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那小衙内刚成亲也就一年多,媳妇儿怀着胎,他那媳妇儿姓狄,是当地的大族,出过一个进士,两三个举人的。”

张太太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轻轻叹了口气,“外公从省城回来,族里就开始找茬,先是说他不敬祖先,后来又说他不孝,不孝,是要沉塘的,外公父母都没了,他又是独子,哪有什么不孝的事?外公知道因为他告倒了小衙内,让狄家姑娘大着肚子守了寡,狄家肯定不高兴,族里也许是顶不住狄家的难为,也许……”

张太太的话突然顿住,沉默片刻,才接着道:“都不用狄家说话,族里就先要替狄家姑娘报仇报怨了,把外公沉了塘,既讨好了狄家,族里又能发一笔大财,真是里外都好的大好事。外公是个明白人,和外婆一商量,铺子田地都不要了,收拾了细软,连夜逃了出来,一直逃到了湖州。逃难的路上,外公受了寒,你想想,在省城那一个月,外公得累成什么样儿?回来就逃难,唉,到了湖州,也就半年,外公就一病走了,你外婆是遗腹女。”

“那外婆……后悔吗?”李桐屏着气问了句,语调极其轻飘。

“从来没后悔过,外婆说,外公走的时候,说他很安心,就是对不起外婆,担心外婆,外婆让他别担心,说她肚子里要是儿子,她必定把儿子教导成才,要是女儿,也要教导的好好儿的,外婆一直说,外公是个真正的君子。”

第三百五八章 太外婆外婆阿娘和桐

张太太微微昂着头,显的十分骄傲。

李桐心里猛的一松,站起来靠在张太太椅子扶手上,低头抵着张太太的肩膀,低低软软的叫了声:“阿娘。”

张太太轻轻拍了她几下,娘儿俩紧靠着挨了半天,李桐才站起来,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

“您刚才说,太外公打官司拿走了几乎所有的银子,那太外公和太外婆逃到湖州的时候,岂不是几乎一无所有?可外婆小时候过的可不是穷日子。”李桐琢磨了下,困惑问道。

“你可真能挑刺儿!”张太太嗔怪了句,笑起来,“说到这事儿,神鬼之事,还真是不能不信。我外公外婆,跟你外公外婆一样,一辈子救急救难,只要看到别人有难处,总要伸手拉一把。”

“阿娘也这样。”李桐接了句。

“你以后也要这样。”张太太顺势交待了句,李桐急忙点头,她一定会这样。

“外公外婆进到湖州界,问到名医,外婆就陪着外公去看病,医馆里有一家子也在看病,男子病的快死了,女人很能干,背上背着小的,手里扯着大的,推着车子把男人推到医馆,大冬天的,大人孩子都光着脚,衣不蔽体,外公就让人拿了衣服给他们穿,又替他们付了诊金药钱,外婆跟那妇人聊天,问她做什么营生,妇人说有个豆浆摊子,从前男人没病时,虽说生意不怎么好,可一家人也能吃得饱穿得暖。”

李桐轻轻呀了一声,张太太斜着她,“想到了?”

李桐赶紧点头,“这是太外婆家传的秘方,加了花生,那豆浆就会格外香甜。”

“外婆就附到妇人耳边,把外婆家传的熬豆浆秘方告诉了她,又告诉她还可以再煮些花生汤,秘方就是放点碱,那花生煮出来用舌头就能压成泥,给了她十两银子,让她回去买头驴拉磨,买些花生。”

张太太看起来有几分感慨,“这世间肯给银子的人多,肯把自己赚钱的秘方告诉别人的,也就是外婆了。外公和外婆走后,医馆的老大夫问妇人外婆和她说了什么,妇人就告诉了老大夫,老大夫嘱咐妇人不可再和任何人说起这两个秘方,让人追上外公和外婆,说外公病得重,不宜长途奔波,请外公和外婆到他家里暂住几天,外公和外婆去了才知道,那位老大夫,是位致仕的高官,他家,也是湖州的郡望。外公和外婆留居湖州,也是老大夫的邀请。”

李桐听的睁大了双眼,“阿娘,这些你从来没跟我说过。”

“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张太太一脸不屑中隐隐透着骄傲。

“那湖州的孙婆子花生汤?”

