆孩子。咱们若是不能把齐国打怕了,让他们不敢再来了,百姓就永远要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啊!”

到最后,李父干脆起身一把拉住秦亦的手,激动地说:“秦兄弟啊,我是个粗人,也没读多少书,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但是我觉得,你这折子里头,写的都是我心里的话啊!”他说着还有些激动,声音也哽住了,“你看我这么大年纪还这样,真是让你见笑了。”

秦亦被他一双铁钳般的大手抓着,也收不回来,再听李父都开始跟自己称兄道弟,慌忙道:“伯父不过是真性情罢了!”

“哎,什么伯父不伯父的,咱们脾气投缘,你若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李老哥…摆酒席”李父话还没说完就朝外头吩咐,随后又回过头来对秦亦说,“今晚一定要留下,咱们老哥俩好好喝一杯,咱们这就是投缘,叫、叫那个什么来着?哦,对,忘年交。”

李铮在一旁啼笑皆非地道:“爹,我跟秦亦论兄弟,您再跟她论兄弟,那岂不是串了辈分。”不过他见自己老爹这么喜欢秦亦,心里也有些欢喜。

第三卷名阳内斗第一百八十二章期待接纳

晚上吃饭的时候,陆诗蕊母女提前回家去了,虽然陆诗蕊并不乐意,但是架不住她娘不知内情,觉得有朝中官员做客,自己母女留下不太合适,便坚持要走了。

这让李铮觉得松了好大一口气,决定在晚上吃饭的时候将事情对父母和盘托出。

天刚刚擦黑,李府的花厅内,就已经摆好了满满一桌的精致美食,酒也已经温好,李母本来说自己是女眷打算回避,但是被李铮硬是给留住了,说自己等下有事要说。

大家都在桌前坐定以后,李铮又挥退了所有的下人,李母悄声抱怨道:“儿子,你这是做什么,哪有这么招待客人的。”

“爹、娘。儿子知道,你们为了儿子的婚事一直是急得不行,尤其是娘,一直给儿子张罗个不停,操碎了心。”李铮清清嗓子说了开场白。

“你个小子,说这些干什么!”李母觉得有外人在,说起这人十分丢人,忍不住在下面伸脚踢李铮一脚。

“娘,您听我把话说完,再说秦亦也不是外人。”李铮也有些紧张,自己先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也不知是要壮胆还是什么。

“爹、娘,其实儿子一直有心上人,然后很幸运的是,对方也对儿子心仪,所以…”李铮在父母面前说这番话,说得十分别扭和尴尬,吭吭哧哧地好不容易说出了大半,又倒了杯酒干掉继续说,“所以儿子想,应该把她带回家给二老看看,然后…”

李母一听这话,登时高兴起来,也想不起还有外人在场,一叠声地问:“儿子,你说的是真的?哎呀。老天保佑,我这儿子也终于开窍了,你可不知道娘这些年可是被你急死了,终于盼到你有心上人了。是哪家的姑娘?家境如何?家境差没什么,咱家也不是那攀龙附凤的人,即便是家境极好,只要儿子你喜欢,娘也立马去给你提亲,咱们李家也算是世家。”

“娘,您看您这个着急,等我把话说完嘛!”李铮这么一会儿已经把面前的一小壶酒都喝进了肚。

秦亦此时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垂着眼眸盯着眼前的盘子,好像在看什么天外来物一般,双腿不受控制地微微抖动,手心已经黏腻冰冷的都是汗水,交叉握在一起,不住地互相绞动着手指。

只听李铮最终开口道:“其实儿子说的人,你们二老也都见过,或者说,其实她、她就在你们面前!”

