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听见,勃然大怒!

清源示意清正低声:“听说蒋家给了这两个小骗子十两银子,他们身上肯定不止这个数儿,咱们哥俩正好发一笔财。”

十来两银子,可够去妓馆搂着粉头吃几顿好酒的了。

坏了法袋,师父必要惩罚,不如替师父把东西带回去,两个云游的野道而已,丢了东西就算知道是他们下的手,也不敢惹上一阳观。

谢玄两只手环抱着小小,他一醒,小小也跟着醒了,她的眼睛,白天迷迷蒙蒙,夜里却分外清明,屋中一切纤毫毕现。

窗格轻轻一响,两人推窗入屋。

睡在小小身边的两个小纸人也醒了,纸人谢玄拉过帕子,把自己和纸人小小藏在里面。

两个道士在屋里找了一圈,回身看见谢玄的竹篓搁在床下,见这模样,更觉得这篓里藏着许多银两。

两人蹑手蹑脚走到床边,伸手到床下勾那个竹篓,只觉床帐一动,还以为是谢玄醒了,可他鼾声不停,就又放心去摸竹篓里的钱袋。

摸到石绑绑的一个布袋,捏在手里仿佛散碎银子,急忙忙要把钱袋拖出来,手指上一痛,似被什么尖嘴东西啄了一下,“哎哟”一声痛叫。

两人闹出这个动静,床上两人竟然没醒,谢玄也没了声息,不禁狐疑起来。

一人挑开帐子一角望进去。

就见一个披头散发的长舌女鬼,两只细长鬼爪按在谢玄胸口,长舌头悬在他脸上,正在吸食他的阳气,越是吸,他的面颊就越是瘪进去。

清源清正倒抽一口气。

女鬼闻见了生人味道,旋过头颅,见是两个年轻男人,瞬间松开谢玄,眼中红光一闪,飞扑出帘帐。

两人瞬间傻眼,这……这莫不是索了蒋文柏性命的女鬼?蒋文柏的死状,两人今日才看过,记忆犹新。

清源当场腿软,跌坐在地,眼看女鬼鲜红的舌头就要卷上来,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女鬼趴在他身上闻来闻去,似乎是当场被吓死了,又抬头追寻起另一个。

清正两只手哆哆嗦嗦结印,口中驱鬼法咒还没念完,颈间一凉,女鬼的舌头卷了上来。

他闭着眼睛,胡乱把身上的东西往外扔,混乱之中也不知扔了什么出去,一下把“女鬼”打在墙上。

推窗要跑,就见刚刚昏倒的清源一条腿已经翻出窗外,原来他是装晕闭气,让女鬼以为他死了,找清正当目标。

两人从二楼跌下去,摔在青砖石上,这一条街上都是饭馆铺子客栈,最怕的就是夜里进偷儿。

一听见动静,那些守铺子的伙计,灶下留火小二全都披衣起来察看,远远还有人追了出去,一条长街的灯火都点亮了。

谢玄小小跳出帐子,趴在窗沿,伸着两个脑袋看清源清正一路逃蹿,谢玄哈哈大笑。

笑完了对小小道:“走,咱们办正事儿去。”

作者有话要说:纸人谢玄:我保护我师妹。

小·无名英雄·守财·纸鹤:啾啾啾啾(是我啄了胖道士的手)

土地公:蹲在神台默默等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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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香火