“孙婆子就是那个妇人,她丈夫没两年就死了,她先是摆摊,后来盘下铺子,再后来就一家接一家开铺子卖豆浆卖花生汤,现在一提湖州,谁不知道孙婆子花生汤。说起来外婆眼光真好,外婆说,她当时就看那妇人是个能做事的,这才告诉她那个秘方,外婆的眼光真是没话说,帮一个成就一个。”

李桐一声接一声赞叹,外婆说得对,她们这娘几个,从太外婆起,真是一个不如一个。

“后来外公走了,外婆一个妇道人家买铺子做生意,也没人敢欺负,都是托了老大夫的福,早先湖州那些老人,知道的,都说外婆是点石成金手,当年……”

张太太的话顿住,笑起来,“不知道多少人想求娶外婆,外婆不肯嫁,说那些人,给外公提鞋都不够,她要是嫁给那样的人,外公会笑话她的。”

“太外婆跟太外公,就跟外婆和外公一样,都是一对深情夫妻。”李桐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还有阿娘。”

“唉。”张太太叹了口气,“你外婆,还有我,都是遗腹女,就你不是,我跟你阿爹结婚第三年才怀了你,跟你阿爹在一起三四年,比你太外婆和外婆都命好,就这三四年,就够我念想一辈子了,何况还有你,可你……”

“我有阿娘。”李桐飞快接了句,经过了从前,现在的她,能守在阿娘身边,有大哥,还有长公主这样的知交,她已经觉得幸运以及幸福之极了。“还有大哥。”

“长公主待你是真好,阿娘看得出来,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你姓李,可你也是你太外公和你太外婆的后人,做人,要摸着心口做。”

李桐不停的点头。

“再说了。”张太太语调一转,轻松里透着丝丝豪迈之气,“人活一辈子,又不是就为了活得长,上回你说文家的禀性,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不就是想轰轰烈烈的活一辈子?阿娘这里,你不用担心,你尽心尽性,阿娘就没什么好难过的,至于你大哥。”

张太太顿了顿,“我看你大哥倒真是咱们李家人,也不能算是个安份的,也不怕事,只一样,你和你大哥,要站在一起,别的,你们只管做你们的,阿娘给你们压着阵角。”

“阿娘!”李桐扑过去,将头埋在张太太怀里。

……

周六奉命嫖阿萝,狠狠敲了笔银子不说,第二天起个大晚,大喇喇让人回府取了衣服,从软香楼直接去了衙门,直把周副枢密气的牙根发酸,恨不能把他揪过来,好好打一顿。

下午从衙门出来,周六也没回府,让小厮去提醒墨七催促宁远,自己则直奔软香楼。

墨七那脾气,向来是京城有钱阔气他第一绝不能第二。

可昨天周六请客,那手面之阔之豪,让他开眼之余,不由自主的别扭不自在,今天这场请客,不管是被周六挤兑的,还是他自愿的,总是他这场请客,无论如何,不能比昨晚上周六那场请客差了。

本着这个原则,从一大早起,墨七没想别的,就琢磨着晚上的请客怎么出彩,怎么才能充分展示他的财大气粗,想到一条就吩咐一条,傍晚从衙门出来,哪还用周六催,早早就到了软香楼。

第三百五九章 气势变化

阿萝的软香楼以精致著称,并不大,墨七今天的宴请要比昨天周六那场气派,首先这场地就得比昨天宽阔,隔壁柳漫的飞燕楼疏朗宽阔得多,墨七今天这宴,就摆在了飞燕楼。

周六昨天夜里歇在软香楼,第二天从软香楼直接去的衙门,这件事周六一来有意张扬,二来昨天宴乐的诸人,以及京城的有心人,本来就十分关注软香楼的动静,这一夜睡下来,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原来对阿萝有心思的,这心思重新旺炭般烧起来。

墨七这场宴请,从人气上来说,比昨天高涨的多了。

开宴没多大会儿,飞燕楼里就热闹的象春天的百花,周六窜到中间,猛一拍着桌子,一声大吼:“听我说!”