此言一出,屋内就好像登时被抽成了真空一样。瞬间没有了任何声音,秦亦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还有恨不得快要冲破胸腔的砰砰心跳。她更加不敢抬头,只觉得两道说不出带着什么含义的目光,此时都死死地锁在自己身上,让她恨不得起身落荒而逃,不过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她只能坐在这里等待对方的反应。

沉默了一盏茶的时间,只听到“咣当”一声,李母双手撑住桌子站起身,她的动作过猛将自己的椅子碰倒,发出了极大的响声,将秦亦惊得身子一颤,等待着雷霆的降临。

“你、你个逆子啊!”李母先是颤抖着声音道,随后忽然拔高声音嚎哭一声,“哎呀,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当初诗蕊跟我说外头的风言风语,我还以为是外头的人编出来抹黑你的,谁知道,你竟然、竟然还把人给我领回家来了,我真是没法活了,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儿子竟然喜欢上一个男人,还拎回家来说是心上人,儿子啊,你还不如一刀杀了你母亲,我丢不起这人啊!老爷,我对不住你啊,我没教好儿子…”

“娘。娘…”李铮努力地想让李母安静下来,但是他的声音总是很快地被李母的哭喊湮没。

秦亦想开口解释,但是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在一旁坐也坐不安稳,想起身又怕控制不住自己拔脚就跑。

最后还是李父猛地一拍桌子吼道:“你个老太婆,哭什么哭,你等儿子说完不行啊!”

他作为一家之主,说话还是极其管用的,尤其是古代的女人都对夫君有一种无条件的服从,所以李母登时闭上嘴止住了嚎哭,但还是拎着丝帕止不住地拭泪。

秦亦见李父将目光投向自己,张了张嘴,但还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在桌下扯扯李铮的衣角,示意让他帮自己说话。

“爹、娘,你们先别着急,其实秦亦是女儿身,并不是男子,儿子与她确是两情相悦,此番是因为陛下想要攻齐,儿子定然要上阵杀敌,所以才将她带回来,给爹娘看看。”李铮么想到娘会闹成这样。生怕她再次发作,语速极快地说出了秦亦的身份。

李父李母的目光再次聚焦到秦亦身上,二人异口同声地说:“女儿身?”

秦亦见状此时自己再不说话已经不行,便起身施礼道:“秦亦的确是女儿之身,只不过因为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扮作男儿在朝中为官,但与李铮是真心相待,希望能够得到二老的理解。”

李母上上下下地不住打量,颇为不信地问:“儿子,你不会是故意撒谎唬我们的吧,虽然看着柔弱了些。但也不像是女子。”

“娘,我可以保证她…”李铮斩钉截铁地说。

“你怎么就能那么肯定…”

李母还想质疑,但是被李父打断道:”儿子说能确定就能确定,你非要刨根问底的做什么,当你儿子傻啊,都两情相悦了还连男女都不分。”他一句话把李铮和秦亦都说得脸红起来。

“不过…”李父马上就又转折道,“即便你是女儿身,我也还是不同意的,你现在在朝内为官,如何脱身嫁人?如何能安心的相夫教子,而且你能扮作男子这么多年不被人发觉,相比是用了药物的吧,会不会影响身子还是其次,若是影响以后的子孙,我李家的长子嫡孙是历代要入朝为将的,所以半点也容不得马虎。”

秦亦原本以为反对厉害的会是李母,没想到看上去大大咧咧的李父,竟然会如此的犀利和坚决,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说的前两个问题,自己还能辩解几句,而最后这一条,自己却是说什么也无法反驳的,虽然自己现在月事已经来潮,但是生儿育女这事,谁又能保证什么,日后若是不能生育,或者因为以前服用的药物生出来什么畸形的胎儿,那到时候自己该如何是好。

“爹,秦亦的女儿身,先皇和皇上都是知道的,皇上已经应允,让她两年后便辞官归隐,这根本就不知问题,至于孩子,她以前的确是吃过药物,但早已经调养好了身子。肯定…”

“你给我闭嘴,你个小子懂得什么,什么叫肯定,女人生孩子就跟咱们上战场一样,谁也不敢肯定最后的结果到底是什么,难道你想要我和你一起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吗?”李父严厉地打断了李铮的话,“原本你既然喜欢,若是秦亦答应,便过门做个姨娘也没什么大碍,但既然先皇和皇上都知道秦亦的身份,就更证明她的身份不是一般,咱家若不能以正妻求娶,又如何能行?”