惊蛰

怀愫/文

谢玄原以为一阳观的名头这么响亮,清源清正又跟着萧真人学道,多少该有些真材实学,要是一下从帐中飞出个女鬼来,必然是不信的。

这才反其道而行之,叫他们先看见“女鬼”趴在他的身上吸阳气。

没想到这两个草包这么没用,才看见一只女鬼就吓得这个样子,后头预备的十几个纸人都还没派上用场。

长街灯火亮了一路,还有城中巡夜兵丁冲去抓贼,谢玄和小小脑袋搁在窗沿上,看那两个胞包抱头鼠窜。

等灯火渐息,谢玄背起竹篓,轻悄悄跳下去,又反身接住小小。

两人趁着夜色,潜入池州城西。

城东是富户,城西是平民,白日里他们粗看了几家,俱是宅顶之气清正平和的,先给这几家送钱。

小小掏出纸剪的土地公,谢玄落笔成符,冲纸人吹一口气,纸人轻飘飘飞过土墙,到人窗前一停,将银两摆在门前。

拐杖“笃笃”叩一两声门,等人出来开门,纸人便退到墙边。

夜晚灯火又黯,只能看得清一个轮廓,分辨出是个柱着拐杖的老人,谢玄拉小小藏在墙后,适时叫了一声:“土地爷!”

窗台上,水缸边,落下几块碎银,正解了这几家的燃眉之急。

第二日一早,池州城的人就不再传蒋家女鬼索命的事儿了,反而谈起土地爷显灵威,赐下金银救病救急的事儿。

小小坐在豆花摊上,用勺子舀着豆花,一口一口吹凉。

谢玄要了两屉蒸饺,翘着嘴角听了两耳朵。

“糖水摊那个宋寡妇,逼债的欺她们娘俩孤儿寡妇,都把人牙子领到家门口了,说是今儿就把那丫头带走,昨夜里土地一显灵,这回可不必卖女儿了。”

“我听说了,是白雪香不从良,要买了女孩子去调-教,宋寡妇今日摊子都不开了,一早就带着女儿去土地庙酬神了。”

师兄妹两个相视而笑,谢玄心中得意,还与人对谈两句:“当真是土地爷显灵?”

那人听他口音就是外乡人,见他不信,越发认真:“自然是土地显灵,好几家人都看得真真的,就是土地爷的模样,今日一开城门,几家都去烧香了。”

有说宋寡妇平日虔诚,土地爷才会显灵保下她女儿。

还有刘老头一家,病得抓不起药了,土地爷一给就是一个银锭子。

谢玄赞叹一声:“池州的土地竟这样灵验,那咱们也要去拜一拜,出门在外也好保佑平安,最好啊,是能请一张画像回去。”

连他这外乡人都要去拜了,豆花摊子上的人纷纷商量着要去拜土地,去一阳观回回都要抽一笔香油钱,拜土地公可没这些规矩。

何况萧真人才闹出作法不灵的事,拜真神可不比拜人有用。

土地公躺在神台上大睡,迷迷蒙蒙打个哈欠,听见庙门外有动静,眯起眼睛一看,庙门陆续陆续来了一波人。

土地公一下坐直了,近几年来除了小小和谢玄就只有那个女鬼来过他的小庙,没了供品,连老鼠都不来偷吃了,怎么今天这么多人。

打头是个戴孝的妇人,脸色憔悴,手里挽了个竹篮,身边还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两人一进庙门就下拜,女孩从竹篮中取出清香,跟母亲一起点香磕头:“土地爷救我女儿出火坑,就是救我们母女两条性命,我已请了您的画影供奉,家中虽贫,也绝不断了您的香火。”

丈夫欠债,人一死,债便落到母女俩身上,利滚利,光卖糖水怎么够还。

讨债的拿出张契约,上面按着丈夫的手印,说日子到了还不出钱,便要把女儿抵给他们。宋寡妇昨儿夜里已经预备下拌了耗子药的甜糖水,母女两一起寻死。

若不是土地公的拐棍敲门,今日已是身在黄泉。

拜完扫土拨草,把土地庙扫得干干净净。

土地公端坐在神台上,每来拜一个,他身上便落一道金光,从早晨到黄昏,人便没断过。

还有富户听说这事儿,来替土地庙修屋,庙前的杂草拔个干净,给神台添上黄帐。还烧香下拜,定吉日给土地公重塑神像。

土地公这些年里身上的彩衣也斑驳了,拐棍也腐朽了,得了供奉,虽泥塑还寒酸,神力却大涨,掐指一算,是那两个小娃帮忙,笑眯眯捻着胡须:“善极,善极。”