四下正喝交杯酒、你摸我笑,你追我躲的诸人,齐齐看向周六,周六挥了挥手,“喝闷酒没意思,咱们玩点新鲜花样……”

“这怎么是闷酒?这么多美人儿陪着,你居然说是闷酒!”高子宜一边说,一边去拉阿萝的手。

“是小六觉得闷,你看看,美人儿都被你们抢走了,把小六落了单了!”墨七十分聪明的发现了关键所在。

“胡说!”周六一巴掌拍在墨七肩上,“瞧你们,会不会听话?我是说新鲜花样!新鲜二字才是要点!”

“你有什么新鲜花样?有新鲜花样也不能在这儿玩。”高子宜将阿萝拽到了怀里,完全没兴趣听周六的新花样。

“那你想在哪儿玩?”周六迟钝,没反应过来,墨七嗤一声笑起来,宁远从后面踹了周六一脚,“在哪儿都行,就这儿不行。”

“五郎又有新鲜花样?”墨七探头过去问高子宜,高子宜一把推开他,“有新鲜花样也不能告诉你。”

“还用他告诉?”宁远晃着酒杯接过话,“他那新鲜花样又不能一个人玩,他今天夜里歇在哪里,你明天去歇一晚不就知道了。”

“对啊!”墨七猛一拍巴掌,周六回过味了,“老五你个不地道的,我说的新鲜花样跟你的新鲜花样根本不是一回事。”

“不是一回事?那还有什么新鲜花样?就是有,也没意思啊!”高子宜一只手揉在阿萝柔软纤细的腰间,“七郎,我可告诉你,今儿晚上,除非阿萝,不然我可是要回府的,我家规矩重,你也知道。”

“呸!”宁远一扇子拍在高子宜肩上,“阿萝可是掌中能舞的,你家这规矩还不如阿萝重,你还好意思说规矩重?”

“就是!”墨七立即接了句,他想阿萝想了好几个月了,明明听出了高子宜话里的意思,却舍不得把阿萝让给他。

“说起来,七爷最悠游自在,有银子没人管,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真是慕煞人也!”高子宜点着宁远笑道。

“悠游个屁!”宁远一脸的烦恼,“天天上朝,起的比鸡早,你看我在外头歇过没有?就是怕早上起不来!我这个人觉又多,天天要睡足四个时辰才行,不瞒你们说,从领了差使,我一天也没睡好过!”

“咦,你们宁家,不是从会走路起,就得天天早起练功,听说天不亮就得起来。”高子宜惊讶问道。

“北三路那天,要辰初辰正才亮呢!”宁远斜着高子宜答道,高子宜呆了呆,噗一声笑出了声。

“再说,我阿爹恼我,不就是因为我总起不来,其实我这功夫也不差,至少比你们强。”宁远接着道。

“比我们强!”高子宜哈哈大笑,“你也好意思!你们宁家以武立家,我们……我,墨小七,就是六郎家,也早弃武从文了,还有他们,哪有以武立家的?你好意思说至少比我们强,我要是说我识字比你多,是不是有点欺负你?”

众人哈哈大笑,宁远浑不在意,“姓高的,你就不怕我揍你?我可告诉你,若论揍人打架,我一个人,打这一屋!要不要拭拭?”