列祖列宗都被抬了出来,堵得李铮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只闷头不住地喝酒。秦亦一看场面僵持在了这里,忍着眼眶中的泪水,开口道:“伯父,晚辈十分理解您的顾忌,晚辈也的确不能保证,自己当年吃的药物就不会对以后造成影响。虽然我很喜欢李铮,我也十分想做李家的儿媳,但是我也明白,我不能这么自私,用李家的长子嫡孙当儿戏、做赌注。”

“恩,老夫果然没看错你,的确是个明理懂事的!”李父欣慰地捋髯点头,又说,“其实老夫看你政见眼光独到,其实便是一直为官,也不是什么坏事。”

秦亦此时发现,自己已经丝毫不觉得紧张了,也许可以说已经豁出去了,她伸手在桌下握住李铮的手,笑着对李父坚定地说:“伯父,您不要误会晚辈的意思,晚辈从来未说过要放弃李铮,我们在一起是经过了时间和考验的,所以我绝不会轻易地放开他的手,无论要付出什么,晚辈也会努力赢得您的认同的,希望您能够谅解。”

“你…”李父一阵语塞,没想到看着小小瘦瘦的一个人,倒还有个不屈不挠的性子,不过他也没那么好说话,直接略过秦亦看向李铮道,“她我管不着,但你是我儿子,我说话应该还好使吧?此番出征前,就跟诗蕊定亲!”

第三卷名阳内斗第一百八十三章送君出征

第一百八十三章送君出征

见家长的结果并不如意,李铮的情绪一直有些低沉,但在秦亦面前却总是装得若无其事,每当秦亦问起,就总是说我一切都会弄好,你不用担心。

但是秦亦每每看到他疲惫的面孔,总是打心里觉得难受,有时候心里也会暗想,如果他没有遇到自己,也许现在早已经有个温柔贤惠的妻子,说不定也已经儿女绕膝,但是现在,不但要忙着出征的事宜,还要夹在自己与他父母中间左右为难。

但是这样的思虑总是一闪而过,便马上被她自己丢出脑海,李铮他一个古人,都在为这段感情苦苦支撑,自己怎能生出这样的想法来。

此时的他们,除了对二人前途的忧虑之外,还要忙碌着出征攻齐的事宜,秦亦与尉迟晞单独奏对过一次以后,尉迟晞第二日召集了三阁大臣,将粮草军饷之事做了安排和落实。

李铮私下不解地问过秦亦,到底是怎么解决的粮草问题,秦亦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只要有粮草就好,至于是哪里来的,倒也没什么要紧。李铮知道这定然是尉迟晞不许走漏风声,心里虽然纳闷,但也没有多问。

他虽然不再追问,但是秦亦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其实现在的筹措方法,她之前就已经想到,但总觉得不忍说出来,便又绞尽脑汁东搬西凑了其他的法子,如今见都被云沛鑫驳回,无奈之下只好进宫私下与尉迟晞商谈了一次。

其实说白了,法子很简单,就是对皇后妥协,用后妃的位子换来江南莫家的倾力支持,再加上与苏茗的母族筹措来的银两,总算是腾挪出了一年的军资钱粮。

云沛鑫之前在御前说,折子其余都没有问题,唯有粮草一条不通,如今粮草解决,他也无法再表达什么反对意见,便也十分爽快地投了赞同票。

但是回家以后却是十分恼火,当着慕容千殇的面儿摔了茶盏,在屋内反复踱步道:“玩儿了一辈子鹰,老了老了让鹰啄了眼。我当初怎么没看出来那小子是个这么有主意的?”

“姨夫您先息怒,虽然他心里有他的主意,但是您还是抢在他前头下手了不是?虽然严国公一事咱们的主要目标是那个老家伙,但也还是捎带着将他也拖了进去,他如今在仕子们口中,可是十分不堪的形象,我看他日后若是想入主三阁,怕是没那么容易。”

“这些都是其次的,最主要的是他对圣上有着不一样的影响力,就好比这次出征齐国的事情,圣上连在我面前都没有透出口风,却私下找了他去商议。而他倒好,竟也就闷声不吭地上了折子,连跟我透个气都没有。”云沛鑫好不容易强压着怒气坐下了身。

“姨夫,要我说秦亦这小子是留不得了,就看他对您新国策的态度,日后就定然是咱们的绊脚石。”慕容千殇愤愤地说,“我以前一直觉得他脑子灵活,思维敏捷,目光也长远,没想到竟也是个缩头缩尾、鼠目寸光的。”

