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车先到省交通宾馆,王桥下车后,与姐姐和张晓娅挥手告别。

小车继续开,来到了山南大学。

张晓娅原本以为王晓会将车停在了大门口,谁知小车并没有停下,而是在大门口左转,进入校外的一条支路。张晓娅道:“王姐,我就在大门口下吧。”王晓道:“我从西门进去,几分钟就到了你们宿舍。”张晓娅道:“你知道我们宿舍?”王晓道:“王桥在学校读书的时候,我偶尔来给他送东西,知道你们女生宿舍位置。”

由于闺蜜与王桥特殊关系,张晓娅就暗道:“这个时间点楚小昭应该还在图书馆,最好不要与王晓碰面。”

事世甚奇,越不想发生的事情往往总是会发生。小车接近女生宿舍时,张晓娅远远地看着楚小昭抱着本书正朝宿舍走来,楚小昭与王晓碰面几乎成定局。她就用风清云淡的口气问道:“王姐,王桥现在谈恋爱了吗。当年他在学校可是白马王子?”

王晓道:“据我所知,在学校一直没有谈恋爱。听说与体育系一个女生关系比较好,那个女生后来回北三省工作。结婚生小孩了。那个女生是当时指导系里打篮球的教练,只是与我弟弟关系比较好,还没有上升到谈恋爱的程度。参加工作以后,王桥倒是谈过恋爱,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分手了。”

王晓总觉得张晓娅与弟弟真合适,也就尽量介绍王桥的真实情况,先把最坏的情况说了。她分析过张晓娅各方面情况,张大山当县委副书记时,邱大海也在县里当领导。张晓娅和李宁咏应该有交集,就有意识地将李宁咏的名字隐去了。

听到王晓的话,张晓娅便觉得楚小昭既可怜又可气,明明没有进入王桥的视线,又何必念念不忘,就算王桥很优秀,又何至于此。

下车后,张晓娅邀请道:“王姐,到楼上去座一座。”

王晓爽快地道:“那就去坐坐。”

“那就把车停地这边。”张晓娅发出邀请是出于礼貌。并没有真心想让王晓到自己寝室去。大学女生走出来都光鲜活亮的,寝室却往往乱得可与男生寝室相比。在狭小的空间里生活着来自不同地方的人,生活习惯不同,生活理念不同。要想弄得整洁着实不容易,除非是有特殊要求的学校。

张晓娅站在旁边等王晓停车时,楚小昭走了过来。

楚小昭道:“晓娅。回来了,这是我的笔记。”

楚小昭和张晓娅一直以来都有默契。谁要缺课,另一个都会更加仔细地做笔记。她将笔记本递给张晓娅以后。转头看了一眼从车上下来的王晓,觉得这个女子有些面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张晓娅先介绍了楚小昭,又介绍道:“这是王姐。”

王晓主动与楚小昭打了招呼,还采用了成人之间的方式,握了握手。

楚小昭和张晓娅都是让王晓羡慕的青春靓丽的年轻女孩子,两个女孩子各有特点:楚小昭丰满圆润,显得成熟一些。张晓娅苗条得有点瘦,是一个非常干净的女孩,这里指的干净不仅仅是衣服干净,而且是整个人身体显得很干净。

三人一起朝楼上走去。

上了三楼,王晓指着远处的男生寝室,道:“以前我弟弟就住在那边。”

张晓娅最怕王晓提起大名鼎鼎的弟弟,立刻打岔道:“王姐,你以前在京大是学的什么专业?”

王晓是极为聪慧的人,见张晓娅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脑中灵光一现,想起弟弟曾经说过有一个叫楚小昭的女孩子曾经追过他,那个楚小昭百分之一百就是眼前的女孩子。而且,张晓娅介绍自己之时,按常理原本应该说一说王桥和自己的关系,而张晓娅偏偏没有提及这层关系。

以极短时间综合了这些因素,王晓便将眼前的楚小昭和弟弟口中的楚小昭联系在一起,自然就不再提王桥,顺着张晓娅的话题道:“我学的专业和现在工作没有任何关系,以前学的很内容很高大尚,现在做的是挖土地的活。”

张晓娅道:“我们学中文的就是一个万金油,相当于没有专业。”

王晓道:“其实那一行只要学精就有了专业,没有学精则什么都不是。我们公司最好的挖机手就只是一个初中生,他的工资比好多本科生都要高。时代不同了,以前大学生是天之娇子,现在只是受到基本教育而已。”

楚小昭接了一句:“我们怎么这样悲催,好不容易读了大学,大学生却掉价了。”

王晓道:“掉价只是一个泛泛的概念,总体来说,山南大学出来的人在省内还是极具竞争力的,两个关键,一是学到真本事,二是进入社会以后不改初心。”

楚小昭问:“王姐,不改初心具体怎么讲?”

