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姨娘之前一心想着自己能对付尚奚舟和尚宛妗。稳操胜券。又怕二娘来了日后会传出什么不好听的名声来,所以早叮嘱了二娘今日万事不动声色,以不变应万变。就是她自己,也只带了刘二娘这么一个心腹。

如今刘二娘被看住了,她又尚未来得及在常青院里面安插眼线,竟是连一个给二娘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了。

等五十家法打完。顾姨娘已经奄奄一息,尚知章心狠起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能有多狠。当下也不顾顾姨娘的伤,直接让人扯了一块布裹着,扛了从武威侯府的后门出去,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一路颠簸着朝庄子去了。

顾姨娘咬着舌尖努力让自己清醒,想要再看看二娘,直到上了马车。这才绝望的晕过去。

尚知章神色复杂的看着钟雪盈,心里有些懊恼。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开口,还是钟雪盈盈盈一拜,先开了口。

“今日之事是雪盈莽撞了,还请侯爷不要放在心上…这个时辰,外面的客栈也该散去来,侯爷且收拾收拾心情出门送客,雪盈这就同曲嬷嬷和雀儿一起回新房。”

顿了顿,又道:“妾身的丫鬟和嬷嬷都不是多嘴的人,侯爷不必担忧。”

尚知章笑不出来,勉强缓了缓语气,道:“依你所言。”

等钟雪盈走了,尚老夫人才对尚知章道:“你也出去应付应付吧,这里还有我和你弟媳妇善后呢!”

尚知章甩了甩袖子,嗯了一声,二话不说就告退了。出了常青院,他整个人脸上就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的神色来,仿佛刚刚甩的不是袖子,而是一桩烦心事而已,甩掉了,就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了。

尚老夫人神色复杂的看向尚奚舟和尚宛妗。

“可怜的孩子。”她叹了口气,然后目光灼灼的盯着二人,“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们爹爹也算是为你们讨了公道,心里不可暗生怨恨,要常存感恩之心才是。”

尚宛妗心里冷笑,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能颠倒黑白的人。只是这会子她也没有力气再跟尚老夫人掰扯这些了,迎着尚老夫人的目光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孺慕来:“祖母说得对,宛妗都听祖母的。”

尚老夫人又盯着尚奚舟,尚奚舟急着回去给尚宛妗的脸上药,自然不会这会子再跟尚老夫人逞口舌之利,忙点了点头:“今日还多亏了祖母从中斡旋,爹爹之前被顾姨娘蒙蔽,才会那么对孙儿,孙儿心中都明白着呢!”

至于以后到底要怎么做,他心里自有一杆秤。

尚老夫人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摆摆手放了他们一马:“你们也回去吧,元娘是女孩子,脸最重要,派丫鬟去把你们爹说的那个活血化淤的膏药要来涂,元娘脸未好之前,就不必来给我请安了,只你们父亲和继母那里每日去一趟就行…桂妮先留下来吧!”

尚宛妗看了桂妮一眼,出了这种事,她想继续留在她身边已然是不可能的了。尚宛妗还记得自己与桂妮的约定,抬起头来对尚老夫人请求道:“桂妮并没有做错什么,她也是遭了无妄之灾,上天有好生之德,请祖母好歹留她一条性命!”

桂妮到底是尚老夫人的人,尚老夫人当下就爽快的应了,尚宛妗和尚奚舟这才告退出门,出了大门,就听见尚老夫人对一直被遗忘在地上跪着的王大夫道:“王大夫也请起来吧,我儿已经走了,我一介老妇人也当不起你这么大的礼…”

尚奚舟紧紧拉着尚宛妗的手,出了常青院之后径直朝漱春院走去,一边吩咐了身后跟着的锦书去武成院要药膏…人是他打的,凭什么不要他的药膏!

尚宛妗抿着嘴儿笑出声来,脸颊疼得直吸冷气,她嘟嚷着对尚奚舟道:“哥哥,我真欢喜,我心里真痛快。”

说话间已经到了漱春院门口,尚奚舟还没来得及回一句“哥哥也欢喜”,就与身上换了一套新衣裙的尚宛仪迎面对上。

第七十九章 “好心”

尚宛仪看到尚奚舟和尚宛妗先愣住了,姨娘之前说得把握十足,怎么尚奚舟和尚宛妗不像是遭了大罪的样子?

