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这事就你亲自去查,千万别走漏风声。”梁俭德指着程世安道。

“是,大人。”

韩山马上把次女的名字和她夫家的名字以及住址都告诉给程世安,程世安记在心里,准备下午就去查。

“韩山,关于李家,你还知道些什么全部说来。我对这件往事一无所知,当年我还不满二十岁。”

“大人,李仲的案子已经结束,叛国罪,他留下的一切文书都不得再启用。请大人还是把手札还给他的孙女吧。”韩山道。

“当年既已判他叛国罪,又为何要留下他的文书?照理不该是全部损毁吗?叛国罪,怎么可能仅仅是夺去他全部荣誉驱逐出京了事?韩山,你老实回答我,这案子本身是不是就有蹊跷?”梁俭德已经从激动中彻底冷静下来,马上想到了这案子的不合理处。

韩山身躯猛地一抖,眼眶渐红,抱拳躬身弯腰行了一个大礼,“请大人遵照令尊之意,为李仲翻案。”

“这跟我父亲又有什么关系?”

“回大人,对李仲的判决是令尊决定的,尽管那时他已经中风瘫痪,由副手接替工作,但在这之前,他就已经做好布置,一定要保李仲性命,接手的副手完全遵照了他的意思,驱逐结案。全部案卷属下都有妥善保管,随时都可调阅。”

“你是说他当时就发现了案子中的疑点?”

“正是,大人,可是疑点归疑点,却不好办,因为与李仲接触的那个外国矿商早已离京不知去向,根本寻不到人,但因有那些矿石,就成了铁证。偏偏他所炼的那块新钢没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语,被多数证人指认正是为外国的军火商而炼制,而那个国家当年正好和我国关系很差,两国都在互相驱逐使者商人民众,那些矿石又是那个国家特产,李仲就被人指是特意通过第三国商人向敌对国购买矿石。这一切巧合撞到一起,叛国罪的帽子就扣下来了,当年圣上登基没几年,一心想办件大事,闻此事雷霆震怒,一定要灭族,是令尊一直顶着压力,千方百计要保他一命,为的就是有朝一日翻案后兵部还能拥有这个最优秀的金牌冶炼师。”

“李仲的供词呢?他承认了?”

“没有,大人,李仲咬死不承认是叛国,他的供词只有一句话,就是没叛国,无论受怎样的大刑他就是这一句话。李仲身为金牌工匠,有自由出入兵部衙门直接面见尚书大人的权利,他和令尊相当熟悉,令尊很欣赏他的才华,始终不相信李仲会叛国,但那时没有时间让他慢慢收集证据,上上下下都在逼他,这才…”

梁俭德神情萎靡地叹了口气,抬起头望着天花板眨了眨眼睛,声音低沉,“李仲已经死在海盗手上了,他孙女把他拖出火海,看着他咽气的,只留下了这本残破的手札,遗体由军队接手处理,骨灰都不知道埋在哪里。”

韩山再没忍耐住,心头一阵绞痛,掏出手帕使劲地按在眼睛上,发出动物哀鸣般地呜咽。

“听上去,好像是有人利用了当时两个国家恶劣的关系制造了一起冤案?”程世安道,缓解了一点点悲凉的气氛。

“程将军,您不知道,李仲是史上最年轻的金牌冶炼师,连圣上都曾下旨对他有过嘉奖,当圣上听说他有叛国嫌疑的震怒之情可想而知。他这样的人,说他不遭人嫉恨是假话,他当年提出的很多想法和构思堪称石破天惊,他最大的成就就是指出了冶炼与火器的未来发展的方向,他说未来的火器会更轻射程更远威力更大使用更方便,这一切都对钢铁的要求非常高,现有造枪炮的精铁只够满足几十年内的需求,往后一定会有更好的钢铁诞生,百年内火器一定会有改头换面的发展,为此他还冶炼出一块半成品,说是工艺不够无法炼成成品。他这个说法被很多人嗤之以鼻,认为不可能,他那块半成品直接被斥为废铁,而李仲为人又不婉转,不肯放低身段,因此被人认为他的存在影响了底下的银牌师晋级,早就有人想搞掉他,没想到却是用这么卑劣的法子。”

