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歌舞升平,皆是庆贺贞妃与谨妃。婉辞虽在净荷宫。却也远远的听到丝竹之音不绝于耳。入夜,宫里燃起烟火。漫天光辉映照,明亮如白昼。火树银花,热烈喧嚣,倾毕生光华却只为一瞬灿烂繁华,为装点暗夜天空,明明灭灭,照射几世盛景。

因太后与恪纯久未见面,恪纯今夜便留宿慈圣宫。诺大的净荷宫,除去几个粗使的太监宫女,便只有婉辞与霜娥、锦儿及凝香。外头的喧哗与净荷宫地寂静鲜明的对照。三人中,霜娥最知晓婉辞心思,凝香老持沉稳,唯有锦儿年轻不谙世事,见婉辞刻意避开盛宴,不免疑惑。

婉辞看在眼里却不愿多解释,长夜漫漫却着实有些冷清。思来想去,便有了主意。她唤过锦儿,问道:“锦儿可愿意跟我认字?”

锦儿亦惊亦喜。“主子可不是玩笑?当真愿意教奴婢念字么?”

婉辞微笑道:“这并非难事,只要你肯用心。虽然身在宫里,不能踏遍万水千山,可一旦念书识字,便能从书本里领略另一个世界,弥补心中遗憾。”

锦儿不解地问道:“主子常常看书,便是因为书里的世界不同于宫里么?”

婉辞微微颔首。“很多人不曾领略书本地神奇,因而白白荒废许多时日,甚而在这深宫里自怨自艾,哀愁每一个即将到来的辰光。若是读书识字,心中诸多疑团可以迎刃而解,便不会自苦。”

“可是,历来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奴婢自幼贫寒,认得地字也是有限,奴婢怕会辜负主子地一片心意。”锦儿却又打起退堂鼓。

婉辞把她按在身边,答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若信我,我就教你,绝不会教你虚度光阴。至于旁人的言论又何须理会,他们不是你,并不会明白你认字地喜悦,端看你是否有心了。”

锦儿放下心中最后一丝芥蒂,道:“主子的才情奴婢若能学到万一,已是知足。主子若是愿意教导奴婢,奴婢是求之不得的。”

“那就一言为定。”婉辞笑着将案几上的书挑出一本,递到她手里,“你从明日起,每日未时到我这里来,我教你认字。平日你可以问我,也可问霜儿,不拘时辰。今儿时候不早了,你先歇息去。让霜儿过来服侍我更衣便是。”

“奴婢谢过主子。”锦儿捧着书,心头愉悦的离开。

婉辞微微一笑,解下发簪,松开发髻。镜中女子神情宁谧、冰肌玉骨、眉目如画,似不食人间烟火。

“你心中认定今晚朕一定不会来这里么?”身后醇厚的声音打破她的宁静,有如平静的湖面被石子粉碎,她手中梳蓖陡然跌落。

婉辞回转头,他眸中闪烁摄人光华,如同最利的箭轻而易举的刺穿她最后的防线,精准的射在她心口,无从躲避,亦无从忽视。

第四十三章 承恩宠(下)

她有一瞬的恍惚。

那一抹明黄的高贵优雅的身影下,每一丝的气息里都凝固着骇人的压迫。他深不见底的瞳眸里是少有的专注与柔情。

今夜是谨妃册封的日子,亦是贞妃回宫的第二日,恪纯又不在她宫里。她心里确实认定他会留宿贞妃或是谨妃那里,才早早的预备歇息。

但他真切的出现在她面前,微带一丝醉熏,掩了深邃眉目里的无可捉摸,闲淡的意态里却是另一种叫人不能轻忽的压迫。

“臣妾不敢妄揣圣意。”她不能确定他是醉了抑或是清醒着。

他反手托起她的下颌,淡淡的龙涎香兀自弥漫开来。“你就是什么都不想才让朕生气!朕就毫不值得你交付真心么?”

