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歇下吧,从明天开始,这一场事,还不知道忙到什么时候。”

“是。”吕炎答应一声,上前扶了把吕相,将他送回屋,亲自侍候翁翁歇下,才出门回去歇下了。

……

这会儿,墨二爷陪着墨相,从墨相那间闲人勿近的书房院子出来,两人肩并肩走着,都背着手低着头,如同一个模子里印出来,只是新旧不同。

墨二爷将墨相送到正院门口,墨相上了台阶,回头看着墨二爷再次交待,“回去别想事了,好好睡一觉,明天还不知道怎么样,给小七交待一句,这几天让他在家读书,别出门了,也别见人,特别是宁远。”

“阿爹放心。”墨二爷看着墨相进了院门,转身回去了。

正院上房,亮着丝灯光,看到墨相进门,钱老夫人起身迎上来,“出什么大事了?你们爷俩都惊动了。”

“周贵妃死了,被大爷一把鹤顶红毒死的。唉。”墨相扶着钱老夫人,并肩坐到炕上。

“我记得咱们到蜀中头一年,你就审过一个这样的案子。”钱老夫人并没有太多惊讶,只是叹息连连,“当时你回来跟我说,你觉得是那个儿子下的手,我无论如何不敢相信,那个娘多疼她儿子,疼她儿子疼的命都能不要。”

“是,后来我审那个儿子,你非要站在后面听。”墨相想着过去,脸上露出丝怀念的笑意。

“是啊,那个儿子说他为什么要杀死他娘,说的那些事,唉,爱之深,害之深,这个案子,那个儿子说的那些话,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当初老二要娶陶氏,那陶家和陶氏,我哪一条都没看上,就是想起了那个儿子的说的那些话,我就点了头。”

钱老夫人想着她几个孩子中最聪明最出息的二儿子,如今活的象个居家的和尚,不禁又一阵后怕,当初她要是拼死拦着,现在二儿子大概早就连骨头都化干净了。

“老二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他那本前朝仕林趣录已经写的差不多了,前一阵子跟我说,余生打算写一部商人传,替各地商家立传,百年之后,咱们墨家的传世之名,说不定就靠他了。家室之乐,他有小七就够了。”

墨相安慰钱老夫人,钱老夫人想着小七,心情有几分黯然,却没表示出来,“我知道。”顿了顿,钱老夫人低低问道:“宁皇后该回来了吧?”

“嗯,明天朝堂上,想站出来的,大约都要站出来了,往后,就是个纷争的局面,皇上在的时候还好,等新皇登基的时候,只怕要血流成河。”墨相想着未来几年的乱局,心情沉重。

“你要稳住。”钱老夫人担忧的嘱咐了句。

“放心,虽说不能象季老丞相那样,象根定海神针,要一块坠石,还是能做的,以后你多拘着些小七,他心眼少,又单纯不想坏事。”

“小七该成个家了,好好挑一房媳妇儿,娶了媳妇儿,就能多个人看着他,还有六丫头,也不小了。”

“小七的媳妇儿先看人,一定要挑个人好的,小七那样,以后他这一房要靠媳妇当家作主,六丫头的亲事先看家,一定要挑个好家,儿郎好,家里更要好,不能象当初安远侯府那样!”提到儿女亲事,墨相神情严肃。

“我知道,你放心,唉,趁着这两年,赶紧把孩子们的亲事定下来,到时候该娶娶该嫁嫁,也是个防备。”钱老夫人看着两鬓斑白的老伴儿,抬起手,拨了拨他的鬓角,“一晃几十年了,看看你这头发。”

“你的头发也白的差不多了,行了,别感慨了,歇下吧,明天只怕就要进宫守灵了,这寒天冻地,到时候你多穿些衣服。”

墨相想着明天起朝里和宫里的乱相,叹气不止。

第四百三七章 明争暗斗

远离京城那座几乎杳无人烟的离宫里,宁皇后看着六月跳出窗户走了,呆坐了片刻,下了炕,进了最东边的耳屋,守着五哥儿炕前熏炉值夜的素白急忙站起来,宁皇后竖指示意她噤声,悄悄走到炕前,侧身坐在炕沿上,看着睡着了的五哥儿。

