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彬道:“能赊到帆布当然好,帐上有钱立刻就付。”

乔勇一直站在旁边听王桥与乐彬对话,抱怨道:“没钱就用花胶布。飘出来就飘出来。不是我们不努力,确实是条件不允许。”

王桥道:“委里同意我们买帆布,还答应帐上有钱立刻就付。我们就要开动脑筯想办法,光是抱怨有什么用?你没有听到建委和阳和镇两个头头说话之难听,听到以后也受不了。但是我们回过头来反思,如果我们管理上没有问题,他们也不会凭空指责。”

“环卫工作要想没有问题是不可能的。”乔勇知道王桥是一片公心,便将牢骚话收了起来,道:“桥主任。有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万万不能。大小垃圾车十四辆,每辆车买一块帆布就要上万块钱。现在商店老板狡猾得很,肯定不愿意赊帐,更何况一次赊这么多。”

王桥打断他的话。道:“社会上的垃圾车和镇街垃圾车一共有多少辆?”

乔勇极为熟悉业务,没有思索,张口就报出一串数字:“乡镇车共有十一辆,企业车有三辆,学校车二辆。”

王桥道:“通知有垃圾车的单位来开会,十六辆车,每个车每年收500块钱保证金,年底退还。如果不够,我们分两个档次。乡镇车是政府出钱,就收1000的保证金,这样能收到1.1万。五辆单位的车收500块的保证金,3000块钱,合计就是1.4万元,够我们买帆布了。”

乔勇犹豫道:“政府出了不能乱收费文件,我们这种做法违规了。”

王桥道:“垃圾场是火药桶,特事就要特办。主意是我出的。如果上面追查,由我负责。”

姜大战支持王桥的决定。道:“外单位的垃圾车最不听招呼,我们收了保证金后,他们违规,我们就扣钱,比守株待兔效果好得多。”

王桥道:“说干就干,明天再开整顿垃圾车工作会,所有单位都要派人参加,如果不参会,垃圾车就不准进垃圾场。在会上通报这两天我们守卡的情况,然后收保证金。”

乔勇见王桥拿定了主意,不再反对。

一行人来到了阳和垃圾处理场。

王桥来到焚烧炉前面的坝子,抬头看着不浓不淡的灰烟,又紧锁眉毛。乔勇道:“桥主任不太喜欢这个焚烧炉?”

王桥指着灰色烟雾道:“这里面有二恶英,严重污染空气,比臭味危害大得多。”

乔勇道:“我不管有没有二恶英,只要垃圾不臭,苍蝇减少,村民不找我的麻烦就万事大吉。”他话说得直白,是完全站在环卫所的立场看待这事。

王桥望着灰烟,道:“但愿我是杞人忧天,这里面没有二恶英。现在上上下下都很重视环保,这个设备早晚就是一个火药桶。”

乔勇道:“垃圾场的事情能拖一天算一天,拖不下来以后,县里自然会处理。”

王桥最不喜欢乔勇的消极,但是也能理解其心态。他来到焚烧炉前,问正在操作焚烧炉的工人,道:“曹场长今天在不在?”

环卫操作工道:“在办公室。”

曹致民平时常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今天到了下午五点,居然还在垃圾场,这让王桥感觉奇怪。他走到管理房办公室门前,推开虚掩的房门。管理房内烟雾缭绕,三个人坐在房间打流行于昌东的土牌,桌上还放了一叠钱。

王桥一言未发地看着曹致民。

曹致民的伯父曹勇曾是城管委一把手,姑妈是职务不高位置要紧的建委财务科科长,有了这两层关系,他不免对新来的年轻副主任有所轻视。

乐彬正在通过各种渠道做工作,争取明年财务独立,目前己经有了眉目。为了减少变数,为人稳重的乐彬多次叮嘱王桥暂时别动曹致民。

王桥也是识大局顾大体之人,对于曹致民一直隐忍不发。今天,曹致民一伙人聚在工作场所打牌,这超出了王桥能够忍耐的底线。

曹致民扔了一枝烟给王桥,道:“王主任,抽烟。”