“皇上,你醉了。”她低柔地道,低垂眼睑,慢慢抚平跳动不已的

他不语,紧握她的手,将她踉跄的带入怀里,双臂紧紧拥住她。扑鼻而来的龙涎香混着酒香似带魔力一般,教她失了力气。她动弹不得、挣扎不得。重重纱幔,缓缓垂落在地。她脸上满满覆盖他的温暖,她紧紧攀着他,不能放亦不敢放。待灯烛熄灭,她眼前再看不到他。

他的温度声势浩大的包裹住她,冰冷的身躯里因他的长驱直入迸发出未曾感受过得炽热,点燃心底不知何时起地热忱。

丹纱帐影春宵醉。

不知何时,窗外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婉辞辗转反复,依稀梦见自己站在悬崖上。底下是万丈深渊。她居高临下,疾风席卷,她摇摇欲坠。忽而惊醒。婉辞惊觉身边男子清浅的呼吸紊绕周身。她伸手慢慢地抚着胸口,尽力缓和急促地呼吸。幽暗的光映在他疲倦地睡颜上。蓦然生出安宁。

她逐渐倦怠,刚合上眼,却听到外面有人敲门,一下更比一下急切。婉辞坐起身,披上衣衫。轻声走到殿前问道:“是谁?”

凝香打开门,素来稳重的面孔上也不免急躁起来。“主子,是定嫔那里的管事太监让人过来传话,说定嫔娘娘殁了,是上吊自尽。”

婉辞一惊:“你说什么?”

声响惊动了萧霁睿。他踱步至婉辞身边,握住她冰凉的手掌。指尖的温度让婉辞片刻回复镇定。她忙转头道:“皇上,我服侍您更衣。”

萧霁睿了然地点头,等她默默的为他扣好最后一粒扣子。临出门,他却回过身。轻道:“你早些休息。不要杞人忧天。”

出了净荷宫,萧霁睿唤过那太监,问道:“一个疯妇如何能自尽?”

那太监牙齿打颤。颤抖地道:“奴才见定嫔娘娘梳洗的整洁干净,扯下裙褂做的绳子。是奴才巡夜时见她殿里灯火一直未灭便去询问情况。之前定嫔娘娘一直很怕火。从不让奴才半夜听灯。”

他语无伦次的回答,萧霁睿却慢慢听明白了。“这件事情还有谁知道详情?”

那太监忙道:“江公公正候着皇上。除了江公公,奴才没敢告诉旁的人。”

萧霁睿沉吟道:“此事切不可外传,若是有人问起,就说定嫔疯症发作,撞墙而死。”他语气严苛,那太监连连磕头称是。

萧霁睿走后,婉辞却怎么都无法安枕,索性披衣起身,写字静心。凝香让霜娥跟锦儿睡去,自己端了牛乳送进来,见她沉默,劝慰道:“主子,皇上临走前特意嘱咐奴婢们要服侍主子早早歇息,主子切不可为了不相干的事伤神。”

婉辞摇一摇头道:“发生这种事情,换作任何人,都睡不踏实。”她转头向凝香问道,“你跟随皇后日久,想必对定嫔娘娘有所了解,当年故王妃的薨逝果真与她有关么?”

凝香略略犹豫,才答道:“很多事情我们做奴婢的并不了解详情,其实定嫔娘娘先前在府里一度极为受宠,贞妃娘娘未进王府之前,属她与昭容娘娘最得圣心。奴婢也不能理解当年她为何那么对待故王妃,反连累了二皇子。大家都猜测是定嫔担心嫡皇子诞生会威胁二皇子地地位。”

“斯人已逝,有些真相怕是永远淹没了。”婉辞叹口气,她本以为毓妃会对谨妃下手,皇帝也加派人手于谨妃所在的云萝宫。不料却是这一石二鸟之计。毓妃啊毓妃,竟连疯癫的定嫔都不肯放过。

她不由打了个冷战。她们地背后,有一双无形的手,随时等待时机刺出最尖锐地一剑,令人防不胜防。

那是个太过可怕地敌人。

雨打纱窗、层云阴霾。

婉辞醒来时,却见萧霁睿负手而立,悠长的目光不知投向何方,俊伟挺拔地身影弥漫着淡如水的清寂。

“皇上!”她不想是他,不想他会回来。

萧霁睿淡淡一笑,道:“你醒了。”那三字里仿佛是无尽的疲惫夹杂一丝的沉痛。

“皇上一宿都没有合眼,先在臣妾这儿歇下吧。”婉辞起身,走到他身边,柔声道。

他摇头。“朕不累。”