“这就有些复杂了,既要融入社会,又要出淤泥而不染。”王晓说这话时,眼神不由自主地又看了一眼这位曾经单恋弟弟的女孩。当姐姐的人有着奇怪心思,尽管弟弟没有与楚小昭谈过恋爱,她还是对楚小昭有着天然好感。好感归好感。凭心而论,眼前的楚小昭很漂亮。又有身材,但是让她选择。还是选择从内到外都很干净的张晓娅。

张晓娅同样是极为聪慧的女子,观察王晓言谈举止,猜到了王晓应该从王桥那里听到过楚小昭的名字。

两个女子思维略有碰撞,便都将一个重要人物王桥隐去了。

王晓参观了张晓娅的寝室,谈了自己读大学时的故事,以及工作以来遇到的趣事。她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口才了得,在寝室坐了四十来分钟。将寝室另外两人女生也吸引过来,围在王晓身边。

张晓娅最初只是感觉到王晓应该知道楚小昭。在寝室的四十分钟里,王晓再也没有谈起过弟弟王桥,这就更加增强了她对自己判断的信心。她看着楚小昭很热情地招待着王晓,觉得有些内疚,仿佛她和王晓联合起来欺骗小昭一样。

王晓终于离开了女生宿舍,张晓娅松了一口气。

王晓将车开走,给弟弟打去电话:“喂,你们回昌东没有?”

“还没有。我们刚到静州,在找今天的晚报。”

“我送晓娅到了山南大学,顺便到她的寝室去坐了坐。你猜我看到谁了?”

“能看到谁,肯定是楚小昭。她真的和我没什么关系。你暴露身份没有,莫要让张晓娅为难。”

“你姐是多聪明的人,怎么会让晓娅为难。最初我没有记起楚小昭是谁。还说我弟弟就在那边大楼住过。晓娅和你姐一样,也是聪明人。马上就开始打岔。后来,我们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到你。”

“姐。你平时不多事,今天怎么要到张晓娅的寝室去。”

“她是张大山的女儿啊,我要多了解她。”王晓又笑道:“前面只是一个理由,更关键的是我想多了解她,这个女孩子我喜欢,从内到外都很干净。”

王桥道:“打住啊,打住,我现在还在养伤,不要跟我提情啊爱啊。”他挂断电话,等着黎陵秋从报摊买报纸。

黎陵秋走回来,摆了摆手,道:“还没有到,报摊老板说晚报有时早,有时晚,没有早报准时。”她在报摊时顺便买了矿泉水和两包烟,递给了司机老赵和王桥。

“走吧,继续回昌东。反正都看过了原稿,如果事情有变化,老邱和胖墩肯定要打电话。”王桥身上带着烟,不过也没有推辞,接过烟和水。

王桥若推辞,老赵也就有些为难了。老赵作为驾驶员,长期得不到好处,难免情绪不好。

“我现在后悔高中不努力,只考了一个农专,没有能够进入山南大学这种大学。”黎陵秋省城阳州之行,让黎陵秋看到了王桥留在省城的关系网。她毕业于山南农专,同学们要么是在农业企业,要么是在最基层,论关系网的宽度和广度,与山南大学相差甚远。她暗自下了决心,一定要将小孩子培养好,送到国内最好的大学去。

王桥道:“行行出状元,黎委员其实发展得比很多山南大学的学生要好。这次到阳州,你只是看到混得好的。”

车至昌东,仍然没有买到晚报。黎陵秋建议道:“宋书记很关心晚报的事,我们回来了,是不是给他做个汇报。”王桥道:“报纸还没有看到,万一和我们汇报的不一致怎么办?”黎陵秋道:“宋书记办事很认真,一板一眼的。我出发前给他打了电话,他肯定会在办公室等着我们。这样,我先给宋书记办公室打个座机电话。”