王桥没有接香烟,任凭香烟落在地上,冷着脸道:“现在几点钟,还没有下班吧。上班时间在办公场所赌博,这是什么性质。”

曹致民极为尴尬,讪讪不语。

牌友白志勇是操社会的人,觉得被扫了面子,站起来道:“日你妈,当个官就不起了。”随着这一声骂,王桥积蓄多日的怒火终于爆发,他大步上前,伸手抓住白志勇的衣领,直接将他椅子上拖了起来,一直拖到门口,对着其屁股就是一脚,道:“我这里不欢迎你,你提起裤子滚。”

王桥力量奇大,白志勇根本没有反抗之力。他从地上爬起来,嚎叫着扑向王桥。他还未靠近王桥,腹部就被对手重击一拳。这一拳是久未使出的胃锤,势大力沉。白志勇弯着腰倒在地上,半天没有缓过气来。

“你给我等着,今天不下你一条手臂,老子不姓白。”白志勇被这一拳打得失去了打架的勇气,不敢再往上扑。他用袖子擦干眼泪和鼻涕,骑上摩托车,飞快地离开垃圾场。

王桥用锋利的眼神看着曹致民,道:“下不为例。如果再犯,不管你姑妈、伯父是什么关系,都给老子滚蛋。”

曹致民站在门口,慑于王桥的威势,嘴巴动了几下,终究没有敢出声。

乔勇万万没有想到王桥打架居然如此利索,三拳两脚打得一个社会青年落荒而逃。他当起了和事佬,先批评了曹致民几句,又将王桥劝进小车。

王桥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余气未消,“乐主任让我大局为重,所以暂时忍耐,明年县财政直接拨钱给城管委之时,便是曹致民滚蛋之时。”

乔勇提醒道:“曹致民是狗仗人势,你别同他计较,我找时间再骂他。刚才打牌的人我认识,是社会上的渣渣娃儿,王主任要注意一下,免得他们报复。”

王桥是进过广南第三看守所的人,见过大风大浪,并未将昌东的社会青年放在眼里,道:“渣渣娃儿我见得多,最不怕的就是渣渣娃儿。”

乔勇道:“这几年昌东黑社会猖狂得很,经常在街上砍人,也不知公安局在吃啥子干饭。”

车回县城,己是傍晚。乔勇道:“今天晚上就不吃饭了,早点回去,免得地痞找事。”

王桥道:“当缩头乌龟不是我的风络,我们是机关干部,居然要躲着黑社会,真是笑话。我几年前当学生的时候,和静州黑社会大哥打架都不怕,现在是国家干部,如果怕了流氓,说出去无脸见人。”

乔勇只以为他在说大话,劝道:“昌东黑社会猖狂得很,我们最好暂时避其锋芒,好汉不吃眼前亏。”王桥道:“你们如果担心,可以先回去,我反正要在外面吃饭。”

遇到这种楞头青似的分管领导,乔勇没有办法,在环卫所旁边熟悉的小馆子,要了四个炒菜和一瓶高梁酒,边吃边聊。

正在喝小酒,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和叫骂声,四个年轻人提着砍刀冲进饭馆。带头之人正是被王桥踢出垃圾场的白志勇,他举起刀,道:“就是这个傻瓜,断他一条手。”

王桥反应十分迅速,往后退一步,提着木板凳,盯着白志勇。

人多势众,白志勇胆气大壮,指着王桥鼻子破口大骂。王桥冷冷地看着白志勇,当对方手指越来越近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白志勇的手指,猛地往外一扭。白志勇手指处传来一阵巨痛,哎哟一声,瞬间失去了动手能力。

王桥松开手,抬腿对着他的胸口蹬去。

白志勇接连退了四五步,仰天躺在地上。王桥用脚踩在白志勇脸上,手举厚木板凳,道:“谁敢过来,他的脑袋就要开花。”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一条沟

姜大战也提着板凳与来人对峙。

乔勇担心吃亏,拿着烟对几个社会青年道:“大家都在昌东混,抬头不见低头见,今天就算了。”又对王桥道:“冤家宜解不宜结,算了。”

