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之后,我再陪国公爷将查看情况禀报给大爷。”蒋先生无视大皇子那句明显不赞成的话,冲大皇子拱了拱手,转身示意随国公,“走吧。”

随国公不停的瞟着大皇子,片刻犹豫后,跟在蒋先生后面出了正殿。

“先生怎么……大爷圈禁是圈禁了,可再怎么着,他也是皇子,皇上还是疼他的。”下了台阶,走出十来步,随国公忍不住提醒蒋先生。

“我知道,皇上要是不疼他,他就不会到现在还住在这座奢华王府里,你也不会来这一趟了。”蒋先生声音轻缓。

“既然知道,先生刚才……”随国公连连叹气,“先生又不是不知道大爷的脾气,最记仇不过,我不是替大爷说话,先生要替自己想想,万一……”

“万一?”蒋先生笑起来,“国公爷觉得他还能活着出这座王府?”

“先生!”随国公下意识的四下张望。

“不用看,这高墙里,就是有人听到,又能怎么样?”蒋先生将手背到身后,仰头看着四圈高墙,“这墙是你带人修的。”

“啊……是。”一句话说的随国公浑身的尴尬难堪,“我也是奉旨……”

“你修了这墙,护了大爷周全。”蒋先生接着道,随国公愣了,“呃?先生这话……这是……”

这是讥讽他呢?

“要不是这墙,这会儿,他还能活着?”蒋先生停步,回头看了眼正殿方向,随国公又是一愣,呆了片刻,唉了一声,眼泪出来了,“先生,你说说,他怎么能鬼迷心窍成那样,一把毒生生毒死了他阿娘,那是他亲娘,生了他养了他,疼他疼的跟眼珠子一样,临死前,最不放心的还是他,最后一句话,是求皇上别杀他,善待他,先生,他怎么能这么没良心?一个人……人……哪能干出这样的事?”

“爱到溺,怪不着别人。”蒋先生声音和表情一样,冷淡到寒意森森。

随国公张了张嘴,在胸口不停翻腾的无数的话,化成一声悲伤的长叹。

“他让你想办法救他出去?和太子作对?还是,杀了太子?”蒋先生不理会随国公的感慨难过。

“是,问太子怎么样了,发了脾气,要我联络众人……”随国公想着大皇子的吩咐,只想一想,腰都要压弯了。

“宁皇后还在京城?长公主呢?”蒋先生接着问道。

“在,年后将杨嫔升位淑妃,给皇上挑选贵女充实后宫,都是她主持,贵妃丧礼时,长公主住进宝箓宫,一直住到现在,没听说什么时候回城外庄子,五爷如今住在延庆宫,延庆宫是太子给五爷指的地方,五爷如今每天去宝箓宫一个时辰,跟长公主学……不知道学什么。”

随国公问一答十,说的十分详尽。

“还能学什么,治国为君之道罢了,除了这个,长公主也不会别的。”蒋先生淡淡的说了句。

第五百九八章 平安终老是奢望

随国公脸色变了。

蒋先生侧头看着他,笑起来,“难不成国公爷还存着太子,或是大爷登上大位的痴心妄想?”

“大爷……这样了,太子已经立了太子。”随国公答道,太子都立了太子,板上钉钉的事儿,怎么能叫痴心妄想?

“哼。”蒋先生冷笑了一声,也不解释,只接着问道:“朝中有什么变化?说大的变化就行。”

“新增了一位相公,楚尚书成了楚相,墨相的二公子升任户部尚书,不过是暂代,说是下半年就要调外任了,别的……”

“够了。”蒋先生打断随国公的话,轻轻叹了口气,停了片刻,还是问道:“这新增的相公,为什么不是高使司?太子没说什么?”

