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云一家子都是这府里的奴儿,全靠着月钱,这病就一年年耽误下来了,看过的几个大夫都说,捧云她娘这病根子在亏损的太厉害上,要想治好,就得吃独参汤。

去年府里补月钱时,捧云她爹算着一家子一年的月钱,够买一根参了,谁知道捧云只拿到了二两银子,余下的,说是夫人拿去给二娘子添了条新裙子。

前儿夜里,捧云她娘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捧云急的什么似的,天天找王嫂子问她娘怎么样了。”

李桐面无表情的听着。

上一回,因为姜焕璋一句话,她强撑着‘好了’,接手了这府里的中馈,头一件事,就是下人们被拖欠的月钱,可这姜家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全是糊涂烂帐,总帐上每个月都有月钱这一项支出,内宅却没有发放明细,几个管事嬷嬷各有各的说法,陈夫人更是一问三不知。

她是立志要把姜府打理的妥妥贴贴、井井有条的,自然要等查清楚再补发,可没等她查清楚,赶着陈夫人过生日那天,满堂宾客,捧云当众跪在她面前,把头磕的鲜血淋漓,说她娘病的快死了,立等着她那八百个钱的月钱救命,求她把月钱赏给她……

李桐额头突突跳着痛的钻心,就象那天她站在众人的目光中,顾娘子劝她:“……咱们这样的人家,最讲究的就是宽厚仁慈,可千万别把银钱看的太重……”

好象就是从那时候起,她就有了重钱苛刻的名声……

“正巧,捧云姐姐去厨房传话,说夫人心口痛,晚饭清淡些,王嫂子问她求过夫人没有,捧云说没有,王嫂子就指着我和捧云说,不如求一求大奶奶,大奶奶有的是银子,随便漏一点就够了,捧云看着我没说话,没得大奶奶吩咐,我没敢接话。”

“这倒容易,咱们收着一大箱子老山参呢。”水莲笑道。

“这样的糊涂人,不用多管。”李桐冷声道。

李桐这个陡弯转的太快,文竹和水莲都怔了,面面相觑。

“大奶奶不是说……结交了捧云,也好有个耳目?”文竹忍不住问了句。

第十一章 统一思想很重要1

“嗯,她是夫人身边的掌总大丫头,她娘病成这样,她求过夫人吗?夫人虽说……”李桐顿回后面的话,“慈悲却慈悲得很呢!她开了口,夫人肯定不会袖手不管,就算不想跟夫人开口,随便寻个管家娘子先借点银子,等发了月钱再还不就行了,怎么能就这样束手干等?可见是个死心眼,结交了也没用。”

水莲看着文竹,文竹瞪着水莲,姑娘这些话不能说不对,可总觉得有点牵强。

“还倒是,说起这个,”水莲说起了另一件事,“听小瑞说,她姑姑家过的可阔绰呢,那王嫂子也是满门家生子儿,都在府里当差。还有,那天采买的来给咱们送朱砂,我就随口问了句,这府里光香油一项,去年一年竟用了七百多斤,真是吓人!”

李桐‘嗯’了一声,没接水莲的话,这些烂帐,她太清楚了,不过,这一回,她不准备再接手姜府家事,姜家,连姜焕璋这个人,她都是下定决心不要了的,那些烂帐,就让它们一直烂着吧。

“夫人身边还有几个丫头,你留神看看脾气性格,挑个能用的。”李桐吩咐文竹。

“是。”文竹应了,又笑道:“还有件事,王嫂子的大儿子,叫瑞哥儿,今年十二,读过几年书,说是人很机灵,长的也清秀,今天求了我,说大爷身边挑人的时候,看能不能把瑞哥儿挑到大爷身边使唤。”

李桐一个怔神,她知道王嫂子这个儿子,后来确实到姜焕璋身边当差了,走的是青书的门路。

这个瑞哥儿,在姜焕璋刚领了差使没几个月的时候,收了别人十两银子,把姜焕璋的公文偷了出去,姜焕璋因为这事弄的灰头土脸,极其狼狈,冲她大发雷霆,说她治家不谨,那时候顾姨娘刚刚进门,蹙着眉头一脸困惑的劝姜焕璋:“……夫人当家的时候,家里哪出过这样的事?难不成真有南橘北枳这样的事……”