王桥厉声道:“马上报警。”

姜大战放下板凳,去报警。

跟随白志勇前来寻衅的社会青年见对方不好惹,骂骂咧咧地离开餐馆,去搬救兵。

乔勇站到门口观望,道:“惹到这些渣渣娃儿麻烦得很,我们赶紧走。”姜大战从收银台回来,道:“服务员不让打电话,说是报警以后,他们餐馆生意就做不成了。”

王桥取出手机,意外地发现手机没有电了,对姜大战道:“你马上到所里打电话报警,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他们。”

王桥之所以完全不惧这些地痞流氓,一是见过世面,胆气豪壮;二是有杨红兵这个曾经混过昌东,如今在静州当刑警的铁杆兄弟,在昌东不会出大事。

姜大战急急忙忙回到环卫所,他没有直接报警,而是给相熟的蒋刚打了电话。

白志勇想爬起来,拼命挣扎。王桥骂道:“你再动,我踢死你。”白志勇怵了王桥,躺在地上不敢动。

四五分钟以后,一群人出现在门口,领头的黑壮汉子推门而入,道:“谁这么牛逼,打了人还在这里大摇大摆喝酒。”话音未落,他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脱口而出:“蛮哥!”

王桥认出来人,道:“洪平。”

洪平转身对身后人道:“今天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没事了,你们回去继续喝酒。”

王桥抬起脚。放过了白志勇。白志勇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脸青面黑地看了王桥一眼,跟着一群人离开小餐馆。

洪平道:“蛮哥,你怎么回昌东了?”

王桥道:“今年毕业,才分回昌东,在城管委工作。这几年。你在做什么?”

洪平道:“我没有再考大学了,回昌东以后做点小生意,这些兄弟伙都跟着我做生意。”

蒋刚骑着三轮摩托“突突”地朝环卫所开了过来,在路上遇到一群提刀弄棍的小伙子,他以前搞过治安,与这些社会青年都打过交道,道:“你们几爷子聚在这里做啥子,散了,全都散了。”

其中一个小伙子将刀插在腰带上。道:“蒋哥,我们没做啥,去喝酒。”

蒋刚道:“别搞事啊。”他骑着车来到环卫所附近洒馆,见洪平正与王桥喝酒,惊讶地道:“你们两人认识?”

王桥道:“洪平是我在静州一中的同学,这几年一直没有见面。乔所长,再加几个菜,弄瓶洒。”

洪平端着酒杯感慨地道:“我经常想起当年在静州一中的事情。一晃就过了五年。刘建厂还在劳改队里,我的一个兄弟和他曾经在一个中队。”

与五年前相比。洪平无论从气质到外貌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静州一中读书时又黑又壮实,带着乡土味道。现在留了一头短发,额头上有一条若隐若现的伤疤,很有社会大哥的派头。

洪平是昌东大哥级人物,乔勇平时会退避三舍。此时见到洪平、王桥、蒋刚三个身份完全不同的人坐在一起谈笑风声。这才知道王桥不怕渣渣娃儿并不是吹牛,心道:“王桥路子真野,在上面有背景,还与社会大哥是哥们,我不能把他当作不懂事的小年轻。得真正改变一下态度。”

几个月来,乔勇对王桥态度发生了明显变化,最初认为让才毕业的大学生分管环卫是胡搞,解决化粪池后觉得大学生还能够做事。在应对堵垃圾场事件后,他把“小王主任”变成了“桥主任”,到现在,他彻底把“桥主任”当成了自己的分管领导,是从心底服气了。

蒋刚喝了几杯酒就走。

没有了公安在场,王桥道:“洪平,你在操社会?”