打通座机电话后,黎陵秋笑道:“宋书记,我和王书记回来了,事情还算顺利,电话里说不清楚,我们回办公室来汇报。”

宋鸿礼道:“你们辛苦了,别回办公室,直接去腊排骨馆。”

在城关镇办公楼不远处,有一家腊排馆,专门经营张氏腊排骨,馆子门店不大,装修简单,由于张氏馆子的腊排骨是地道昌东味,很受宋鸿礼青睐,只要不是正规接待,都会选在这里。

黎陵秋和王桥在张氏腊骨馆坐了一会,宋鸿视、郭达以及另一个党委委员也来了。

宋鸿礼见面就道:“桥老弟,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听了大致情况,道:“这事办得好,能让省报记者改稿子,不容易。花了多少钱?”

黎陵秋抢在王桥前面,道:“老丁那边请客送礼有七千多块,王书记过来办事吃饭、喝酒和红包花了二千九。”

老丁花的钱是真实数字,王桥花的钱就是假数字,王桥没有揭穿黎陵秋,微笑着喝茶。

一万多块钱解决了问题,这在宋鸿礼承受范围内,道:“王书记花小钱能办成大事,能干!以后,这类事情就交给你了。”他抬手看了看表,道:“彭家振也是个土鳖,喜欢啃点腊排骨,等会他要过来。王书记,你管党务,要给家振部长多沟通,今天多敬几杯酒。”

第三百二十章 祭祖(六)

宋鸿礼又道:“城关镇和城管委不一样,管着近十万人,有党委、总支和支部,党务工作极为重要,万万不能马虎。组织部是相当重要的党委部门,你要搞好为党务工作,必须要赢得组织部领导的信任。”

王桥道:“我明白,等会我好好地给家振部长敬酒。”

王桥不愿意给牛清扬拜年,一个重要原因是到牛家纯粹是私人与私人的关系。如今宋鸿礼请彭家振吃饭,则半是公事半是私事,他作为分管党群的副书记,不可能拒绝。而这次调到档案局的经历也让王桥不断反思自己,过刚易折,有些时候必须将自尊心收到内心深处。

外园内方,外面园滑,内心方正,这是传统知识分子的处事方法。现在看起来,这种方式确实是现实生活中的有效方法。

宋鸿礼要了解一个人,常常要将此人放在矛盾中检验。比如针对王桥,他就根据王桥的实际情况与现实工作用了两次神不知鬼不觉的考验,第一次就是让王桥提前来城关镇参加会议,来,则有可能与传统规则不符,有可能闹出笑话,不来,则是明显不听话,头上有可能长反骨。他就用这种两难境界来考验王桥的性格;

第二就是到省城去灭火,本来王桥并不分管宣传工作,将他叫到办公室来商量此事,就是看他有没有主动精神和协作精神。如果因为没有分管宣传就不愿意出头,则会被低看一眼。

今天算是第三次。

上一次彭家振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人老成精的宋鸿礼意识到彭家振和王桥绝对有旧怨。而且矛盾不浅。宋鸿礼对于王桥和彭家振因何产生矛盾百思不得其解,王桥工作不过一年多时间。不管是在城管委还是在府办,都不应该与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发生冲突。更何况邱大海与牛清扬还有一层老关系在里面。

这次,宋鸿礼专门请彭家振来吃饭,就是看一看王桥的心胸。如果能过了这三关,则王桥是值得使用的朋友和工作伙伴。

当年姚向辉初来之时,宋鸿礼同样不露山不显水地出了三道题目,结果姚向辉三道题都没有做出让宋鸿礼满意的答案。宋鸿礼是书记,姚向辉是镇长,两人是平级的,但是宋鸿礼在城关镇是一个土舵爷。所有村居干部都跟在宋的屁股后面,失去了宋的支持,姚向辉开展工作就很艰难,有几次由姚向辉独自提出的工作,由于宋鸿礼不置可否,便根本推不动。

几番明争暗斗以后,姚向辉每次都吃哑巴亏,连告状都不知道怎么告,便泄了气。基本不在城关镇提出自己的主张,只是满足于完成宋鸿礼布置的工作,成为站在宋鸿礼影子后面的镇长。姚向辉这个态度还是让宋鸿礼满意的,大家相安无事。这三年都被县委评为了四好班子。