她亦不再言语,静默的陪在他身边。他伸过手,她依偎在他胸口,静静地感受他紊乱的呼吸慢慢平复。许久她抬起头,见他深邃的眼眸里渐渐生出倨傲的坚定。

“皇上,二皇子跪在门口,声称要见您,奴婢们怎么都劝不住。”凝香站在门外禀报。一波未平一波却又起。

他与她互换视线,他牵起她的手,道:“跟我一起去。”她毫不犹豫的点头。随他而去。出了内堂,忽然想起重要的事情,轻轻挣脱他的手。道:“皇上,等一等臣妾。”

她拿了一件往日萧霁睿留下地披风。随他一起到了宫门外。果见萧湛直挺挺的跪着,眼圈泛红,双唇紧抿,神情怨恨。下过雨的清晨微带寒气,婉辞快步上前。想用披风裹住他,萧湛身体一紧,僵硬地避过。

不等萧霁睿开口,萧湛已冲着他磕了三个响头,再抬起头时已鲜血淋漓、触目惊心。婉辞忙示意锦儿去拿膏药。萧湛语声哽咽道:“父皇,您一定要为母妃报仇!”萧霁睿沉声道:“这件事朕自有主张,你速速回去,你母妃那还需要你。”

萧湛倔强的摇头,双目似喷出火焰。“儿臣不走。倘若父皇不能为儿臣做主,儿臣宁愿长跪不起。”

闻讯而来地恪纯一把将萧湛拉了起来,斥道:“湛儿。你太不懂事了,竟拿自己威胁起你父皇来了!你给我回去。你母妃尸骨未寒。你不怕她在天有灵痛心疾首吗?”

萧湛使力的推开她,大叫道:“我不回去。我不要日日面对害死我母妃的凶手!”

他一语既出,萧霁睿朗目透着针刺的光芒,道:“你将话给朕说清楚。”

萧湛仰起头,目露凶光。“儿臣亲耳听到谨妃与她贴身的婢女合谋,意欲害死我娘亲。“臣妾没有,臣妾万万不敢!”适逢谨妃听到萧湛来寻皇帝,急匆匆地赶来,却听到萧湛那一番指控,唬得连忙跪下,“皇上明鉴,臣妾并没有要害定嫔的理由啊。”

萧湛指着她,厉声道:“你说,父皇厌弃母妃,倘若母妃一日活着我一日便没有立为太子的机会,你也做不了皇太后。只有我母妃死了,你才能想方设法让我登上皇位。你心中好大的算计,只恨我被你关起来,不能通风报信,直到今日你得偿所愿,我才能出宫把你的罪行禀告给父皇!”

谨妃面孔刷的苍白,身体不住地颤抖,辩解道:“冤枉,臣妾冤枉,就算借臣妾十个胆子臣妾也万万不敢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请皇上明察,请皇上明察。”

萧霁睿冰冷的眸子里微有不耐。“你们都各自回去,湛儿给你母妃守灵,待事情水落石出,朕自有主张。”

“皇上!”谨妃匍匐着向前,泣不成声。“皇上万万不能冤了臣妾啊。”

萧霁睿把她扶起来,容色淡然。“朕不会冤了任何一个人,亦不会轻易放过真凶。”谨妃察觉他的不悦,不敢再多言,悻悻的告退。

一干人等各自被安置,恪纯奔到萧霁睿跟前,抓住他地胳膊道:“皇叔,事情一定很快就会有结果的,您一定要保重身子,切勿伤怀。”

微微得到一丝欣慰,萧霁睿俊目微微漾出一丝和暖,拍一拍她的肩,吩咐道:“纯儿,你留在慈圣宫好生陪伴母后。”