然后她的视线落在尚宛妗的脸上,恍然大悟,是了,今日是武威侯府的大喜之日,尚奚舟和尚宛妗就算是犯了天大的错误,也会先压下不发…等外面的客人们都散去了,尚奚舟和尚宛妗的“好日子”就来了!

这么一想,尚宛仪脸上就带上了一些意味深长的笑容来,跟尚奚舟和尚宛妗的目光对上,她脸上的笑容变得越发的甜美,故意假装没有看到尚宛妗脸上挨巴掌的痕迹,语调微微上扬的跟两人说话。

“哥哥、大姐姐这是要去哪里?尤夫人还等着我去说话,我就先行一步,不打扰哥哥和大姐姐了。”

说是先行一步,脚下却没有动,顿了一下,状若好意道:“哥哥和大姐姐还不知道尤夫人是谁吧?她夫君是火器营翼长尤平尤大人,手握重拳,大姐姐若是得了尤夫人的欢喜,说不得不等两个月,就能给哥哥安排一个差使呢!”

说着自顾自又笑了起来:“看我说的什么话,尤夫人哪里有那么好讨好,她看得上的人,怎么样她都喜欢,她看不上的人,就是使尽了手段她还是看不上,大姐姐若是去了,只怕也是白费力气。”

尚宛妗嘴角挂着一抹讥诮看着尚宛仪自说自话,刚收拾了顾姨娘,她心情好得很。别说是尚宛仪在这里拐弯抹角的刺她,就是对她破口大骂,她都不一定生得起气来。

尚奚舟却不能看着尚宛妗被欺负,他简直不能想象尚顾氏去世后那些年,尚宛妗与顾姨娘和二娘住在彭州,没有他给尚宛妗撑腰,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够了!”尚奚舟皱着眉头怒斥。“你还不走?”

尚宛仪见尚奚舟生了气。不但不害怕,反而有几分得意,嫡子嫡女又怎么样。她一个庶女照样能给他们气受!

尚宛仪笑盈盈道:“都是妹妹,哥哥怎么能只帮着大姐姐?再说宛仪也是好心。”

然后目光落在尚宛妗的脸上,仿佛这一刻才看到尚宛妗被人打肿了的脸,惊呼道:“哎呀。大姐姐这是被谁打的?哥哥这么护着大姐姐,怎么让大姐姐被人打了呢?还是说大姐姐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尚奚舟一听更是气得不行。他有不打女人的习惯,这一刻却有些想把尚宛仪打成一个猪头。

尚宛妗忙拉住了尚奚舟的手,刚闹了一场,这个时候再闹起来。对他们兄妹二人不一定有好处。

尚宛妗努力笑着看向尚宛仪,开口就带了一丝恶意:“二娘不必为我担心,我受了欺负。哥哥自然会为我讨回公道,倒是顾姨娘出了府。二娘身为人女,不去送一送么?”

尚宛仪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收起来,就扭曲成了错愕:“你说什么?”

尚宛妗点了点头,道:“顾姨娘被送出府了啊,挨了五十大板就等着你去见一面…二娘还不知道吗?”

“我姨娘…我姨娘…”尚宛仪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起来,“你们把我姨娘怎么样了?”

尚奚舟护着尚宛妗,冷着脸开口:“善恶到头终有报,我不信你不知道你姨娘做了什么事情。”

“我不信!”尚宛仪慌里慌张,拉了锦绣一把就大步往外走,她要去找爹爹问个清楚。

没走几步就听见尚宛妗在后面喊了她一声:“二娘!”

尚宛仪停下脚步回过头去,她心里有些忐忑,期望尚宛妗这会子会开口告诉她姨娘还是好好的。

尚宛妗再次充满恶意的笑了:“尤夫人那般尊贵,能看上二娘是二娘的福气,二娘这会子不出去陪尤夫人说话了吗?”

