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放火,烧了,烧了!”霍氏脸上的神情疯狂而狠厉,“烧了他!”

“王妃!”桃夭惊恐而疑惑的尖叫被蒋先生冷静的声调打断,“王妃说的对,烧了,你去。”

站在蒋先生身边的老仆嗯了一声,一步踏进屋,一把扯下一大片绡纱帘子,拿起蜡烛扔到绡纱上,火几乎立刻就腾起来。

“你扶王妃到后园子里避一避。”蒋先生淡定吩咐桃夭,“这里的后事,我来打理。”

“我不去,我要在这儿看着,看着他化成灰!”霍氏眼里的疯狂渐褪,狠厉渐多,蒋先生盯着她看了片刻,转了个身,看着几乎站了满院子的丫头仆妇,露出丝阴沉的笑意,“你们说说,刚才出什么事了?一个一个来,你说!”

“大大大大爷,被人害了。”站在最前的一个婢女,惊恐未定的答道,“王妃,王妃……”

“把她扔进去。”婢女的话还没说完,蒋先生就森寒无比的吩咐了一句,刚才放火的老仆一把揪过婢女,扔进了已经火光雄雄的屋里。

“你说!”蒋先生指着后面一个婢女,后面的婢女吓的扑通一声跪倒,“婢子……婢……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

“出去叫人救火!”蒋先生面色微霁,吩咐了一句,婢女如蒙大赦,急忙爬起来往外跑。

后面的婢女仆妇明白了,一个比一个表态的更快更坚决,火,已经烤到她们脸上了。

满院子的婢女仆妇都出去叫人救火了,蒋先生转过身,冲霍氏微微欠身,“王妃到后园子里避一避吧,这里有我。”

“先生也请到后园避一避。”这会儿,除了对蒋先生的感激,霍氏根本没办法理清别的感受和情绪,“先生,后面该怎么办,我一个妇道人家……求先生救人救到底。”

霍氏跪在了蒋先生面前,桃夭紧跟着跪下,“先生,这样大事,王妃一个妇道人家,求先生救人救到底。”

蒋先生迟疑了片刻,长叹了口气:“好吧,将死之人,也不在乎多活一天,还是少活一天,走吧。”

桃夭急忙扶着霍氏站起来,跟着蒋先生,急急忙忙出了垂花门,往后园子空旷的地方避火。

卫凤娘一只手按着多多的头,一只手按着阿萝头顶,透过闪动的火光,看着蒋先生和霍氏等人出了垂花门,才一手一个,提着阿萝和多多,刚往高墙上那扇唯一的角门奔到一半,就看到了提着水桶水枪,狂奔进来救火的守军。

卫凤娘急忙顿住步,急的原地转了个圈,没等她想好往哪儿藏,就听到一声断喝,“这里!过来!”

是蒋大的声音,卫凤娘大喜过望,奔着声音疾奔过去,离高墙还有一射之地,就看到高墙下轰的一声,被打出一个大洞,洞越来越大,上面的墙摇晃了几下,倒了下来,在扑天盖地的尘土和无数乱杂的声音中,卫凤娘跃过倒塌的高墙,钻进了旁边的巷道。

第七百二零章 大火

卫凤娘一口气跑出巷子,再转个弯,听着喧嚣和噪杂已经有些远了,才慢下步子,将多多和阿萝甩在墙角。

多多有衣服,被卫凤娘拎着腰带,除了头晕,别的还好,阿萝浑身不着一丝,冻就不说了,因为卫凤娘只能揪着她一条胳膊,这会儿,阿萝的胳膊不光被卫凤娘捏的青紫僵硬,还脱了臼,痛的一层接一层的冒冷汗,可生死关头,难得她既没晕过去,也没叫出来。

“小姐,衣服,小姐,咱们逃出来了。”多多先解下自己的裙子,胡乱围在阿萝腰上,又去扯自己的短袄。

“胳膊……”阿萝勉强说出两个字,大口大口喘气的卫凤娘不乐意了,“胳膊?你什么意思?嫌我抓你胳膊了?那你说说,我不抓你胳膊抓哪儿?头发?你瞧你这样子,你惹的事还不够?逃出来了?你可真敢想,你当七爷是菩萨?什么事都能替你兜着?连这事都替你兜着?凭什么?你哪儿来这么大的脸?你怎么敢这么想?”

卫凤娘越说越生气,不光生气,还十分害怕。今天这件事,不光是办砸了差使的事了,而是给七爷惹下了大祸,她杀了个皇子!