“恒之你这话说得不对,他并不是没有那个眼光,而是人的身份变了,想法也就随之发生变化。他原本不过是家里的书僮,身份低微自然会恭敬并且努力想要出头,敢拼敢闯。但是现在他是什么身份?是朝中的年轻新贵,是圣上面前的亲信红人,是我朝最年轻的三阁官员,他的仕途一片光明,现在的他只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伺候好了圣上,自然会一路顺利升官加爵,何苦跟着咱们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革新。”

“确实如此,那咱们是不是…”慕容千殇虽然与秦亦合作多年,但是他一直以云沛鑫为马首是瞻,而且在他眼中,云沛鑫革新国策所描绘出来的蓝图,是他心目中理想的朝廷和官场,那是一种年轻时候就藏在骨子里的理想主义,被云沛鑫那看似可行的国策再次引出,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既然不能为我们所用,自然就不能留着当做咱们的阻力。”云沛鑫微微眯起眼睛,余光却看到云涛站在角落,面上的表情极为奇怪,他心里微微起疑,但是面上未动声色,只说,“云涛,这里不用你伺候了,我跟恒之还有国事要谈,你晚上再来伺候我批阅奏折。”

“是,小的告退!”云涛此时的心里的确是七上八下,他没想到原本看着关系融洽的云沛鑫和秦亦之间,会出现这么大的隔阂,以至于现在要弄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他一直在心里掂量,究竟是应该忠于主子,还是要去提醒秦亦,最后心里那份深埋的感情还是占了上风,他匆忙回房换了身衣服,从后门溜出相府。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云沛鑫早已经叫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刚一出府,就已经被人尾随缀上,另外有人回去禀报给云沛鑫知道。

“都是一群养不熟的狼!”云沛鑫气得额角青筋直跳,咬牙切齿地说,“也别冤枉了他,见他要到秦府门口,再给他个痛快吧!”

云涛一心着急报信,哪里想到自己已经命悬一线,就在他穿过胡同小巷,眼见着还有一个转弯就能看到秦府后门的时候,身后的人也已经越来越近。就在他刚一转身,还没等抬脚迈步的时候,就被人从身后一把捂住了嘴,还没等挣扎,又有人随即抓住了他的手脚。

他心里已经明白自己遇到了什么情况,但是唯一觉得遗憾的是,那道后门就离着自己那么的近,却成了这辈子都无法到达的距离。他还没来得及过多的感慨,就觉得后心一凉,而后是钻心的剧痛,整个人就眼前一黑,委顿在地。

而此时,秦亦正在府内与李铮倾诉离别之情,他今日兴冲冲地来报信说,自己终于说服了父母,虽然还不能马上接受秦亦,却将定亲之事推掉,特意过来让她放心。

其实她现在满心都是离别的不舍和担忧,哪里还顾得上想什么定亲,却又不好在他走前哭哭啼啼,只能强撑着笑脸说:“这下咱们就都心里踏实了,你可要好生照顾自己,别忘了你的命就是我的命!”

第三卷名阳内斗第一百八十四章追求桑布

第一百八十四章追求桑布

李铮出发奔赴边关后。秦亦魂不守舍了几日,才渐渐调整好心态。也不是她恢复的速度快,只不过周围的情势也容不得她再继续混沌下去。因为她在家要忙着安慰桑布的情绪,桑布娘执意不肯留在京城,到底还是跟着儿子去了北襄郡,这让一心想尽孝道的桑布十分失落。

而朝中除了各司其职的准备军需,却又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尉迟昑送信回来,说已经怀有身孕。这一消息,导致朝中的反战声潮再次高涨,尉迟晞也为此头疼不已,撤兵他是决计不肯的,已经筹备了那么久,也让他付出了许多不愿意却又不得不付出的代价,但一想到那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他心里也着实的不好受。

“秦亦你说,我到底应该怎么办?”尉迟晞拎着酒壶往嘴里倒着酒,童年是他心底永远的伤痛,但是尉迟昑却是他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之一,以至于连后来的文嫔事件都未能改变他的想法,虽然心有防备和疑惑。但却无法不惦念。

“陛下若是不想公主无辜受累,眼前看只有两个办法,一是退兵…”她话还没说完就马上被打断。

“退兵是不可能的!”尉迟晞心里虽然纠结,但是原则性的问题他还是不会让步的。

“那就只有第二个办法了,记得当初为了公主的大婚,臣翻阅了许多旧制,发现我朝早期有远嫁公主回宫养胎生子的旧例,不如咱们派人去将公主接回宫中照顾,这样既不影响开战,又可以保护公主。”秦亦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条路走了。

尉迟晞听到这个办法,眼睛先是一亮,随后又黯淡下去道:“昑儿会恨我的吧!”