洪平道:“回来后没有事做,做了点小生意还受欺负。蛮哥晓得我的性格,最受不得人欺负,打了几架后,小生意帮不成了。现在日子过得还不错。”

王桥和洪平在复读班时曾经一起与刘建厂等人战斗过,还是颇有些交情。此时见昔日同学摇身一变走上了刘建厂之路,不禁暗觉可惜。人生道路是自己选的,每个成年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王桥举着酒杯,道:“你要注意分寸,别把自己弄进去。最好是找机会上岸。”

洪平仰头喝了一杯酒,抹了抹嘴,道:“我说实话,以前从内心深处还是羡慕刘建厂,现在才晓得江湖不好混,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只能一条道走到底,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翻船。”

虽然两人曾经是同学,可是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悄然间产生了一道沟,两人喝了一瓶酒,各自散去。

一天后,昌东县召开了垃圾车治理整顿工作会,王桥在大会上提出每辆垃圾车都要交保证金,不交保证金就不准垃圾车进场。

500元或1000元的保证金对一个单位来说不算什么大事,开会者最多习惯性地小声说几句“乱收费”,还是准时交了保证金。等到乐彬出差归来,昌东县环卫所垃圾车的盖蓬都用上了新帆布。

乐彬出差回来以后,焚烧炉开始启用,垃圾车用上新帆布,环卫工作比自己初来时明显有起色,这让他对大学毕业生王桥大为赞尝,发自内心的赞尝。

办公会上,乐彬提出使用这一笔保证金:“委里资金紧得要命,以前做的工程大部分都没有及时支付,这一段时间天天都有老板要来钱。桥主任收的保证金还有一年到期,等保证金到期以后再找财务科要钱。”

从理论上说,保证金是垃圾车所在单位的钱,只是暂时放在城管委,不能够随便使用。但是城管委资金紧张,有了现金很难不用。

王桥理解乐彬的难处,道:“这些垃圾车都是长年营运垃圾的车,一年后退保证金的很少。就算有少量退保证金的车主,财务室应该随时能够支付。”

乐彬笑道:“没有想到桥主任还是一位理财高手。”

闲聊几句,话入正题,乐彬道:“我们商量个事,千禧年就要到了,这是千万一遇的事情,我想请相关部门和县里领导吃饭。县委、人大、政府、政协的主要领导都要主动请,财政、建委、组织、审计这些部门领导也要请。这些领导能答应吃饭自然好,不能来至少我们表达了心意。”

王桥想到在短期内要面对这么多酒阵,不寒而栗。

乐彬道:“而且请客就要早点请,否则到了千禧年大家都忙,很难有空出来喝酒。请这些领导吃饭后,拉近了感情,对以后工作益处很大。山南就是一个人情社会,人情理顺了,什么事情都好办,人情没有理顺,处处碰壁。”

王桥在昌东工作近四个月时间,对县里的政治生态有所耳闻。在昌东县,县委书记吉之洲是外来户,与本地干部没有瓜葛。本地干部有两个实力派,最强的就是彭系,彭系顾名思义是指县长彭克。彭克虽然是外地人,但是工作以来就在昌东,算是本地成长起来的干部,他曾经是邱大海的部下,两人关系一直不错。

其次是县委组织部长牛清扬,他是坐地虎,又与静州市委副书记张铁明关系颇密,再上一层楼的可能性极高。牛清扬最大的问题就是他是昌东本地人,而一般情况下,组织部长不宜由本地人担任,因此,他最有可能调出昌东任职。

散会后,乐彬将王桥单独留了下来。

乐彬道:“你觉得差额转全额能否成功?”

王桥道:“环卫所只有二十一个人,全额拨款增加的钱对于环卫所是天大的事,放在全县盘子里根本不起眼,不会引人注意。我最近研究过各地的情况,环卫这种公益岗位大多都由差转全,这是大势。”

乐彬道:“没有想到桥主任也是胆大之人。”

王桥笑道:“如果有人追究这事,我坦然承认就是,我是才毕业大学生,对这些事不懂,犯点小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乐彬道:“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宫县长早就呼吁过差转全的事,就算被发现,至少他会睁只眼闭只眼。”

王桥道:“我与朱柄勇联系了,财政局反正没有提意见,按照县政府会议纪要办。”

第二百二十章 上门

情况正如王桥所预料,预算情况比想象中更加顺利。頂,财政局见到县政府纪要之后,调整了预算,为环卫所增加了接近二十七万人头经费。原本这二十七万皆需要环卫所通过运渣土等方法赚钱来补足,这给环卫所领导们很大压力。