“你说说你,这大半年,你惹了多少事?七爷招你惹你了?我招你惹你了?你哪儿来的胆子,你还敢杀人,不得了你啊?啊?”卫凤娘越想越怕,一屁股坐在地上,说不下去了。

多多将小袄棉裙都给了阿萝,本来就冷,再听了卫凤娘这一通话,寒气从外往里钻,紧紧挤着阿萝,想哭又不敢。

阿萝呆呆看着卫凤娘,这小半个时辰里,她从死到生,再从生到死轮回了好几趟,又杀了人,浑身的血腥还在,这会儿,她对冷和痛,十分迟钝,连生死两个字,都十分遥远。

“小姐!”多多再往阿萝那边挤了挤,看看卫凤娘,再看一眼阿萝,扁着嘴想哭不敢,想说话也不敢。

卫凤娘也有点茫然,下一步该怎么办?七爷那里怎么交待?七爷会怎么处置她?她把差使办成这样,照七爷的规矩,她肯定活不了的……

“小姐!”见两人谁也不说话,多多更害怕了,再次挤了挤阿萝,再次带着哭腔叫了一声。

“一人做事一人当。”阿萝恍过神,深吸了口气,“是我杀了他,要杀要剐,我……求你把多多送走,不关她的事。”

“这是你能担得起来的事儿?”卫凤娘没好气的斜了阿萝一眼,“你担不起,我也担不起,要担……”

只有七爷能担得起来,只能七爷来担,她替七爷惹下了甩不脱的大祸!

“我去求七爷?”阿萝仰头看着卫凤娘,卫凤娘嘴角一路往下扯,扯到底突然僵住,对了,如今的定北侯府,不是七爷一个主子,而是两个!

“你哪有脸求七爷?还是求求七奶奶吧。”卫凤娘呼的站起来。

“七奶奶?”阿萝和多多一起茫然。

“七爷成亲了,赶紧走!这会儿七爷……”卫凤娘回头看了眼火光雄雄的大皇子府,七爷领着皇城司,刚才她又听到了蒋大的声音,七爷这会儿肯定在大皇子府看着灭火,府里只要七奶奶,正好,七爷不在府里,只有七奶奶在,她们求到七奶奶那里,就不能算专程去求七奶奶!

“快走!”卫凤娘打定主意,打了声呼哨,叫出她那匹马,将阿萝和多多甩到马上,自己牵着马一路小跑,直奔定北侯府。

……

大皇子府的火光照亮了半个京城,惊动了整个京城。

离大皇子不远的禁中,贺嫔宫里,宫人看着不远处的明亮的火光,却没人敢惊醒寝宫中的皇上和贺嫔,几天前,贺嫔刚下了严令,她和皇上睡了之后,除非京城失陷了,否则任何事都不许惊动了她和皇上。

这只是失火,不是失陷。

禁中另一处,宁皇后站在大殿门口,背着手,远远看着那片火光。

“婢子去一趟定北侯府?”素心站在宁皇后侧后,低低问了句。

“不用。”顿了顿,宁皇后轻轻哼了一声,“这一把火,要么是赴死,要么是求活,不过,还往哪儿求活呢?”

宝箓宫中,福安长公主站在廊下看了几眼,转身进了屋,甩了斗蓬,重新躺回床上,闭上了眼,周贵妃的骨头都开始化了吧,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伎俩,还有什么用?

……

大皇子府外,宁远最先赶到,却在半条巷子外等了片刻,见军巡铺一路狂奔过去,再看着京府衙门邢府尹急如星火奔过去,才从阴影中出来,绕过半条巷子,赶着和墨相前的脚,到了现场。片刻之后,楚相和吕相也到了。

太子到的最晚,动静却最大,人还在一条街后,传话的护卫内侍就一个接一个连成串儿的喊叫过来:“太子吩咐:先救大爷!”

一连串的救人之后,太子纵马赶到,人没下马,先劈头问道:“大爷呢?是生是死?”

“回太子爷,正在救火,还不知道。”墨相欠身答话。

“混帐!救什么火?先救人!让他们冲进去救人!快!看清楚,到底是生是死!”太子急急吩咐。

“回太子爷,这会儿火已经起来了,进不去人,进去了,也救不出来了,大爷府上逃出来的人都在那边。”吕相上前回话。

“大哥呢?也在……那边?”太子屏着口气问道。吕相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太子下意识的长舒了口气,“赶紧救火,这儿离禁中这么近,惊扰了皇上,可不是小事!谁把墙砸开了?过了火怎么办?这墙是奉旨修起来的,这是谁砸的?”

