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姜高岗在事业上的发展倒还算顺利,只是四十好几的人了,也只做到中层而已。凭他一个人的收入想要在这座大城市里出人头地简直难上加难,所幸还有楼嘉悦经常帮衬他们,否则的话,他哪敢要儿子?

杨丹宁远到的时候,正是傍晚吃饭时间。姜高岗这天难得休息在家,正在餐桌旁喂女儿吃饭,嘉莹则在房间里给儿子喂奶,门铃就响了。

姜高岗走过去开门。背着光,只见自家的大门外站着一个高大英俊的年轻男人,这男人…怎么说呢?以他多年以来混迹职场的眼光看,绝对是人中龙凤。只是…这人虽然看着有些眼熟,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

“请问,”他打量着自家门前的人,疑惑道,“你…找哪位?”

杨丹宁远的喉头动了动,好一会儿才低声回答了一句话,“找楼嘉莹。” 隔着暗淡的灯光,依稀可以看出神色落魄,嗓音也哑哑的。他转头就喊“嘉莹”“嘉莹”。

楼嘉莹还没有出月子。听见丈夫喊的时候正在卧室里给儿子喂奶,闻言急匆匆地抱了儿子出来,一面走一面问:“怎么啦怎么啦?”一抬头却见杨丹宁远站在自家门外。

她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怔了两秒钟才想起来:“哦,原来是杨董啊,快…快请进来。”

大门旁的姜高岗被自家老婆的这一声“杨董”搞得一愣,却硬是想不起来这究竟是何方神圣,直到杨丹宁远进了大门,站到客厅明亮的吊灯底下,他这才想起来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他微胖的身躯一震,额上的汗都要下来了。

“天成”在行业内只能算一家小公司,别说跟整个永丰集团比,就是跟杨丹宁远旗下的酒店集团也无法相提并论。这个杨董,就是自家老板在他面前也只有点头哈腰的份儿,何况他自己?

他战战兢兢地跑到厨房里倒茶。

楼嘉莹则一面哄着儿子一面招呼杨丹宁远在客厅里坐下。因为在坐月子,她整个人都有些邋邋遢遢的,穿了套运动服就出来见客。但是,杨丹宁远的注意力并不在她身上,他盯着她怀里的孩子。

一点点大的小人,头发竟然又乌又密,五官长得都很整齐,眼睛雾蒙蒙的,穿一个白色的连体衫,露出竹竿般细瘦的小腿来,小脚不过比花生大点儿,但是,一双小腿结实有力,在半空中胡乱地划拉着。

他看得整张脸都变了,胸口像是压了块巨大的石头般,差点透不过气来。

嘉莹眼看着他盯着自家儿子,那眼神跟要吃人一样,不由得有些吃惊又有些害怕,小心翼翼地问道:“杨董,您找嘉悦吗?”

嘉悦早就已经不住这儿了,搬家的时候还是杨丹宁远自己爬上爬下打点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嘉莹觉得这个杨董今天实在太奇怪了,她不由得没话找话。

杨丹宁远却像是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一般,眼睛只顾盯着她怀里的孩子。看着看着,突然间伸出手去,似乎是想摸一摸,然而…很快却又缩回手去。

似乎被什么东西咬到了一般,避如蛇蝎。

这一连串的动作看得楼嘉莹一头雾水。她鼓起了勇气问杨丹宁远:“您…这是想要抱一抱吗?”

杨丹宁远的头低下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花,嘉莹似乎看到半空中有泪水掉下来,不过杨丹宁远很快就抬手遮住了眼睛。

正好这时姜高岗也泡好了茶从厨房里出来,一眼看见这情形,顿时进退两难。楼嘉莹见状,无声地把他给打发进了厨房。

姜高岗趴在自家的厨房门口好奇地往外张望着。

外面的贵客又默默地坐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平复了情绪,抬起头来问楼嘉莹:“…嘉悦大二的时候曾经休过半个月的病假,你…还记得是…为什么吗?”

楼嘉莹怔了怔。

时间过去那么久,她回想了好一会儿才突然间明白过来眼前的人是想要打听什么,神色一下子就变了。

“你…你问这个做什么?你是什么人?关心这些要做什么?”

杨丹宁远以手抱头,灯光下,楼嘉莹这才发现眼前的人一双手明显在发抖。她简直惊讶极了,正要追问,却见沙发上的杨丹宁远突然间抬起头来说:“我是她的男朋友…”

男朋友?嘉悦可不是那种会胡乱交男朋友的人!

