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霁睿目光一亮,似拨得云开见月明。“你提醒了朕,朕立刻回去彻查御膳房。”

他匆匆离去的背影仍是一派地从容镇定,婉辞收回怔仲的目光,细细思量,眼底笼上一层似有若无的微笑。入夜。冰月高悬,碎星淡淡。恪纯自进入春天以来,一到晚上便很容易犯困。有时她为了提起她的兴致。不得不讲故事,设悬念。紫宸宫里百花齐放。饶是夜晚。味芬气馥却也沁入心脾。婉辞独自提着琉璃灯向庭院走去。不远处站立一修长娉婷的身影。举灯细细打量,才发现竟然是毓妃于冰艳。“嫔妾请毓妃娘娘安。”她敛衽行礼。

于冰艳回转身。迟迟不叫起。良久,悠悠地道:“本宫怕生受不起从容妹妹地礼。”

婉辞微笑仰头。“娘娘过谦了。”

知她意指她不让她起身之事,于冰艳挑眉道:“果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从容妹妹永远给本宫惊喜。”“很少有人能在娘娘的权威下却没有半分自保之心,嫔妾亦如此。”婉辞坦然微笑,只是笑意难以到达眼底。

“本宫权威之下,却也甚少有你这般聪明之人。”于冰艳柳眉微扬,似笑非笑。

“也许这也是嫔妾此刻还活着的缘由。”婉辞眼底静如深湖,波澜不惊。

四周宁静安和,繁华褪尽般澄澈。

“跟着一个自以为聪明的顽童,慕从容不觉得辛苦么?”于冰艳问道。月光洒下,照在她脸上,却并不分明。

婉辞悠然笑道:“起码心安理得。”

“怕就怕,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这宫里,最稳当的往往最容易被撼动。”

婉辞心中对她并非没有半分钦佩。这般聪明绝顶又懂得适时藏愚守拙的女子其实最为适合生存在皇宫里,抑或,换种身份,她能做到的比此刻更多。她笑容清浅,回道:“嫔妾想说的,与娘娘是一样的。”外戚专权历来是各朝天子所忌惮地,尤其安国将军于运龙手握兵权。

于冰艳凤目清凛。“本宫真希望,作为对手,你能攀得足够高、活得足够久。不然,倒真的会让本宫失望很多。”

她未等婉辞回话,傲然的转身离去。一直隐在一旁地李嬷嬷适时的把手递过去,搀扶她往前走。“娘娘,老奴看着娘娘自进宫以来,心软了许多。”

于冰艳微微挑起唇角。“她指望恪纯做她地靠山,她所报地希望越大,将来失望亦越大。有时未必要亲手将她铲除,留着看到她的笑话不是更好?”

李嬷嬷点了点头,却又皱起眉头。“娘娘,明霞这丫头几度做事没有分寸,连累娘娘,老奴看,怕是留不得她了。”

于冰艳冷笑道:“你懂什么。若非留下她自有本宫地用意,且凭她不知死活的蠢笨脑袋,足够本宫让她死无葬身之地!不过,再蠢笨不堪的人总也有她的用处,尤其是她这种自以为是的聪明,也能为本宫办不少事情。”

“娘娘做事深谋远虑,老奴不及万一。”李嬷嬷感佩道。

“赵婕妤那,萧湛的情形如何?”这是她目前最关心的事。

李嬷嬷回道:“回禀娘娘,赵婕妤生怕被疫症传染,把他关着从不让他见定嫔。二皇子倔强固执,屡屡因此在宫里顶撞赵婕妤。”

摘下身旁的花瓣,一点一点揉碎,于冰艳慢慢的挑起冷锐的笑意。“本宫所料一点都没有差错,好个孝顺的二皇子。”

“依娘娘看,时机可谓成熟?”李嬷嬷问道。

于冰艳抬手。“不可。疫症尚未清除,加上这件事情很容易迫得皇上翻脸无情。如今他不得轻举妄动,相同的,我或者我爹同样不能。你嘱咐他们,皇上已然生疑,事情可以告一段落,不要弄巧成拙。”

“老奴明白。”李嬷嬷心下更是服帖。

“本宫就等着萧湛给本宫跟皇上来场好戏,叫那自作聪明的皇后有苦说不出。”于冰艳两颊漾起深锐的笑意,清寒的减去才有的暖融。月色如霜,人亦如霜。

第四十一章 暗惊心(再下)

和风送暖,一季的清冷逐渐远去,处处欣欣向荣。纤纤如丝的垂柳吐出鲜亮的新绿。垂柳婆娑、水影摇曳。柳絮轻扬,间错排开的桃花绽开绯红的笑脸。恪纯巧笑倩兮,折下两枝娇嫩鲜艳的桃花向紫宸宫琼华殿走去。

才刚进屋,婉辞生生的撞进她的视线,她惊讶的叫出声来,桃花被掷落在地。她惊恐的指着她,叫道:“婉姐姐,你,你怎么会长了疹子?”