最初宋鸿礼对王桥这个“孙悟空”还是比较担心的,谁知自己出了两个题目,王桥都解决得很不错。今天算是第三个题目了。

在二楼闲聊了一会,听到了外面汽车响。宋鸿礼站在楼下窗口朝下看了一眼,道:“彭部来了。王书记,麻烦你下去接一接。”

王桥便朝楼下走,走到门口,见到了彭家振和陆军。

王桥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微笑,快步迎了上去,道:“彭部,宋书记在楼上。”

在彭家振心目中,王桥是一个挺刚的人。他是存了解不开这个疙瘩的心态,屡次在宋鸿礼面前说些小话,尽量给王桥制造些麻烦。

彭家振没有料到这个和他老爹一样倔强的人会在门口迎接自己。

“王桥书记,到城关镇感觉怎么样?”彭家振原本想叫一声王桥,话出口,还是加上了职务。

王桥道:“刚刚报到,还没有入门,正在抓紧时间了解情况。”

彭家振习惯性地用手理了理稀疏的头发,道:“王书记在城管委工作过,那也是一个相当复杂的部门,进入角色应该很快。”

王桥与彭家振说了两句话,这才与陆军打招呼,道:“陆主任,你好。”陆军笑道:“王书记到了城关镇,今天我要敬你一杯酒。”王桥道:“彭部和陆主任是客,今天晚上应该由我们来敬酒。”彭家振笑道:“大家都是昌东人,何必客气来客气去,今天晚上就是喝酒。”

宋鸿礼站在门口,朗声道:“彭部,今天是周五了,你不准半途开溜。”

彭家振笑道:“老宋是一个吞口,我哪里遭得住你喝。今天晚上少喝点,喝完可以打双扣。”

大家坐定,腊排内、土鳝段、肚子鸡汤等大盆菜就端了上来。这些菜都是上不得大酒店的,到了大酒店变得精致就失去了原味,此时用大盆装起来就味道十足。王桥不由得想起了老味道土菜馆,心道:“以后我要再开餐馆,也就弄这种土菜。”他转念又想到腾飞集团已经起来了,又被广南王家认识,再想去开这种小餐馆已经不可能了。

酒刚倒上,黎陵秋拿了一张晚报回来。她进屋以后,先朝王桥竖了大拇指,然后将晚报送到宋书记面前。宋鸿礼听黎陵秋说起过晚报文章的大体内容,尚有三分存疑,觉得花两三千块钱就能发自己想发的文章,未免太过容易。

他接过报纸认真看了看,文章内容确实在不知不觉中转了向,追问起城管体制问题,将拆迁小区种种问题放在了一边。虽然拆迁并不是城关镇的责任,可是县委县政府抡起了属地管理的大旗,部门惹了祸,城关镇必须得擦屁股。能够减少出事的可能性,终究是一件好事。

宋鸿礼又夸道:“王书记这次的事情办得不错。这一期倒是解决了,还有没有第四期?”

王桥道:“晚报面向全省,全省的新闻热点多得很,接连做三期已经足够了。”

宋鸿礼道:“你有把握。”

王桥道:“不敢说绝对把握,七成吧。”

宋鸿礼端起酒杯,道:“彭部,感谢你给城关镇送来一个人才,王书记是环卫专家,虽然暂时还没有发挥这个特长,但是肯定会发挥作用的。王书记还是新闻专家,这就是成果。”他将报纸递给了彭家振。

彭家振从事是组织工作,对地方上的事情不是太熟悉,加上对前期事件不了解,看着报纸就有些模糊。宋鸿礼三言两语将事情说清楚后,彭家振道:“没有料到王书记还有这种关系,下次给杨部长推荐,也可以帮着搞搞外宣。”宋鸿礼立刻道:“彭部,今天请你喝酒,不能挖城关镇的墙角啊。”

酒局慢慢进入高潮。

王桥主动出击,多次跟彭家振和陆军喝酒。酒局结束时,彭家振颇有些醉意,双扣就打不成了。下楼后,他拉着王桥的手,说起了曾经与王永德在一起工作时的情景,还到小车后备箱拿了一个盒子。

“你爸好啊,水平高,板书写得好,知识面丰富。如果不是他舍不得二道拐,我早就要将他调进城了。”彭家振喷着酒气,动情地道。

王桥是局中人,曾经为彭家振所误,自然知道彭家振说的是满嘴慌话。他挽着彭家振的胳膊,热情地道:“彭部,我爸多次给我说过,当年那一批同事到学校,他唯独最看好你,后来证明他的眼光不错,彭部的成就别人是不能比的。”