秦亦之前已经被尉迟晞拉着喝了好几杯酒,此时有些酒劲儿上来,看着尉迟晞略带忧伤和茫然的眸子,抬手抚上他的眉心道:“记得以前还在宫中,每次看到你皱眉,我都想伸手给你揉开那个郁结,其实我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所以你想争着皇位,我便陪着你、帮着你,但为什么你坐在这个位子上以后,却依旧是没有一分的快乐呢?傻孩子,别把这所有的一切都往自己肩膀上抗,你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给她争取幸福,这就已经足够了。这一切并不是你的责任。”

“你真的希望我快乐?”尉迟晞猛地抬起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着秦亦。

“那是当然,我希望你能幸福、快乐。”秦亦答道。

“你可知道我什么时候是最快乐的?”尉迟晞盯着她的眼睛问。

“什么时候?”不知是今天的酒劲儿大,还是秦亦喝的太急,觉得人有些晕乎,揉揉额角问,“打败齐国?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

“都不是!”尉迟晞连连摇头,又说,“只有跟你在一起,才是我最快乐的时候,你若是希望我一直快乐幸福,那么,秦亦,别走好吗,留下来陪我。”

他说着伸手抓过秦亦的手,握在自己两手之间,盯着她的眼睛极其认真地说:“我想过好多次,发现只有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才能够完全放松自己,不伪装自己,难过就是难过,开心就是开心。这是我跟别人在一起从来都没有的体会。”

他的语气十分诚恳,眼神也十分真挚,但却让秦亦瞬间满身冷汗,酒一下子全醒了,比喝了醒酒汤还要管用,匆忙抽回自己的手,支支吾吾地说:“陛下,臣…是臣僭越了…”

望着空空的手心,上面似乎还留有她的余温和气息,但却无法长存,很快便消散在无形之中,尉迟晞心里忽然觉得空落落的,他苦涩地开口道:“秦亦,我一直都没跟你说过,你可知道我最开始为什么想要争这个皇位?”

争皇位能为了什么?为了权倾天下?为了后宫三千?为了天下苍生?秦亦不知道答案,便抬眼去看尉迟晞。

“说出来你莫要笑我,记得小时候,母妃的宫殿内养着一只雪白的大猫,我很喜欢它,经常把自己的吃的拿来给它,它也跟我很亲,但是没多久母妃怀了昑儿,有一日的半夜梦到被猫弄伤小产,于是父皇就下令补杀了宫里所有的猫,无论我怎么哀求,内官还是将那白猫勒死,看着它临死前努力扭着脖子看我的模样,我当时觉得自己没用极了,连一只猫都没有办法保护。所以我那时候就想,如果我能登基那就好了,我就可以护住自己喜欢的,没有人能从我身边抢走。”

秦亦微微地叹了口气,人做什么决定,尤其是小时候的决定,往往都不会有很强的目的性,只不过是一个在心里萌芽的念头,有人将其坚持了下来,有人却将其抛诸脑后。其实就算是坚持下来,但是在坚持的过程中,人的心态和想法也早已经潜移默化地发生了变化。

但是尉迟晞此时说起这个,让秦亦忍不住疑惑,他这难道是在对自己暗示什么不成?自己现在成了他不想放手的那只白猫?