小小谢玄吃饱了肚皮,慢悠悠回客栈去,还没走到门前,就见清源清坐在客栈对面的茶寮里。

假借喝茶,偷偷摸摸盯着客栈二楼。

他们昨夜好不容易才跑脱,窝囊窝囊藏了一夜。

天色一白,清源便道:“那两个小贼这会儿尸身都硬了,咱们正好去捡漏。”

清天白日还怕什么鬼,那东西必得夜里才出来,白天安全得很,这两人死了,客栈必要惹上官非。

他们俩正可打着一阳观的旗号,说这二人是一阳观的人,连尸体带东西都给搬到观中去。

不论师父是看中了这两个小贼身上的什么宝贝,都手到擒来了。

两人打着这个如意算盘,在茶寮坐了许久,可里边就是没动静,清正问:“是不是还没人发现?”

清源端着茶:“不急,反正天黑之前回去就行。”

谢玄略一思索,明白过来,他牵着小小的手,大摇大摆的走过茶寮,走到清源清正那桌前,背身挡住他们的目光。

清源清正一心盯着客栈,全没发现眼前站的就是昨天被女鬼“吸尽阳气”而亡的谢玄。

清源老大不耐烦:“赶紧的,给爷爷让开。”

谢玄一个转身,笑盈盈道:“原来是道兄,道兄在看什么?”

清正一下瞪大眼,伸手指着谢玄:“……你你你你。”

谢玄笑意愈深,学着清正的样子,也用手指头点住自己:“我我我我,怎么了?”

小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清源这才知道被谢玄戏耍,生凭还从没被人当个猴似的耍了半夜,涨得面皮通红。

清正却还没反应过来,他呆呆道:“你不是……”被清源踩了脚尖,痛叫一声,这才住口。

清源咬牙切齿:“好啊,好你个小贼,别落在我手里!”

站起来拂袖而去,行踪都被人识破了,还跟什么跟。

谢玄洋洋笑着看他们离去,等二人走了,小小轻声疑惑:“萧真人想要咱们身上的什么东西呢?”

知道他是有所图谋的,可不知道他图谋的是什么。

谢玄也不知道,他们俩来池州之前身无长物,就是身上有些银两了,萧真人替人化煞捉鬼,一开口就是一百两银子,这点小钱他也不会放在眼里。

“难道……难道跟师父有关?”

二人回到客栈房中,昨夜又是看好戏,又是送金银,还没来得及收拾东西。

小小拾起地上纸人一看,一枚金钱打在了纸剪女鬼的身上,划破纸上符咒,这才破了纸人法术。

“师兄!你看!”

谢玄取过那枚金钱,托在掌心中,脸色一下变了,从自己领口扯出一根红绳,红绳上系着一枚一模一样的金钱。

小小颈中那枚也是一样,薄金打造,正反两面都刻着小字“太上玄门”。

这两枚金钱是从小就系在颈中的,师父说这金钱能驱邪压祟,再穷的时候也没把这两枚钱花出去。

他们一直以为师父就是个散道,师父也从没说过师承,偶尔问他,他都糊弄过去。

教的道术也是东一锤西一棒,没想到会在一阳观的道士身上,看见师父给的金钱。

“师父难道是一阳观的人?”小小蹙眉,把那枚金钱对着日光细看。

两人对一阳观的观感都不好,可既然有同样的金钱,师父与一阳观就有关联,所以萧真人才要将他们骗上山。

谢玄心中还有个猜测从没对小小说起过,他猜师父是被人给抓走的。

他比小小大几岁,记事更早,他们在定居之前,一直漂泊流浪,师父只带他们到村中乡里,连镇上都少去。

难道是师父偷了东西,所以被门人追捕?