“太子推了高使司,不过投豆议定的时候,楚相得的豆最多。”随国公叹了口气,投豆的事他也参与了,不过他没投给高书江,他不想再给四房增加势力。

“太子呢?什么反应?”蒋先生又追问了一句。

“这能有什么反应?这是大家的意思,再说,太子身为储君,不都是他的臣子?”随国公想着他那一豆,虽然坚定的认为自己没错,可说不清为什么,他不愿意提,一旦提到,总有点心虚。

蒋先生哈哈笑起来,抬起手,用力拍着随国公的肩膀,拍的随国公莫名其妙。

“不说外头的事了,说说大爷吧,大爷的吩咐,你准备怎么办?”蒋先生笑了一阵子,好象比刚才轻松些了。

“大爷这高墙圈禁,要是因为别的,不管是什么,大约都有回旋的余地,可他这事……皇上是疼他,可现在太子都已经立了,我一个老迈之人,还能做什么?不是我不想尽力,实在是……”

随国公立刻开始诉苦,蒋先生斜着他,一边笑一边摇头,笑了一会儿,又拍几个随国公,“弑不弑母,这不是大事,自古以来,坐到帝王之位的,弑母弑父杀兄屠弟的,多的是,事成之后,不过找个替罪羊,万事大吉。”

“不能这么说,大爷这事……”随国公脸色微青,这道理他懂,可他现在跟着太子,那一样是他外甥,他不想再冒着杀头抄家的风险,替已经被高墙圈禁的大皇子奔波了。

“大爷的问题,不在于弑母,而是他太蠢,蠢到无可救药。”蒋先生话锋一转。随国公愕然,呆了片刻,不加掩饰的长舒了口气,苦笑道:“先生……我这汗都出来了。”

“你带人修的这高墙,”蒋先生指着四周几乎隔断一切的高墙,“是困住了大爷,也是护住了大爷,只要这高墙不倒,只要他还在这墙里,也许以后不能象现在这样,日常供奉和没有这高墙时全无分别,甚至更好,可一个平安终老,是稳稳当当的,贵妃的血脉,至少能保留一支。”

随国公其实没怎么太懂,不过这不影响他不停的点头,他也希望这样,大爷就别闹了,老老实实在这高墙里享受富贵吧,这也没什么不好。

“大爷的吩咐,你听着就足够了,出了这墙,就忘了吧,也不要跟别人多说,一个字也别提,皇上要问,你只说大爷过得好,再细说说日常供奉怎么样,人手够不够,就足够了。”蒋先生也不象从前那样,说话以点拨为主了,干脆就直接吩咐。

随国公一边听一边点头,蒋先生的吩咐,句句都说进了他心里,就这样,最好!

“还有,”蒋先生环顾四周,这高墙内各处,如今修的比没有高墙时还勤,“跟皇上说,大爷身边侍候的人少了点,这事,皇上大约也会派到你手里,你照着大爷的喜好,好好给大爷挑些美人儿送进来。”顿了顿,蒋先生眼皮微垂,“不要都从良家挑,想办法挑些资质好的清倌人送进来,活好,会侍候人的,让他有点事儿做。”

随国公呆了呆,随即明白了,这是用美色消耗大爷那份闲心。

“先生放心,放心!我懂了,这事容易,这也是好事。”随国公连连点头。

“还有件事。”蒋先生说了还有件事,却低下头只顾往前走,不说话了。

“什么事?”随国公跟着走出了一射之地,见蒋先生还是一言不发,只好问道。

“你去找一趟宁七爷。”蒋先生又停了,拧着眉头,看起来犹豫不决,好一会儿,才又接着道:“还是找一趟吧,你亲自去,我说的这些话,出我口,入你耳,出你口,只能入宁七爷的耳,你跟宁七爷说,大爷已经是个废人,请他高抬贵手,容他苟且活着吧。”

随国公半张着嘴,愕然看着蒋先生,完全懞了,怎么求到宁远那里了?跟他什么关系?关他什么事?大爷的事,有他抬不抬手的份?