婉辞抿嘴一笑,正色道:“若是知道害怕就别靠近我,是会传染的。”

恪纯急得眼圈都红了,忙把霜娥唤来。“我问你,你是怎生照顾你家小姐的?竟让她生了疹子,你要我如何是好?你,你要赔我完好无损的婉姐姐。”

霜娥却只是瞅了一眼,幸灾乐祸地道:“依我看是我家小姐怕了公主殿下,想尽法子躲你呢。你还是乖乖的回太后娘娘那去吧。”

恪纯狠狠瞪她一眼,上前想要抱住婉辞,婉辞灵巧的躲开,呵斥道:“你是金枝玉叶,岂能容你胡来?”

恪纯偏生不依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婉辞扑哧笑道:“我真拿你没辙,你放心,并没有你想象的那般严重,我只不过是拿自己做了尝试罢了。回头等皇上来了,我自会解释给他听。”

恪纯这才拍着胸口。不住的呼气:“你真是把我吓坏了婉辞一本正经道:“不过霜娥说得对,最近我的确有些烦你了。”

“为何?”恪纯可怜兮兮的望着她,“人家不过觉得你身上凉快。靠着你我额外睡得安稳。”她眼珠子一转,取笑道。“该不是你怨我霸着你,让皇叔不能亲近你吧?”

婉辞两颊飞上两朵红云,忙道:“霜儿,帮我按住她,可不能让她再胡言乱语了。”

霜娥笑道:“小姐。遵命。”说着把她按在椅上,拧她地脸颊。恪纯咯咯笑着,不住的求饶。“婉姐姐,我再不敢了。”

“这儿好生热闹。”萧霁睿才进来,看见婉辞不觉一愣。“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生了疹子?”

婉辞示意霜娥把恪纯带出去,待只剩他们二人时,她盈盈跪下,应道:“婉辞不才,斗胆一试。以查证疹子地由来。”

“你拿自己来试验么?”萧霁睿心中无由的烦闷,“胡闹!朕素日以为你稳重妥当,心思细腻。才准许你插手这件事,你竟是如此回报朕?你太让朕失望了。”

婉辞不想他如此生气。心平气和地道:“回禀皇上。婉辞是有绝对把握地,不会以身犯险。辜负皇上的重托。”

萧霁睿脸色稍霁,沉吟道:“你且起身慢慢道来,朕再做裁决。”

婉辞敛容起身,道:“我私下里查过这次疫症的发病区域,似乎目标很明显,便是对准净荷宫附近以及颐华宫附近等四处。原本是怀疑御膳房里的膳食被人动了手脚,但我翻看过记录,并没有看到几处有特别的膳食,而我们回来以后,我一直要求与颐华宫相同地膳食。结果,颐华宫的疫症迟迟反复无常,而我与恪纯却平安无事,因此便排除了这种可能性。”

萧霁睿缓缓的点头,俊眉深锁,显然也思考过同样的问题。“你继续说下去。”

“婉辞私下揣测,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疫症既大面积却又很有目标的散播开来,唯一的方法是——水。”婉辞缓慢而清晰地道,眼神无比确定。

“你的意思是说,每个宫里都有她的人?”能只手遮天在宫里行凶之人,除了于冰艳不作他想。

婉辞淡淡摇头。“此次宫里修缮,牵扯地外人很多,未必是各个宫里都有细作。倘若即便是真的,此刻千头万绪也很难理个分明。当务之急,是从御医院里查出不轨之徒。若是留下他们继续为非作歹,下一个受害的绝不会这么简单。”

萧霁睿长身而立,意识到婉辞地警示并非危言耸听。“看来朕继续坐以待毙倒是给了她猖狂的本钱。朕若不削掉她地一只胳膊,当朕奈何不得她。”

“事到如今,唯有请皇上下令追查,严办所有涉案之人。”婉辞微微叩首道。

萧霁睿凝眸注视,春日融融地阳光洒下来,婉辞冰雪般的面庞折射耀目地光辉。屋里那般的寂静,她不待反应,已被他轻身带起,揽入怀里。

她花容失色,试图挣脱他。“皇上!皇上不能拿万金之躯冒险。”

“别动。”他下巴抵在她额头,“朕不怕。”