宋鸿礼脸有醉意,一双眼睛清醒得很,似笑非笑地看着挽着手的两人。

陆军和王桥是同学,但是两人在酒桌上一直没有说起这个关系,就如寻常的同事一般。以前陆军一直认为王桥过于高傲,处理不太圆滑,没有料到王桥先找了邱老虎的女儿谈恋爱,现在又与曾经刻骨的仇敌手挽手,他站在一旁暗自嗟叹:“原来王桥也会变得圆滑啊。”

彭家振将那个盒子塞到王桥手中,道:“桥兄弟,这个给王老师带回去,不是贵重物品,就是原产地的三七。”

王桥略有推辞。

彭家振就拍着王桥肩膀,道:“别客气,客气就见外了,回家带问王老师好。”

王桥这才接了礼盒,道:“谢谢彭部。”

送走了略带醉意的彭家振和陆军,宋鸿礼坐车走了。王桥正在离开,被黎陵秋叫住了,递了一个信封,道:“跑了一趟省城,辛苦了,这是出差补助。”她见王桥眼中有疑问,道:“我去阳州办事时从镇里借了些钱,没有花完,今天给宋书记报了二千九的数,就算我们三人的补助,以前都是这样操作的。”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清则无友,王桥接过信封,道了声谢。

黎陵秋原本担心王桥不会接这个信封,见到爽快,也高兴。

王桥带了三分酒意,裤腿里装着一个信封,左手提着一个礼盒,迈步朝着电力局家属院走去。经过电视台时,不由得又想起了李宁咏,浑身一股情欲涌动。

若是在省城阳州,还可以砂舞一曲,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了自己的性欲。昌东是个小地方,娱乐场所本就很少,更关键他在昌东是有身份的人,绝对不可以去这些场所。若是被人发现,就是以前辅导员陈刚的下场。

年轻火盛,性欲得不到释放,变成了小耗子,在身体里窜来窜去,惹到王桥一阵阵心猿意马。他准备回家写十个条幅,用书法来消除性欲,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时,他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一个女子的电话。

第三百二十一章 祭祖(七)

电话是李宁咏的。虽然在电话里删除了李宁咏的名字,王桥还是记得很清楚。

“王桥,你个混蛋。”李宁咏声音带着哭腔。

王桥最后一次努力失败以后,便不准备与邱家发生任何关系,更别提邱宁勇蹬鼻子上眼的态度。他秉承着分手不出恶语的原则,将手机稍离自己的耳朵,道:“喝了酒吗?”凭着对李宁咏的了解程度,王桥可以肯定判断李宁咏是喝了酒,而且数量不少。

李宁咏道:“我喝酒管你什么事!”

王桥知道李宁咏其实是一个很冷静很现实的人,平时很少喝酒失态,等她说了两句,道:“找我有什么事情?”

李宁咏哭骂道:“王桥混蛋,你给我说清楚。你明明已经搭上了杜高立,为什么不给我说,还要等着我来当这个恶人。”

王桥道:“我现在都没有和杜高立接触过,不知道你为什么说我搭上了杜高立。”

“你现在还在撒谎,这次任职明明就是杜高立亲自安排的,没有搭上杜高立,他凭什么要安排你。”李宁咏道:“我都要嫁给你了,这些重要的事情还瞒着我。你就是故意想让我提出分手?”

在邱家摊牌时,王桥将当时最大的底牌“杜建国”都说了出来,确实没有隐瞒什么。如今的广南王家是在山穷水尽时才去寻找的,而当时根本没有搭上线。

王桥不想争辩,道:“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你少喝点酒,赶紧回家。”

李宁咏道:“不要你管。你这人心狠,完全是故意的。”

王桥一边走一边打电话,这时走到了寝室,将门打开,再用脚将门关上,道:“你大哥找我谈话,你知道吗?”

李宁咏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王桥道:“我最后一次给你打电话,接连打了两次,是在机场打的。当时你没有接,后来一直没有回。有这事吗?”

李宁咏道:“偶尔没有回电话,是很大罪过吗?”