然后拉了尚奚舟一把,两人继续往漱春院里面走,心里充斥了解气的快意。

武威侯府里面办喜事,到处都是人,锦书担心有人趁乱进漱春院动尚宛妗房里的东西,便早早吩咐了澍香和澍荷不必去前面帮忙,只留在屋子里一边做针线活,一边看着箱笼妆台等。

此时见自家小姐肿胀着脸被大少爷送回来,澍香和澍荷登时急了,手里的东西一丢,就快步走了过来,眼里几乎盈满了泪水。

澍香咬牙切齿道:“小姐是被谁打成了这样…小姐疼不疼啊!”

澍荷唾了澍香一口,心疼道:“都肿成这个样子了,怎么可能不疼。”然后快速的吩咐道,“澍香你扶小姐坐下,把屋子里的暖炉旺一旺,我去厨房要几个鸡蛋来给小姐滚一滚。”

然后小心翼翼的哄尚宛妗:“小姐忍一忍,婢子马上回来,滚了鸡蛋上了药就不疼了。”

尚宛妗心里一暖:“去吧!”

等澍荷回来时,锦书已经从武成院取了药回来了,三个丫鬟一人拿了一个热鸡蛋,小心翼翼的在尚宛妗脸上滚着,尚奚舟被挤在外面,又是心疼,又是跃跃欲试,他觉得锦书也就罢了,澍香和澍荷滚鸡蛋似乎还没有他滚得好。

可惜尚宛妗不让他上手…他是男子,又是习武的,下手难免会失了轻重。

滚完鸡蛋之后,锦书又用暖炉上煨着的热水给尚宛妗净了面,然后小心翼翼的擦了那活血化瘀的膏药。

膏药搽在脸上就是一阵清凉,尚宛妗一哆嗦,嘟囔道:“这还不如滚鸡蛋好呢!”

澍香和澍荷净了手,把之前滚过的鸡蛋剥了壳喂给尚宛妗吃,一脸心疼的劝尚宛妗:“小姐这会子还笑,存心要招婢子们哭是吧?”

尚宛妗干咳一声,嗯了一声,然后抬头与一脸担忧与自责的尚奚舟说话。

尚宛妗冲着澍香和澍荷点了点下巴,两人机灵,立马把最后一口蛋清塞在尚宛妗嘴里,自己吃了尚宛妗不爱吃的蛋黄,然后一前一后出了门守着。

尚宛妗这才语气严肃的对尚奚舟道:“哥哥,上次我让你叫琴冉来见我,你后来也忘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是刚刚在常青院那么一闹,琴冉和棋吟是谁的人,你心里也应该有数了。”

尚奚舟楞了一下,他没想到尚宛妗这个时候首先想到的还是关心他,叹了口气,坦诚道:“我一开始就知道她们是谁的人,所以不让她来漱春院…我想着只要我不碰她们…”

“哥哥你糊涂!”话还没说完,就被尚宛妗打断了。尚宛妗眉头皱得死紧,“哥哥以后是要做大事的人,留着两个狐媚子在鹤鸣院,纵然哥哥心志坚定,万一有人要借她们的手害哥哥,哥哥还能天天防着她们不曾?”

“…以后这事…”尚宛妗扯动脸颊,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就听到澍香在外面大声道:“琴冉姐姐怎么这会子来了?来找大少爷的么?”

然后便听到琴冉嗯了一声,娇滴滴道:“外面的人来鹤鸣院找大少爷,说是锦王殿下要大少爷去陪着打马吊。”

打马吊?被打断说事情的兄妹俩面面相觑,锦王今日也来武威侯府喝喜酒了?

第八十章 马吊

尚奚舟侧身挡住琴冉看向尚宛妗的视线,皱着眉头问道:“锦王殿下要我出去陪他打马吊?”

西北边关是没有马吊牌这种东西的,尚奚舟回来来锦都没几个月,却也知道马吊牌是后宅妇人们的娱乐活动。锦王好端端的,找他打什么马吊?

刚刚在常青院的时候琴冉就隐隐看到大小姐的脸被打了,可惜常青院气氛紧张不敢细看。如今见大少爷把大小姐挡得严严实实,这才肯定了自己不是眼花。

又听到尚奚舟问话,琴冉收回视线,低下头,道:“说是锦王殿下忽然觉得无聊,想与人打马吊打发时间,可一时之间凑不齐牌搭子,想着武威侯府办喜事,有的是人,便来了咱们这里打马吊…”

尚奚舟不由得抽了抽嘴角,他来锦都不过几个月,对于锦王的任性也是早有耳闻,今日才算是彻底见识了他是一个多么恣意妄为的人。

尚宛妗也不由得苦笑,苦笑之后拉了拉尚奚舟的衣袖,劝道:“我这边已经无碍,哥哥不必担心,自去吧!”