李桐额角又是一阵刺痛,她当时怒极了,脾气上来,下狠手一个个查,查实一个发作一个,一个都没饶,送官的送官,发卖的发卖,连顾姨娘身边那个自幼侍候的丫头玉墨,也因为私相传递,被她卖的远远的。

那一回,姜焕璋看着她下重手大肆清理,一句话也没说,连顾姨娘求他救下玉墨,他也一声没吭。

从那之后,姜府在她手里一点点治理起来,内外有别,规矩严明在京城也是小有名气。

可那一年冬天,水莲淹死在了后湖里。

“大奶奶!”水莲提高声音又叫了她一声,李桐恍过神,看着眼泪汪汪的水莲,心里一软,“我没事,别担心,我只是……想起来几件事,大爷现在不缺人用……”

话没说完,李桐心里微微一动,姜焕璋到底怎么回事,瑞哥儿这事不正好可以看一看?

“你跟王嫂子说,我伤得重,一时半会好不了,大爷若要挑人,多半要让青书张罗。”

李桐吩咐文竹,文竹一听就明白了,笑应了出去,李桐看着水莲,片刻,示意她坐到自己旁边。

水莲惊疑不定的看着李桐,姑娘自从摔了那一跌,处处都不对劲。

“担心我?”李桐迎着水莲的目光,低低问道。

水莲迟疑片刻,“大奶奶,我们跟您说话,说着说着,您……”水莲咽了口口水,咬牙直说道:“眼睛直直的,就听不到我们说话了,大奶奶……”水莲眼泪汪出来了。

“我是想事想出了神。”李桐将手里的帕子递给水莲,“我这一跤摔的九死一生。”

李桐心里一阵苦涩,认真算起来,她已经死了。

“大奶奶!”

“你和清菊几个,最短的一个,也跟了我十年了,我心里拿你们象姐妹一样看,这件事,你说说看,大爷心里,是不是希望我那一跌一头摔死其实最好?”

“大奶奶!”水莲吓的眼睛都瞪大了,“您怎么能这么想?大爷怎么可能……”

“别这样,”李桐拍了拍水莲的手,“你镇静些,别说这些没用的话,你得帮我好好理一理这件事。”

“好。”水莲觉出了危机和不对,声音微微颤抖。

“那两个妮子推我时,你看的最清楚,她们是跟我玩笑,还是下狠手要置我于死地?”李桐看着水莲问道,水莲看着李桐,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

“她们想害死我。”李桐作了判断,水莲咬着嘴唇,狠下心点了点头。大娘子和二娘子那一脸的狠厉,她现在想起来还胆颤心寒。

“这事,姜焕璋会不知道?”

水莲垂下了头,当时看到的不只她一个,大娘子和二娘子的丫头也在,大爷的小厮独山的娘就站在她旁边,看的和她一样清楚。

“我是怎么摔的,他知道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伤的有多重,他更清楚,大夫的药方、脉案,他张张都看过,他读过不少医书,他懂医术。”

水莲点头。

“那是他嫡亲的妹妹,他不能怎么着她们,我也没想让他怎么着她们,可是,”李桐看着水莲,一脸苦涩,“他怎么能一口咬死,就是我自己摔倒的?难道他在我面前露了话缝,我就会置他那两个妹妹于死地?我是他的妻子,夫妻同体,他就这么防着我?”

水莲白着张脸,看着李桐,嘴唇发抖,姑娘说的这些,她不敢深想细想,连想都不敢想!

