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蘧先生,久仰大名。”蘧国瑜的受宠若惊,让香璎有了恻隐之心,愈发客气。

“蘧某何尝有什么大名。”蘧国瑜笑容有几分苦涩。

“蘧先生的《红叶赋》,流传极广,便是我这样的闺中女子,也有所耳闻。蘧先生,您可以算得上妇孺皆知的人物了。”香璎神色诚恳。

蘧国瑜大喜过望,泪水夺眶而出。

妇孺皆知,哈哈哈,他蘧国瑜妇孺皆知!

众人瞠目结舌,莫名其妙。

香璎心中不忍,敛衽作礼,“‘叹年光过尽,功名未立,书生老去,机会方来。使李将军,遇高皇帝,万户侯何足道哉’,蘧先生大才,定有青云直上、大展抱负之时。”

蘧国瑜喃喃,“‘使李将军,遇高皇帝,万户侯何足道哉’,好词,好词!”仰天大笑数声,挥挥衣袖,飘然出门。

走了?就这么走了?

众人更是摸不着头脑。

谢宣、何盈又惊又怒。

好不容易找来的能人异士,文比这一个环节,就只准备了蘧国瑜。他这一走,接下来该怎么办?找谁来救场?

作者有话要说:2分评送小红包,截止到下一章更新的时候。

谢谢大家,明天见。

第20章

楚王向谈靖使了个眼色。

谈靖会意,悄悄抽身出门。他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但他出门之后,居然没有看到蘧先生的身影。

一个书生,能走得这么快?

谈靖略一思索,向守在门前的兵士打听,“可曾看到一位四十多岁、书生打扮的先生?”

兵士指指街角的一辆马车,“那位先生不知被谁接走了,出门便上了马车。”

谈靖只看到了马车的背影。

平平无奇的马车,没有任何特色。

越是这样的车,越不好搜寻。

街上行人太多,谈靖心中焦急,一跃到了房顶,自房顶急追过去,但马车转眼间在街角消失不见。

到了街头,谈靖茫然四顾,不知那辆马车去了何处。

下来向行人打听,可那辆马车太过普通,没有任何特征,什么也打听不到。

谈靖知道,他没办法再找到这辆车了。

三全楼里,形势陡转。

蘧国瑜在的时候,虽然众人不能判断香璎输定了,但人到中年所积累的学识,和十三四岁时的学识,显然不能同日而语。平心而论,蘧国瑜胜算大,香璎很可能会输。

但蘧国瑜被香璎“说”走了。

那么,这一局的比赛谢宣要么直接认输,要么换人上场。

换人上场的话,人选只有谢宣、扬易、汪一伦、何盈等廖廖数人而已。和香璎相比,不占明显优势。

南阳公主心中不满,怨气撒到了陈墨池身上,“驸马,你女儿很厉害啊,轻飘飘的几句话,便把蘧先生赶走了。”

不等陈墨池答话,张宪郑重声明,“闺女是我娘子抚养长大的。女儿厉害,是我娘子教导有方,与他人无关。”

陈墨池恼怒,“我是璎儿亲父,不是‘他人’!张将军,你休养离间我和璎儿的父女情。”

“我才没想离间。”张宪讥笑,“我是军人,从不屑那些鬼鬼崇崇的小伎俩,我会直接替代。”

陈墨池额头青筋直跳。

眼看着这两人要起冲突,楚王忙出来打圆场,“香家小姑娘这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啊,小小年纪,出类拔萃。有这般卓尔不群的好女儿,父亲有功劳,母亲也有功劳,都有功劳,哈哈哈。”把暴怒的陈墨池给按回去了。

陈墨池余怒未息,“张将军,你对我璎儿这般照看,是何居心?”

张宪反唇相讥,“陈驸马,你对何侯爷的女儿甚至比对你的亲生女儿还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意图?”

陈墨池气得头晕,“何盈是别人的女儿,香璎是我亲女,对自己人严厉,对别人宽容,正是君子所为……”

南阳公主听到“别人的女儿”,不知怎地,异常扎心。

张宪抢白道:“陈驸马的意思是宽以待人严以律己,对么?那好,以后你对你自己严厉严苛,对我这个外人要宽容友善,我妻、我女,自然也是一样。”

“你是外人,璎儿不是……”陈墨池和张宪理论。

香馥嗔怪,“相公,你也真是的,咱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和个外人置什么气?”

“娘子说的对。”张宪不和陈墨池吵架了,得意洋洋的和香馥并肩坐好,“咱不和有些人一般见识。”

张宪喜孜孜的,柔情蜜意,丝毫不加掩饰。

陈墨池痛彻心扉。

南阳公主也觉得扎眼。

最初她并没有把香馥放在眼里。香馥跟陈墨池和离之后日子会不会悲惨,她从未考虑过,甚至香馥的生死也全没放在心上。一个卑微的百民百姓而已,和蝼蚁有什么区别?