他的气息包围她,陌生却让她十分安心。“可是我怕。”她盈盈微笑,萧霁睿淡淡的失神,她却趁机推开,“请皇上保重龙体。”

萧霁睿无奈地笑笑。“你有时却也蠢笨愚顽。”

婉辞却拿过纸笔,匆匆写下方子,行至门口唤霜娥去御药房配药,回头复道:“奴婢纵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轻慢皇上。”

“如今还只肯称自己是奴婢么?”萧霁睿笑问。

微微红了红脸,婉辞垂眸微笑。

“待御医院的风波告一段落,朕会下旨慕翰林官复原职。”他冷凝的眸子跳跃利光,“朕从前奈何不得的事情,一点一点会慢慢的讨回来。”

婉辞轻笑,他眼眸里有一种掌握全局的坚定与霸气,那是真正的王者,无论处在怎样的环境下,宠辱不惊。坚定信念地霸气。

她忽然萌生一种笃定,这样的他,或许值得她守下去。

“你心里可有对策?”一同坐定后。萧霁睿问道。

婉辞微微思索,答道:“目前只能确信问题出现在水里。具体的缘由却还要御医院地御医巡查,婉辞不敢妄自揣测。再者,我怀疑御医院开出的药方里混杂了属性不明地中药,以至于疫症反复发作。”

萧霁睿眸光锋锐。“御医院要查出谁人作祟并非难事,让他们吐真话却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朕得好好筹谋才可。”

婉辞微微一笑。问道:“皇上真心想要听到真话么?萧霁睿被她问住,半晌,嘴角漾起轻笑。“问得好,问到朕心坎上了。”

“其实皇上心里是明白的。戏不过是做与人看的,能起到震慑的作用便可。”婉辞进一步道。

萧霁睿赞同地点头,嘴角牵起的冷笑有杀伐决断的意味。“而有些人,未必要大张旗鼓他的罪行才能依法惩处。”繁星点点、浩瀚无垠。婉辞倚着窗边抬头望去,怔怔的出神,一抹宁静恬和的笑容驻足。清婉柔美、楚楚清幽。恪纯双手托腮,不知在房里待了多久,看了多久。忽而叹息地问道:“霜娥,婉姐姐为何生得这般好?”

霜娥骄傲的扬起下巴。道:“那是自然。她可是我的小姐。”

恪纯斜睨她,不满地道:“幸而你还知道她是你的小姐。不然还以为那副好模样都是你地功劳,也不知羞。”末了,仍不忘取笑。

霜娥笑打道:“你那是妒忌我跟小姐亲近。”

恪纯晶亮的眸子忽闪道:“你答对了,我可是嫉妒得很。今晚我一定跟你一起睡,不缠着婉姐姐了。”

霜娥忙不迭地摇头道:“你跟火炉似的,除了小姐谁生受得了你。”

恪纯抿嘴笑道:“我以为你很想呢?若非如此,你何必夜夜跑来看我几次,真当我都不明白么?好姐姐,今晚我一定遂你地心愿。”

霜娥瞪大眼睛,嘴角牵出苦笑。“我还是去小厨房看看,有什么点心能让你放过我得好。”她起身往外走,脚步飞快,似是担心被恪纯缠上。

恪纯大摇大摆的走到婉辞身边,伸了个懒腰,愁眉苦脸地问道:“婉姐姐,你地疹子何时才会退去?”

婉辞安抚地笑道:“很快的,我嘱咐霜儿去御药房拿药,并没经过任何人地手,不会有事。你又累了?”

每每到夜里,恪纯就特别容易犯困。婉辞不得不挖空心思,或是讲故事或是拿她爱吃的甜腻之食来引她。也曾查验过她的药并无不妥之处,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虚热之症似乎一直都未清除,入春以来,反倒加重不少,让婉辞好生疑惑。

恪纯点点头。“有些乏力,不过还撑得住。”

婉辞烟眉微蹙,正色道:“我想,你的病症还是温大人最为清楚,等温大人身体康复后,还需得他亲自过来为你诊断。不然,我不放心。”

恪纯不以为意道:“我才不要事事都求书呆子,春困也是常事。我身上佩带着暖玉,身子向来都是微热的,都已习惯了。”

婉辞不赞同地说:“有些事不能因为过于稀松平常便不当其为要紧的事。等疫症根除,我自会向皇上禀报你的事情。”恪纯知她外表温柔骨子里却倔强无比,也不再分辨,反关心地问道:“这一次,宫里的疫症不会再反复发作吧?”