“要不然,就是他们都想害死我,姜焕璋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才在我面前咬死不承认,他不承认的,不是他那两个妹妹推倒我这事,而是她们那颗要害死我的心,还有他自己,那份想害死我的心。”

水莲机灵灵打了个寒颤,又打了个寒噤,浑身发抖。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细细的想。一时半会,我大约没事,我刚嫁进来不到两个月,要是现在就死了,一来,他们姜家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谋害媳妇这个嫌疑,二来,阿娘肯定会搬走我的嫁妆,一分钱也不会给他们姜家留下,说不定还要讨还替他们姜家赎宅子还债务用的那些银子,阿娘会发疯的。”

李桐又有些出神,阿娘发起疯,他们姜家只怕连鸡犬都不会活下来一只。

第十二章 统一思想很重要2

“要是我现在死了,他们姜家就完蛋了!可是,一年两年,三年五年之后呢?要是他,他姜焕璋先把你们一个个除去,除尽我的膀臂爪牙,再害了我,或者,连阿娘一起害了呢……”

李桐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轻,却听的水莲浑身发抖,姑娘这话,并不是空穴来风。

“不……不不……不会……”水莲本能的摇头,她快要哭出来了。

“阿娘说过,人心之阴恶,你永远都想不到底儿。”李桐慢慢叹了口气,仰头看着满绣着松鼠葡萄、一片欢欣热闹的帐顶,从前,阿娘死后,她其实一直在自欺欺人、不愿意,更不敢想明白吧……

“姑娘,我觉得,大爷不是那样的人……”

“可万一他是呢?”李桐看着水莲,嘴角露出丝丝苦笑,他利用了她一辈子,厌恶了她一辈子,他还不如痛痛快快杀了她呢。

水莲紧紧咬着嘴唇,姑娘摔的这样重,大爷和姜家这样的态度,她和清菊她们虽然一句话不敢说,可心里……

姑娘这些话,她不敢想,可是,从姑娘定下这门亲事到现在,哪个不说姜家贪图的是李家的银子?连她娘都说过:姑娘可得好好护住自己……

“姑娘,那咱们怎么办?无论如何……”水莲声音抖的说不下去了,无论如何,姑娘得保住命。

“是啊,咱们该怎么办?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往后,咱们,该怎么办。”李桐的目光越过水莲,看向不知道哪里。

“姑娘,您都嫁进来了……也只能想办法把姑爷的心拢过来了。”水莲悲伤的建议。

要是姑娘还没嫁进姜家,哪怕定了亲,太太也有办法退了亲再定,可现在,连满月宴都办过了!

“咱们要看清楚姜焕璋,看清楚这个人,保住命,我的命,和你们的命,之后再说别的。”李桐的话,说的水莲一颗心又紧成一团。

“我这头,一阵痛上来,就痛的难受,痛的时候眼睛也会花,有时候说着说着,就忘了要说什么,还有好些事,我觉得我好象忘了不少事。”

过了那么些年,有些人、有些事,她确实忘记了。

“是,前天小悠姐进来送汤,姑娘竟然没认出来,直直的看着她,说她面熟。”水莲难过的一个劲儿的掉眼泪。

“我这个样子,管不了家,我也不想管,这个家,咱们先不接,至于以后,先等我好了,等看清楚姜焕璋这个人再说,姜焕璋要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人……到那时候再说,现在,咱们只看好咱们的人,看好咱们的银子。”

李桐只敢说到这里,水莲她们必须和她一条心,不管做什么,她都少不了她们,可姜焕璋……如果他真和她一样的回来了,她就不能露出一星半点的马脚,否则,她就死定了。

“好!”水莲连连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大夫说了,姑娘的病,一定要静养,管家就没法静养。

“你去找一趟大乔,跟他说,往后大爷出门,让他多跟着侍候车马,如果大爷问,就说大乔有点功夫,他跟着大爷出门比别人合适,告诉大乔,留心大爷见了什么人,态度如何。”

李桐吩咐水莲,水莲忙站起来,“我这就去。”

三月里,春花烂漫里,金明池开放了。

离金明池不远,以爬满一整面墙、扑天盖地的木香闻名的凌云楼里,坐无虚席。

姜焕璋坐在凌云楼对面的茶楼里,捏着茶杯,有些焦躁的紧盯着对面的凌云楼。

他在这里等了三天了。

头一次见到皇上的情形,他记的一清二楚,可那天究竟是哪一天,他竟然记不确切了。

独山从对面楼里一溜烟跑过来,一口气跑到姜焕璋面前,“爷,打听到了,说是订了正对着木香墙的木香阁。”

“嗯,”姜焕璋眼睛亮了,“什么时辰过来?你订了哪间?”