墨相和吕相,以及楚相专心看着雄雄的大火,谁也没答话,不砸墙怎么救火?圈起来全烧死吗?

宁远往后退了一步,再退一步,一直退到太子看不到的地方,远远看着一会儿喜一会儿怒的太子,十分困惑,蠢成这样,他怎么就能以为全天下都在他股掌之间,凭他玩耍呢?

第七百二一章 兄弟情深

满身满头黑灰的军巡铺统领急匆匆奔过来,冲墨相、吕相和楚相以及邢府尹团团一揖,“各位爷,没找到大爷,大爷只怕……”

军巡铺统领一脸惊恐的指着烧的肆意无比的火光。

大皇子尸体所在的那间屋子,是这大皇子的中心,也是起火的中心点,这会儿被大火包围,哪儿找得到?

“混帐!进去找!大哥要是有个好歹,在场的,就你们,一个都别想活!”太子一跳三尺高。

军巡铺统领呆看了片刻,才认出太子,吓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刚刚跪倒,就被楚相踢了一脚,“没听到太子爷的话?还不赶紧去救火?大爷这会儿必定还好好儿的,快去!赶紧把火扑灭!”

统领答应一声,爬起来就跑。

太子听了楚相的话,脸色变幻不定,他刚才着急了,要是老大真还活着,这水一扑灭……

吕相斜着一脸纠结呆怔的太子,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墨相横了太子一眼,懒得搭理他。

“孤也是太急了,一想到大哥……去传孤的话,不要伤了人,不然,孤心里不安,大哥心里更加不安。”太子纠结片刻,忍不住吩咐身边的护卫。

墨相郁闷的猛咽了口口水,吕相眼望天空,似有似无的叹了口气,楚相无语之极的翻了个白眼。

宁远差点儿笑出了声,这位太子,出娘胎的时候,什么都全了,就是心眼没带,一个都没带。

“太子爷,王妃霍氏,还有从前教导过大爷的先生,都在那边,太子爷要不要过去看看?”一群人沉默片刻,吕相打破沉默,微微欠身,冲太子客气道。

“过去看看!”太子背着手,顺着吕相的示意,大步溜星往被殿前三军、府衙诸人,以及皇城司等各家混杂看守在一起的霍氏和蒋先生等人。

霍氏看起来气息微弱,坐在唯一的一个锦垫上,两个老嬷嬷一左一右扶着她。桃夭离霍氏不远,虎视耽耽的看着那一群从大爷院子逃出来喊救火的丫头婆子。

蒋先生盘膝坐在地上,眼睛半闭,仿佛入定一般,看起来十分淡定。

“大哥呢!”太子几步冲过来,站在众人面前,一声厉喝。

霍氏哆噎了下,紧紧抓着婆子的胳膊,没看太子,却看向蒋先生。桃夭后背绷的笔直,死死盯着眼前这一群丫头婆子,唯恐跳出来一个不知轻重死活的。

蒋先生睁开眼,看着太子,没说话先长叹了口气,“回太子爷,大爷喝醉了酒,提着剑,推倒蜡烛在屋里放火,那群丫头婆子,谁冲进去救他,他就一剑上去……”

蒋先生又是一声长叹,“老朽到时,王妃正拼死要冲进去,是老杇自作主张,让人拉住了王妃……”

“大哥呢?是死是活?”太子打断了蒋先生的话,急切的问道。

“大爷杀了几个人,后来,门口的横梁落下来,封了门。”蒋先生再次长叹,“王妃还要往里冲,老杇只好让人把她拖了出来,大爷……”蒋先生悲伤的叹了口气。

“大哥死了?你亲眼看到的?”太子不放心,再追问一句,蒋先生垂着眼皮,点了点头。

太子长长舒了口气,一丝笑意刚要浮出来,立刻又被绷了回去,太子指着蒋先生和霍氏等,厉声呵斥:“你们!竟敢弃大哥不顾!眼睁睁看着我大哥葬身火海!你们怎么有脸逃出来?大哥!”

太子掩面号哭,“大哥你死的好惨啊!大哥,大哥!我一定要替你报仇!大哥!”