看了好一会儿,宁皇后伸出手,轻轻理着五哥儿乱铺在枕上的头发,五哥儿一下子惊醒了,睁眼看到宁皇后,含糊的叫了句,“阿娘。”

“是阿娘。”

“阿娘怎么没睡?什么时辰了?”五哥儿睡眼惺忪,挪了挪,将脸在宁皇后手上蹭了蹭。

“三更了,阿娘睡了又起来的,你舅舅遣了人来,说要接咱们进城过年。”宁皇后眼角泪光闪动,站在宁皇后身后的素白眼睛睁的溜圆,抬手捂在嘴上,不敢置信的看着宁皇后。

“舅舅?”五哥儿听到舅舅两个字,清醒了不少,胳膊一撑坐了起来,“进哪个城?”

“京城。”宁皇后拉起被子给儿子裹好。

“能看灯的那个京城?舅舅要带我去看灯吗?”五哥儿两眼亮闪闪。

“是,不过今年看不了灯,也许明年可以,咱们要从这里搬走了,搬进京城,住到宫里去。”宁皇后挪了挪,将五哥儿的头发拢到一起。

“阿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五哥儿仰头看着宁皇后,目光闪闪,带着几分怯意问道。

“好孩子。”宁皇后露出笑容,“是出了点儿事,大哥儿和四哥儿的阿娘死了,因为要办丧事,所以今年看不了灯了。”

宁皇后身后,素白紧紧捂着嘴,踉跄几步,一屁股跌坐在熏炉上。

“周贵妃吗?”五哥儿神情颇为严肃,宁皇后点头。“那我知道了,那以后咱们是不是不会再回来这里了?阿娘,你说过,要是哪天咱们到了京城,不用再回这里来了,我就得把自己当成大人,象大人那样说话做事。”

“是,五哥儿以后要把自己当大人看了。”宁皇后看向儿子的目光里,一半怜惜,一半哀伤,只要离开这里,他只能把自己当成大人,并且要象大人那样承受成王败死。

“那舅舅什么时候来接咱们?今天吗?”五哥儿有几分雀跃。

“哪有那么快,舅舅总要准备准备,不过也很快,就这几天吧,你先睡吧。”看着五哥儿那几分雀跃,宁皇后的微笑温暖起来。

“唉,睡不着了!”五哥儿老气横秋的皱眉长叹,“都要搬家了,我怎么睡得着?”

“睡不着,那就起来跟素白练功去。”宁皇后在五哥儿头上轻轻拍了下。

“还没到时辰呢。”五哥儿急忙躺下,又往下缩了缩,“虽然我觉得睡不着,不过睡一会儿也许就能睡着了。”

宁皇后给他掖好被子,站在炕前两三步,又看了一会儿,吩咐素白好好看着,转身出门走了。

正殿里,素心旁边站着卫凤娘,看到宁皇后进来,两人曲膝见礼,卫凤娘上前半步,躬身禀报,“娘娘,七爷说,怕娘娘身边人手不够,吩咐婢子过来,听娘娘吩咐。”

“不用跟那些人一样自称婢子,你和男人一样当差,做男人的事,你不是婢。”顿了顿,宁皇后看着神情复杂的卫凤娘,补充了一句,“人前你和那些男人一样自称,人后,你我就行了。”

“是!”卫凤娘双手抱拳,躬身答应。

“你去看着五哥儿,素心,带她过去,跟素白交待一句。”宁皇后接着吩咐,卫凤娘和素心应了,往耳屋过去。

……

京城,第二天的早朝,墨相等人一身少有的阴沉肃穆,让绝大多数还不知道昨天夜里那场惨剧的官员,意识到发生了极不寻常的事,也跟着屏声静气,小心翼翼。

皇上上了台阶,坐到那把宽大无比、四下无靠的龙椅上,百官叩拜起来,瞄着一夜之间老了十年的皇上,知道内情的墨相等人叹息不已,不知道内情的,震惊之余,是无数的仓皇,出大事了!