如今这个压力消失了,凭空增加了二十来万收入,把乔勇脸都笑开了花。

在人们印象中,环卫所是一个穷单位。其实环卫所是一个经费流量颇大的单位,经费主要包括环卫车辆的运营费用、环卫设施的保障费用、环卫工人的工资及福利,以及其他一些费用。总盘子超千万,在千万级别的经费中增加二十来万,实在是不引人注目。

此事在外部是悄无声息的,没有引起注意。但是在城管委内部引起了争论,因为绿化、公园、绿灯等部门皆是差额拨款单位,如今只解决了环卫,其他单位自然对分管的王正虎不满意。

结果乐彬亲自出面,召集二级班子开了会,承诺在全委都要逐步解决差转全,这才平息了内部不平。

经过此事之后,王桥在城管委内部的威信一下就起来了,有点城管委新星的光彩。

转眼间,元旦到了,王桥正式去拜访邱家。这是提议颇久的事情,要么是王桥被杂事缠住,要么是邱大海出差未归,在元旦,时机终于成熟。

早上起床后,王桥心情莫名地压抑起来。他丢失吕琪有六年多时间了,年龄比自己大接近三岁多的吕琪想必应该早已成婚。可是,前往邱家仍然让他生出一种“背叛”之感。这种感觉如一根透明的丝,缠在他的身体上。

“我还年轻。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不能永远迷失在以前的岁月里。”王桥是杀伐果断之人,打定主意以后,开始为到邱家作准备。

他先换上一套在山大穿过的西装,这是一套正装,在比较正式场合穿过。穿上西装之后,镜里的他变得又整洁又帅气。他来到城管委会以后,接触的人是环卫所干部职工和环卫工人。接触的事是垃圾场、垃圾、化粪池和厕所,几乎没有穿过西装。半年时间里,他习惯穿上一件茄克衫走街串户。今天穿上西服,觉得浑身不自在。

脱下西服,换上一件茄克衫。

将胡子刮干净。

他又坐在门前将皮鞋擦亮。

十点,李宁咏到楼上来之时,夸道:“今天好帅。我觉得你穿西装肯定更好看。”王桥道:“我试过西装,穿上西装到你们家很搞笑,好象是给邱主任汇报工作。”李宁咏左看又看。满意地道:“你是个衣服架子,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对于提什么礼物到邱家,王桥颇费了一些脑筋。选来挑去,在李宁咏的建议之下。买了两瓶比较高档的红酒。

在小区外面,李宁咏挽着王桥的胳膊。进了小区门,李宁咏将手从胳膊间抽了出来。脸上有忸怩之色。她平时给人的印象是活泼开朗、性格外向,行动干练。只有在今天这个特殊日子才表现出年轻女子的羞涩。

到了家门口,李宁咏刚取出钥匙。房门就打开了。李珍英笑容满面地道:“小王,快进来。”

邱大海端坐在单座沙发上,神情平和,不怒而威。

王桥恭敬地走到邱大海面前,道:“邱主任好。”李珍英跟在后面,道:“在家里还喊什么邱主任,多见外,叫邱叔。”王桥规规矩矩叫了一声:“邱叔好。”

邱大海威严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和蔼地道:“到家里来了就别客气,随便坐,当自己家一样。”

王桥坐在双人沙发上,试图寻找聊天话题,第一次上门,面对威严的老领导,除了谈谈天气,实在找不出合适的话题。

邱大海用狮子一样的目光打量着略显拘谨的年轻人,道:“三妹,给小王泡杯茶。”

李宁咏道:“我先带王桥参观一下我的房间,等会再陪你聊天。”

王桥觉得不妥当,坐着不动。

邱大海挥了挥手臂,道:“你去吧,和我这个老头子没有好说的,先去玩,等一会过来喝茶。”