“爷。”独山一脸苦相,“塞了一个足足二两的小银锞子,就说了句订了木香阁,再问,就一句不肯说了,一句话二两银子,爷,这也太……”

姜焕璋气的将杯子里的茶叶茶水泼了独山一脸,这几天,最让他气闷的,就是满府上下这股子穷酸气,他绥宁王府什么时候缺过银子?

银子算什么东西!

“雅间订了没有?”姜焕璋咬牙问道。

独山顶着淋淋漓漓半脸茶叶,腿都哆嗦了,“回……回爷,雅间不论人多人少,一个人也要五……五十两现银……五十两!”

独山五根手指岔的开开的,举到姜焕璋面前乱摇。

姜焕璋被独山这五根手指气的眼前一阵接一阵发黑。他交待过他多少遍,别管银子,只管把事情办好,他还两只黑眼珠子还是只盯在几个小钱上,眼看就要坏了他的大事!

“外头是谁跟出来的?”姜焕璋强压回怒气,大事要紧。

“回爷,是大乔赶的车。”独山声音都有点抖了,爷这几天跟从前大不一样,脾气大的吓人。

姜焕璋一怔,他记得大乔,那一年他到河北赈灾,半夜里船翻了,是大乔把不会凫水的他救到岸上,那些野兽一般的灾民涌上来的时候,大乔背对那群野兽,将他护在怀里……

“叫大乔进来。”

大乔跟在独山后面进来,姜焕璋满意的打量着大乔:气色红润,双眼明亮,靛青绸长衣,腰间扎着根靛青滚靛蓝边绸腰带,一条靛蓝细布裤子,同色绑腿扎的整整齐齐,一眼望去,光鲜齐整,精气神俱全,这才是他绥宁王府的气派!

“你去一趟凌云楼,订个明天的雅间,离那面木香墙越近越好,快去。”姜焕璋吩咐大乔,大乔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了。

独山看看往外走的大乔,再看看姜焕璋,想提醒一句还没给大乔银子呢,话到嘴边,却没敢说出来,爷跟从前大不一样,他轻易不敢多话。

大乔出去回来的很快,叉手禀报:“回爷,掌柜说,正对着木香墙的那间被晋王府订了,掌柜说晋王府吩咐,明天巳末午初就得准备齐全,肯定是中午用,晚上用不用还不知道,小的怕耽误了爷的正事,就订下了紧挨着木香厅的棣棠厅,跟掌柜说了,要是木香厅晚上空出来,就给咱们留着。”

姜焕璋满意的点了点头,指着大乔训斥独山:“学着点儿!”

第十三章 天道有变

姜焕璋站起来往外走,独山落在后面,捅了捅大乔,“你这么订……这得多少银子?你哪来的银子?你可真够阔气的!”

大乔一脸莫名其妙,“多少银子?那我没问,爷让我去订雅间,又没让我问多少银子,我阔气什么?又不是我会帐,这是爷的用度,有管事们呢,月底过来结帐不就行了。”

独山瞪着大乔,大乔瞪着独山,两人都觉得对方脑子有点问题。

遥远的中京道定安城外,十里长亭,宁远纵身上马,勒着马头原地兜了个圈子,冲一群难过的眼泪花花的狐朋狗友一挥手,再抖个鞭花一声吼:“小爷我走了!”

吼声没落,已经沿着驿路纵马而去。

老管家福伯听到马蹄声,急忙勒马让到一边,宁远一头冲上来,勒住马和福伯并行。

“那么多兄弟,还以为七爷得耽误一会儿。”福伯越老越喜眉笑眼,一团和气。

宁远斜了他一眼,“离别这事,有什么好耽误的?当断则断。”

“七爷英明。”

“屁!”宁远抖起鞭子甩了个响亮的鞭花,“离城都十几里了,说吧,邵老头儿跟阿爹说什么了?”