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和香馥同时出现在三全楼,眼睁睁的看着陈墨池和张宪争风吃醋。

对,就是争风吃醋。陈墨池表面上和张宪争的是香璎,实际上经常情不自禁的看向香馥,南阳公主眼睛又不瞎。

最让南阳公主难受的是,香馥和她年纪差不多,却肌肤清透,婉约温柔,看上去比她年轻美丽多了。

她堂堂公主,竟还比不上驸马的前妻?

楼下,谢宣开始和他的朋友们紧急协商,“谁上场?出什么题目?”

君无竞是个急脾气,“我去把蘧先生追回来!”

君无欺一把拉住他,“蘧先生已经被香家小丫头说走了,你叫不回来的。”

“那谁上场?咱们文比这一场宝全押在蘧先生身上了,没准备别的。”君无竞犯愁。

汪一伦忙从怀中掏出本小册子,“也不是全无准备。我这两天搜集了不少绝对,管保随便抽出一个,都能把那个小丫头难住…”

他们在这商量来商量去,香璎涵养很好,耐心等待,杭千虑、杭千娇兄妹不干了。

“我看你们实在商量不出来结果,直接认输吧。”杭千娇挖苦。

杭千虑讽刺,“这都多久了,还没商量出来。女人生孩子都没有你们这么难。”

看客们也等急了,一个青年富商在下面起哄,“他们比不了!女人生孩子,那是肚子里有,可他们肚子里没有啊。”

哄堂大笑。

谢宣到底年轻脸皮薄,从汪一伦手中拿过小册子瞅了几眼,眼前一亮,大声的道:“我的题目有了!香姑娘,我出上联,请你对下联。可使得么?”

“请出题。”香璎彬彬有礼。

谢宣把册子扔下,清清嗓子,一字一字念出:“寂寞寒窗空守寡。”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看客们纷纷发表意见,“七个字,全是宝盖头,不好对啊。”“是是是,不好对。”

看热闹的人多,懂门道的也有,小声和身边的人议论,“雍城长公主在上面坐着呢,长公主年轻守寡,听到这种上联,会不会生气啊?”

“会,肯定会!”身边的人不停点头,“长公主又不是圣人,听了一定心里不舒服!”

楼上的陈墨池都顾不上和张宪斗气了,紧张得眼睛发直。

谢宣出什么上联不行,竟然来了个“寂寞寒窗空守寡”?这是向长公主叫板么?

南阳公主嘴里发苦,想向长公主解释,却又觉得越解释越糟糕。

这夫妻俩方寸已乱,如坐针毡。

楚王低头喝茶,心中暗乐。

南阳公主这边越是出丑,他就越开心。

谢宣出的这个岔子,可大可小,长公主若要计较,哈哈,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周围一片杂乱之声,香璎不受干扰,凝神思索。

“对不上来了吧?”汪一伦得意。

“对不上来,便认输吧。”谢宣心中激动。

“别硬撑了,你那点儿学问,我还不知道?”陈乐欣说风凉话。

何盈举起手指,“我数三声,你再对不上来,便是你输了。”

“三,二,……”

香璎拍案,“有了!”

整个大厅安静下来。

“宽宏室宇定安家!”香璎笑吟吟的、自信的念了出来。

“好,对得好!”徐勇率先大力拍掌叫好。

其余的看客们也纷纷点评,“香姑娘这七个字也全是宝盖头,也算巧妙了。”“最难得的是,香姑娘这下联对的既温暖,又明亮。小侯爷出的上联太凄凉了。”“是啊,太凄凉了,空守寡什么的,听着就惨兮兮的。”

陈乐欣见香璎居然对出了下联,嫉妒不已,酸溜溜的道:“哼,瞎猫逮着死耗子罢了。”

何盈飞快转着脑筋,“香姑娘,上联是宝盖头,下联也是宝盖头,重复了吧?对的不好。”

“对的不好!”汪一伦、君家兄弟等跟着大叫。

“胡说!这下联简直好得不能再好!”杭千虑、杭千娇和他们对着叫。

“好得不能再好!”徐勇上蹿下跳。

“香姑娘对得好!对得好!”看客们振臂高呼。

别的不说,香姑娘是吉安城的,本地人必须帮本地人,没二话!

两边对着叫唤,谢宣这边只有十几个人,香璎这边却有全部的看客,上百人都不止,声势惊人。

香璎笑吟吟扬手,“诸位请暂停,我有话说。”

“香姑娘请说。”看客们真给香璎面子。

叫声渐停,大厅里安静下来。

香璎含笑看向二楼,“这次比赛,由长公主殿下主持。究竟谁输谁赢,长公主殿下自有明断。”

“请长公主殿下明断!”所有的人异口同声。

“小香,你终于想起本公主了。”雍城长公主悠悠道。

香璎小嘴比蜜还甜,“您一年到头为皇室为百姓操心,难道有轻松时刻。小香是想孝顺您。您瞧着我们这些小孩子瞎胡闹,笑两声,骂几句,也算个消遣不是。”

“利喙赡辞。”雍城长公主笑骂。

南阳公主唯恐谢宣会输,让陈墨池亲笔把方才的上联、下联写了,请长公主及楚王等人品评,“盈儿方才没说错,拿宝盖头对宝盖头,重复了啊。”意思是香璎对的不好。

陈墨池点头,“公主言之有理。”

香馥虽早对陈墨池没了情意,但听他这么说,心里火气蹭蹭蹭往上蹿,“陈驸马,我若是璎儿,一定不愿有你这样的爹!你从来没有向着璎儿,从来没有为她着想!”