“你先跟这几个美人儿打一场。”高子宜毫不在意,笑的前仰后合,阿萝看着脸色往下沉的宁远,眼里透着惊恐,急忙拿过杯酒往高子宜嘴里塞,“若论和美人儿打架,谁也比不过高五爷。”

“这话谁说的?高五爷可还没跟你打过架呢。”高子宜就着阿萝的手抿了口酒,随口问道。

旁边的柳漫忙上前笑道:“是我说的,我可没说错,你们说是不是?”柳漫回头和诸女伎招呼,诸女伎都是圆场的高手,七嘴八舌,眨眼就岔开了话题。

宁远懒散的没有骨头一般,瘫软在圈椅里,高高翘着二郎腿,端着只大杯子,一口接一口喝着酒,仿佛已经的醉眼迷离不清的双眼,瞄着高子宜,再看看搂着云袖要听曲儿的周六,心里十分沉郁。

看高子宜这样子,高书江倒向四皇子的事已成定局,成了定局,家人自然要知道,特别是象高子宜这样,深得高书江宠爱,也是高书江得力膀臂的儿子。

高子宜对周六的态度和从前不同,从前是敬而远之里透着点儿怕,现在,他对周六十分亲呢,不但不怕,还有几分居高临下,那就是说,在四皇子面前,高书江比周副枢密份量重多了。

周副枢密最多算不蠢,高书江可是个人精……

宁远越想越烦恼,头往后仰,仿佛已经醉的无力支撑。

离他不远,高子宜不依不饶,纠缠挤兑,总算让墨七吐了口,只要阿萝肯,今天晚上他就让他,让他歇在软香楼。

阿萝吃吃的笑的止不住,就是不说话,不说请高子宜上软香楼,也不说不请,只把高子宜急的抓耳挠腮。

高子宜圈着仿佛笑软了的阿萝,咬着她的耳垂,“小妖精,爷告诉你,今儿个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爷想你,都要想出病了。”

“五爷别……痒……”阿萝笑的更加柔媚,却还是不吐口,高子宜正要再进一步,多多一路小碎步直奔到阿萝面前,“小姐,妈妈让您回去,说有急事,急的不得了的大事急事!”

第三百六零章 阿萝收大礼

阿萝脸色微变,妈妈说是大事,那事肯定小不了。

“我得回去看看。”阿萝从高子宜怀里挣脱出来,灵巧的象只猫,不等高子宜抓住她,已经带着多多跑走了。

宁远直起上身,惊讶的看着阿萝的背影,软香楼出什么事了?出了事居然没人来跟他禀报?那就是不用现在禀报的事。

宁远往后靠回去,看着一脸恼怒的高子宜,再看看关切的看向门口的墨七,以及浑然无觉的周六,直觉告诉他,好象又出什么事了,嗯,有事出就好,他不怕事,就怕没事。

阿萝走后没多大会儿,就有婆子过来寻墨七回了话,说阿萝有极要紧的事,不能过来,请七少爷宽恕。

墨七立刻就宽恕了,高子宜一脸恼怒,站起来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来,招手叫过小厮,低低吩咐了几句。

宁远眯眼看着他,没多大会儿,小厮就回来了,俯到高子宜耳边嘀咕了几句,随着小厮的俯耳禀报,高子宜满身满脸的恼怒如沸水浇在雪堆上,眨眼就消融的无影无踪。

什么事能让高子宜瞬间消了怒气?这急事是四皇子到软香楼了?宁远的眉毛差点忍不住抬起来,嗯,看高子宜这样子,阿萝的急事,必定是四皇子来了。

那可真是……不知道为什么,宁远有要大笑出声的冲动,这位四皇子,这份色心可真是浓烈!

有色心就好。

宴开宴散,宁远脚步斜歪的出了飞燕楼,上马回到定北侯府,进了二门,头也不回的问大英,“四爷到软香楼了?”

“回爷,不是四爷,是一个……妈妈说是北边来的大商家,说明天就要启程,今天晚上就想要阿萝陪着,阿萝陪他这一夜,他给五万银子,妈妈就把阿萝叫回去了。”

“五万银子?”宁远脚步一顿,这中间必有蹊跷。“盯住了?”