“宁远?这要求,也是太子……”

“你照我的说的去做,以后你就知道了,咱们几十年的交情,我也提醒你一句,能和宁七爷交好,就尽量交好吧,这两件事,第一件,你错点偏点都没什么,第二件,若错了半点,不光是大爷性命不保,就连你随国公府,也用不了多久,只怕也是一片平地了。”

蒋先生没看惊愕茫然的随国公,低着头,慢慢踱了几步,“如今我能做的,只有尽力保住大爷这一条命,你们周家两房嫡支若能平平安安,往后,大爷的日子也能好过些,国公爷,咱们认识几十年了,我受过你大恩,你记着,你们周家的如鸿的运势到头了,人也罢,一家一姓也好,这运道都是这样,有峰有谷,你们周家得意了这几十年,已经不知道什么叫收敛了……”

蒋先生看着茫然中带着不以为然的随国公,突然觉得意兴阑珊,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往后退了半步,叹了口气,勉强道:“做好准备吧,多置祀田,家里的女孩子差不多年纪的赶紧嫁出去,实在太小,先定好亲,多备嫁妆……算了算了,各人有各人的福运,听天由命吧。”

看着有几分恼怒的随国公,蒋先生悲从心来,摆着手,“好了,我累了,你回去吧。”

说完,转身就走。

第五百九九章 他骂你

随国公微微蹙眉,蒋先生这脾气越来越怪了。看着蒋先生塌着肩,在些蹒跚的走远了,随国公重重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走了几步,看着依旧巍峨的王府正殿,犹豫了片刻,转步掉头,直奔那扇又小又窄的小门过去,他不想再见大皇子。

随国公直奔紫极殿缴旨,照蒋先生的嘱咐,说一切都好,大爷看起来很不错,只是大爷身边侍候的人,好象有点不大够,不是大爷说不够,是他看着有点不怎么够。

皇上听的很专注,听完轻轻舒了口气,看起来放心多了,“这事就交给你,用心挑些人送进去给他使唤,择好的挑,这上头不能委屈他。”

随国公垂手应是,将要退出时,犹豫问道:“皇上,这人是不是能从宫里挑?宫里的人最懂规矩,大爷自小是在宫里长大的,开府出去也没几年。”

“嗯。”皇上立刻就点头答应了,这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

“既然从宫里挑,皇上看,臣是请宁娘娘的示下,还是请太子作主?”随国公暗暗松了口气,赶紧再问后一句,这一句才是他真正要问的。

“太子吧。沉默了片刻,皇上吩咐道。

随国公更加轻松了,连忙答应了,垂手退出,径直去找太子,连禀报带请关于挑人的示下。

没等随国公说完,太子就随手抓起砚台砸在随国公身上,幸亏砸在软肉上,虽然疼的随国公脸颊上的肉直抽抽,却没伤筋动骨。

“他没死心,你也没死心是吧?打量着孤就那么好欺负?”太子指着随国公鼻尖骂。

随国公吓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急急解释,“不是下臣,是皇上,是皇上说下臣是……舅舅,让下臣去瞧瞧,不是臣,臣不敢。”

“是舅舅!”太子一脸讥讽,“敢情是为了当这个舅舅,怎么?孤对不起你这个舅舅了是吧?你以为你是谁?”

随国公磕头不已,一句话不敢再说。

太子居高临下,眯眼狠盯了他好一会儿,抬脚踹在随国公肩上,“你要巴结他,要挑美人儿给他,你去挑啊!找孤干什么?怎么着?不但你要在孤面前摆舅舅的款,还要替他在孤面前摆兄长的款?滚!”