婉辞应道:“应该不会。”

“可我还是不明白,究竟她有何通天的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呢?”恪纯依旧不解。

婉辞沉沉笑道:“其实伎俩并不高明,不过用法巧妙,适逢时机确切便一发不可收拾。其实出疹子有很多方法,不过是对某种事物过敏。”

“可是宫里向来众口难调,又何来一同过敏之说?”

婉辞投以赞许的目光。“因此这样东西是人人都必须的。”

“水?!”恪纯大叫道,“好歹毒的心思。幸而我们搬来她的地方,与她饮相同的水,不然我们恐怕也正深受其害。婉辞点头道:“正是如此。我推算,他们在水里下了很细微的东西,能引发过敏。很可能是花粉。一旦宫里有人发现,立刻上报给御医院,再由御医从药方里下药,却简单了许多。这便是为何疫症迟迟不除的缘故。”

恪纯咬牙切齿地道:“如此劳心费力的,毓妃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她想取代皇后不成?”

婉辞摇摇头。“这却未必。我想,她最终的目的恐怕是二皇子,却又不会仅仅是二皇子。”

“湛儿?”恪纯抿了抿唇,“她打得好主意!”

“我想她未必真心待二皇子,不过是未雨绸缪。毓妃行事步步为营,看似毫无相关却总能一步步要到她想要的东西。后宫里有这等心机深沉之人,总令人不安。”婉辞淡淡说道。

恪纯却毫不在意的一笑。“凭她再聪明绝顶,我仍是相信你、相信皇叔,更相信世间有天理与公道!”

第四十二章 承恩宠(上)

宫里的疫症终告一段落,所有的风波因而平息。御医院里无声无息的少了几位御医,旁人并不敢多问,事情便在有意无意的沉默间渐渐被遗忘。婉辞与恪纯一同搬回了净荷宫。因恪纯不耐热,婉辞便嘱咐了内监们在开阔的庭院里建上了清幽的竹林。春雨过后,细翠的清爽漫过,独有的清凉。

闲暇时分,婉辞便会携着恪纯一同在竹林里,她或是抚琴或是读书,霜娥与锦儿随侍在侧,悠然的时光里洒落宁定欢悦的痕迹。

“明日太后便回来了,往后宫里可就似以往那么热闹了。”恪纯抚掌笑道,“我可被闷坏了,你比太后还严厉呢。”

霜娥未等婉辞作答,抢先道:“若非小姐严厉,净荷宫早已鸡飞狗跳,没有半日安宁了。你瞧,你昨日半夜兴起的念头愣是让凝香姐姐累倒了,小姐哪还敢纵着你。”霜娥抱怨极多,锦儿在旁抿嘴一笑。

恪纯悻悻然,求助似的望着婉辞,撒娇道:“我并非有意,婉姐姐是最能体谅我的。”

婉辞笑着点她的额头。“我是治不了你的,明儿回了太后娘娘,仍把你带回去,我这里才算是清净。”

恪纯急得跺脚。“万万不可。我都听到消息了,太后要亲自照顾贞妃这一胎,怕是这回要把她带进慈圣宫里照看着。我若去了,顾着那尚未出世的孩子,也得大气都不敢喘。”

“这倒提醒了朕。明日便把你送回去,好好的治一治你这丫头的疯魔。”清朗的声音自前方响起,她们忙起身行礼。敛了笑意。

唯有恪纯调皮惯了,娇嗔道:“皇叔是越来越不把恪纯放心里了。”

萧霁睿挑眉道:“朕是厌了你了。巴不得打发你出去才好。”他话虽如此,眉宇间地宠爱却毫不清减。

恪纯吊着婉辞的胳膊,抱怨道:“婉姐姐你可得为我做主,不能叫皇叔把我赶出去。我知道你定然舍不得我的。”

婉辞揶揄道:“你安知皇上给你安排地去处不合你的心意?”

恪纯小脸微红,皱着鼻子道:“我不跟你们说了。一个个拿我取笑。”她转头就走,行至一半,回头对他们做鬼脸。

婉辞忍俊不禁。

萧霁睿问道:“内务府送来地朝服改得合适?后日便是授封仪式。”

婉辞抿嘴道:“后日的主角并非臣妾,不过应景罢了,况且,暄妍很是用心。”明日贞妃等人随同太后回宫,此次受疫症困扰的嫔妃也都晋封一级以作安抚。赵婕妤因抚养二皇子,破例由婕妤直接晋为正二品妃,赐号为:谨。是以。有孕的贞妃与晋封的赵婕妤成为当仁不让地主角。

萧霁睿微微颔首。“你身子才刚复原,后日我准你待皇后教导完毕便可先行回来,不必等到谨妃礼成。”

