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成功地帮新郎倌撬开了岳父岳母的大门。按规矩,一对新人敬完茶,又拜别了父母,女方这头就算暂时宣告礼成,童家的别墅内外一时间笑语晏晏、熙熙攘攘,别墅外鞭炮声震天,一茬接着一茬儿,整个热闹得翻了天。

好不容易伴郎们冲破层层阻碍合力把新郎新娘给送上了婚车,结果杨丹宁远一回头,这才发现原本站在他身边的楼嘉悦竟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他二话不说就往回找,车队里、人群中,大街上、别墅里…,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四处都找了遍,可是到处都不见楼嘉悦的踪影。他这才有些急了眼,见着一个熟人就要拉着问上一句:“你看见楼嘉悦了吗?”

人家都说没瞧见,有的人甚至连他说的是谁不知道,杨丹宁远的后背上不觉起了一层细细的汗,西装也很快穿不住了,他胡乱把它扒下提溜在手里,混乱中给楼嘉悦打电话,楼嘉悦电话也不接,可能是人太多了没听见吧。

“杨董您别找了。”有人眼瞅着他连脸色都白了,不由得出言安慰:“也许是跟着上了哪辆车也说不定呢,您别着急,一会儿回酒店就能见着了。”

杨丹宁远哪里肯听?一路沿着长长的车队一辆接一辆地追问,那车队里鱼龙混杂,婚车、私家车以及路过的车辆满满当当地停了一整条街,他急得连声音都开始变了,到处喊:“嘉悦、嘉悦…”

头车动起来,前面的车跟爬虫似的,一节一节地往巷子外涌动,出了别墅区,又很快加速,一辆接一辆地消失在他的视野内。杨丹宁远直看得内心拔凉拔凉的,心底止不住地懊悔,是他一时得意忘形了,软硬兼施地把她带来,结果竟没有好好照顾,一不留神就把她给弄丢了!

正在茫茫然间,忽听得耳朵边一声汽笛声响,他转头一看,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辆红色的法拉利跑车,车里头坐着一个打扮时尚、相貌惊艳的年轻女郎。女郎从驾驶座上探出头来,笑嘻嘻地盯着他问:“哎,帅哥,要搭车吗?”

杨丹宁远抬头四顾,只见迎亲的车队早就已经走光了,新郎新娘的亲友团也随之转战酒店,整个童家别墅人去楼空,一下子就没了刚刚来时的喜庆和热闹。

“那谢谢你了。”杨丹宁远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进去,出于礼貌,客气地跟对人家点了个头道:“你也是亲友团的吗?”

当然啦,郑茜茜心下吐槽,她身上还穿着明显的伴娘服呢!只可惜杨丹宁远这会儿心烦意乱的,根本没有心思细细打量她,他把自己往柔软舒适的车座里一扔,扶着额头半晌没有说话。

一路上人家都在跟他搭讪,叽叽喳喳,问东问西的,杨丹宁远这种事情可见得多了,因此也不在意,到了酒店,只说了声“谢谢”,就迈开长腿径自往人群中走去。

“哎哟,脾气还挺大呢!”红色的法拉利跑车里,年轻的女孩子一面笑眯眯地目送他离去一面忍不住暗自嘀咕。

童一清和李星雨这对新人的结婚典礼预计于今天上午十一点准时在酒店海边的沙滩上举行。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亲友们纷纷往沙滩上涌去。杨丹宁远到的时候,楼嘉悦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海边的长凳上津津有味地嚼着棒棒糖,那一脸无辜的样子,浑然不知有人刚刚因为找不到她都快要急疯了!

他犹如一只斗败的公鸡,随手把臂弯的衣服往长凳上一扔,有气无力地坐到了楼嘉悦身边。

楼嘉悦还从未见过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得斜眼看他:“这是怎么啦,垂头丧气的?”