蒋先生冷冷看着用袖子掩着脸哭的跟笑声差不多的太子,一年不见,他越发愚蠢了。

“来人!把他们给孤扔到火里!竟敢弃大哥不顾!孤要让你们替我大哥殡葬!”太子大约觉得光哭不足以表达他的伤心和愤怒,手指划着大皇子府诸人,从霍氏到蒋先生,厉声呼喝。

“太子爷,不能这样。”吕相只好上前去劝,“您是太子爷,一举一动关乎国体律法,把他们扔进火里,这可不妥当,这位老者所言是真是假,他们有没有弃大爷于不顾,这事得查清楚,查清楚了再论罪。”

“他们害死了孤的大哥!孤只有这一个大哥!”太子哭着喊着,却死活挤不出眼泪,他太高兴了。

“太子爷生性仁义,和大爷手足情深,太子爷这是太难过了。”吕相看着蒋先生说话,蒋先生迎着吕相的目光,心里突然涌起股暴笑之意,这位吕相,能做相公,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果然很不一般,他拍马不及。

“太子爷是国之储君,您一举一动事关重大,还请太子爷节哀顺变,皇上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难过呢。”楚相也顺着吕相的话劝太子,太子哭的更响了,“大哥!大哥你说走就走了,这让孤怎么活?大哥!”

墨相斜着太子,眉头紧拧,一眼瞥见周六,急忙叫了一句,“小六过来,你扶太子到车上歇一歇,透透气,好好劝劝太子爷,节哀顺便,保得身体。”

刚从火场边退下来,满头满脸烟灰的周六哎了一声,答应了一句,再四下转头找宁远,宁远往前挪一步,让周六看到他,冲周六做了个手势,示意他扶太子到旁边车上歇着。

大皇子府这场大火直烧了一夜,诸人围着火场团团转忙了一夜,到天明,曙光照在烟气袅袅的废墟上,竟让人有了一种劫后新生的奇异感觉。

大皇子那间屋子里,找到了两段焦炭一样的尸体,谁也分不清哪个是大皇子,哪个是丫头,干脆放在一起,稀里糊涂殓进匣子里。

对着两段焦炭,墨相、吕相和楚相三个,头碰头嘀咕了半天,没敢直接禀报皇上,由墨相捧着匣子,先去见福安长公主。

福安长公主伸手掀开匣子,看着匣子里两段焦炭,声音清泠的问道:“怎么有两个?”

墨相急忙解释了,福安长公主轻笑了一声,“所谓龙子凤孙,烧焦了,有什么分别?太子既然兄弟情深,让他捧去给皇上,也许他和皇上,能分出哪一个尊贵,哪一个卑贱。”

第七百二二章 放纵

墨相没多说话,捧着匣子出来,径直去寻太子。

太子兴奋的一夜没睡,这会儿还在亢奋中,听说墨相请见,立刻扬声号哭,“大哥!你怎么就走了!”

墨相进来,捧着匣子,目无表情的看着号哭的太子,一言不发,太子干哭了几声,没听到墨相的赞叹和劝慰,不哭了,拧着眉头斜着墨相,“你不去查清楚大哥是怎么死的,来这儿干什么?孤这会儿什么心情都没有!”

“回太子爷,”墨相双手捧上匣子,“这是从大爷丧身之处捡出来的尸骸,请太子爷过目。”

太子急上前一步,伸手掀起匣子,往里看了一眼,吓的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怎么……大哥!”太子这一声大哥,似笑又象哭,墨相垂着头,没看他,只管接着说正事,“太子爷,皇上那里,您看?”

墨相没往下说,太子立刻接道:“大哥是皇上最心爱的长子,就算只有这一段,也不能不让皇上看最后一眼。”

墨相垂下了眼皮,福安长公主让太子拿给皇上看这两段焦炭,存的这份心,和太子这会儿的心思,如出一辙,唉!

“来人。”太子离那匣子四五步,示意内侍接过,“这是孤的大哥,孤送他去和阿爹道别。”

墨相将匣子递给内侍,一句多话都懒得说,恭恭敬敬告退出来,回到自己那间小屋,喝着茶,怔怔的出了半天神。

……

阿萝穿着水莲的衣服,与其说是跪在地上,倒不如说是团成一团缩在地上,多多跪在阿萝身后,努力想将在大皇子府半年多,比原来又胖了许多的身子藏在阿萝身后,以使高坐在上的七奶奶看不见她。

卫凤娘耷拉着肩膀垂着头,正能多含糊就多含糊的和李桐禀报发生的事,“……我把匕首递给她,是觉得那上头有牙印,是让她……这事怪我,没说清楚,我没想到她平时这也怕那也怕,倒不怕杀人,后来,就来不及了,我一看,没办法了,人也来了。”

卫凤娘说的糊涂,李桐倒是听明白了,看着卫凤娘,有些无语的问道:“你让她割了大爷那东西?就能掩住牙印的事了?”