“哼,他们搞掉了李仲,但这二十七八年来,没一个银牌工匠成功晋级。李仲是不在了,但他划下的标杆,那些银牌工匠这辈子都别想超过取而代之。”梁俭德重重地一甩袖子,又开始来回踱步。

“大人,既然这案子是老太爷当年留下的伏笔,不如就在我们手上终结吧,也算是告慰李仲的在天之灵,给所有案件相关人员都有个安慰。这正是天意。”程世安道。在场三人就他思路还算清晰情绪冷静。

“我父亲辞官后,到我升任兵部尚书,中间还有好几任兵部尚书,怎么他们没有翻案的意思吗?韩山?”

“大人,正是因为那几任大人更换太频繁,所以才没办法翻案的,尤其是接替令尊的那位副手,他不能在他任上翻案,后面的继任者又忙于各种公事,时间一长,哪里还记得陈年往事的一桩案子,一任拖一任,就拖到了今天,别说李仲是谁了,连这叛国案都没几人知道了。大人,程将军说得对,这案子就在您手上终结吧?”韩山双眼通红,吸着鼻子,使劲控制着情绪才回答了梁俭德的话。

梁俭德停下脚步,没有犹豫地,缓缓地带着坚决的情感点了头,“韩山,把案卷都准备好。”

“是,大人。”

“大人,这事我们要告诉小小吗?”程世安提了一个很严重的现实问题。

韩山紧张地望着梁俭德。

梁俭德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回望着自己的卫队长,“近日就说?不等一等?”

“大人,小小一直过得很压抑,您没发现吗?她尊敬您,同时又提防您,我亲眼看到她对削膛机图纸做鬼脸,满脸的不屑一顾,但她最终还是给了您最好的意见,可又害怕您追问她的家庭背景。她想信任您,却又不敢信任您。现在我们知道了她家的往事,我想她肯定也是知道一些的,所以她害怕,她一直都在害怕,也许她怕的就是哪天她说得太多却落得与她祖父同个下场。”

“世安,你的意思是告诉她?”

“从小小的表现上看,她从祖父那里一定学到了很多东西,只有让她抛开顾虑打开心胸,才会把那些东西都告诉我们。别的不说,她做火药弹还真是有水平,我头一次知道皮革匠硝鞣毛皮的那种液体竟然能用在军事上。”

梁俭德忍不住抽了一下鼻子,鼻端仿佛又闻到了那仿如积年尿液的臭味,脸上有了一丝笑意,“那玩意儿真臭。”

程世安心有戚戚然地点头,“闻到就作呕。”

“等我看完案卷再跟她说吧。”

第一卷 滨州剿匪 第109章 商量案情

第109章 商量案情

“什么案卷?又有新案子?”随着这突如其来一个男声,勤政殿的大门同时打开,一位正红官服身形高挑瘦似竹竿眯着一双眼睛的一品官员手拿一个小酒瓮子走进来。

“老夏,你这耳朵是越来越灵了,隔着房门你都听得见我说什么。”梁俭德笑呵呵地迎上去,来者正是刑部尚书夏如海。

“就我这双眼睛,耳力要是再不行,那我岂不真成废人了。”夏如海往书案上望了望,“你才刚回来,又忙什么呢?怎么都是积年案卷?真有大案子?”

说着,夏如海就往上凑,梁俭德赶紧拉住。

“没有没有,要案子回你衙门去,我就是翻翻以前的档案,看有没有能利用的东西。”

“怎么?这趟出差受刺激了?”