杨丹宁远抬头看了她一眼。

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问她:“你刚才到底跑哪儿去了,我到处找都找不到你。”

楼嘉悦一愣。

怎么也没想到他如此气急败坏的竟是为了这点儿事,更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离开一会儿的工夫竟已被列为“失踪人口”了。她一时间哭笑不得,跟他道:“我还能去哪儿?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是跟着车队回酒店了呀。”

“那你也不告诉我一声啊?”杨丹宁远的表情依旧有些委屈,“你不知道我刚刚都快要急坏了。”

“…”

楼嘉悦一时失语。

“这有什么好着急的呀?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还不认识路。”

杨丹宁远不说话了。

根本不是什么小孩不小孩的问题,而是她根本、一点儿都没有把自己划入他的保护范围内——她早就已经不需要并且不习惯依赖他了。

他无声无息地叹了一口气。

转身摸摸自己的西装口袋,窸窸窣窣地从里头掏出一个红包来,递给楼嘉悦道:“喏,给你的。”

“干嘛啊?”楼嘉悦看着有些好笑。

“沾一沾喜气啊!”杨丹宁远回答。

楼嘉悦脸上的笑一下子绽放开来。不管怎么样,有红包拿总是件叫人开心的事情是吧?虽然她什么也没干。

两个人又默默地坐了一阵,听到那边主持人喊“各就各位”,又有人满世界嚷嚷着找“伴郎”“伴娘”,杨丹宁远站了起来——这回没忘记回头拉上楼嘉悦。

铺满鲜花的红毯尽头,其他的伴郎伴娘早已各就各位,六个伴娘齐齐站在红毯右侧,左侧的伴郎团缺一个,杨丹宁远走过去,这才发现对面跟他搭档的那个伴娘有点儿眼熟。

他下意识多看了一眼。

女孩儿咧开嘴,对着他笑得十分友好。

杨丹宁远撇开眼。

那边的主持人正在风风火火地指挥:“哎哟杨董,杨董您来了,麻烦您了,这儿站好了,站好,哎!咱们的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啊!”

“哎,伴娘伴娘,麻烦你待会儿挽着伴郎的胳膊进场,哎哎…对,就是那样…”

一只柔软白皙的胳膊蛇一样的缠了上来,伴随而来的是一阵馥郁的玫瑰花香。杨丹宁远侧头看了她一眼,眉目娇艳,红唇如画,最主要的是身材极好,胸前的两团柔软呼之欲出,他这回不好再装作没瞧见了,毕竟人家刚刚才帮过他,他礼貌地冲着那女孩儿微微点了点头。

女孩儿眼睛一亮,缠住他胳膊的手一瞬间就紧了紧。

“…”

杨丹宁远的头皮发麻,后背又开始冒汗了。下意识的,他侧头看了人群中的楼嘉悦一眼,幸好嘉悦正垫脚望向主席台的方向,杨丹宁远松一口气,但同时也感到微微有些失落。

整场婚礼的气氛既庄严又神圣,也不知道童一清究竟从哪儿找来的主持人,口齿伶俐、能说会道的,直把他自己和新娘夸得地上少有天上无双,等到音乐声响起,新娘的父亲挽着女儿把她交到女婿手上的时候,别说新娘,就是纨绔如童大少也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

隔着攒动的人头,杨丹宁远依稀瞧见对面的楼嘉悦在偷偷抹眼泪。等仪式一结束他就走到她身边,伸出去手轻轻刮了刮她挺俏的鼻子,笑话道:“瞧你的这点儿出息…”

嘉悦的眼睛红红的。一边拿指尖小心地印着眼泪一面道:“我就是见不得这种煽情的场景。”

杨丹宁远哭笑不得。

参加别人的婚礼都能感动成这样,要是哪天轮到她自己那眼泪岂不是泛滥成河了?

两人说着话的工夫,那边一对新人准备抛手捧花了。杨丹宁远一见这阵势,马上就拉了拉楼嘉悦,低头往人群里头钻,奈何前方人头攒动,人人严阵以待,那花从新娘子的手里脱出来,像只皮球一样被众人抛过来、丢过去,抛过来又丢过去,好半晌没有着落。

楼嘉悦仰头看着那花球,脸上不觉堆满了笑。

众人正在你争我抢间,那花却突然在半空中跳了跳,然后像长了眼睛一搬,直直地往楼嘉悦的方向飞来。

花球不偏不倚地砸在楼嘉悦身上,楼嘉悦想也不想下意识就接住了。

人群一哄而笑,杨丹宁远见状,嬉皮笑脸地道:“哎哟恭喜恭喜。”

楼嘉悦笑起来。

虽然现阶段还连个目标对象都没有,但不管怎么样都是个好兆头不是?也许明年的这个时候她就真的顺利把自己嫁出去了呢!

她脸上喜气洋洋的。

人群里有人故意开她和杨丹宁远的玩笑:“哎哟,美女,你有男朋友了吗?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

杨丹宁远深深觉得这哥们儿不识相。

他不由抬头狠狠地剜了对方一眼,晚上答谢宴的时候谁也不找,专门盯着这小子,找他划拳拼酒。但这回他充分吸取了教训,无论走到哪里都记着拿眼去找楼嘉悦,走着走着就要回头看看她在哪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安心的模样。

“哎哎哎…”好不容易趁着没人的工夫,童一清一把就把他给拉住了,跟他道,“我说真的,宁远,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啊?”