“卫凤娘盯着呢。”

“嗯。”宁远仰头看着昏暗的天空,五万银子睡阿萝一晚,这不是疯子,就是想算计什么,疯子可没有五万银子,软香楼里,阿萝是有点愣,可妈妈精明着呢……

看来,这天空并不象看上去那么昏暗无路。

第二天,宁远练了功回来,卫凤娘已经等在院里,手里捧着只一尺见方的红木小箱子,进了屋,将箱子奉到宁远面前的小炕几上,垂手禀道:“七爷,昨天那人,肯定不是咱们北三路的,说话尾音不象,昨天歇在软香楼,一夜闹腾的挺厉害,天没亮就起来走了,说是不能错了启程的时辰,没给银子,留下了这个。”

卫凤娘指着小箱子,宁远打开箱子,两只眼睛一下子瞪大了,箱子里放满了珍珠,一片温润的珠光,宁远伸手拿起珍珠,确切的说,是珍珠帘子,呆了呆,宁远两只手并用,找到帘头,仔细看了看,片刻,失笑出声。

这是李姑娘又拿出来的那挂珍珠帘子,经钱掌柜的手卖给贺家大掌柜,没几天功夫,竟然出现在他面前,大皇子想干什么?

“你去告诉崔信,那个钱掌柜,想个办法让他离开京城,最好能让他主动躲起来,躲的越远越好,越快越好,告诉崔信,钱掌柜躲出去这事,不能让任何人起了疑心!”

虽然没想明白大皇子要干什么,宁远却敏锐的想到了可能的漏洞和危险,那就是知道出货人,和买货人是谁的钱掌柜。

卫凤娘答应一声,退后几步,宁远又叫住了她,“把这挂珍珠帘子给阿萝送回去,告诉她先好好收着。”

“是。”卫凤娘上前捧起小箱子,退后几步,出屋赶紧送东西传话去了。

大英等几个小厮进来,侍候宁远洗漱更衣,宁远伸着胳膊由着几个小厮侍候穿衣,不停的转着心思,大皇子把珍珠帘子送到阿萝手里,他想干什么?目标是谁?

自己?宁远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大皇子眼里哪有他?再说,阿萝是他的人,大皇子不可能知道,唉,阿萝这个蠢货,算不算他的人,他自己都不敢确定。

大皇子眼里只有四皇子,值得花了这么多银子,在他眼里,大概也只有四皇子吧。

送珍珠帘子给阿萝,要打四皇子哪一处?大皇子做事一向直接,能转一个弯都算是用了计了,转两个弯就是通天的谋略,送帘子给阿萝是第一步了,下一步往哪儿转?哪个地方是转一个弯就能让四皇子受到伤害,而且是大伤害的?

两挂珍珠帘子,一挂四皇子买走了,送给了周贵妃,一挂大皇子买走,送给了阿萝……

宁远心里一道亮光划过。

这挂珍珠帘子的目标是周贵妃?确切的说,是周贵妃和四皇子的母子之情?

周贵妃性子骄矜,从小到大被捧在手心里,从来只有她比别人强,不许别人比她好,只要让大家都以为阿萝这挂珍珠帘子是四皇子送的,这挂珍珠帘子可比周贵妃那挂好的不中一点两点!

她收到的帘子竟然不如一个女伎收到的,就算是儿子,她也得大发雷霆吧。

大英给宁远束好腰带,衣服穿好,宁远也理清了头绪,长长舒了口气,披上斗蓬出来,迎着清冽的寒气,深吸了几口,只觉得一股子清爽从里透到外。

“六月呢?让六月跑一趟紫藤山庄,跟文涛说,我有事要见他,请他到……”宁远顿了顿,“南门外玉仙观后山吧,那里最合适。”

散了朝,宁远回府换了衣服,带着长随小厮,一路张扬出了北门,兜个大圈子,到了南门外玉仙观,下马直奔后山。

文二爷已经到了,没带小厮,只带了吕福。见宁远一路飞掠而来,吕福忙示意文二爷,“二爷,那位爷到了。”

吕福话音刚落,宁远已经到了。

“什么事这么急?”见宁远一路来的这么快,文二爷脸色有点凝重。

“事情没那么急,”宁远笑容疏朗,“这山上十分清新,就走的快了些。”

“那就好。”文二爷一口气松下来。

第三百六一章 二爷的段位

宁远示意文二爷,两人沿着平缓的林中小径往山上走,宁远低低将阿萝收到珍珠帘子的事说了。

文二爷惊讶的高抬起两根眉毛,好一会儿才落下去,“这是要嫁祸给四皇子?离间四皇子和周贵妃?”