这一天的早朝上,没有人递折子,再重要的折子,也窝在了袖筒里。

叩拜之后不过片刻的沉默,却让不知内情,震惊而惶恐的官员觉得象是度过了一个漫漫长夜。

片刻的沉默之后,皇上低沉而缓的开了口,宣布了三件事:其一,周贵妃病薨;其二,立四皇子为太子;其三,高墙圈禁大皇子于皇子府,由随国公总理,即刻起筑墙圈禁。

在满堂愕然中,皇上缓缓站起来,点了四皇子、墨相、吕相、随国公,周副枢密,季天官,高书江,以及礼部尚书解有德,留下议事。

散了朝,震惊到麻木的诸官员从来有过的安静,也从未有过的迅速,四散而归。

紫极殿内,皇上疲倦无力的歪在炕上,常太监瞄着皇上的意思,指挥小太监给墨相等人搬了锦凳,看着四皇子,正犹豫不定,他现在是太子了,是不是给他也拿个凳子?凳子是不是合适?要是搬椅子是不是太过?皇上招了招手,“四哥儿,坐这里。”

四皇子脚步轻快的上前,侧身斜坐到炕沿上。

“先议贵妃的后事吧。”说到贵妃,皇上脸上一阵痛楚,贵妃走了,先他而去,竟然是那样走的……

“阿娘要以皇后礼落葬……”四皇子抢着说话,说到一半,就被皇上打断了,“先听听他们的意思!”

“太子殿下说的对,贵妃应追封为后,以皇后大礼落葬。”随国公抢在周副枢密,以及所有人前头,先开口表态:“还有谥号,贵妃才德无比,孝和贤是一定要有的……”

“谥号的事,老臣的意思,是不是先让翰林院拟出来一些,请皇上和殿下定夺?”趁着随国公喘口气的功夫,墨相敏捷的抓过话头,将谥号的事,摘出来派给了翰林院,谥号这事,争个三天五日也定不下来的时候都很多,这会儿紧急的事一件接一件,轮不到谥号这件根本不急的事。

第四百三八章 三角

“嗯。”皇上点头,定下了以皇后礼落葬这件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墨相接着道:“皇后丧葬大礼,千头万绪,如今又是腊月里,诸事不齐。”

墨相的话说的含糊,周贵妃不过四十来岁,一向康健,她的后事,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准备,这个时候突然暴亡,只怕现在连棺椁都还没有呢,皇上这样子,肯定要要风光大葬,真是千头万绪一无所有!

“老臣的意思,外头就由老臣和吕相统总,以随国公、季尚书、解尚书和高使司为辅,统理娘娘身后大事。”墨相接着道。

“由吕相统总吧,”皇上声音轻缓,“还有太子册封大典,就在年前吧,让钦天监挑个日子,这件事,由墨卿统理。”

四皇子听到太子册封大典几个字,呼吸都有些粗重。

“是。”墨相立刻答应了,接着道:“至于宫内,统领诸命妇守灵哭丧诸事,还得定个人出来。”

墨相话音刚落,从吕相到周副枢密,齐齐看向歪在炕上,半闭着眼睛的皇上。

“你们议议。”皇上好象没意识到这句话里藏着的无数关节,眼皮也没抬,只抬了抬手指吩咐道。

高书江调转目光看向四皇子,四皇子正想着他的册封大典,紧绷着的脸上,时时露出丝丝兴奋和喜悦,墨相的话,他大概就没怎么听清楚。

“殿下的意识呢?”高书江抢在最前,看着四皇子问道,四皇子一个恍神,答的倒是飞快,“你们先议议。”

“皇上,宁皇后在离宫将养多年,听太医院说,这两年身体还算康健,这件大事,既然有皇后,照礼法规矩,该由皇后主持。”吕相紧接着高书江说道,身为副相,他在墨相之后开口建议,理所当然,这件事,他得先开口定个调。

“宁皇后身体孱弱,又避居离宫多年,不问世事,娘娘丧葬大礼这样的大事,她怎么支撑得了?臣不同意。”高书江立刻旗帜鲜明的表明了态度。

宁皇后回来,五皇子就要回来,这是放虎归山,请回来,可就送不回去了!