梁俭德苦笑着点头,“受大刺激了,所以我这不一回来就赶紧勤勉一下么。”

夏如海明显不信,“你这衙门还能有一放多年的宝贝?要是好东西早不拿出来用了?你诓我?”

“不诓你,哪敢诓你啊,谁不知道夏大人明察秋毫,诓谁也不敢诓你是不是?真没事,真的。你这是来找我吃午饭吧,来来,世安,让人传饭吧。”

程世安顺势示意韩山跟他一块出去,夏如海看着他二人跨出门去,扭过头来对梁俭德皮笑肉不笑,“你这书吏不行啊,送来的积年案卷怎么也不清清灰,看他眼睛都红了吧。”

梁俭德嘿嘿干笑几声,正好小内监进来上茶,他半道上截下把茶碗塞夏如海手上。

夏如海一手酒瓮,一手茶碗,很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位同僚,梁俭德回以同样不解的目光,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梁俭德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问题所在,赶紧接过对方手上的酒瓮放到一边。

夏如海无奈地摇摇头,几乎可以肯定这位同僚的反常跟那堆老旧文书相关,但人家不说他也就不问,谁的衙门没点破事。

程世安在外面交待吩咐完,又跟在门口候着的夏大人的卫队长和卫兵们寒暄了几句,正要回殿里,突听身后有脚步声,转身一看,心头一阵发麻,但又马上迎上几步行礼,“钱大人。”

又一位正红一品官服的官员,左胳肢窝里夹着一本账本,右手拿个铜算盘,略胖,肚子微凸,比梁俭德稍矮半头,一双小眼精光锐利。他身后跟着他的卫队长和几名卫兵。

“梁大人可在?”声音尖细透着十足的刻薄味道。

“大人在,夏大人也在。”

“哟,原来他躲这来了,正好,找他有事。”

“钱大人请。”

勤政殿里夏如海在喝茶,梁俭德在书案后头收拾摊了一桌子的积年文书,见又来一个,梁俭德突然觉得今天他这小庙挺热闹的。

“钱鑫,你居然追到这来了?”夏如海看到来者马上跳了起来。

“你账目有问题,我当然要搞清楚。不然,明年的预算你自己看着办。”户部尚书钱鑫把手中算盘晃得哗啦啦地响。

“你就不能让我好好吃个午饭,下午再算账?”

“正好,我也来蹭顿饭,吃完了一块算。”钱鑫对着梁俭德翘起嘴角,“梁大人,可好?”

梁俭德抖了个寒战,挥手示意程世安下去。

钱鑫几步走到书案前,随手把算盘账本放在桌上,自然看到了还没整理好的那堆纸,“老梁,你把这些积年文书翻出来做什么?有宝贝?衙门缺钱?”

“在钱大人的约束下,实话说,我手上是挺缺钱的。”

“哎哟,那不是你不在,我怕你手下人乱花钱,才帮你管着的嘛。”钱鑫笑得愈发像个奸商。

“哦,那钱大人的意思,明年的预算还照以前那个数额发?”

“咳咳,这就得看今年的账目再做决定了。”

梁俭德鄙视地瞪了钱鑫一眼。

钱鑫完全不在意,他把目光又转移到了那堆黄纸上,凭他对兵部衙门的了解,他实在好奇梁俭德翻阅这些积年文书的用意。

而且,好像有一本的纸张颜色不太一样?没有那么黄,还有火烧过的痕迹?

钱鑫缓缓伸出手去。

看见钱鑫伸手,梁俭德马上扑了过去,一掌拍开钱鑫的手,“这是兵部衙门,不准乱碰。”

夏如海放下茶碗走过来,与一脸吃惊表情的钱鑫几乎是异口同声,“老梁,这么紧张干什么?”