她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我道是谁呢,原来就是你当初骗了我妹妹。你这个混蛋,居然还有脸说是她的男朋友?当初她伤心欲绝的时候你在哪儿呢?怀孕流产的时候你又在哪儿呢?混蛋!”她气得跳起来,激愤之下,抬手就给了对面的人一巴掌,“离我妹妹远点!就你这样的人还想要追我妹妹,门儿都没有,给我滚!”楼嘉莹指着大门口说。

杨丹宁远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这半天的经历,对他来说犹如噩梦。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然而现在,所有的现实却都在告诉他,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嘉悦曾经怀过他的孩子,嘉悦把他打掉了,嘉悦说她恨他。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像杨丹宁远这样的人,越聪明越容易走极端。

他失魂落魄地出了楼嘉莹家的大门。姜高岗眼见得他这副模样,不由得有些心惊肉跳,战战兢兢地转头问楼嘉莹:“他…就这样走了吗?”

“不走还想要怎样?”楼嘉莹闻言没好气地说,“难道还等着我请他吃饭啊?”

这…这脾气…姜高岗万没想到自家老婆居然还有这等在老虎嘴上拔毛的勇气,他有些吃惊,目瞪口呆地望着嘉莹说:“嘉莹啊,楼嘉莹,你…你究竟知不知道他是谁?”

嘉莹想也不想说知道:“就是因为我知道,所以,”她顿了一下才接着说,“我的手它到现在还在抖…”

“…”

姜高岗哭笑不得。

外间的楼道里黑漆漆的。站在空无一人的楼道里,杨丹宁远根本不知道应当何去何从。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深一脚浅一脚地提步下楼,神思恍惚间,甚至连楼道的灯都忘了伸手去开。

冷不防一脚踏空,整个人犹如皮球一般地往下滚去,过程中不知道究竟都撞到了什么,眉骨突然一阵剧痛,四肢百骸都似乎不再是自己的,好在他慌乱中伸手抓到了栏杆,不过滚了一层就停住了,否则的话,只怕连半条命都要留在这里。

一对归家的老夫妻恰巧正从楼下上来,看见有人失足滚下楼,连忙就大呼小叫地奔上来关切道:“小伙子你没事吧?”

杨丹宁远狼狈极了。游魂一样的从地上爬起来,一低头的间隙,眼角有大滴大滴的鲜血落下来,一滴滴如断线的珠子一般砸在灰色的水泥地上,让他一下子就想起了多年前楼嘉悦在KTV里的遭遇…

作者有话要说:杨总你自己算算你挨了几个巴掌?为你默哀!

不仅姐姐这一关要过,未来岳父岳母小舅子那一关也要过。人家嘉敏可是个少校哦

姜总监你表笑,记得好好抱紧未来妹夫的大腿才是正途

☆、第三十七章

陆朝晖没有叫司机, 自己开车把楼嘉悦给送回了家。

一路上她都没怎么说话, 即便他问,她也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黑色的奔驰轿车在家门口停下, 楼嘉悦下了车,毫不留恋地跟陆朝晖挥了挥手说“再见” 。

驾驶座上的陆朝晖摇下车窗,一直犹豫着想要说些什么, 只是很多事情开弓没有回头箭, 有些话他说得出口却收不回去,他不想把他和嘉悦之间弄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他发动了车子。

奔驰轿车从她身边滑过,缓缓地向着小区门口驶去。楼嘉悦目送他的车子消失在转角, 原本那一直强撑着的一口气突然间松懈下来,连伪装的力气都没有,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家门口,连动都懒得动一下。

陆朝晖的奔驰轿车从转角处倒回来的时候, 一回头,就看见楼嘉悦形单影只地站在家里口,那瘦削的身影孤单、落寞, 夜色里看去,就像是被全世界遗弃了一般。

他把车子停在路边, 打开车门走回去。隔着一条机动车道的距离唤了声:“嘉悦。”楼嘉悦自悲伤中抬头起来,精致漂亮的脸上写满了迷惘。

“过来…”陆朝晖招了招手, 声音轻柔地唤了她一声。

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在等待,或者说是期盼着她能够放下心防主动走到他身边来, 只是,这些年来楼嘉悦一直没有如他的愿。