杨丹宁远下意识地瞟了不远处的楼嘉悦一眼,然后才斜眼睨他:“不是,我说你什么意思呀?”

童一清微微皱了皱眉头,那胖胖的脸上堆起了几条深深的纹路:“我说宁远,你不会是真的看上那个什么楼嘉悦了吧?那种所谓的CEO、女强人,可都是贼精贼精的。哥们你可要想清楚了,这种女人哪是寻常男人能招惹得起的呀?”

“你这是说你自己吧?”杨丹宁远笑了笑,表情嘲讽地看着他道,“你招惹不起那是你的事!至于我,我杨丹宁远,你说,我是寻常人吗?是吗?”

童一清顿时哑口无言。

要说杨丹宁远这样的还算寻常人的话,那么他这种标准的纨绔子弟还不得被人比到泥里?不过事实虽然是事实,话说出来终究有些不太好听。

他耐着性子对杨丹宁远解释:“不是,宁远,你听我说,哥们这也是为了你好,你知道我给你说这人,郑茜茜,她爸是谁吗?那可是…”他故作神秘的压低了声音,附在杨丹宁远的耳边说了一个名字,然后才站直了身体道,“你有了他们郑家做支撑,以后在整个圈子里岂不是横着走?那种所谓的CEO、女强人,都是削尖了脑袋,绞尽了脑汁才好不容易爬上来的,谁知道成功的背后究竟都付出了什么?讲白了,还是个穷二代,以后又能帮到你什么…”

杨丹宁远“嘿嘿”冷笑。

“我倒不知道你童大少什么时候改行拉皮条了?不过我告诉你,”他点着童一清的鼻子一字一句地道:“我杨丹宁远出来闯荡江湖这么些年,一向都只卖艺不卖身。你给我听好了,天大地大,抵不过老子喜欢。他他妈就是个公主,老子看不上也是白搭!”他说完这句话抬脚就走,头也不回。

作者有话要说:这么多小天使喜欢,却不收藏是WHY呢?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泪目~~~

赶榜中,今晚还有一更,不过会晚哦

☆、第二十六章

这天晚上的答谢宴上杨丹宁远喝醉了。醉到了什么程度呢?据他的损友们第二天回忆,一整个晚上他都在念叨,说什么“要结婚”“我要跟你结婚”,直吓得从他身边经过的每一个女人,包括母蚊子在内都胆战心惊,见着他都得绕着走。

童一清严重怀疑杨董事长这是在白天参加自家婚礼时受到了刺激,心灵遭受到一万点暴击,所以才会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结束单身生活,投入到幸福快乐的婚姻围城中去。

美好的婚姻生活正在不远处对着杨丹宁远频频招手——童大少这样对杨丹宁远说。

对于这天晚上的经历,童一清和杨丹宁远尚能够轻松愉快地调侃,不过,对于楼嘉悦来说却实在算不上什么美好的体验。因为,在杨董事长喝醉以后,童一清和一大帮损友把他往她身边一扔,就头也不回地抬腿闪人了。

为了把这个醉鬼给拖回房间,楼嘉悦可说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关键的是,就这样了还不算完啊,这大爷他喝醉了酒居然爱唱歌——唱什么呢?唱情歌!像什么“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啊,“对你爱爱爱不完呀”、“爱情骗子你别走”啊…一首接着一首,直把酒店房间当成了KTV,楼嘉悦严重怀疑他是把知道的情歌都给唱了一遍,大半夜的,直吼得连嗓子都快哑了,大堂经理也给惊动了,说什么…有人投诉他们扰…扰民?

这么当牛做马的忙了一晚上,楼嘉悦直累得腰酸背痛。原本说好这一趟是来放松的,谁知道回程的时候依然顶着两个黑眼圈。楼总直气得暴脾气都上来了,第二天在飞机上实在忍不住吐槽杨丹宁远:

“…一整个晚上都在那儿嚷嚷着什么‘要结婚’啊‘我要跟你结婚’的,看不出你就这么想结婚啊杨董事长,人家像你这么大的黄金单身汉不都巴望着多玩几年,生怕一不留神被哪个女人给套牢了吗?你说你到底都想跟谁结婚呀?怎么还变成结婚狂了呢?”