程世安正好踏进殿里,见状又退了出去,当完全没看见,还轻轻地把大门给关上了,并示意小内监稍晚些再送餐食进去。

“身为户部尚书,难道不知道在别人的地盘不准乱碰东西的规矩?”梁俭德并不太想让同僚们现在就知道李仲的事,他自己还没完全想明白呢。

“错了,你这样说我倒更想看看是什么宝贝了。”钱鑫向夏如海使了个眼色,这两位大人同时出手,梁俭德招架不及,被他二人一人抢去一本。

钱鑫抢到的正是他先前就盯上的那本,夏如海倒是只拿了离自己最近的一本。

梁俭德紧抿嘴唇坐在椅子上,自暴自弃了。

“唔,都是冶炼方面的东西,看这纸张,起码有几十年了,保存得倒挺好,没有虫眼也没异味。”夏如海随便翻了翻就又放下了,这些内容他完全外行。

钱鑫却拿起夏如海放下的那本,与他手上的做对比,“老夏,一个人写的。”

“嗯?”夏如海凑头过去,看到了那本被烧坏的手札,“咦?这本纸张很新,近几年的东西?怎么回事?有才能但不得志的老工匠写的东西重新被人发现了?”

“这本更好,应该是一生经验的精华总结。”钱鑫抖抖那本残书,“老梁,写这东西的人是能人啊。”

梁俭德双手揉揉脸,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

钱鑫和夏如海一左一右地绕过桌子站在梁俭德两侧,“出什么事了?那工匠呢?死了?后悔了?有冤情?翻案我最擅长了。”

梁俭德抬眼看着夏如海,“叛国罪你也能翻?”

“什么?”钱鑫和夏如海都愣了,以他们现在的身份来说已经不那么容易受激过度玩变脸了,但叛国罪显然仍然属于这一范畴。

夏如海马上去翻桌上的那一堆泛黄纸堆,随便看哪本,笔迹都是一样的,封皮上的署名自然也是一样的。

“老梁,这个李仲是谁啊?名字很陌生啊。老夏,你对近几十年的叛国案有印象么?”钱鑫轻轻地把夏如海翻乱的本子仔细码好,几十年的老纸得小心伺候,搞不好真是可抵千金的宝贝。

“近几十年有叛国案吗?”夏如海停下手,把其余的本子都一一码整齐。

梁俭德叹了一口气,“果真是没人知道他了。”

“这种水平的工匠一定有个更知名的身份。”夏如海道。

“二十七八年前,以叛国罪全家驱逐出京的前金牌冶炼师李仲。现在有印象了么?”

钱鑫依然茫然,但夏如海那恍然大悟的表情显示他的确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这样说我就想起来了,可知道这案子的也没几个人。对了,正是在令尊任上出的事令尊就是为这案子才病倒的”夏如海打开记忆闸门,挖出隐藏在记忆海深处角落里的只言片语。

“正是我父亲下的驱逐出京的判决,他坚信李仲是被人冤枉的,但是上上下下给他的压力,让他没有时间去详查,能保住李仲一家的性命就已是尽他所能。他留下的所有文字被个有心的书吏悉心保管了几十年,就为能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也就是说,这案子其实是令尊故意留下的一个伏笔,希望日后有人能成功翻案,让李仲重新回来?”夏如海不愧是刑部尚书,一点就通。

“但是看这手札,他是不是已经不在了?”钱鑫轻声问道。

“死在海盗手上了,滨州府,他一家祖孙几口,只活了他的长孙女,那孩子把他从火海里拖出来,看着他咽的气。”

“那孩子呢?”

“在我手下。”

夏如海眯起眼睛,“听说你从滨州府带了一群孩子回来,其中有一个特别擅长制作火药弹,不会就是那孩子吧?”