她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陆朝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事到如今,只得认命,想要她心甘情愿的臣服、靠近显然都已经成为奢望,既然山不来就他,那么他就只得主动靠过去。

他来到她身边。

楼嘉悦神色迷茫看着他,正不知他想做什么,陆朝晖都已经朝她伸出了双手,语气温柔地对她说:“让我抱一抱。”

楼嘉悦的鼻头忍不住一酸。

十年的朝夕相处,即使有再多的隔阂与成见,可是许多事情却都已经养成了习惯。很大程度上,她依赖他,崇敬他,也习惯他。作为她人生道路上最重要的拍档和老师,没有人可以否认陆朝晖在她生命中的重要性。

她靠在这副温暖结实的怀抱里,眼里的泪水雨点般地往下掉。陆朝晖心疼得抚了抚她瘦削的后背,声音不自觉又再低下去几分:“怎么了,嘉悦,”他问,“是累了吗?”

楼嘉悦抽了抽鼻子。

“…是真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为什么他老是这样处处留情?本来…我都已经开始犹豫要不要原谅他了…”夏季的凉风里,楼嘉悦的声音听起来既迷茫又伤感,陆朝晖那原本放在她后背上的右手指尖微微一顿。

他微微沉默,但是很快斩钉截铁地回答她道:“本来就是啊,你要相信咱们老祖宗曾说过的‘狗改不了吃屎’,嘉悦,不要再去奢望一个自由自私的公子哥儿突然会改邪归正义无反顾地爱上谁了,好吗?”

“不要再等了。你已经等了他十几年了,还不够吗?这段时间又在他身边待了这么久,应当也足够你看清楚了,那个杨丹宁远他不是你的良人,你们两个压根就不合适,是时候放弃了。”

“…跟我回美国去吧。这句话你当初离开美国的时候我就曾经说过,现在还要再说一次,嘉悦,嫁给我,我知道我从前的确不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但是只要你肯给我机会,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的…”

当初楼嘉悦跟他说要回国的时候,没有人懂他的心里是多么的舍不得。为了挽留她,他硬着头皮请她留下来,还承诺给她陆太太的身份,只是楼嘉悦拒绝了。

为了这件事,陆朝晖一直都有些拉不下面子,嘉悦刚回国的那段时间,他一直赌气不怎么跟她联系,没想到却给了那个姓杨的可乘之机。

真是大意失荆州,现在想来,简直后悔莫及。所以一有机会击垮情敌,他立即毫不犹豫地出手了。

只是,这次楼嘉悦依然没有给他想要的答案。

但,也没有直接拒绝。她愣在那里,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这对他来说,无疑已经是一种进步。

陆朝晖这样自我安慰着,一面苦涩地笑了笑,一面目送楼嘉悦的背影进了家门。

既然话都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那么她还有什么理由再和杨丹宁远待在同一个屋檐下?连着两天,楼嘉悦都没有去公司,正好陆甜甜第二天中午也出了院,陆朝晖尊口一开,就把她给打发到了楼嘉悦那里。

楼嘉悦左右都已经打算罢工,闲来无事,倒是不介意有个人来骚扰自己。只陆甜甜这个人是个典型的小姐脾气,无论吃穿用度都是要求多多,她一来楼嘉悦就像个老妈子一样忙碌起来,一时倒也没什么时间再去伤春悲秋。

隔天下午,陆朝晖来看女儿的时候楼嘉悦和陆甜甜正在厨房里包饺子,因为昨天晚上这两个女人床头夜话,不知怎么谈起吃的。嘉悦炫耀说她父亲的厨艺可好了,能同时擀好几个饺子皮,一时之间倒把陆甜甜这个小女人肚子里的馋虫给勾了出来,今天一大早他睁开眼就嚷嚷着要吃饺子。

正好楼嘉悦有的是时间,自然就不会拒绝她。下午四点多她就和好了面放在厨房醒着,又准备好肉馅,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两个人就在厨房里忙了起来。

恰巧这时陆朝晖来了,见状卷起袖子就来帮忙,

嘉悦见他那阵势,吃惊地问道:“怎么陆总还也会包饺子吗?”