随国公没敢起身,真就连滚带爬起来,一直爬下台阶,又爬了几步,才敢站起来,在殿外候见的官员,以及内侍和侍卫们的注视下,站起来,抖着腿慢慢走了。

殿外一角,高书江目光漠然的看着老朽可怜的随国公,一直看到随国公出了院门看不到了,低下头,仔细盘算起来。

太子大殿外,周六带着裹的严严实实的阿萝,鬼鬼祟祟溜进茶水房,一把将阿萝推到角落里,自己掂着脚尖走到通往大殿的帘子前,用手指挑开条缝往殿内看,殿内,太子正一脚踹在随国公肩膀上,让随国公滚出去。

周六看的津津有味,想当年在随国公府,他可没少欺负他和他阿娘,甚至他阿爹,现在,现世报了吧,有本事拿出当年欺负他的威风,跟太子直腰子啊?

呸!看着随国公一路爬出去,周六痛快的啐了一口,回头冲阿萝招了招手,喊了声太子爷,掀帘进了正殿。

“你怎么来了?”太子回头看到周六,又看看他身后裹成只棕子的阿萝,以及茶房那道帘子,“不走正门,怎么从茶水房溜进来了?”

“不能走正门!”周六一脸神秘,冲阿萝挥手,阿萝甩开裹在外面那件丑死个人的连帽斗蓬,委委屈屈、娇娇弱弱叫道:“太子爷。”

“是你。”太子一怔,怪不得要鬼鬼祟祟从茶水房溜进来,“你带她来干什么?我这儿都是正事!”太子转头责备周六,周六一脸干笑,阿萝拿出所有的娇柔怯弱,往前挪了两步,“太子爷,奴家……”

一句话没说完,阿萝翘着漂亮的兰花指,帕子按着眼角,怯怯柔柔的看着太子,之所以一句话没说完,是她压根没想好来找太子该怎么说,该要什么,她真正想要的,在太子面前没法开口啊,也就能跟七爷直说。

“行了行了,晚上我去看你。”太子有几分不耐烦,又有几分怜惜,阿萝思念他到这个份上,总得怜惜怜惜。

阿萝一听太子这么说,眼泪一下子掉下来,唉,她就知道不该来!

“太子爷,”周六见阿萝眼巴巴光哭说不出话,没办法,他替她说吧,没等周六开说,殿门口光线闪动,高书江站在殿门口,直视着和太子对面而立、眼泪汪汪的阿萝,和站在阿萝旁边,正在说话的周六。

太子顿时有几分尴尬不自在,忙挥手吩咐周六和阿萝,“先回去,有什么话晚上再说。高卿……”

“太子,臣要进谏!”高书江声音宏亮、底气充沛的喊了一嗓子,这一嗓子,不光把周六震晕了,太子也愣了。

高书江扑通一声跪在殿门口,后背挺的笔直,仰头直视殿内,声音宏亮,铿锵有力,正气昂然,“殿下是储君,异日天下之主,万民之楷模!却在朗朗乾坤、大庭广众之下,就在这议处国家大事的正殿内,私会娼妓,殿下,您的德行呢?本朝以孝立家,以孝治天下,随国公是殿下嫡亲的舅舅,殿下就算是,也不能如此羞辱随国公,羞辱殿下自已身上那一半血脉!”

周六圆瞪着双眼,嘴巴张的老大,直直看着高书江,唯一的念头就是:他疯了!

阿萝兴奋的脸都红了,微微抖着手胡乱绞着帕子,看看高书江,再看看太子,再看看高书江,再看看周六,出大事了!

太子被高书江铿锵有力、正气凛然的进谏喷的一阵接一阵发晕,直晕到字字入耳,却一句也没听懂,他说什么呢?

“他说什么?”太子下意识的转头问周六,周六咽了口口水,又咽了一口,指着高书江,“他……他他,他骂你呢!”

周六这一句总结,总结出了高书江这一番话的精髓。

第六百章 六百章了

“就是你这种奸侫小人!”高书江转向周六,怒目而视,“好好的太子,就是被你这样的奸侫之徒调唆坏的!”

“你说谁?我?你说我?”周六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尖,他已经愕然到不知道怎么反应了,要骂,难道不是骂他没出息吗?奸侫小人?