宁远斜着文二爷,心里颇有几分不自在,他想了一会儿才想到,文涛却一听就明白了,他跟他比,还是差了火侯,怪不得阿爹对从前那位文幕僚那样推崇。

“这一招不错,大皇子总算悟到他和四皇子输赢的关键。这几个回合看起来,大皇子和四皇子都聪明了不少。”文二爷看起来十分满意。

宁远不满的看着他,“这可不是好事!”

“放心!”文二爷转头看了眼宁远,一脸的笑,“底子在那儿,再聪明能聪明哪儿去?太蠢了也不好,你抛个饵他都不知道咬,那也不行。”

宁远被文二爷一句话逗乐了,这话也是,底子有限,聪明就更有限了。

“连大皇子和四皇子都看到了哪是关节。”文二爷这句话里的意味十分暧昧,“我上回就跟你说过,要破局,最笨的法子就是最好的法子,一刀劈下去,立刻就能打开局面。”

宁远低着头走了十来步,看着文二爷,“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上回说,我就知道,只是,”宁远顿住话,低着又走了几步,才接着道:“我家宁家有几条祖上留下的铁律,不可弑主是其中之一,我姓宁,就不敢违了祖宗的规矩。”

“很多人家都有这样的规矩,比如季家。”文二爷看起来并不怎么在意,“可总有不守规矩的子孙,不知道林家祖上有没有过这样的规矩。”

宁远斜着他,没接他这话,文二爷也不说话了,两人并肩走了一会儿,宁远突然笑道:“二爷无牵无挂,又如此豁达,二爷就没想过亲手解开这个关节?”

“我是幕僚,规矩是只动嘴不动手。”文二爷捋着那几根老鼠须,“豁达这句七爷没说错,可我不是无牵无挂,李家可是一大家子呢,我这个幕僚,没有连累了主家的理儿,再说。”

文二爷看着宁远,一脸真诚,“七爷所图,跟我,跟李家所图,那可差的太远了,这事儿,七爷犯得着,我们,可犯不着。”

宁远被文二爷这一番话噎够怆,却一个字儿不好反驳,呼了口气,仰起头欣赏枯光的树枝。

“这件事,七爷有什么想法?”文二爷仰头看了眼,枯枝蓝天,没啥好看的。

“伤十指不如断一指。”宁远垂下头,答了句。

“嗯,我也是这么想,若是能先断了四就好了。”文二爷一脸的遗憾,“不过,看样子,老大远不如老四,先断的,只能是老大,当街那顿鞭子之后,老大已经是一个废子,唉,可惜。”

“这有什么好可惜的,要是万事都按咱们的心意往前走,那还要幕僚做什么?”宁远刺了句,文二爷连连点头,“嗯!这话在理儿!”

“二爷有什么想法?”宁远接着问道。

“老大成了废子,这是朝臣的想法,肯定不是老大,还有周贵妃的想法,至于皇上,”文二爷顿了顿,“不好说,老四就算知道老大个废子了,他也不敢掉以轻心,老大不死,他不会放心,皇上,周贵妃,老大和老四之间,死结打的越多越好。”

文二爷叹了口气,“就算是嫡亲母子,打的结多了,一样会拨刀相见,情份靠不住,血脉一样靠不住。”

“嗯。”好一会儿,宁远低低应了声,“那就打结,能打多少就打多少。”

“对了,那位钱掌柜?”文二爷话没说完,宁远就点头道:“放心,这两天就让他离开京城,远走避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