“就是那孩子。”梁俭德暂时无心问夏如海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没有这个刑部尚书不知道的事。

“那孩子是李仲的长孙女,你到今日才晓得这个身份?”夏如海不相信。

“因为那孩子不信任他。哎哟,堂堂兵部尚书首辅大臣,居然得不到一个孩子的信任~”钱鑫大人幸灾乐祸,真是不给一点面子。

“但是她把这手札给了你,说明她还是愿意信任你的。”夏大人的话给了稍许安慰。

“这都快三十年了,就算真是冤案,可要翻案也不那么容易了,物证早就灭失,人证还有几个在人世的都不知道。”钱大人乐归乐,提了一个最严肃现实的问题。

“只要能证明这是冤案,还李仲清白就行,要不要追究诬告者的责任那不重要,翻案的目的就是为了他留下的那些文字材料,看看他当年写的东西,也许能给金属冶炼和武器制造找到新的方向。”在两位同僚一人一句的夹击下梁大人总算能发表自己的意见了。

“李仲真是兵部的希望?这都几十年了,他留下的想法还能用?”夏钱二人想法一致。

“李仲当年提出的想法就很…超凡脱俗,被同行普遍不能接受,觉得是天方夜谭,但他不在了之后,我们的武器和冶炼等相关工艺就停滞不前,工匠们不思进取,总是拿老经验来应付新情况,我们一直在吃老本,老主顾都快跑光了我们居然还没意识到我们错在哪里,直到上次的那个严重错误。我去朝三年现在想来一点都不冤枉,我太信任他们了,所以该我有这一次挫折,才让我知道现在的世界跟以前大不一样了。我这趟出差,看到了新枪,才间接证明了李仲当初的构想没错,外国的武器发展趋势与他二十多年前的设想很贴近。明明是我们的工匠先提出来的构想,实物却是从别国购买而来,这不是打我们的脸吗?”

“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们就先看看案卷吧。翻案这种事还得我刑部来。当年令尊能判李仲驱逐出京,相信时任的刑部尚书也一定出力不少,可惜他已经去世好几年了,想问些细节也问不到了。”夏如海给予同僚最强有力的支持。

钱鑫大人却歪着嘴一副牙疼表情。

“你又怎么了?”梁俭德与夏如海问道。

“要是翻案成功,国库岂不又要大出血。梁俭德,你最好证明这个决定没有错”钱鑫大人咬着后槽牙狠狠地道。

梁夏二人顿时失笑,梁俭德伸手拍了拍钱鑫的前臂,对于以抠门着称的户部尚书来说,有他这句话什么都够了。

“啊,对了,老夏,既然你肯帮忙,这样,正好帮我查找一个人。”梁俭德想起李仲二女儿的事。

“什么人?”

“李仲的二女儿,现在下落不明。据说是李仲出事几个月后死了,但夫家却没有发丧,也不知道葬在哪里,因此不能确定是死了、休了甚至是卖了,但是官府那里一定会有记录。本来下午世安会去查,不过刑部出面会更方便些。”

“行,这事容易,我下午让人去办。找个调查积案的理由,那里的书库随便进。”

“这二女儿所嫁非人啊?”

“据说是男方家故意下的套,流言蜚语毁了这闺女的名声,没办法,只得嫁他们家。李仲一出事,马上被当个弃子丢弃了。”

“那么说,陷害李仲的人当中可能没有这户人家,他处心积虑娶人家女儿为的就是李仲的技艺,李仲出事对他们家没好处。”夏如海已经进入工作状态。

“够资格跟李仲做亲家的,本身最少也得是个银牌,金牌工匠也有那么几个,那户人家现在也不能说在这案子上就是干净的,谁得利谁有嫌疑,没准儿,火器匠人那边也有人看李仲不顺眼,李仲仅仅是冶炼师,还有锻造师和别的金银牌工匠在呢,除掉了李仲,能得利的人不少。可事实是,李仲不在了这么多年,底下的银牌工匠没人晋级,现有的金牌工匠也没提出什么新东西。”钱鑫接上了夏如海的思路,能做到这个位置上的,脑子都好使的。