陈墨池一张脸先是涨得通红,随即惨白如纸。

张宪安慰香馥,“娘子不必生气,他说了又不算。”

香馥打起精神,“对,他说了不算。长公主殿下最公平公正,咱们听长公主的。”

“谁输谁赢,请姑母作主。”楚王笑道。

“请姑母定夺。”南阳公主恭敬又殷勤。

两名侍从各执一联,雍城长公主打量几眼,“下联对的不好。”

南阳公主大喜,“姑母明察秋毫,洞若观火………”

雍城长公主接着又说道:“下联对的不好,是因为上联出的便不行。上联本该有中和之美,哀而不伤,但寂寞寒窗空守寡,太过凄清,毫无意境。”

南阳公主舌头打结,说不出话来。

雍城长公主点评,“下联虽对的不好,但温暖明亮,比上联强了何止千倍百倍。总而言之,毕竟还是小香赢了。”

“香姑娘赢了!香姑娘赢了!”大厅里响起如雷般的欢呼声。

谢宣、何盈心中恨恨,但雍城长公主发了话,他们有异议也不敢提出来。

何况谢宣这时回过神,知道上联出的确实不合时宜,更不敢多话了。

“第一局,香家胜!”杭千虑举起铜锤在锣上敲了敲,高声宣布。

“别得意,第二局你们一定输。”汪一伦气急败坏。

长公主说了,上联出的就不好。上联可是他汪一伦贡献出来的,这不是他把小侯爷给害了么?唉,冤枉啊,他真的是一片好心……

“第二场你们输定了!”汪一伦恶狠狠的。

“拿上来!”谢宣命令。

仆人捧上两个大盘子,大盘子上面盖着锅盖。

这两个大盘子一金一银,锅盖是配套的,金盘配金盖,银盘配银盖。

“这是什么?吃食么?”杭千虑好奇。

谢宣微笑,“杭公子猜对了,这第二局,比烹调。”

何盈身姿轻盈的出列,“香姑娘,这第二局便由我来跟你比。咱们是女子,便比厨艺,如何?”

香璎不客气,“比赛便比赛,休提女子该当如何如何。男子也可以烧饭煮菜,我这三全楼中,厨师全是男的。”

“哈哈哈。”看客们也不知是真觉得可笑,还是给香璎面子,笑得非常大声。

何盈脸上发烧。

看客中有一中年人站起来叫道:“香姑娘说的对极了,男子也可以烧饭煮菜!我们吉安城的男人疼媳妇,在家什么活儿都干,我家便是我掌勺!”

“你那是怕媳妇儿吧?”有人笑话他。

中年人挽袖子嚷嚷,“谁怕媳妇儿了?我就是……唉,我媳妇儿但凡有好吃的都给儿子闺女,给我吃的简直是猪食。我不自己掌勺,等着饿死么?”

众人笑喷。

看客们笑的开心,书桌旁的说书先生、书铺写家一个比一个激动,奋笔疾书,泼墨挥毫。

“长公主殿下,您觉得可笑不?如果可笑,您就多笑几声。”张宪建议。

香馥歉疚,“外子太直率了,长公主殿下莫怪。长公主殿下,璎儿说您太美了,太好了,只是笑得略少了些,让人心疼。她是小孩子的想法,幼稚归幼稚,却是一片赤子之心。她呀,就是想给您找个乐子,让您多些欢笑,少些烦恼。”

楚王叹息,“香姑娘一个小孩子,竟比我这个亲侄子想得更周到!姑母,和香姑娘一比,五郎不孝顺啊。”

“五郎多孝顺你父皇,姑母便高兴了。”雍城长公主面带微笑,语气亲呢。

南阳公主又是嫉妒,又是惊慌。

楚王这才来几天,便能让姑母刮目相看了?楚王本就是太子劲敌,再得了雍城长公主的青眼,岂不是如虎添翼,更难对付了?

何盈指指两个大盘子,“这两个盘子里都是食材,香姑娘可以任意挑选一个。”

“乐康郡主先请。”香璎礼让。

汪一伦急于弥补过失,抢先跳出来替何盈挑了金盘,“一金一银嘛,乐康郡主身份高,要金的。”

他冒冒失失的替何盈揭开金盖,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方五花肉。

“看来乐康郡主要炖东坡肉了。”汪一伦眉飞色舞。

“银盖下面是啥。”杭千虑叫道。

他心里觉得不妙,抢上两步揭开,登时目瞪口呆。

不只他,所有的人都睁大了眼睛。

一把葱,一把剥得干干净净、洗得干干净净的大葱!

“这不欺负人嘛,一把葱怎么当食材?”吉安城的人都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