杨丹宁远对于自己的行为丝毫也不感到羞愧,他转头看着楼嘉悦,嬉皮笑脸地说道:“我想要和谁结婚,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啊?”

那臭不要脸的模样惹得楼嘉悦一噎。

她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调侃:“怎么你不喜欢那个郑小姐吗?我看你昨天不是跟人聊得挺好的嘛。这也难怪,换我我也喜欢那样的,毕竟人家不仅年轻,而且家世好,身材好,长得也好,丰乳肥臀、前.凸.后翘的,不正是你喜欢的那一款吗?”

杨丹宁远的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牢她。

“唔”了半天,好容易回了她一句俗气到家的话:“好什么好呀?我不喜欢。谁说我喜欢丰乳肥臀的?简直胡说八道!我明明就喜欢你这样的,至于那种女孩子嘛,在我看来,美则美矣,没有灵魂!”

甜言蜜语谁不喜欢?楼嘉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可真是稀奇啊。”她笑话他,“就你这种大俗人还讲究什么灵魂,再说了,就昨天那么电光火石的几个瞬间,又没跟人家深度接触,你就触摸到人家有没有灵魂了?”

杨丹宁远“哈哈”大笑。

春夏交替的时候,从来都是新人们扎堆结婚的好时节。就在杨丹宁远和楼嘉悦从三亚回到京州的那天晚上,远在纽约的陆朝晖也收到了来自前妻贺琳的结婚喜帖,虽然算起来都已经是三婚了,不过该结的婚要结,该有的礼数也还是要有的,毕竟夫妻一场,他们当不成情侣也还能做朋友嘛!

五月的最后一个工作日,一大早,楼嘉悦从人潮汹涌的地铁站里出来,走进公司大厦,推开办公室大门的时候,一打眼就看到自己的办公桌上放了一小束洁白美丽的小花,她不用问也知道这都是谁的手笔。

时间一进入五月,京州的大街小巷就多了一道特别的风景,街头到处都是提着篮子叫卖栀子花的小商小贩,那花朵洁白柔软,气味清香扑鼻,将整座城市都装点得多了几分柔情。杨丹宁远这阵子每天早上都会从街头买上一小撮,趁着她不备悄悄地放到她的办公桌上。

大概每一个女战士的心里都住着一个小公举,楼嘉悦很喜欢这种细腻精巧的小心思。这种芬芳洁白的小花很容易就勾起她心底的那一份柔软来。

她放下包,这才发现今天自己的电脑旁多了一只小小的盒子,打开来一看,竟是个造型精巧的音乐盒,盒子下压着一张黄色的便签条,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字:“儿童节快乐。”

嘉悦忍俊不禁,探头看了看对面的董事长办公室,正巧杨丹宁远也从外面进来,抬头看见她,笑眯眯地又补了一句吉祥话。

楼嘉悦不由得嗔笑:“宁远,我都已经多大了。”

杨丹宁远笑嘻嘻的。

不仅过节有礼物拿,杨丹宁远第二天还安排了其他节目,因为明天正好是周六,不过楼嘉悦可没什么时间陪他。

下班时,他看她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忙忙碌碌地对着镜子补妆,脑海里的那根神经就紧绷了起来,立即问她:“怎么你今天晚上有节目啊?”

楼嘉悦点了点头。

杨丹宁远好奇起来,敏感地往那个他不喜欢的方向猜测:“不会是…你们家太后这回又逼着你相亲了吧?”

楼嘉悦横了他一眼。只这一瞬间的工夫,杨丹宁远已经忍不住地叫了起来:“哎哟我说楼总,你这样到底累不累啊,不如这样我们干脆点儿,我直接收了你得了。”

楼嘉悦抿着刚画好的嘴巴咪咪笑,待化好妆,又收拾好桌上的东西,这才啼笑皆非地告诉他道:“你都胡说什么呢!我今天不是什么相亲,不过是寻常朋友聚会而已。你赶紧的,别管我了,开着你的豪华跑车奔你的诗和远方去吧!”