而且!高书江直视着吕相,看样子吕相要站到老五旗下了么?他什么时候和宁远联上的手?

季天官微微眯着眼,看着吕相,又看看高书江,再看看眼皮半垂,一言不发的墨相。

吕相这就要表明态度了?季天官心里有几丝失望,也有几丝说不上来的庆幸。他要请出五皇子了,嗯,这很好。季天官瞄着高书江,五皇子一旦出现在京城,在百官面前,四爷一定会把注意力集中到五皇子这个嫡子身上,这样,晋王就能继续不显山不露水的经营了,要是四爷和五爷再来一恶虎相争……

“臣觉得吕相所言极是,宁皇后乃后宫之主,由她主理娘娘后事,于法于礼于情,都应该如此,要是宁皇后精力不济,宫里还有杨嫔,由杨嫔辅助宁皇后就是了。”季天官拿定主意,立刻开口附议吕相。

“杨嫔一直在娘娘身边侍候,深得娘娘信任倚重,臣的意思,这件大事,可由杨嫔主理,殿下的意思呢?”高书江立刻建议道,对啊,他刚才怎么忘了杨嫔这个人了,由她主理,最好不过!

高书江再次提醒四皇子发话,四皇子好象听出点儿门道了,高书江问过来,四皇子蹙眉攒额,以显示他心情沉痛并且思考的很用力,“我的……我……孤的意思,宫里实在没人,就让郑氏出面主理吧,也算替孤略尽孝心。”

一句话说的高书江简直想骂娘,不带这么拆台的,郑氏算什么?轮一千八百轮也轮不到她头上!

吕相眼皮微垂,暗暗叹气,这个孤字,称的也太早了,还没册封呢,唉,堂堂皇子,总是一幅小人得志的模样,他要是真登基君临了天下,他还是告个老,带着家人远远离开京城,跟着这么位主子,这脸面上实在挂不住。

季天官瞄着气的用力揪着胡子的高书江,刚想笑又想起晋王反反复复的那份胶黏粘牙,那份好笑化作叹息。

周副枢密看看高书江,再看看四皇子,正犹豫着是附议高书江好,还是随着四爷的意思好,没等他想好,随国公再次抢在众人之前,“殿下这话极是,由儿媳妇主理娘娘丧葬大礼,实在再合适不过,臣附议。解尚书的意思呢?”

正端坐如山,置身事外的礼部尚书解有德被随国公点了名,微微欠身,“这是国礼,国公爷说的是家礼。”

“墨相的意思呢?”皇上看着墨相问道,墨相欠身答道:“老臣的意思,不如请福安长公主辛苦一阵子,主持这件大事。”

“臣附议。”高书江立刻表态,只要不是宁皇后,别的谁都无所谓。

“长公主清修多年,再说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这不合礼数。”季天官表示反对,一定要趁这个机会接回宁皇后,把五皇子立在四爷对面,挡在晋王前面。

皇上紧拧着眉,烦躁的看着眼前的帝国精英,不过议个在后宫主持周氏大礼的人,竟然提了那么多人出来!他平时就最厌烦做这种裁决的事,这会儿一想到周氏就心痛无比,更加没有心情,好在,他有个无上妙法。

“来人,拿豆粒来。”

他有投豆表决的权利。

常太监指挥小内侍,熟门熟路的取了黄豆,从墨相到周副枢密,一人发了一粒,发到四皇子,常太监抬头看向皇上,皇上摆了摆手,“君臣有别,不能给他。”

正要拿豆粒的四皇子顿时眉飞色舞,收回手,板起脸瞪了常太监一脸,端直后背,居高临下的看着捏着豆子的诸人。

从今天起,他要牢记:君臣有别!