陆朝晖微微抿了抿嘴角,有些抱歉地告诉她说:“哦,我不会…”他就只会吃而已。

厨房里的两个女人闻言都笑起来了,陆朝晖也笑了起来。

他跟着楼嘉悦现学现卖。平常千伶百俐的一个人,这点小事上却让他犯了难,嘉悦说了几遍他都学不会,包出来的饺子不是歪歪倒倒,就是一放下就张了嘴。

眼看着他又把褶子给捏错了,楼嘉悦忍不住伸出手去帮了他一把。

温软白皙的指尖落捏住他的手指,微微一用力,一个白白胖胖的饺子就渐渐成了形,陆朝晖忍住心里的酥麻,耐心地听着她的温言细语。

几个人齐齐上阵,不一会儿就包了满满的一桌饺子。楼嘉悦陪他们父女吃完晚饭,又洗好碗,散了一会儿步,回来后耐着性子伺候陆甜甜洗完澡,回头一看,陆朝晖还坐在一旁的花厅里老神在在地喝着茶,天色都这么晚了,也不说走。

陆甜甜在洗手间里嚷嚷着要她给吹头发。小姑娘人不大,一头黑发乌黑浓密,不过长得多,掉的也多,洗个澡洗手间里到处都是她的断发。

楼嘉悦一面蹲在地上一根根地捡一面忍不住郁闷道:“怎么你小小的年纪就开始掉头发啦?”

陆甜甜一脸羡慕地看着她那一头漂亮的长发。两个女人叽叽喳喳的,就这点头发竟然也能商量半天。

客厅里的陆朝晖侧耳倾听,有些哭笑不得。

第二天反正没事,他索性就陪她们两个去做头发。那美容美发中心的造型师认识楼嘉悦,一见她来,立即就迎上去道:“楼总今天想做个什么样的发型?”

楼嘉悦一时半会儿的也没有什么主意。倒是陆甜甜,发量太多了,发型师建议她剪个短发。望着她的一头碎发,楼嘉悦不觉有些羡慕,她也想要尝试一回短发。

陆朝晖不是很赞成,发型师也觉得她无论脸型还是气质都更适合长发一点。

正在纠结间,包里的手机响起来。电话是程静打来的,问她什么时候回去上班,还问她有没有看见杨丹宁远。

嘉悦这才知道原来杨丹宁远已经两三天没去公司了。

本来他是老板,去不去公司,什么时候去公司都全凭自己高兴。只是,一连好几天都不见踪影,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交代,这可不像他的风格。

楼嘉悦不由自主地担心了起来。

她站了起来,陆朝晖一见,脸上的笑容就有些不太自在。

陆甜甜也嚷嚷了起来,好说歹说的不愿意。楼嘉悦伸出手去轻轻地摸了摸她新出炉的头发,到底还是太短了,手经过头顶,再往下就什么也抓不住了。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就想起很久以前无意间听过的一首歌:我连头发都留长了等你,笑都舍不得笑留起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赶榜中,累半死,我碎了,记得留言收藏哦,看在我这么辛苦的份儿上

☆、第三十八章

楼嘉悦打车去了公司。

38楼的董事长办公室大门紧闭, 杨丹宁远已经接连三天没有来过了。程静和梁晓波曾经给他打过电话, 无奈他都不肯接,去他的家里找他也没有人在, 据小区的保安说他都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了。

这么大的人,一有不如意就要发脾气,任性得跟个小孩子似的, 原本还以为他这么些年已经长进了, 谁知道骨子里还是跟从前一样。

楼嘉悦叹了一口气。

俗话说得好,“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然她现在还没有正式提出离职, 自然就有义务替他站好最后一班岗。这么多年的职场生涯,这一点儿职业操守她还是有的。

楼嘉悦推开了自己的办公室大门,只见那宽大奢华的办公桌上,各式各样的文件堆积如山。她才在办公桌前坐下, 各部门的头头脑脑就闻讯而至,各个都携了一堆问题。

永丰集团这几年的发展速度很快,各类公事庞杂, 工作节奏非常紧张,一般人如果不能适应的话很快就会被淘汰。因为事先没有交代, 楼嘉悦和杨丹宁远不过才几天没来而已,就攒了一堆事。她坐在办公桌前直忙得头晕眼花。

一面处理文件一面还不忘给杨丹宁远打电话。虽说前两天才吵了一架, 可他毕竟还是自己的老板,她也不好对他不闻不问。

只是,电话那头依旧无人接听。

随着时间的推移, 楼嘉悦心里的担心不由得渐渐扩大。晚上八点,眼看着杨丹宁远仍然没有回音,楼嘉悦正在犹豫着是不是要下班回家,陆朝晖的电话也打了进来。

原来他陪女儿在家里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回来,有些不放心,于是特地开车过来接她。