李宁咏就带着王桥参观了房间,重点是自己的卧室。李宁咏卧室用了许多紫色,紫色象征着高贵、典雅、华丽、神秘。李宁咏朝门外偷窥一眼,扑到王桥怀里,热烈拥抱着。

王桥感觉怀里抱了个炸弹,急忙将其推开,道:“你爸在外面?”李宁咏笑道:“在外面就在外面,我又不怕他。”王桥道:“你不怕,我怕。”李宁咏咯咯笑道:“就是一个老头子,表面上威风,实质上是纸老虎。”王桥道:“等会我和你爸聊什么,刚才几秒钟如坐针毡。”李宁咏道:“你平时挺能侃的,怎么到我爸面前就成闷嘴葫芦了。”

两人在卧室里偷偷摸摸亲热一番,由于客厅坐着邱大海和李珍英,亲热显得格外刺激。

毛脚女婿终究是要见岳父的,王桥整理了衣服,还是坐到邱大海旁边。李宁咏朝王桥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假模假样地跟着母亲进了厨房。

邱大海喝了一口茶,问道:“城管委扯皮的事情多,还能适应吧。”

王桥道:“我上班第一天就遇到师范后街化粪池外溢,当时有点手忙脚乱,过了半年时间,在同志们的帮助下,大体上能适应工作。”

李宁咏竖着耳朵在听两人谈话,听到王桥如汇报工作一样的答话,在厨房里捂着嘴笑。

邱大海道:“年轻人到工作一线锻炼,这是好事。太年轻坐机关,染上歪风邪气,长不了本事。”

王桥对这句话深以为然,陆军以前颇为耿直,在组织部办公室工作几年以后,变得虚虚假假,完全如变了一个人。但是他没有随意附和邱大海,道:“机关也有机关的好处,见多识广,这一点基层比不了。”

邱大海道:“你的意思我清楚,这其实是我们干部用人体制上的问题,领导都用身边人,不肯大力提拔使用基层卖老实力的干部。我当县委书记的时候,没有到一线工作过的干部,绝对不能提拔到领导岗位。”

王桥频频点头。

聊天持续了半个小时,邱大海见多识广,打开话匣子以后,小故事、典故和妙语接连不断,王桥听得兴味盎然,渐渐放松下来。

李珍英到客厅来招呼:“吃饭了,你们在餐桌上边吃边聊。”

邱大海即将起身时,随口问道:“丁部长身体好吗?”

王桥脑子非常清醒,通过这一句话就知道邱大海知道丁原副部长打招呼之事,他没有瞎编,而是老老实实地道:“我其实不认识丁部长?”

邱大海哦了一声,有些意外地看了王桥一眼。

王桥讲了毕业分配后如何通过赵永刚的关系找到丁原。邱大海站了起来,道:“拿瓶酒来,我和小王喝两杯。”邱大海早就将王桥的背景查了个底朝天,知道丁原曾经为了他的安排打过招呼,但是不了解丁原和王桥到底是什么关系。通过谈话,他对这个老实的女婿更满意,这才主动要酒。

李珍英则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殷勤地给王桥夹菜舀饭。

酒足饭饱,李宁咏以看电影为借口,拉着王桥出门。王桥问道:“我这次上门,你爸、妈对我感觉怎么样,过关了吗?”李宁咏撅着嘴道:“我在怀疑我是不是爸妈亲生的,他们两人就想把我嫁出去。原本大哥二哥也要来,我坚决反对,你又不是猴子,凭什么让大哥二哥来参观。”说到这里,她抿嘴直笑。

出了大院,来到大街上,她大大方方挽起了王桥的胳膊,不再害怕熟人看见。

“我们看电影吗?”