“是邵师!邵师也没说什么……”迎着宁远斜过来的眼神,福伯一脸苦笑:“七爷真是……邵师说话,七爷也知道,讲究个精字,邵师就说了两句话,统共十一个字:有人逆天改命,天道将有变。”

宁远的脸色变了。

邵师姓邵,宁远他爹定北侯象宁远这么大的时候,有一回带兵追击溃逃的蛮族,回来路上捡了只还有口气的饿殍,就是邵师。

邵师被捡回宁远侯府,一病就是八九年,定北侯是个倔脾气,既然救了,就非得救活不可,名医国手一个接一个的请,人参鹿茸豹胎熊掌可着劲儿喂,反正定北侯府不差钱,更不差这些东西。

到第十年头上,邵师总算好了,头一回开口,说他这样的人,第一不该生,第二不该活,说他能活下来,不是定北侯救了他,而是天道让他活了。

从此邵师就住进了宁氏祠堂,白天睡觉,夜里看星。

不过邵师看归看,从来不说一句话,定北侯怎么问都不说,他只替宁家做一件事,那就是替宁北侯的儿子女儿批八字。

可批到头一个、定北侯嫡长女、宁远大姐姐宁梅的八字时,邵师就拧着眉头把自己关起来了,足足关了七天,蓬头垢面的出来,头一句说自己不该活,第二句,说宁梅的八字得等她订亲的时候再说。

那时候先皇后还活着,宁梅十七岁就开始议亲,作为定北侯和夫人韩氏的掌中珠心头肉,宁梅这婆家难挑的不得了,但凡有一星半点可能会委屈他们宝贝姑娘的人家,定北侯和韩夫人就不肯点头,就这样,一直挑到十九岁。

刚过了年,邵师开口了,说宁梅的亲事落定了。两个月后,周太后一纸手书,替刚刚丧偶的皇帝儿子求娶宁梅。

定北侯看完信,拎起剑就要捅了邵师,他两个月前要是明说周太后求亲这事,他们赶紧给宁梅定了亲,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当然没捅成,也不知道邵师说了什么,定北侯垂头丧气出来,接受了这门高贵到不能再高贵的婚事。

以上这些,都是宁远前天晚上刚刚听说的。

“邵老头儿给我批过八字没有?”宁远眼珠转来转去问道。

“七爷一生下来就批过了。”

“怎么说的?”

“这我真不知道。”福伯一脸诚实,“邵师把老爷叫进去,附耳说了几句话,我在外头抱着七爷呢,一个字也没听到。”

“那阿爹的脸色呢?高兴?难过?震惊?愤怒?”宁远不死心。

“老爷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老奴真没看出来。”

宁远斜着福伯,半晌,‘哈!’了一声,“就我爹那样的,喜怒不形于色?你这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见长的厉害哈!那你接着说,邵师不是说大姐姐亲事定下,就能批八字了,怎么批的?”

“邵师没给大姑娘批八字,只交待了大姑娘几句话:锋芒敛尽,退避三舍,诸事莫想,只求保命。”

“就这样,大姐姐还是进宫了?”宁远一张脸阴沉的吓人。

“唉!”福伯一脸苦笑,“大姑娘走后,邵师又给大姑娘起过一卦,只有一句话:三十六岁死于毒。”

宁远手里的马鞭掉到了地上。

福伯下马,捡起鞭子,上马,将鞭子塞到宁远手里,嘀咕道:“总算是,天道有变了。”

“家里在京城总共放了多少人?都放在崔叔手底下了?”宁远目光变幻不定,沉默了好半天,突然问道。

福伯一个愣神,“啊?什么人?崔信……啊?崔信不是早死了,七爷真是……”

“呸!到现在你还敢跟我打马虎眼?看来不好好跟你说道说道是不行了!”宁远挽了个响亮的鞭花。

“这一趟,阿爹把我!”宁远用鞭梢指着自己,重重咬着‘我’字,“派出去,那就是下了决心,要放手一搏了。”

福伯唬了一跳,下意识的转身四下乱看。

“为什么这么说呢?”宁七爷将鞭子甩出花,自问自答,“阿爹这个当爹的,就是那句话,知子莫若父,首先,他知道我聪明!绝顶聪明!”

福伯无语望天,绝不绝顶不知道,反正脸皮挺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