可师父一样穷得响叮当,身上最值钱的也就是这两枚金钱,真要偷了东西怎么会穷得带他们风餐露宿呢。

两人对望一眼,谢玄收起笑意,正经道:“咱们就去一阳观。”

作者有话要说:谢玄&小小:震惊!!!

桃木剑(大声嚷嚷):是我是我是我,白脸老道士想要是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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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山行(捉)

惊蛰

怀愫/文

一阳观建在池州城外的上清山,正值春日,红白玉兰开了满山。

山道上陆陆续续行进着许多上山看法会的善信,有穿绸的,有穿布的,穿绸的坐轿,穿布的背筐。

人人都想赶在法会时得真武大帝保佑。

上山的人群中有一对兄妹,哥哥在前面牵着毛驴,妹妹坐在枣红毛驴背上,随着小毛驴“哒哒哒”的脚步,两条腿儿一晃一晃的。

谢玄和小小换下道袍,乔装打扮,混在人群之中,跟一阳观的信众一起上山,打听了消息再混在香客里下山。

山间翠树如盖,石道又长又窄,小小揪着毛驴颈中系的红缨,闻着晨间山野草木清气,自肺腑间吐纳,心中熏然。

谢玄知道她喜欢乡间,越是树木繁茂之处,对小小的身体就越好,牵着绳子回头对她说:“等找着师父,咱们游遍天下,找一个绝好的地方住下。”

小小嘴角一翘,伸手摸摸毛驴耳朵,摘下山道边的桃花,缠成花环,戴在毛驴的脑袋上。

这小毛驴倒还是个驴脾气,不断甩着脑袋,想把花环给甩掉。

两个小纸人儿从竹篓里钻出来,一左一右跳到毛驴的两只尖耳朵上,大纸人儿拍着毛驴脑袋,让它规矩一些。

左右都是人,小小怕人瞧见,赶紧把小纸人收进袖中,允诺它们:“等没人了,再放你们出来玩。”

谢玄一把摘下毛驴脑袋上的花环,往自己脑门上一顶,逗得小小笑了一声。

她笑完又忧:“他们能告诉咱们吗?”

“咱们当然是不能明着问了。”一阳观从上到下怕没好人,要问也得变着法的问。

谢玄从石阶上跳下两步,跳到小小身边,摊手抛起一物,金光一闪又落回他掌中,洋洋道:“咱们不是有这个么。”

拿着那枚金钱,投“钱”问路。

一阳观香火鼎盛,谢玄和小小挤在人群中,好不容易才过山门,一层层进殿拜神仙。

两人从小长在乡间,见过最齐整的庙也就是镇上的土地庙,那也不过一间屋子就到底了,还从没见过这样建在山中,巍峨气派的宫观。

可谁能知道这样气派道观里,养着一班心思不纯的道士。

谢玄瞄准了一个小道童,看上去只有十岁出头,拦下他道:“小道长,我在蒲团底下拾到一枚钱,也不知道是谁失落的。”

小道童在一阳观中不缺吃不缺穿,听说是捡到了一个钱,也不拿这当回事,来的功德主这许多,谁知道是从哪个袖筒中掉出来的。

“既拾到了,就给你了。”

谢玄眉毛一挑,把手中金钱拿出:“真给我了?那多谢小道长。”

道童一见金钱,瞪大了眼睛:“快快给我,这是师兄们的。”

谢玄假意收回:“这……怎么好说必是观中道长们的呢?说不准是哪个善信的。”

小道童赶紧道:“这是清字辈的师兄们才有的,师父赏给他们,咱们一个观中也没几个人有呢。”

“原是这么贵重的东西,”谢玄假装大惊小怪,“那我得好好看看,也好沾沾道家的仙气。”

他涎皮赖脸的笑,但因长相出挑,这么笑也只显俊俏,半点不叫人生厌。

小道童急了:“不知是哪位师兄丢的,必在找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