楼嘉悦起身锁上了办公室的大门,走到楼下的时候陆朝晖的车正好也到了。两个人上了车,一路往帝豪花园驶去,嘉悦的脸色不是很好看。陆朝晖问她:“吃饭了吗?” 楼嘉悦其实根本连一点儿胃口都没有,但为了怕他担心,还怕他啰嗦,依旧点了点头。

陆朝晖没说什么。

进了家门,陆甜甜正在客厅里头看电视。抬头看见父亲和嘉悦一起回来,立即就高兴起来,兴高采烈地拉了楼嘉悦去看她今天的战利品。

她今天下午和陆朝晖一起逛街,不仅给自己买了不少衣服鞋子,还给楼嘉悦也买了一些。其中有条淡紫色的连身裙,陆朝晖觉得很适合楼嘉悦,恰巧她也很喜欢,于是就闹着要陆朝晖一人买了一条,说是要做“姐妹装”。

陆朝晖对于女儿这个所谓的“姐妹装”有些哭笑不得,相对而言,他还是觉得说“亲子装”更合适。

陆甜甜拉了楼嘉悦的手,闹着要楼嘉悦一起去试衣服,楼嘉悦虽然情绪不佳,但仍强颜欢笑,两个人换好了衣服出来,陆朝晖坐在沙发上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眼睛里就不由得盛满了笑。

从前倒还好,如今大概是真的年纪大了,总觉得家里头总要有这样的两个人才好,一个天真可爱的孩子,一个貌美如花的妻子,这样的人生才能算完整。

虽然心里头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但是他仍然依依不舍地站了起来,拿起衣服准备回酒店。

楼嘉悦把他送出门,两个人在楼下长满鲜花的小路旁道别,陆朝晖眼见得女儿活泼的身影消失在窗口,这才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地把楼嘉悦那一缕被衣领压住的秀发从领口拉出来,轻轻抚了抚那一头柔软的发丝道:“我走了。”声音、语气都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楼嘉悦微微转过了头,有些不适应他这样过度的亲密,她抬起手来对着陆朝晖摇了摇,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大门内。

陆朝晖下了台阶。

却见楼下的花丛旁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身形高大的年轻男人。这男人的衣衫邋遢,形容憔悴,一张脸也不知道打哪儿弄伤了,额上可笑地打了一个补丁,如果不仔细打量,差点儿没认出是那个风流倜傥的杨丹宁远。

忍不住的,陆朝晖讥诮一笑,他信步走下台阶,“嘀”的一声打开车子,却听一旁的杨丹宁远突然间开口说道:“…嘉悦是我的女朋友。”

语气坚定,像中了邪一般,与其说他是在陈述事实,倒不如说梦呓。他似乎已经忘了,嘉悦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不是他的女朋友了,是他自己推开她的。不仅如此,她现在和他根本连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陆朝晖不屑一顾。抬脚又再往前走了一步,却听杨丹宁远继续说道:“…她是我的初恋情人,我也是她的初恋,我们的感情曾经很好很好,谁也拆不散我们。”

是吗?如果那样的话,怎么会分开这么多年不见?怎么就到了今天这样不可收拾的地步了呢?眼前的人似乎已有些走火入魔了,陆朝晖可不想跟一个疯子一般计较。

然而杨丹宁远却依旧不肯善罢甘休,他就像是得了癔症一般,固执的、执着地继续告诉他道:“嘉悦曾经有过我的孩子,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

陆朝晖停下了脚步。仿佛大战之前的那一瞬,空气里静得连呼吸都依稀可闻。然而不过下一秒,陆朝晖的拳头就挥了过来。

他一拳砸在杨丹宁远的鼻梁上,一面打一面怒不可遏道:“妈的忍你很久了!要不是因为嘉悦我早就收拾你了!”

两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竟然就这么当场厮打了起来,杨丹宁远是个不要命的脾气,通常别人如果触了他的逆鳞,他拼了命也要还回去。偏偏陆朝晖还是个练家子,他从小在部队大院里长大,身手比一般人要强上很多,杨丹宁远哪里能是他的对手?拳来脚往间很快就落了下风,被陆朝晖摁在地上动也不动。

“我警告你离我和嘉悦远一点,否则的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陆朝晖喘着粗气,狠狠地警告杨丹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