尚奚舟苦着张脸不肯挪步,尚宛妗先是狐疑,然后脑中灵光一闪,失笑道:“哥哥莫不是不会打马吊?”

尚奚舟嗯了一声,觉得心情有些憋屈,他从小在边关长大,不是念书就是习武,不会打马吊是很奇怪的事情吗?

就是不知道妹妹是不是喜欢打马吊。她要是喜欢,自己学一学也是可以的。

尚宛妗正要开口劝慰,忽然想到琴冉还在屋里,便改口道:“琴冉先回鹤鸣院,给哥哥重新准备一套比较华丽的衣裳。哥哥再跟我说一句话,自会回鹤鸣院。”

锦王好锦衣,这事儿是锦都百姓都知晓的事情。琴冉虽然有些不愿自己先走。却不敢说什么…她还能明着懒着人家兄妹俩说体己话不成?

等琴冉出了门,尚宛妗才压低了声音对尚奚舟道:“锦王殿下名声荒唐,我却觉得他未必是名副其实的人。他这个人胡闹,却是个极有分寸的,不然当今圣上就是再大方,也不能处处容忍了他。哥哥到时候就直说不会打马吊。今日是武威侯府的喜日子,他定不会为难了哥哥。”

然后又把当初在狐狸嘴和小客栈发生的事情跟尚奚舟说了。

一本正经的叮嘱尚奚舟:“我之前是想着把事情赖在二娘身上。后来想想,这其中其实是漏洞百出,锦王性子让人难以捉摸,不如咱们先表明心迹。日后图报方能两不相欠。哥哥待会儿见了他,多少露出一些口风。”

尚奚舟这才知道自家妹妹在来锦都这一路有多危险,当下又是心疼又是自责。正要说话,就见澍香走了进来。

澍香对尚宛妗禀报道:“小姐。沈嬷嬷来了,说是身子已经大好了,来给小姐请安。”

尚宛妗嗯了一声:“让她进来吧!”然后对尚奚舟道,“人家在外面等着,哥哥快去吧,咱们兄妹俩哪里还找不到好好说话的时候?”

尚奚舟这才答应着去了,临走之前还嘱咐锦书看着尚宛妗,让她好好休息。

锦书苦笑,小姐现在主意大着呢,她一个丫鬟要怎样看着小姐?

尚奚舟前脚刚走,沈嬷嬷后脚就进来了。尚宛妗懒得跟她说话,由锦书扶了歪在软榻上,她的脸朝着里侧,露出受了伤的半边脸露着。

沈嬷嬷请安之后惊讶万分,急道:“小姐这脸是怎么回事?怎么肿得这般厉害,可曾上药了?”

锦书神情有些难看,她见尚宛妗没有出声,便冷笑着挤兑沈嬷嬷:“嬷嬷这病好得可真够及时的,嬷嬷这些日子一直在下人房里养病,不知可曾听说顾姨娘被送出府的事情?”

沈嬷嬷不过是感染了风寒,这一病就病了二十日才好,这让人怎么可能不生疑?早不好,晚不好,偏偏在这个时候好了,尚宛妗和锦书心里哪里不清楚,沈嬷嬷怕是料到尚宛妗和顾姨娘有这一场斗,所以早早的装病,免得把自己牵扯进去呢!

沈嬷嬷干巴巴的解释:“老奴刚刚来请安的路上,遇到了二小姐,听到她和丫鬟说什么找侯爷问个清楚,心里还觉得奇怪,现在看来只怕就是因为这件事了。”

然后又问:“顾姨娘被送出府…小姐可曾在她手里吃了亏?”

锦书心里暗恨这死女人狡猾得像一条泥鳅,嘴里道:“顾姨娘是得了病,会传染人,所以这才送到庄子上去,我们小姐在她手里能吃什么亏!”

