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亦川撇撇嘴:“你就不能骗骗我,让我开心开心?”

光天化日之下,这娇撒得浑然天成、无比自然。

宋诗意下意识看了眼不远处的孙健平和丁俊亚,把墨镜拿起来,警告他:“好好说话,不然我走了。”

程亦川一脸幽怨,却又怕她真转身走了,只能不情不愿地把话题扯开。

“你怎么没告诉我你要来?”

“我有义务向你汇报我的行踪?”

“……”

他的热情到她那就成了负担,他努力发射爱的光波,宋诗意却无情无义全部拒收。

程亦川的表情越来越幽怨,到最后就差当场垮下来。他气鼓鼓地坐在窗边,把头往窗外一扭,说:“果然距离产生美。隔着手机可爱多了。”

“那我可走了,咱俩还是隔着手机聊吧。”宋诗意从善如流站起身,下一刻,手腕被人拽住。

她吓一大跳,一边去看孙健平,一边猛地挣出来:“你干什么你?”

程亦川眯眼:“我有毒吗?”

“什么?”

“缩得那么快,我差点以为我碰你一下,你会七窍流血而亡了。”程亦川面无表情地说。

“……”

宋诗意服气,从盘子里再捡一块提子酥,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地说:“好了,都要比赛了,别成天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我是来替你加油的,不是来扰乱你心神、耽误你比赛的。你专心点调整状态,虽然说这回只是试试水、重在参与,但全力以赴是必须的,总得发挥出你最好的水平,看看自己和世界级选手的差距,才能找到努力的目标。”

程亦川丧气的脸又重新亮了起来,小狗似的眼巴巴看着她:“所以你果然是来看我的?”

“……”

这天没法聊了。

*

宋诗意没有和程亦川待多久,简单说了几句,运动员们陆陆续续起床了,午休结束,要在二楼的咖啡厅集合,前往山上的雪场热身,外加熟悉场地。

不少人看见了宋诗意,全都一脸惊奇。

“那不是宋师姐吗?”

“她怎么来了?”

“她去年不是退役了吗?来当观众?”

“不会吧,这么大老远跑过来当观众?”

但议论归议论,大家也都笑容满面和她打了招呼。

运动员们坐车抵达雪场,宋诗意全程和教练组待在一起,程亦川只能远远地看着她。

她和孙健平有说有笑。

丁俊亚跟在她的身边。

她上车时头发在前面的谁背包上挂了一下,丁俊亚立马抬手拉住那人的包,替她把头发拉了下来。

入座时,她和丁俊亚坐在了一起。

……

程亦川的脸越来越臭,尤其看见两人坐在后排有说有笑,手臂不时碰在一起。

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咆哮:丁俊亚没有毒是不是?他不能碰她,凭什么姓丁的可以?

你看她!她还浑然不觉两人的手臂挨在一起了!

程亦川噌的一下站起身来,二话不说朝后排走。

于是宋诗意正和丁俊亚说话时,忽然看见眼前站了个人,黑压压的影子,黑漆漆的脸。

“……”

她一下子笑不出来了,紧张地看着程亦川:“你要干嘛?”

程亦川没看她,只皮笑肉不笑地问丁俊亚:“丁教练,介意跟我换个座位吗?”

丁俊亚顿了顿,问:“理由?”

从前排换到后座,总不能说自己晕车吧?程亦川干巴巴地说:“坐车的时候,我喜欢颠一颠,有助于更快进入竞技状态。”

宋诗意:“……………………”

丁俊亚倒是笑了两声,“你想坐这儿?”

程亦川眼都不眨,点头:“对。”

“行。”丁俊亚侧头嘱咐宋诗意,“你跟他换个座。”

“哎,我不是问的你吗?”程亦川一脸错愕。

“你只是要坐这,和谁换不都一样吗?”丁俊亚笑了笑,片刻后,不紧不慢问,“还换吗?”

“换!”

怎么不换?

程亦川咬牙切齿,一屁股坐在宋诗意让给他的座位上。宁愿他和丁俊亚坐一块儿,也不让宋诗意和这家伙坐一块儿!

于是上山全程,后座两人都处于相敬如冰的状态。

丁俊亚从背包里拿出矿泉水,问他:“喝吗?”

“不喝。”

吃口香糖时,丁俊亚递了一片给他:“嚼一片?”

“不嚼。”

他干巴巴的语气和十分明显的敌意把丁俊亚都逗乐了,丁俊亚漫不经心地问:“准备的怎么样了?”

“一般。”

“这次比赛,目标是什么?”

“不垫底。”

丁俊亚快被这小子逗笑了,侧头看他,“程亦川,你打算一直这样跟我说话吗?”

“这样是哪样?”

“你要不照照镜子?”丁俊亚诚恳建议。

程亦川抿抿唇,皮笑肉不笑:“我能跟你坐下来心平气和说话,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有这么讨人厌?”

年轻的男生眯眼,侧头用批判的目光盯着他,一字一句说:“情敌之仇,不共戴天。”

丁俊亚大笑出声。这小子,活宝是吧?

他把程亦川当小孩子,笑了笑,说:“不管你有多讨厌我,我倒是挺感谢你的。她的心愿是留在赛场,我和孙教练一心想帮她,最后真正帮到她的还是你。所以我替她说句谢谢。”

程亦川的火气噌的一下上来了。

“你替她?你凭什么替她?她是你的谁?你有什么资格替她说谢谢?”

丁俊亚被他的怒火逗得只想笑,但笑不语,也不计较。

程亦川看他笑得一脸开心,心里越发不爽,忍了忍,没忍住,最后义正言辞说:“你别以为你是前世界冠军,又是她师哥,就领先我多少。感情和成绩是两码事,她不会因为你比我光环更多就喜欢你的。”

“那她会因为你比我光环更少,就喜欢你?”