听说投豆,高书江暗暗松了口气,面色轻松,这会儿他这边人多势众,投豆最好不过。

吕相神情淡定,墨相比吕相更加淡定,他提议的福安长公主,投不投得上无所谓。季天官看了眼吕相,又斜了眼高书江,吕相一向谋定而后动,他对吕相有信心。

第四百三九章 延庆宫

随国公垂着眼皮,摆出一幅不动如山的样子,眼皮下面,眼珠却转个不停,周副枢密看看高书江,再看看四皇子,目光游移不定。礼部尚书解有德是真正的端坐如山,他是个有主心骨的,不过他这主心骨,一向不为外人知罢了。

一二三个小内侍一人抱着一个小口大肚的雨过天睛瓷罐,瓷罐上写着宁皇后、福安长公主和杨嫔几个字,依次从墨相等人面前走过。

墨相等人依次将手伸进三个瓷罐,至于把豆子放到哪个瓷罐里了,那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走了一遍,三个小内侍将三只瓷罐放到炕几上,常太监上前,挨个瓷罐往外倒豆子,瓷罐底垫着不同色的薄锦垫,和豆子一起出来,常太监将豆子捡起放到锦垫上。

三块锦垫,宁皇后那块锦垫上三粒豆子,长公主和杨嫔各两粒。

高书江紧紧盯着锦垫上的三粒豆子,脸都青了,怎么宁皇后是三粒豆子?不应该是杨嫔吗?他算的好好儿的,杨嫔最少最少也应该有三粒豆子:自己一粒,随国公一粒,周副枢密一粒,没有四皇子提议的四皇子妃郑氏,他们两个难道不应该把豆子投到自己提的杨嫔这里?

为什么只有两粒?是谁投了别人?随国公?周副枢密?或者都没投?这一对兄弟,四爷还没登上大位,难道就开始内讧打上了?

他们很早就不顾外敌,兄弟相残了!高书江气的太阳穴突突的跳。

宁皇后那三粒豆子,吕相一粒,季天官一粒,还有一粒是谁投的?随国公?周副枢密?墨相还是解有德?都有可能!

吕相瞄着炕几上的三块锦垫,神情淡定,他和墨相的淡定功夫,经过几十年的磨练,早就炉火纯青。也不过就是目光在杨嫔那块锦垫多停留了几秒而已。

大事没有成功,内部先出手争斗,是成事大忌,可等大事功成,再下手争利,也是有点晚……又要顾大局又要顾小利,又要争又要不争,这事最难把握。

吕相一时有些走神。

墨相的目光在福安长公主那块锦垫上多停了片刻,还有一粒,是谁?不是附议的高书江,也不会是解有德,季天官必定全力支持接回宁皇后,随国公和周副枢密?有意思。墨相扫了高书江一眼。

“就宁氏吧,拟旨。”皇上扫了眼锦垫上的豆子吩咐道,他定的投豆表决权,他自己执行的一直相当好。

“皇上,就让宁远去接宁皇后吧,周娘娘的丧葬大礼,是如今最紧要的大事,接宁皇后回来主持这事,越快越好,最好今天晚上,就能接回宁皇后。”墨相跟着确定谁接,什么时候接回等诸多细节。

皇上‘嗯’了一声,常太监已经示意小内侍取来了笔墨,解有德起身坐到旁边小几上,拟写圣旨,他是翰林出身,做过四五年的知制诰,平时议事,拟旨之事,都是他来做。

“五爷年幼,宁皇后回宫,五爷一个人留在离宫,只怕不妥。”象平时一样,接着墨相的话,吕相补充细节。

高书江盯着对面的随国公和周副枢密,脸色铁青。四皇子听到五爷两个字,一个愣神,他早就忘了他还有个弟弟,四皇子总算反应过来了,急忙看向高书江,高书江迎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又把目光移开了,都到这份上了,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老五不是一直病着?既然病着,怎么能经得起长途劳累?再说,他回来就得守灵哭丧,寒天冻地,他病了这么些年,哪能受得了?还是别折腾他了,就让他在离宫养着吧。”