沈嬷嬷一噎,没想到锦书会瞒着她,当下就指了指尚宛妗的脸,露出一副心疼的神色来:“那小姐的脸是怎么回事?”

“自然是…”锦书说不下去了,她就是不想按照沈嬷嬷的预料说话,谁知竟给自己挖了个坑。

尚宛妗见锦书没有办法了,闷声闷气说了一句:“自然是摔的!”

谁摔跤能把半张脸都摔肿了!

沈嬷嬷心中腹诽,脸上却不敢显露出质疑。

尚宛妗忽然翻了个身,目光灼灼的盯着沈嬷嬷,开口问道:“沈嬷嬷可知道《天鄞论》?”

沈嬷嬷闻言一惊,尚宛妗能够弄出那些毒药来对付她和顾姨娘等人,她早就猜测那本《天鄞论》是顾老夫人传给了尚顾氏,尚顾氏又偷偷给了尚宛妗。

可现在尚宛妗这么一问,她反而迟疑起来。

书若是在尚宛妗手里,她问自己一个老婆子做什么?于是眼珠子一转,试探道:“小姐说什么论?是花样子还是棋谱琴谱之类的?老奴是粗人,虽然不懂这些,小姐好好说说,老奴说不定能将东西给小姐找来。”

尚宛妗问沈嬷嬷《天鄞论》的事情,也不过是突发奇想随口一问。她想着,那么重要的书,沈嬷嬷不过是一个下人,怎么可能有它的消息。因此沈嬷嬷这么一扯谎,她竟然丝毫没有怀疑。

恹恹的摆了摆手让沈嬷嬷下去,说是乏了要睡一会儿。

只是到底没有睡成,沈嬷嬷刚下去,越嬷嬷就带着桂妮来给尚宛妗道别了。

越嬷嬷在后宅待了几十年,什么没有见识过,今天这事表面看尚宛妗是受害者,她虽然没有证据,却也猜得到这位大小姐在这整件事里面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无辜,因此心里对尚宛妗也多了几分忌惮,几分敬畏。

“…老夫人感念大小姐慈悲心肠,所以留了桂妮一命,只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就不能让她继续待在小姐身边了。所以老夫人打算把桂妮送去庄子里,专门伺候顾姨娘…”

听到这里,尚宛妗眼神一厉。

第八十一章 聚赌

尚老夫人会如何处置,尚宛妗想到了十来种处置方法,就是没有想到尚老夫人会把人放到顾盼雪身边去。

想起刚刚自己问沈嬷嬷的事情,心里有了一个猜测,尚老夫人雁过拔毛,这次怕是看上了那《天鄞论》!

越嬷嬷说完,桂妮上前给尚宛妗磕头,磕完头,桂妮不动声色道:“婢子跟着小姐的时间虽然不长,却也知道小姐是难得的好主子。小姐对婢子的恩情,婢子都铭感五内,总有一日会报答小姐。”

她话里感激尚宛妗,语气却实在不是那么回事,越嬷嬷听在耳里,就觉得桂妮这是在因为自己的遭遇对尚宛妗起了怨忿之心…若不是尚宛妗把她要来漱春院当一等丫鬟,她这个时候还好好的待在武成院呢!

尚宛妗却听明白了,桂妮这是在向她表忠心呢!

尚宛妗点了点头,借着身子不舒服,没说几句话就让锦书把人送出去了。锦书也想到了《天鄞论》的事情,心里暗骂这老夫人眼皮子浅,那明明是顾家的东西,也想抓到自己手里来。顾姨娘前脚刚走,她后脚就派了丫鬟去,吃相不要太难看!

锦书叹了口气,觉得自家小姐来锦都之后就没有过过一天安生日子,还不如在彭州的时候自在呢!在彭州的时候至少有族里的长辈主持公道,至少有苏夫人护着…今日发生这么多事情,只怕小姐又该休息不好了。

得让厨房煮点安神汤才是!锦书心里暗暗想着。

谁知等她回来,就看到尚宛妗歪在软榻上已经睡着了。呼吸绵长而轻缓,睡得甚是香甜,不由得哭笑不得。她怕搬动尚宛妗会把人闹醒了,就去里间扛了被子出来给尚宛妗盖上,又把暖炉往软榻这边挪了几分。