“这只是暂时的。”少年冷静地看着他,说,“我只是现阶段还不如你。但你二十岁的时候还没我厉害,又怎么知道当我二十六岁的时候,不会比你拥有更多光环?”

丁俊亚挑眉:“可你刚才不是还说,感情和成绩是两码事?就算你将来比我厉害了,跟她喜不喜欢你有什么关系?”

程亦川笑了两声,说:“我们走着瞧。”

丁俊亚点头,淡淡道:“说得好,我们走着瞧。”

第71章 第七十一个吻

到了比赛场地,来自全世界的滑雪运动员肤色各异,操着不同的语言,有的在聊天,有的在热身。在国内时从未见到过如此热闹的场景,清一色是黄皮肤,而今却令人一眼看去就感受到了国际舞台的震撼。

孙健平交代了几句,袁华带着速降队的几个人去换衣服了,出来就去了速降比赛的赛道。技巧队也有自己的教练带队,去了属于自己的比赛场地。

宋诗意无所事事,便和孙健平、丁俊亚待在一起,坐在室外休息区,一人捧了杯热咖啡,凑在一起讨论这一次的世锦赛。

“那个是LauraTimber吧?”

“哪个?

“黄衣服那个。”

“还真是。”

“我记得我刚出道的时候她就已经成名了,怎么我都退役两次了,她还活跃在赛场上?”

“欧美人和我们的体质不太一样,你又不是不知道,Lashley都三十来岁了,不照样拿了冬奥会冠军?”

宋诗意就搅着咖啡里的泡沫,笑道:“那我才二十五,还年轻着呢。后年的世锦赛也才二十七,看来冠军指日可待。”

世界高山滑雪世锦赛每两年举办一次,若遇奥运年,则以冬奥会为主,不举办世锦赛。下一届世锦赛在两年后。

孙健平靠在椅子上,斜眼看宋诗意:“你跟程亦川待久了吧,大话说得一套一套的?”

宋诗意一惊,反驳说:“跟他有什么关系?”

“哼,一个魏光严,一个陈晓春,一个薛同,外加一个你,都被那小子带偏了。我说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学什么不好,非学得跟他一样猖狂,一点儿不虚心。”

“我可没学他。”宋诗意慢条斯理地说,“毕竟您说过啊,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退役。”

丁俊亚一顿,抬眼看着她。

宋诗意并未意识到哪里不对,直到孙健平似笑非笑地问她:“这话我可没对你说过啊,你从哪儿听来的?”

宋诗意一愣,很快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这是她在冰岛做康复训练的时候,从微信上程亦川的小作文里得知的。

而孙健平对程亦川说这话的那天,丁俊亚也在场。

孙健平哼了一声:“还说没有近朱者赤!”

宋诗意赶紧转移目光,把话题岔开:“哎,那不是JackFinn吗?他今年也来了?”

孙健平很快跟着看过去:“哪儿呢?”

只有丁俊亚若有所思地看着宋诗意,最后朝半山腰上看过去。那几抹大红色很是显眼,在袁华的带领下已经抵达速降赛道的起点处。

半下午的时候,孙建平的脸色不大好,嘴唇也有些发紫,被宋诗意和丁俊亚劝回车上休息了。

“这边只有室外休息的地方,坐久了难免冻得慌。”孙建平摇摇头,说,“年纪大了,不服老不行。看看你们俩,屁事没有。”

宋诗意一路把他送到停车场:“您干脆让司机开车送您回酒店歇歇,昨天坐了那么久飞机,也没休息好。这儿有我们看着,袁教练和高教练也在呢。”

“车上休息一下就行。”孙建平很坚持。

从停车场回了雪场,宋诗意皱着眉头问:“他怎么瘦了这么多?”

丁俊亚的眉心也是拧着的,“过完节归队之后,他就一直忙个不停,一个月才回家几趟,基本上天天都守着速降。上面下了死命令,今年的世锦赛必须有速降队的名额,他压力大,白天去守训练,晚上还回办公室处理工作。”

“难怪脸色这么难看。我中午到的时候,他的气色就不好,再加上这么一冻,难看得要命。”

丁俊亚的目光落在正热身的运动员身上,轻声说了句:“希望这群小孩明白他的苦心,别让他失望吧。”

宋诗意叹口气,拍拍他的肩。

下一秒,从不远处的雪地上倏地投来一道尖锐的目光,刚从山上下来的人看见这一幕,气势汹汹要滑过来。

袁华适时地叫住了他:“哎哎,程亦川,上哪儿去?”

“我就过去一下。”

“回来!”袁华没好气地喝住他,“都在训练呢,瞎跑什么啊?懂不懂规矩?”

程亦川被硬生生拉了回去,只能恨恨地望向两人站的地方,试图用凶狠的眼神引起某人的注意。

然而事实证明,此刻的宋诗意忧心忡忡,完全沉浸在对孙健平的担忧之中,根本没有往他这里看一眼。

程亦川滑了好几轮,回回都看见她和丁俊亚凑在一起说得正欢,一会儿是在休息处喝咖啡,一会儿跑到技巧项目的赛道评头论足一番。

下午快过去了,他在最后几轮下山时,看见丁俊亚把围巾给了她。虽然她连连摆手说不用,但丁俊亚还是不由分说把围巾搭她肩上了。

宋诗意有点尴尬,说:“真不用,师哥,我在冰岛待久了,这点冷算不了什么。”

丁俊亚瞥她一眼:“当年去加拿大冷得直哆嗦,连我的裤子都穿过,这会儿嫌弃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