“能升到金牌的都有一把年纪了,我记得李仲是号称史上最年轻的金牌工匠,不过当年的金牌工匠到现在也没几人在世了,李仲在冶炼方面划下的标杆,好像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他才是真大师。”夏如海叹气。

“我想,之所以这么多年都没人升上来,就是因为他们摒弃了李仲留下的那条道路,而想要开辟一条新道,却不知他们开辟的都是死路,只有李仲的那条道才是阳关大道。倘或有一人顺着李仲的构想往下走,做出点什么新东西,哪怕只是个半成品,金牌的荣誉也都离他不远了。”梁俭德越想越觉得要好好修理那帮子脑袋腐朽的工匠。

“这么说来,当年的那些金银牌工匠个个都有重大嫌疑。李仲在时他们都不能取而代之,李仲没了他们就能青史留名了?可笑至极。他们这种无知可笑的想法甚至影响到了后辈,后辈们完全不知道还有李仲这位大师的存在,于是情况就越来越糟,直到今天。”钱鑫抓狂,“因为这些蠢材,这么多年,国库浪费了多少银子啊”

第一卷 滨州剿匪 第110章 平静生活

第110章 平静生活

“行了,你别大呼小叫的,叫外面听见还以为里面怎么了呢。”夏如海安慰道,尽管他也知道这安慰很苍白。

“你们想不想试枪?”梁俭德为了转换气氛起了个新话题。

“本就该如此,要是那枪不好,我可要好好地查你的账。”钱鑫大人又一副刻薄嘴脸。

“你放心,我亲自试过,绝对比我们现用的火枪好使得多。”

“哎,那不如这样,冬狩不是快到了么,把枪带那去呗,在大家面前表演一番,叫文武百官都开开眼。也叫兵部的工匠们知道,世界不是以前的世界了。”夏如海出了个一箭双雕的主意。

梁俭德捋着胡子想了想,点点头,“行啊,大家肯定都想看看我这一趟带回来什么好东西。日后真要翻案的话,也比较容易说服圣上,毕竟当初这案子把他气得不轻。”

夏如海和钱鑫低头一算,拍手惊叫了一声,“啊呀,对呀,当年圣上才登基没几年,他知道案子详情啊”

“那么就这么说定了,吃了饭就看案卷,要真有足够翻案的疑点,我们马上着手准备。”梁俭德见夏钱二人都点了头,马上唤人传饭。

勤政殿的大门总算再度打开,四个小内监抬进来一桌餐食,六菜一汤,再加上夏如海带来的美酒,一顿午餐就这么对付了。

饭后,撤了桌子,程世安听说夏大人派人替他去府尹衙门查档案,马上写了名字和地址交给夏大人的卫队长,接着他又去书库找韩山把当年的案卷都搬到了勤政殿。

梁俭德与夏如海认真查阅案卷,钱鑫摇晃着他的算盘,胳肢窝里夹着他的账本,离开兵部衙门找别人算账去。

夏如海干脆抄下了当年所有金银牌荣誉的工匠的名字,带回刑部衙门,吩咐亲信暗中调查这些人的现状。

夏如海的卫队长动作很快,按照程世安给的线索,他从官府的书库里准确地找到了李仲二女儿李嫣然的夫家户籍,再按照那李氏出嫁的时间一查,那一年,就他们家小儿子娶了媳妇,正是李仲次女。而在这条婚姻记录的后面加了一条附注——以不顺父母的理由休妻李氏嫣然,六个月后续妻杨氏千兰。档案里没有仵作的死亡结论,暂时可视为李氏当时离开夫家时是活着的,但如今是生是死下落哪里还需要再详查,搞不好会出现在仵作的无名氏档案里。

梁俭德收到这条新情报后并不觉得有多高兴,他认为在李仲这事上,伤害最大的就是这个从一开始就被人算计利用抛弃的李嫣然,他希望她还在这世上,并且就在京城的什么地方好好地活着,等着看她的仇人被清算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