尚宛妗说得没错,尚奚舟有些尴尬的跟锦王殿下表明了自己不会打马吊之后,锦王殿下并没有为难他。而是转身就让身后的韩平安去把韩折尘找来。

韩折尘作为送亲队伍里面的一员。酒席之后就同来吃酒的翰林院侍读一起找了个茶房醒酒,聊些诗词格韵方面的事情。

韩折尘算是锦都城里少数几个敢对锦王殿下横眉冷对的少年才俊,每次他当众对锦王殿下“出言不逊”。众人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生怕这谪仙一般的傲竹就折在锦王这个混世魔王手里了。

谁知一物降一物,锦王竟然觉得这样的韩折尘难得,就算是被忤逆了也不会发作韩折尘。只自己默默的生气,生完气之后又会默默的找韩折尘一起玩。

只是锦王派人请韩折尘十次。韩折尘总要推拒个七八次,并不是很想跟锦王殿下一起玩。

韩平安跟在锦王身边的时间长,对于自家主子和韩谪仙之间的“恩怨”自然是门儿清,不用说就知道自己若是说锦王请他去打马吊。韩谪仙十有*是会拒绝的。

因此他对韩折尘恭恭敬敬的行了礼,道:“韩公子,我家主子和武威侯府武威侯府大少爷、凌王世子一起请您过去。有事相商。”

说完之后就闭紧了嘴巴,只口不提打马吊的事情。

果然。韩折尘应了下来…锦王一个人也就罢了,他总不能一下子不给三个人面子。

锦王是个讲究情调的人,武威侯府的花园虽然不如锦王府的好看,却也还能入眼。因此他让人把牌桌摆在了花园的凉亭里,尚奚舟忙吩咐了人弄暖炉过来。

石凳上铺了锦垫,锦王在上面坐了一会儿,发现四面透风,就算是有暖炉还是觉得有些冷,于是又让尚奚舟吩咐人去寻了屏风来把四面挡上。

尚奚舟心里失笑,这四面挡上了屏风还有什么情调可讲?不如去花厅,又暖和又宽敞!

韩折尘到的时候,就见凉亭处四面都围了屏风,屏风上的图案或仙鹤指路,或四大美人,或刘阮遇仙,除了几个抱了手炉的丫鬟在屏风外面站着,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登时心跳快了半分,想着,这么神神秘秘的,是要商量大事啊!

走到亭子的台阶前,那守在外面的丫鬟就主动打开了屏风的一角,放韩折尘和韩平安进去,等人进去了之后立马就把屏风又围起来。

手脚麻利,倒不像是个丫鬟,像是个暗卫!

韩折尘尽了屏风之后,忙不动声色的打量,想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然后就看到锦王殿下和凌王世子正一脸严肃的盯着面前铺了锦布的石桌,石桌上摆着已经分成四堆的马吊牌。尚奚舟端了个锦杌坐在锦王殿下身侧,一副规规矩矩等着看人牌的模样。

韩平安抬脚就去空着的两个位置中的一个坐下,然后同他主子一样,面色严肃的等着韩折尘落座。

竟然是叫他来打马吊牌!韩折尘皱了皱眉,觉得锦王殿下的荒唐事又多了一桩。

可来都来了,纵然不高兴,他也知道不能扫了众人的兴,听着锦王说:“尚奚舟不会打马吊,所以只好让人去请你了。”

韩折尘到底在最后一个空位上坐了下来。

韩折尘他爹抬了很多房的姨娘,祖母又是个喜欢打马吊牌的,他年纪小的时候,她们甚至会拉上他一起打。所以韩折尘的马吊牌打得竟然不错。

尚奚舟是外行人,看着韩折尘一把一把的赢,一愣一愣的,根本没有看出来他是怎么赢的。

尚奚舟想起自己妹妹的交代,见锦王面前的茶盏喝干了,便开口对锦王道:“锦王殿下,舍妹当初在狐狸嘴差点儿遇险,还多亏殿下出手相助。我在这里替舍妹道个谢,以后若有机会,定当图报。”

说着就亲自给锦王把杯盏中的茶水给续上了。

锦王韩阆毫不在意的一饮而尽,然后玩世不恭的笑道:“听说你有好几个妹妹,是哪个妹妹跟我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