她下意识地将身子与尉迟晞挪开了距离,趁着酒劲儿,垂眸道:“陛下总说,觉得我很在乎您,全心想保护您,其实说句僭越的话,在秦亦的心里,一直把陛下当做弟弟看待,尤其是先皇陛下…”

“行了,莫要说了!”尉迟晞开口阻止道。“你先下去吧,我想自己静一静。”

秦亦无奈只得起身朝门口走去,只听后面又传来尉迟晞带着鼻音的声音问:“若你不是父皇的孩子,那、那我是不是还有可能…”

“陛下。”秦亦脚下的步子一顿,闭上眼睛十分不忍地说,“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您需要秦亦,秦亦都会毫不犹豫地挡在您的前面保护您,因为在秦亦心里,您是亲人,是要用命去保护的亲人。”

她说罢不敢再多做停留。径直地出大殿。随后的几日,她一直告假没有上朝,但是朝中还有地方各道府的点点滴滴,还是会在每晚汇总到她的书案前。她最关注的就是西北的战事,虽然还未正式开战,但每天第一个先看李铮走到了哪里,成为她的必做功课,手指落在折子上轻抚他的名字,心里不住地默念,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

每天都要这样盯着没两句半话的折子,一出神就是大半天,随后才继续翻阅其余的折子,将觉得有需要的部分整理出来,卷写到其余的纸上,最后再写成密扣折子着人送进宫内。

朝中已经有人开始试探性地将革新的条款折子上呈,在朝中引发不小的议论,支持和反对者都不在少数,还有许多持观望态度的中立派,而尉迟晞对这些的态度,却只是不置可否,而后留中不发。所以朝中支持与反对的两派争锋日益激烈,尉迟晞却依旧不急不忙,连找三阁官员商议都没有,这似乎让云沛鑫有些心里惴惴。

云相府近日来的客流量明显增加,往来的大多是清流派系的官员,双手空空眉头紧锁而去,若有所思神色兴奋而走,随着这样的人越来越多,朝中关于如何革新、革新有哪些好处、革新该如何去做的折子铺天盖地,纷纷投到尉迟晞案前。

秦亦如果此时还看不出云沛鑫做的是什么打算,那可真是脑子坏掉了,虽然她明白云沛鑫真的是一心为百姓谋福的心理,当然其中肯定也不乏希望自己名垂青史的私心,但是总的来说,他还是一心为公,没有什么贪念的。只不过很多时候,这种打着我是为你好的旗号我行我素的人。往往却是对别人伤害最大的人。

今天的折子很少,所以她没用多久就翻看到最后一本,最后一本很厚,字也很多,但是都是些琐碎的小事,一般每十日呈上来一份。但是她每次都没有任何怠慢,因为她心里清楚,很多时候暴风雨来临之前,都是会发出某些细微的预兆,能够找到这些预兆并且先下手为强,将隐患扼杀在萌芽阶段,其实这才是最难却也最重要的部分。

她的视线在一行行的文字间扫视,忽然看到一条奇怪的信息,几日前在自家后门的巷口,发现一具死亡的男尸,致死的原因是被人用匕首捅入后心。他的衣着相貌上看不出是哪里的人,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是之所以会作为一条值得写出来的情报,却并不是因为这个手机男尸,而是因为下手杀他之人极其专业。秦亦的府邸周围,虽然说不上守护严密,但也还是有几个暗哨卡位的,数人配合杀人,却在之前没有惊动暗哨,并且在事后迅速逃脱,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这才是让下面的人最为担心的,如果他们是与秦亦对立一方的人,那说不定就是已经有人开始动什么歪脑筋了。

秦亦之所以注意到这条消息,却并不是因为什么自己的安全,她是被那手机男尸的相貌衣着的描述所吸引,因为她觉得这个人似乎是她所熟悉的,所以她叫人进来细细询问,才发现因为事隔几日,天气转热尸体无法长时间保存,已经被焚化,只剩下身上的衣服和物件。秦亦又追问了几句没得什么要领,便挥手让人退下,因为她此时的注意力被帖子上另外一条信息所吸引,上面写的是,玉枳国国君似乎身体欠安,国内的几名皇子已经开始奔走筹备,似乎就等着最后的王位角逐。

她看到这里,登时就坐不住了,起身吩咐管家备轿,直接去了苏茗的府邸。

“哟,这可真是稀客,太阳难道打西边儿出来了不成?秦大人竟然纡尊降贵,真是让小人的屋内蓬荜生辉啊!”苏茗还是一副妖孽模样,眼波荡漾地凑了过来,然后咬着耳朵对秦亦说,“有什么话进去说,我这儿有人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