与喝了酒又陷入情绪中的女人是不能讲道理的,王桥道:“好了,如果在外面就早些回家,如果回家就赶紧休息。”

李宁咏哭哭泣泣地道:“你不要我了?”

王桥道:“你说反了。”

李宁咏道:“我们还能继续吗?”

王桥道:“你喝了酒。不谈此事,等到酒醒以后再说。”

李宁咏又道:“王桥混蛋,你是混蛋,就是想让我来当恶人。”她呜呜哭了两声:“我们在一起睡了这么久,你说翻脸就翻脸,翻脸比翻书还快。”

王桥几次都想把电话挂断,想到终究曾经是谈婚论嫁的人,便躺在沙发上继续听李宁咏在电话里哭骂。

终于对方挂断了电话,响起“嘟嘟”的忙音。

接了这一通电话,倒是把刚刚涌上了性欲压了下去。王桥在屋里转了两圈。取了宣纸,细心地辅好,拿出笔墨,作好准备工作以后,他提笔写道:“。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以前他写字都喜欢苏东城、曹操和李白的诗词,今天接了李宁咏的电话,想到如果不是彭克案,自己应该与李宁咏结婚了,这是李宁咏妈妈算的好日子。想到这些。王桥还是有点忧伤,对人生的无奈和无常有了更多感受,便写了首平常很少写的晏殊的词。

毕竟与李宁咏滚了近一年床单,要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偶尔在梦里,还会与李宁咏在一起。与王桥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子中,论感情真挚和真诚的程度,肯定要数吕琪,但是要论在一起亲密的次数,绝对要数李宁咏。

将新写的条幅盖上印。王桥欣赏了一会。他作出了一个决定,如果明天早上等到李宁咏酒醒之后,仍然要打过来电话,便约她出来,长谈一次,当面作一个了断。到了早上,王桥起床,第一眼就是去查看电话,并没有未接电话。

在城关镇党政联席会开始前,还没有接到李宁咏的电话。王桥就可以肯定地判断,昨夜的电话定然是喝醉酒到情绪失控的电话,等到酒醒以后,李宁咏就不会再打电话。

论互相了解的程度,其实当首推李宁咏和王桥。清醒的李宁咏知道王桥是一个意志坚强的人,不容易为外物所惑,干脆不再打电话联系了。

彭达拿着议题表来到王桥办公室,道:“王书记,这是今天开会的议题表,你才来,这一次就没有征求你的议题。本来这个表要在前两天送给你,你又到省城去了,所以没有提前给你。”

在县政府,凡是开办公会皆要事先征求议题。王桥没有料到城关镇也有这个规矩,不禁对宋鸿礼的管理水平暗自竖了个大拇指。王桥扫了一眼议题,有些惊讶地道:“现在刚到十二月,就要研究春节的财务安排?”

彭达道:“县里这几年财政紧张得很,就把该给我们的钱全部扣着不拨,害得我们每年都成债主,宋书记每年都会提前安排,就算再难,也要给员工发基本的奖金。”

王桥主持过县府办工作,对于县财政的窘迫还是有一定了解,道:“未雨绸缪,宋书记想得远。”他说这话时,暗道:“找钱的事应该由镇长来负责,怎么是由书记来提出来,看来姚向辉还真不管事。”

彭达道:“这是被逼出来的。”他这么说也是一语双关,一是被县财政逼出来的,二是指宋书记操心钱也是被姚向辉逼出来的。

彭达是多年办公室主任,对宋鸿礼的脾气和工作习惯很了解,通过这两天观察,他发现宋鸿礼还是很看重这位新来的副书记。正因为此,他对王桥客气得紧,又道:“刚才是党政联席会的议题表,这是第二个会,前面还有一个大会,是今年的最后一个大会,估计要开一个小时。然后接着开党政联席会,今天至少到弄到一点钟,王书记如果没有吃早饭,那就赶紧去吃点。”

王桥笑道:“我每天都起得早,吃了早饭的。”

九点,在旁边的大会议室召开大会。参加会议的人有全体机关干部、镇直部门负责人、各行政村两委负责人。

开会前,宋鸿礼先介绍了王桥的基本情况,又让王桥讲了几句。

王桥在会前预料到有可能要让自己讲几句,便提前作了一个准备,希望通过简短的几句发言留给全体参会人员一个好印象。

农村的工作需要各村去落实,落实的好坏其实就在两委主要负责人。这些农村基层干部都是乡村能人,他们会通过简短的讲话来了解新来的副书记,新领导的思路、方法、气质、甚至讲话水平都是会后他们饭后的谈资。如果大家评价好,以后工作就会办一些。