“不看,今天的电影好难看,我为了解放你,就是找个出门的借口。”

回到电力家属院,王桥到卫生间拿了一把牙刷,道:“抓紧时间刷牙。”李宁咏疑惑地道:“现在才一点半,为什么要刷牙?”王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赶紧洗洗刷刷上床。”

李宁咏顿时红透了脸,将手里的餐巾纸朝王桥砸了过去。等到王桥刷牙出来,她也跟到卫生间刷牙,并霸道地将王桥推出去。

王桥躺在床上翻看着杂志,房门响动后,一具火热的身体钻进了被窝。

“宁咏,我们先说好,你爸不要管我的事情。”

“讨厌,不准说话,现在不许提我爸。”

“还是要提,这是原则问题。”

王桥故意停止运动,让李宁咏着急。李宁咏伸手在满是肌肉的胳膊上拍了一下,道:“我是让你别说话,不是让你一动不动象个呆瓜。”

“那我来了。”王桥的身体如一张弓,慢慢把弦张开,又猛地将得箭射了出去。

李宁咏双眼迷离,喃喃地道:“王桥,我爱死你了。”

醒来之时己是下午五点,李宁咏起身穿衣服,道:“我得回去吃晚饭,否则我妈肯定要说女生外向,胳膊肘往外拐。什么时候到你们家,我也得见见你的爸妈。”

王桥道:“春节期间城管委事情多,我作为新人要多坚持在岗位上,在春节前抽空回二道拐。”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上门(二)

李宁咏从小都是被人捧着长大,没有经历过在困境中求生存的状况,道:“你别太老实了,春节应该班子成员轮流值班,凭什么让你多值班。行政部门做得越多错得越多,万一在值班期间出点事故,谁值班谁就要受处分。”

王桥道:“大年三十晚上,宫县长要带队检查全城安全,我是检查组成员。大年初一我值班,初二是乐主任,初三是王正虎,然后轮流值班。但是初二乐主任的那个班,他要回一趟老家,所以我帮他值。”

李宁咏生气地道:“你实质上是大年三十、初一、初二都值班,乐彬欺负人。”

王桥劝解道:“我是新人,吃点亏有什么大不了,昌东老话叫吃得亏才打得堆。”

李宁咏叮嘱道:“初三那天你不能再值班,我们全家要在一起吃饭,你这个毛脚女婿要参加。”

大年二十五,王桥带着李宁咏回到旧乡,走进了山脚下的414。

小车停在旧乡场镇前面不远的公路,王桥指着飘扬着红旗的小山坡,道:“那就是414以前的子弟校,我长大的地方。半山坡种的全部是李子树,多数是有名的江安李,味道好得很。”他又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小河,道:“那条小河的水非常清凉,夏天我就在河边钓鱼,捉螃蟹,游泳。”

李宁咏兴奋指着青山绿水道:“今年我们一起请公休假,不到外面去旅游,就来旧乡。这里有采菊东蓠下、悠然见南山的意境。”

王永德和杜宗芬站在门口,看着儿子和女朋友一起走上青石梯子。李宁咏主动提着两大包礼品。礼品里有进口奶粉、糖果外,还有两件羽绒服。虽然看上去很大两包。实际并不是太重。

“这是我爸,我妈,这是李宁咏。”

李宁咏是第一次见公婆,羞涩地道:“王叔好,杜阿姨好。”

杜宗芬见到儿子带着女朋友回家,内心着实高兴,埋怨道:“二娃,你怎么让小李提这么多东西,你自己提个小包包。”

王桥道:“这是小李的心意。第一次见你们,买了两件羽绒服。”

杜宗芬接过两个大包,把李宁咏带进自己所住的小院。

414厂家属区分成不同区域,实际上不同的大院。大院有专人打扫,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勤快的家属们还见缝插针地在角落种得有牛皮菜、豌豆尖、瓢儿白和窝笋,绿油油充满生机。还有四只黄毛鸡被竹篱笆圈起来,怡然自得地在草丛里找虫。

李宁咏对王桥生活过的地方充满了好奇,在大院里转了一圈,又回到家里与王永德、杜宗芬夫妻聊天。

李宁咏自小在静州市区长大。家庭条件优越,没有在厂区和农村生活的经验。王永德和杜宗芬夫妇在厂区生活一辈子,精神世界主要集中在厂里,三人完全没有共同话题。但是坐在一起必须要聊天,聊起天来让王桥觉得无趣之极。

“爸,妈。我带小李到新房子去看看。”王桥实在不忍折磨自己的耳朵,带着李宁咏去看姐姐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