“如此谢过皇上。”她本懒怠那些繁琐的礼节。有他的应允心中舒畅了许多。

和风送暖,他与她一同走出竹林。丝丝柳絮卷入尘埃。忽而落在她发髻上。洁白剔透。萧霁睿自然的伸手,停在她玲珑发髻上。摘下。顺着她的发,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指尖的温度与她的脸庞相同的冰冷,却在温柔摩挲下渐渐生出温煦地暖意。

她仰望他,他亦微笑。时光就此驻足一般,听不到旁的声响。偏偏却有不相干的人硬是闯了进来,跪在萧霁睿面前,一声“父皇”生生打破了静谧。

二皇子萧湛。

随后赶来地是赵婕妤,步履凌乱,显是又惊又急。“臣妾请皇上恕罪。”她扯着萧湛,萧湛却重重挥手,将其打开。萧霁睿面色一沉,喝道:“发生什么事?”

“儿臣有母妃,儿臣不愿跟着她!”萧湛倔强的面孔对上萧霁睿清冷地面庞,不卑不亢道。

赵婕妤脸色微露尴尬,忙叩首道:“臣妾管教不严,还请皇上恕罪。臣妾回去定然严加管教。”

萧湛转过头,目光盯紧她,有如利剑。“我不会跟你回去,你不配!你害怕被传染不愿让我见我娘,你不配做我地母妃!”

“皇上!”赵婕妤露出哀求的神色,束手无策。

婉辞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示意锦儿叫恪纯过来。她则默默的退到一旁,冷眼旁观。萧霁睿亲手将萧湛扶了起来。“湛儿,可还记得,朕那日带你回宫时对你说的话。”

萧湛一震,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萧霁睿清冷的眸子投注在赵婕妤脸上,微有不悦道:“身为他的养母,教导之责莫非还要朕来教你?”

“臣妾不敢。”赵婕妤低头道,“臣妾谨听皇上教诲。”

萧霁睿脸色稍霁。

恪纯天真甜美的声音适时响起。“湛儿你又不乖,又惹你父皇生气。恪纯姐姐可都看到了,要罚你抄书。”萧湛见是她,头更低了,声若蚊虫。“湛儿知错了。”

“既然知错,就要诚心诚意的给母妃认错,可不许淘气。”恪纯笑眯眯地道,婉辞在旁不住的微笑点头。

萧湛目光触及赵婕妤时,偏又露出愤恨的表情,虽一闪而逝却触目惊心。“湛儿有错在先,请母妃原谅。”

饶是赵婕妤心头暗惊,碍于萧霁睿也只好勉强笑道:“你也是关心则乱,母妃不会怪责与你,你随我回去,母妃吩咐小厨房给你做你最爱的吃食。”

萧湛点点头。又恭恭敬敬的给萧霁睿磕头道:“湛儿谢父皇教诲。”

萧霁睿道:“你随母妃回去,倘若再无理取闹,朕两罪并罚。”

赵婕妤忙道:“臣妾定然不会委屈湛儿。请皇上相信臣妾。”

萧霁睿微微颔首。

待他们离去后,婉辞长久地出神。恪纯何时离开她也不知晓。那双清晰而明澈的眼眸似乎可以看透世间悲凉,静静地流泻轻柔倦怠的光晕。

萧霁睿忽而出声问道:“在想什么?”

婉辞一惊,不自觉地回道:“赵婕妤。”她暗悔的咬牙,却已收不回来。回想方才萧湛的眼神危险摄人,即便她身为局外人却也感同身受。更何况首当其冲地赵婕妤。忧虑不免袭上心头,但有些话她却是说不得的。

“你是担心湛儿,还是幕后看不见地那双手?”萧霁睿一语中的的问。

婉辞暂且放下顾虑,诚实作答。“都有。”萧湛自幼与定嫔相依为命,感情深厚,不会轻易地顺从他人。他身份特殊,有心之人必然不肯轻易放过。“最担心的莫过于赵婕妤的安危。”

阳光洒落在他身上,瞳中光华如夜空苍穹般透彻却也捉摸不透。“朕需要一个心志坚定之人。”

他地目光缓缓落在她脸上,不怒而威的压迫感一点一滴的渗透进她心底。今日是赵婕妤授封的日子。

依律正二品妃册封要到太庙祭拜祖宗。再由皇后亲自颁下金册金印。清晨,帝后皆盛装华服正襟危坐。司仪太监宣告吉时到,谨妃叩拜于帝后面前。接受金册金印,聆听皇后教导。同时宣布圣旨。二皇子湛由谨妃抚养。二皇子恭恭敬敬的领旨谢恩。礼毕。谨妃由侧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