阿萝往周六身边挪了半步,想想不对,急忙收回脚,几步窜到太子身后躲着。

照折子戏的规矩,下面该骂她是妲己褒姒了,她得躲躲。

谁知道高书江没理他,继续指着太子痛心疾首:“太子爷,你就是沉湎女色、纵欲妄为,那也该自重身份,找个身家清白的女子,这样一个人尽可夫,几乎睡遍了京城的娼妓,你今天竟然把她带到这堂而皇之、臣民仰视、威严不可直视的大殿上,太子爷,您怎么能这样?”

高书江一只手用力捶着胸口,失声痛哭,“皇上啊!先皇啊!您睁开眼睛看看吧!太子爷啊,您这是想干什么?您今天把这娼妓带上大殿,异日您会怎么样?让这人尽可夫的娼妓母仪天下?让她祸乱皇家血脉?太子爷,您……”

“闭嘴!”太子一声暴喝,他总算反应过来了,一反应过来,就气的头都要炸了,“你是疯了?还是着了魔了?鬼上身了?”

太子这一连串的话,至少六半是真真切切的疑问,这会儿的高书江,除了鬼上身,没法解释!

“太子爷!”高书江老泪纵横,哭声响亮,哭归哭,可咬字还是那么清晰,声音还是那么宏亮,“老臣实在看不下去了,也忍不下去了啊,太子爷啊,这一回,臣就是死,也不能再看着太子爷这么荒唐下去啊!太子爷,您是储君,未来的天下之主,太子爷啊,您不能再这样,不修心不修德,恣意妄为,暴戾不仁,不慈不仁不孝,太子爷,您这样,可让臣子们怎么活啊?让这天下万民怎么活啊?”

高书江这一番倒都是真话,殿外支着耳朵装听不见的诸臣子,个个听的心有戚戚焉,是啊,这样的太子爷,往后,他们这些臣子的日子得过难过?

“你不但疯了,还在孤面前倚老卖老上了,我看你是疯了,你是不想活了!”太子气的头一阵晕一阵疼。

“太子爷,老臣都是为您好,老臣拼上这条命,也要劝一劝太子爷,太子爷,您不能再这样了,太子爷啊,为君者不易,太子爷不能这样任性妄为,太子爷,周渝民是小人中的小人,您要亲贤臣远小人啊……”

若论口才,一打太子也说不过捂上半张嘴的高书江,太子又气极了,磕磕绊绊一句话没说完,高书江那边已经高山上流水一般连哭带说一大串了。

“闭闭闭……闭嘴!”太子都气结巴了,“捂住他的嘴!给我捂住他的嘴!”太子气急败坏的吩咐周六,周六窜到高书江面前,手伸到高书江嘴边,离了一寸多就不敢再往前伸了,万一他咬他的手呢?

“太子爷,不好捂,这捂不住。”周六的手在高书江嘴巴前这边伸伸,那边缩缩,从左边绕到右边,又从右边绕到左,无从下手。

高书江理也不理周六,只顾情真意切、痛心疾首的进谏。

“滚!”太子快气的晕过去了,一脚踢开周六,飞起一脚踹在高书江嘴上,高书江上了年纪,牙口本来就大好了,这一脚下去,门牙就掉了一个,血顺着嘴往外喷,“……太子爷啊,您这是桀纣之行啊,您不能这样啊,您不能啊……”

高书江说一个不字,就往外喷一片血沫,干脆一个接一个说不能,一口接一口往外喷血沫,只喷的太子衣襟上全是星星点点的血,大殿的金砖地上,也被他喷了好大一片。

高书江嘴里的血一边顺着嘴角往下淌,一边一口接一口往外喷,鼻子之下,血沫淋漓,太子看的害怕起来,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高书江往前膝行了一步,又跟一步,一把抱住太子的腿,“……太子爷啊……”

太子见他一脸的血蹭上来,吓的一声尖叫,抬脚踢开高书江,跟上去猛踢一脚,再踢一脚,“滚!滚!你给我滚!”