高书江不说话,四皇子急忙开口反对。

吕相没接话,墨相也不吭,随国公和周副枢密当然不会开口,季天官眼观鼻、鼻观心,这事轮不着他开口,解尚书拟旨呢。高书江更不说话。

四皇子等了半天,殿内鸦雀无声,四皇子有三分尴尬七分恼怒,狠狠扫了眼坐了两排的臣子,转对看向皇上,“阿爹说呢?”

“一起接回来吧,要是实在病的厉害,就不用到灵前守着了。”皇上有些厌烦,在这件事上纠缠的时间太久了,还有好多大事,娇娇的棺椁,陪葬,还有地宫……他和娇娇的地宫,前年才开始动工……

“皇上圣明。”吕相先一句圣明,接着问道:“五爷回来,暂时安排在哪一处?”

“让他住到大哥从前住的延庆宫吧。”四皇子飞快的接了句。

高书江差点呛死,大皇子从前住的延庆宫,那可一直是太子住的地方!他怎么能昏头成这样了!

墨相、季天官,甚至正在拟旨的解尚书,都看向四皇子,五爷住了延庆宫,那你册封了太子之后,重新搬进宫里,你住哪儿啊?

“也好。”皇上的心跟着贵妃去了一大半了,随口答了句。

吕相垂下眼皮,墨相眼皮低垂,季天官神情端正,只是多眨了几下眼,四爷这太子之位必定坐不住,这会儿征兆已经出来了。

随国公和周副枢密一脸赞同的点头,大爷弑母被高墙圈禁,他住过的地方不吉利,给老五最好不过。

高书江张了张嘴,看着对面不停点头的随国公和周副枢密,话没说出来,嘴又闭上了,皇上已经发了话了,算了,再说,太子不太子的,跟住在哪儿哪能真有什么关系?住在延庆宫却丢了性命的,历代多的是,大爷不是高墙圈禁了么!

接回宁皇后主持后宫大礼的事,以及细节,总算都商量定了,细节落定,解尚书也拟好了旨意,拿给皇上过了目,用了皇帝之宝,让人捧了旨意,赶紧传宁远去离宫接回宁皇后和五皇子。

从京城到离宫骑马狂奔也得一个半时辰,今天可是要把宁皇后接进宫中,不能耽误了明天内外命妇进宫守灵哭丧的大事。

议好这件皇上到现在还没觉出来是什么大事的事,再往后议什么棺椁陪葬地宫,件件都十分顺当快捷了,皇上提什么,大家都说好。

第四百四零章 旨来了

文二爷一路疾驰,从紫藤山庄到福安长公主的别庄,领了吩咐,再从别庄直奔京城,到李家大宅门口,正碰上从车上下来的万嬷嬷,万嬷嬷提前过来收拾打前站,今天李信就要搬回来,明天后天,张太太和李桐也要回来了。

文二爷吩咐将马牵进去,就在门房里换了身极不起眼的细布棉袍,带着吕福,从侧门出来,直奔定北侯府。

他一定要尽快见到宁远,这会儿不知道宁远在哪儿,到定北侯府先问一句是最快的办法。

吕福上前打听,没想到宁远正好在府里,文二爷从侧门进去,大英匆匆迎出来,带着文二爷进了前院书房。

文二爷刚进院子,宁远就到了,文二爷拱了拱手,“有要紧的事。”宁远急忙示意大英出去守着,文二爷开门见山,“姑娘有句话要我转给你,你听清楚了:让他留心周贵妃中毒的症状,那天在长宁宫的,两位爷。”

文二爷一字一句,宁远听的眼眶猛的一缩,周贵妃中毒的症状?那天在长宁宫的,两位爷!

这两句话背后透出来的信息,远远出乎了宁远的想象,宁远呆了呆才反应过来,忍不住抽了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