恪纯毫不犹豫地点头应允,转身折回慈圣宫。

“你怎么看?”待所有人都离去后,萧霁睿忽然问道。

一直静默的婉辞似乎站在被遗忘地地方,刻意地收敛所有的光芒不被发现。“皇上担心地事情未必会发生。”她如是回答。

萧霁睿沉默许久,缓缓点头。“湛儿并非她所期望的性格。”

“却是她目前唯一的选择。”婉辞接口道。

萧霁睿闭上眼。“是朕始终小觑了她,给她可趁之机。”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大致能够推断,那是魔鬼的交易,以性命作为赌注的交易。

“皇上,大舍才能大取。”她微笑。面容明净、气度风华,澄澈的笑容无端的让他的心安静下来。

萧霁睿剑眉微扬,胸口溢满温煦的恬静。

紫宸宫,鎏金香炉内散着若有若无的轻巧香气。于冰艳修长的手指十分优雅地放下手中的茶盏,慵懒而妩媚的声线极其的充满诱惑。“不能亲眼看到那场好戏上演,真是本宫的遗憾。这个萧湛,再过几年,恐怕本宫也奈何不得他。”

李嬷嬷弯身道:“二皇子性情乖张、喜怒不定,留在娘娘身边恐怕会是娘娘的祸患。”

“有这般坚忍不拔又聪明隐忍的儿子,定嫔为他死的并不冤枉,本宫若是有别的选择,也必然不会留下他。”于冰艳无声无息的露出微笑,“其实,本宫倒是有几分赏识他。可惜,因为定嫔的缘故,这个孩子到底不能完全为我所用。”

“娘娘也不过借他一时,防患未然而已。”李嬷嬷心中明白。

“本宫这次算是成功的扳回一局,弥补那时他们在御医院砍掉我的臂膀酿成的损害。”她微微眯着凤眸,“恪纯那个丫头没有外表那么简单,本宫是真正看不得她继续留在我面前了。”

“娘娘日前嘱咐老奴所办的事情老奴已经准备妥善了。”

“敢对本宫的人下手,就得试试本宫的手段。”于冰艳冷笑着啜饮一口茶,“那就也让他们尝尝什么叫做痛心疾首。”

第四十四章 玉生烟(上)

恪纯搬到净荷宫以后,她原本所在的碧玺宫里住进了怀有四个月身孕的贞妃,由太后就近照看。太后原对贞妃算不得亲近,突如其来的示好却并不能让贞妃安心。

四月天,碧玺宫庭院里的海棠树早已争先恐后地挂满绿叶,花团锦簇、灿若云霞。含苞待放的花朵悄然爬上枝头,胭脂般的花蕾似天边绚烂的霞彩,楚楚娇憨。海棠本无香,但碧玺宫种植的西府海棠既香且艳。可贞妃仍是怀念锦瑟宫里她熟悉的淡淡幽兰香。

“身体还是不舒服么?”萧霁睿进门后,屏退左右,柔声问道。

贞妃仍是害喜的厉害,见他来了却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皇上,请恕臣妾无状,不能给皇上请安。”

萧霁睿微笑道:“无妨。晚上睡得仍不踏实?”

贞妃委屈的点了点头,双目盈盈泛着泪光。自她回来后,太后以她需要静养为由始终不准许皇帝留宿她这里,她万般委屈却不敢多言。“皇上,您能不能为臣妾向太后进言,臣妾不喜食燕窝,太后每日都令碧云送来,实在有苦说不出。”

萧霁睿淡淡皱眉问道:“你没有告诉母后么?”

贞妃道:“臣妾向太后禀报过,太后只说这燕窝是断断停不得的,就算臣妾不喜欢,也得为了这腹中的孩子勉强下去。”

萧霁睿淡淡一笑,抚上她的肩膀,道:“母后是为你好,也是为我们的孩子着想。你既明白,就该体谅她的用心。”

贞妃欲言又止。无奈点头同意。

萧霁睿想再多说几句,偏这时碧云在门外道:“皇上,太后娘娘请皇上移驾慈圣宫。”

贞妃下意识的扯住他地袖子。目露恳切道:“皇上,臣妾等你回来。”

萧霁睿点头应允。随碧云一同离开,状似无意的对碧云道:“往后,贞妃的燕窝你不必送过来,若母后问起,便说她照常吃着就好。”