“太子啊……”高书江喉咙里咯咯了几声,头往后仰,晕了过去。

……

太子殿里这一出,几乎是立刻,就被报给了三位相公,墨相听长随几乎一字不差,唯妙唯肖的学高书江的话,听到一半,噗的一声,一口茶喷了长随胸口湿了一片。

“你接着说!”墨相吩咐了一句,找手帕擦着手,连咳了好几声,这山西老抠也太舍得下脸儿了,为了脱身,连这一出都演出来了。

吕相比墨相淡定多了,至少茶没喷出来,听长随说完,放下杯子,抬手揉了揉脸,将那份几乎忍不住的笑揉回去,用力吭吭了几声,清了清喉咙,吩咐长随,“再去听着,还有……算了,就听着就行。”

长随领命而去,吕相揉着太阳穴,站起来,出了门,不紧不慢的往对面墨相屋里过去,高书江闹过这么一场,这使司的位置就要空出来了,这个位置可不是谁都能坐得下来的,得好好商量商量。

长公主几乎和三位相公同时得到信儿,抿着茶,一边听一边笑,一边笑一边看着坐在她对面,有几分明白,不过更多的是困惑的五皇子。

内侍一字不漏禀报完,垂手退了出去,长公主放下杯子,笑眯眯看着五皇子,“好玩儿吧?”

“不好玩。”五皇子拧着眉,“高使司挺可怜的。”

“错了!”长公主收起笑容,“你应该说,你四哥挺可怜的。”

“高使司为什么这样向太子进谏?这太蠢了。”五皇子仰头问长公主。

“你说呢?”长公主反问道。

“姑姑说四哥可怜。”五皇子看着长公主,“高使司是故意的吗?故意让太子难堪?让太子难堪,他有什么好处?”

“是啊,”长公主拖着长音,又笑眯眯,“好好想想,他有什么好处?”

第六百零一章 背锅萝

“大家会说他是直臣、忠臣。”五皇子小脸严肃起来,长公主点头,“还有呢?他是为了做直臣、忠臣?”

“姑姑,您说四哥可怜。”五皇子仰头看着长公主,不往下说了。

长公主歪头看着他,突然噗一声笑起来,抬手在五皇子额头上敲了下,“小人精儿!倒有点姑姑小时候的样子,还知道可懂不可说,行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回去吧,你那个七舅舅说不定已经找过去了。”

……

周副枢密得到信儿,一路小跑奔进太子殿内时,周六早就反应过来,已经带着阿萝跑了。

太子已经换了衣服,正站在窗前,气的一口接一口喘粗气。

“太子爷。”周副枢密小心翼翼站到太子侧后,“您别……”

“别跟他计较?还是别生气?”太子冷笑,“你是来说废话的?”

“都不是。”周副枢密一脸愁容,“太子爷,臣是想说,得仔细想想高使司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他疯了!鬼附身了!”太子恨的牙都咬痛了。

“太子爷也看出来他极其反常了,太子爷,他为什么这么反常?”周副枢密小心的引导太子,不过太子可没他的耐心,“有话直说!”

“是。”周副枢密干咽了口口水,“太子爷,高使司心思慎密,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再三思虑,他可从来没象今天这样冲动过,太子爷,臣觉得,高使司这简直是故意触怒您。”

“你到底想说什么?”太子心头的火苗又开始往下窜。

“太子爷,臣的意思,臣是觉得……”周副枢密一肚皮苦水,他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照平时,太子也该听明白了,怎么今天……这是非要他说出来么?“臣是觉得,高使司已经和太子离心离德了。”

太子一呆,片刻,眼睛微微眯起,斜睨着周副枢密,“他跟我离心离德,是不想活了吗?”

一句话把周副枢密噎的半个字说不出来,太子自从做了太子,就差不多把自己看成皇上了,他要是跟太子说他这太子之位不怎么稳,他才是真的不想活了,就现在,就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