卫凤娘头垂的更低了,“婢子糊涂了。”

“火是谁放的?你?”李桐接着问。

“不是,我是想放来着,没来得及,人来了,是大皇子那个王妃,还有他府上那个装模作样的蒋先生,让人放的火,不但放了火,还威胁那些丫头婆子,有一个说大爷被人杀了的,蒋先生就让人把她扔进火里了。”

李桐轻轻舒了口气,调转目光看向阿萝,“你的事,七爷跟我说过,今天这件,你和卫凤娘都有不是。大爷也算自作孽,这事该怎么处置,我作不得主,得等七爷回来,还要看看外面的情形。先起来吧,水莲,你带她到后罩房,找一间空屋子让她们主仆先睡一会,凤娘也去吧,有你在,阿萝也能安心些。”

卫凤娘明白这是先把她们三个关起来,老老实实答应了,跟着水莲,往后罩房去。

李桐看着三人出了门,端起杯子送到嘴边,片刻,放下杯子,吩咐绿梅,“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你去找福伯,把刚才的事告诉他,让他找个妥当人,去跟七爷说一声,你再走一趟,把刚才的事,告诉文二爷。”

“是。”绿梅答应了,忙掀帘出去,先去找福伯传话。

李桐再次端起杯子,慢慢抿了一口,又抿了一口。

大皇子的死,除了皇上,谁会在乎呢?长公主?李桐眼皮微垂,长公主不会,长公主的心肠,远比她,甚至远比她自己以为的更硬。

这样一个人,有多少人象她这样,听说他死了,竟然有几分轻松和欣喜。

……

临近年关,大皇子自己放火烧死了自己,皇上惊痛交加,病倒了。

整个京城,又和去年一样,只能将喜庆和热闹,都压在心里,压在自己家关着的门里。

太子异乎寻常的关心起皇上的脉案和病情,召见每一个从皇上身边出来的太医,询问病情,以及声色俱厉的威胁诸太医,皇上要是有点什么不好,他一定会把他们全部殉葬,以此表达他身为太子的孝心。

除了关心脉案,太子还一天一趟,甚至两趟三趟的过去探病。

午后,仔细问了皇上的脉案,又恶狠狠威胁了太医之后,太子一路看着景,一路进宫探望皇上。

刚到正殿台阶下,贺嫔扶着个婆子,从殿内出来,站在台阶最上,微微颌首,“太子爷,皇上刚刚睡着,太医吩咐过,皇上这病,只要好好歇一歇,就能好了,若是皇上睡着了,万万不可打扰。”

“孤来看阿爹,难道是打扰?”太子鄙夷而恼怒的仰头看着贺嫔,那份鄙夷和恼怒,因为仰头,而气势全无,恼怒尴尬之下,太子三步两步上了台阶,和贺嫔一样站在台阶最上,低头看着贺嫔,总算有了居高临下的快感。

“皇上好不容易睡着了,太子爷若是一定要见皇上,那就得吵醒皇上,吵醒了皇上,不是打扰么?”贺嫔这几天心力憔悴,养了半年,已经不小的脾气,就上来了。

“你竟敢说孤打扰皇上?放肆!”太子怒了,姓贺的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太子爷,太子爷!”常太监掂着脚尖,一路小跑从殿内出来,“太子爷息怒,太子爷,千万不能跟贺娘娘这样说话,贺娘娘刚怀了身孕,求了签,说是个男胎,这胎还没坐稳呢,太子爷可得千万小心,可不能气着了贺娘娘……”

常太监离太子两三步,连解释带不停的拱手欠身长揖。

太子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怀上了?阿爹……不可能!哪儿来的野种?”

“你!”贺嫔气的脸都白了,“这要是野种,那太子岂不也成了野种?”

“放肆!”太子一声暴喝,抬起脚,恶狠狠的踢在贺嫔肚子上,一脚落下,别一只脚立刻跟上,一脚接一脚,只踢的贺嫔惨叫连连,片刻,一道细细的血迹,就从贺嫔裙子下漫出来。

第七百二三章 临行

“太子爷!太子爷,不能这样啊,不能这样!”常太监扎扎着手,压着声音焦急无比的劝着,却一步不往前去,跟在贺嫔身边的侍女早就吓傻了,贺嫔弯着腰,护着肚子,萎顿在地上,“……皇上!救命!太医,太医!”

“常大伴,皇上晕过去了!快!”小内侍从屋里急奔出来,一脚绊在门槛上,扑倒在地上前,冲常太监叫道。

常太监顾不上太子和贺嫔了,一边转身往殿内奔,一边吩咐小内侍,“快去宝箓宫!”

贺嫔被女侍抬到偏殿榻上,血浸透了一块棉垫,又换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