碧云回道:“皇上。奴婢不敢擅自做主。”

萧霁睿似笑非笑道:“朕不愿拂了母后地好意,你听朕的吩咐就是。”

碧云知趣地不再坚持。知道皇帝不会亲自驳回太后的意愿,激化太后对贞妃的厌恶,聪明的选择自己做他的同盟。

慈圣宫里太后表情微露不悦地问道:“皇帝去看过贞妃了?”萧霁睿淡笑道:“儿子是给母后来请安,想征询母后地意见。”

太后蹙眉问道:“皇帝说的可是湛儿的事?”

“湛儿一事已不便再拖延。儿子不想后宫里因为湛儿始终不得安宁。”萧霁睿意有所指的回答。一如婉辞所言,眼下的得失本不该是他计较的事宜。于冰艳想要人,他大方的送去便是。太后沉思许久,虽是无奈,终究心不甘情不愿的应允。“也罢。定嫔虽不济,湛儿却称得上是你唯一的血脉,随意指给别人也是不妥。交给毓妃虽于他们有利。却也能暂时安抚他们一阵,于你并非全然无益。”

“母后所言甚是。”萧霁睿微微一笑。

太后凤目斜斜上挑。淡淡道:哀家会照顾好贞妃。眼下,皇帝还是不大适合亲近她地。她怨哀家不通情达理也罢。哀家心中想的与皇帝是一样的。”

“儿臣明白,相信贞妃也会明白母后地用心。”萧霁睿言不由衷地道。从王府到皇宫,六年了,其实她该明白的始终都没能明白。

太后叹口气:“到现在你仍然是护着她,就不知道要护到何时何等地步。当初,你就不该把她带回来,报恩地方法有很多种,你选地偏偏是最笨的一种。”

萧霁睿苦笑声,并未辩驳。太后也不再咄咄逼人,挥了挥手道:“你回去吧,有时间多照看恪纯,慕从容跟我说过两次,纯儿地身体一直没有康复,太医也查不出个缘由来。你找时间,安排温宁远进来给纯儿诊一诊,切不可再拖延时间。”

萧霁睿心神一凛,回道:“儿臣明日便会宣他进宫。”

“哀家知道你繁琐的事情太多,不该指手画脚。哀家看,慕从容柔中带刚,细心妥帖,纯儿交给她比交给你让哀家放

“母后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留给儿臣。”萧霁睿展眉笑道。

太后忍俊不禁,笑骂道:“你从小到大也没真正让哀家省心过,如今怨起哀家了不成?”

“儿臣岂敢。”这母子间的相视一笑冲淡了从前太多的不愉快,顿觉母子二人此刻是真正齐心协力。

从慈圣宫出来,萧霁睿再度折回碧玺宫。碧玺宫内几个太监正挥动利斧砍伐海棠树,木屑纷飞,几只蝴蝶扑闪翅膀远远的躲开。萧霁睿震惊,身旁的江栋梁早已快步上前呵斥道:“快住手!谁让你们把这海棠树砍了的?”

听到他的声音,几个太监慌忙住了手,赔笑道:“江公公,都是上头主子吩咐下来的,奴才们不过是照章办事。”

“哪位主子吩咐下来的?让她亲自跟朕说!”萧霁睿怒声道,那目光说不出的冰冷,教人打心眼里生出寒意几个太监面面相觑,跪地讨饶道:“回禀皇上,是,是贞妃娘娘说要奴才们把这海棠树移了,摆上兰花,皇上恕罪啊。”

萧霁睿寒气稍稍收敛,江栋梁察言观色,忙道:“你们还不退下?”