王桥给自己的讲话定下的基调就是朴实,绝对不能哗众取宠。他用最朴实的语言谈了自己的简历,表示自己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熟悉农村的情况,又在城管委和县府办工作过,然后表示愿意在党委领导下,在同志们的支持下,把分管工作管好。

三四分钟的自我介绍结束,会场响起礼仪式的掌声。

接下来便由宋鸿礼唱主角。他着重讲了几点,第一是鼓劲打气,要求大家不议论人,多议论事,对全镇干部作风、思想、纪律也提出了严格而明确的要求,随后指出了各部门和各村在工作中和思想上存在的问题,一边举例一边骂娘。

听到书记骂娘,大家都笑。被骂的人就红着脸,低着头,颇不好意思。

第二是对明年的工作简单谈了些想法和思路。

第三是重点谈困难,谈完困难就指出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就一定会渡过难关。

宋鸿礼在农村工作三十多年,土语俗话信手掂来,加上极度熟悉工作,句句都说到要害,因此在整个讲话中大家注意力十分集中,讲话结束时全场掌声极响。

王桥暗自感慨:“这一个近四十分钟的讲话看起来简单,实际上不是一般人能讲出来的,没有在基层浸染到一定程度,讲话绝对不能直达这些农村干部的内心。”

宋鸿礼讲完,扭头问姚向辉,“姚镇,你讲不讲。”

姚向辉道:“我讲一个具体安排。”

当姚向辉开始讲话时,全场秩序稍有点乱,大家开始交头接耳。王桥看到这个状况,一方面感到宋鸿礼能干,另一方面也感叹宋鸿礼作风霸道。

大会结束,刚刚十点。

参会的领导们也不休息,就转到中会议室召开党政联席会。等到大家抽了一枝烟,宋鸿礼道:“刚才讲得热闹,实质没有钱还是不得行,这个会就最先研究春节用钱的事情,先请姚镇谈谈经济状况。”

姚向辉谈了一串数字,最后集中在两个问题,一是在春假放假前同志们工资能否发齐,二是集资款能否兑现。

宋鸿礼道:“县财政有什么考虑?”

姚向辉摇头道:“县财政本来就没有什么钱,加上彭县又出事,这个春节肯定要过紧日子。”

宋鸿礼道:“县长和常务副县长出事,县里很多原本落实的资金都变成空气了。我们要思考得早一些,布置得坚决一些,否则会被大家骂娘。姚镇拿一个大体上的数据出来,看差多少,我有个想法,我、姚镇和王书记,分别承担点责任,发挥个人关系,各自弄个几十万回来,具体数额看差的数据。”

听到这样安排,姚向辉就是一幅苦大仇深的表情。

王桥还是很平静,快速做着笔记。

第三百二十二章 祭祖(八)

宋鸿礼问道:“姚镇,能拿出数据吗?如果能拿出来,今天就一并研究了,免得再开会。”

姚向辉道:“财务科张科长弄了一个数字出来,我刚看完,你还没有看。”

“没事,正好在这里研究。”宋鸿礼大手一挥,对郭达道:“你把小张叫过来。”

不一会,留着大波浪、皮肤特别好的财务科长张敏来到会场。她也不坐,站在会场边上,翻着报表,给领导们报告:“过春节的缺口预计为25万。”

宋鸿礼不悦地道:“小张,你算的什么数,我们城关镇当真是二百五。”

张敏在宋鸿礼的压迫下没有怯场,道:“我们城关镇不是二百五,扣我们钱的人才是二百五。”

会场上所有人都开始笑。

宋鸿礼是冷脸说笑话的高手,大家笑,他脸上没有任何笑意,道:“小张说的有道理,明明是我们城关镇的钱,扣着不发,这不是二百五行为是什么。小张可以离开了。”他端起大酒缸喝了一口,道:“我们不当二百五,我、姚镇、王书记是三架马车,负责弄二百六十万,大家没有意见吧。”

除了三人以外,其他所有参加联席会议的领导都是一幅事不关己的态度,随声附和,还有的暗笑。

宋鸿礼见没有人反对,道:“我是书记,自认一百二十万,老姚认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