杨丹宁远不情不愿。

不过既然楼嘉悦不肯说,他也莫可奈何,捏着嗓子贱兮兮地丢下了一句:“好咧,那俺走咯…”甩着车钥匙一步三晃地出门去了。

那语气,跟动画片里的熊二似的。

嘉悦忍俊不禁,收拾好东西出了办公室,驱车去了市区的香格里拉酒店。

陆朝晖的前妻、大画家贺琳的婚礼今天晚上就在这里举行。虽然与贺琳不熟,但是沾了她前老板的光,她也勉强跻身嘉宾的行列。正是下班高峰期,市区的路况不佳,开车可谓举步维艰,等她到的时候婚礼都已经开始了,只见宴会厅里黑压压的,她借着昏暗的灯光走进去,一抬眼,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人群后。

一身灰黑色的西装三件套,黑发梳得一丝不乱,身姿笔挺、气质出众,一派龙章凤姿的模样。四十岁,正是一个男人的黄金时期。

嘉悦走过去,陆朝晖一发现她,立即就皱眉问道:“怎么这么晚?”

仿佛不知道这会儿是晚高峰一样。

楼嘉悦噎了一下,才道:“路…路上堵车。”

陆朝晖就又拧了拧眉头,如果不是冷不丁想起来眼前的人已经不再是自己的下属了,指不定就要再堵上一句:“既然你都知道这个点儿会堵车,为什么不早点出门呢?”

嘉悦跟在他身边十年,即便他不说,她也知道他在这种情形下通常会说些什么,所以,她紧张。

她攥了攥拳头。

陆朝晖心细如发,一下子更说不出话来了。

两个人都是一阵沉默。

舞台上,主持人正在慷慨激昂地指挥着一对新人交换戒指。贺琳这次的结婚对象据说是个小有名气的作曲家,楼嘉悦垫脚看去,只见那新郎虽长得称不上有多帅,倒也儒雅谦和,最主要,看上去修养很好,望着新娘的眼底满满都是笑意。

贺琳巧笑倩兮,正要把那戒指往新郎的指间套去,正在这个时候,意外发生,幕布后突然飘起一缕青烟,嘉悦探头四顾,依稀听见有人在喊“着火了”。

舞台上顿时乱成了一团。慌乱中也不知是谁踩到了新娘的婚纱,冷不丁摔了个狗啃泥,还好新郎眼疾手快,否则的话就连新娘都要被他拖下去。

那舞台旁的三层蛋糕原本就摆得危危险险,被人匆忙间一碰,“吧唧”一声摔落在地面上,瞬间变成了一团垃圾,又有人不小心踩上去,沾了一脚的奶油,他二话不说,抓起手边的幕布就往脚下抹去。

干粉灭火器喷在猩红的舞台板上,瞬间腾起一阵白烟,粉色的幕布被吹得迎风鼓动,如果不是在这种慌乱的情况下,倒也平添几分旖旎浪漫。

新娘子气得脸都变形了。

陆朝晖也没有好多少。

发生这种事,他就是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楼嘉悦眼睁睁地看着他大步流星地冲到舞台旁,大手一捞,然后仿佛老鹰抓小鸡一样地揪出个十五六岁的女孩来,不由得心尖发颤,下意识就生出几分“兔死狐悲”的心思来。

她跟了出去。

陆朝晖正站在宴会厅外教训女儿,隔得远,也听不清楚骂的什么,但是楼嘉悦还很少见到陆朝晖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只觉得分外新奇,对那小女孩倒讨厌不起来。

好不容易,等陆朝晖骂完了,这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个楼嘉悦,他沉着脸吩咐女儿:“甜甜,叫姐姐…”

“阿…姨…”陆甜甜毫不客气地给了楼嘉悦一个卫生眼,嗓音拉得长长的,模样极不情愿。

楼嘉悦不怒反笑。

陆朝晖的脸色却已经黑了,他努力压抑着周身的火气:“什么阿姨,不是跟你说了吗要叫姐姐…”

“哦,”陆甜甜“从善如流”,冲着楼嘉悦深深鞠了一躬道:“阿…姨…好…”

陆朝晖的唇角微抖。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女儿从小就跟着妈妈长大,原本就和他不亲,说不定就要一巴掌轮上去。

楼嘉悦见状连忙打圆场道:“好了好了,阿姨就阿姨吧,反正都差不了多少…”

陆朝晖这才勉强找了个台阶下,但脸色依旧很不好看。

眼见得一场婚礼闹成这样,即便是自己的亲妈,陆朝晖和陆甜甜父女也在这里待不下去了,楼嘉悦于是提议道:“你们肯定都还没吃饭吧,要不这样,我请你们吃日料。”

陆朝晖一向喜欢日本料理。

不过陆甜甜可一点儿也不喜欢。小姑娘的年纪不大,但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我可不吃,我看到你们这两张脸就已经气饱了。”

楼嘉悦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