那几个太监慌忙告退,萧霁睿长长的出了口气,面容霎时平静如水。江栋梁微有些担忧。他是知道的,这片西府海棠是恪纯公主极其喜爱的,当初费了皇上跟先帝不少心思。这锦瑟宫的贞妃娘娘平日里温柔和顺,怎么偏偏撞在刀口上呢。江栋梁不住地摇头。

那边厢。贞妃倚着窗,将庭院里发生的事情尽收眼底。心头笼上一层悲哀,她也不知怎地。忽然间不待见那些海棠的香气,便一时冲动嘱咐下人把海棠给移了。赌地是他对自己的宠不会迁怒,却没想到,不知不觉在他心里,那海棠竟已比她更重要了。

她怀着身子总爱胡思乱想,加上素日敏感多疑。心中越发肯定,越想越悲。在寺中她就真心想要拉拢慕婉辞,却偏偏被拒绝,且慕婉辞与恪纯地亲近有目共睹,她才知道她相差恪纯的竟是那么多。她心中无比向往的都是恪纯不必费吹灰之力就可得到的,不由掩面哭泣。晚秋一时楞在那没了主意,待要安慰她,萧霁睿已走了进来。

贞妃哭的梨花带雨,萧霁睿叹了口气。方才地怒气渐渐散去,柔声道:“你若想念锦瑟宫,朕便安排你回去。你现下胡思乱想,朕也不得安心。”

贞妃闻得他的声音。抬起头。一时不能控制地问道:“皇上心里还会挂念臣妾么?”

萧霁睿一怔,她情知说错话。便低头不语,许久才道:“臣妾不该惹皇上生气。太后对臣妾很照顾,臣妾也不愿皇上为了臣妾让太后置气,臣妾在这里慢慢会习惯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萧霁睿一时不忍,将她揽进怀里,道:“你若明白母后的心意,待生下皇子后,母后会越发的心疼你。”

贞妃从他怀里抬起头,问道:“倘若臣妾生下的是公主呢?”

“朕并不在意你生下的到底会是皇子还是公主。”他私心里其实更希望是公主,起码她不必面对太多未知的明枪暗箭。

“可是太后在意。倘若臣妾生下公主,太后就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公平地看待臣妾了。”她一定要诞下龙子,方才能挽回她在太后心中的地位。

“兰儿,你不必勉强自己。”萧霁睿不忍道。

“臣妾是心甘情愿的。”贞妃坚持道。

萧霁睿不再与她争辩,陪她说了好一会话,看她累了才嘱咐她好生休息,独自离开。意兴阑珊地走出碧玺宫,江栋梁试探地问道:“皇上,您这要上

他忽然觉得心烦意乱,脑海里想起一张清雅脱俗的笑脸,他微不可察地笑笑,道:“去净荷宫。”

正是婉辞教导锦儿写字地时辰。“陈绎曾《翰林要诀》里曾详细的阐述执笔地方法。为大指骨下节下端用力,砍直如提千钧;捺为食推著中节旁,此上二指主力。你为初学者,我便只准你循序渐进,从笔画练起,渐有成效时方才允你写完整的字。”

锦儿似懂非懂的点头,端坐好一笔一划认真的临摹起来。婉辞在一旁描花样,霜娥与凝香准备点心,恪纯无趣的耷拉着脑袋,似睡非睡。正想蹑手蹑脚的离开,却听到婉辞头也不抬的说:“不许走。”

恪纯苦着脸道:“我很困。”婉辞拉过她坐下,摇头道:“我需要确认你的发困究竟是因何引起。”

恪纯再不反对,懒懒地打了个呵欠。“依我看,定是御医院的御医医术不精,我一直吃着药总不见好,我要让皇叔好好教训他们才是。”

婉辞略有所思地道:“我去叫霜儿上御医院把你的药方以及平日你服的药材拿来,或可能找出玄机来。”

“还是我去吧。”恪纯道,“找些事情来打发,总好许多。”

婉辞欣然点头道:“也好,你亲自去,御医院的人也不敢为难。”

待她们取回药材后,婉辞将她们都打发出去,一个人取出一部分药细细研磨。他们才将御医院的人进行清洗,按理没有这般容易混入于家的人。再者恪纯的药皇帝都是一直谨慎着,由心腹御医亲自动手,绝不假手于人。

莫非真是药方有了问题?婉辞拿着一枚甘草怔怔出神。

“想吃便吃吧,朕不会告诉恪纯的。”萧霁睿含笑的声音传来。

婉辞被惊醒,躬身行礼后,将桌上的药草收拾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