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贵妃心中一沉,“娇娇,你已经心有所属了么?”

“哪有?”杭千娇矢口否认。

杭贵妃心里松快了些,“没有就好。女孩儿家需明白事理,婚姻大事听从父母之命,不是你小孩子可以任性胡闹的。”

“女孩子总要嫁人的嘛。”琴川公主好意相劝,“再说了,我九哥是好人,还生得很俊。”

杭千娇眼神迷惘。

琴川公主说得没错,女孩子总要嫁人的。不过她真的没想到家里会这么早便要为她定下婚事,让她嫁给从没见过面的什么九皇子,什么定王。

杭千娇眼前朦朦胧胧浮现出俊美的少年面庞。

真要嫁人,需是他那样的相貌才华,才不辜负了。

可是定王……杭千娇对定王一丝一毫的兴趣也没有。

“璎儿,你回府后替我向安王殿下、安王妃殿下和你父王母妃道谢。”杭贵妃难掩疲惫之色,语气却是极为亲切的,声音还是那么的软糯动听,“千虑和千娇,会暂时在宫中住一阵子。这些天,真是打扰你们了。”

香璎自然客气推让,也替安王、安王妃等人谦虚客套了一番。

杭千娇央求的望着香璎,香璎明白她的意思,微微低头,装作没看见。

杭贵妃正病着,香璎不便多打扰,坐了一会儿便告辞了。杭千娇送她出来,“璎璎你坏,也不替我说说好话。你明明知道,我想跟你回去。”

香璎低声劝,“娇娇,我知道你不想见定王。但是呢,第一定王并不是洪水猛兽,第二你姑母主意已定,便是我开口也改变不了什么,你安心在宫里住着,以后再做打算。好了,你瞧你,小嘴角撅得能挂油瓶了……”

杭千娇夸张的撅嘴,“你倒是拿油瓶往上挂啊,你挂啊。”

低沉的男子笑声。

机千娇惊讶抬头,见一名和黎王年纪相近、身穿圆领常服的男子面带微笑,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

“定王殿下。”香璎行礼。

定王笑,“小香,上回本王说过的话,你忘了么?忘了是要挨罚的。”

香璎也笑,随即改了口,“九哥哥。”

“九表哥。”杭千娇勉强叫道。

“这位美丽聪慧的小姑娘一定是杭家小表妹了。小表妹,你受惊了。”定王表示慰问。

“劳九表哥记挂,小妹惭愧。”杭千娇胡乱谦虚两句,送香璎出永和宫。

送到宫门前,杭千娇匆匆告别,便紧着要回去,香璎一把拉住她,“你是不是要跟定王说,你不想嫁给他?”

杭千娇眼睛滴溜乱转,不点头,也不摇头。

“在想怎么糊弄我对不对?”香璎不觉好笑,“其实大可不必。但你如果真要当面告诉定王,可以说得委婉一些……”附耳低语数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杭千娇眼睛发亮,频频点头,“璎璎,我记住了,不会说错的。”摆摆手,叮嘱香璎路上小心,提起裙子便跑。

“九表哥。”杭千娇跑得挺快,在定王进到后殿之前,拦住了他。

她跑得急了些,喘气不匀,满脸胭脂色。

定王语气温和,“其实你不用跑这么急的,我故意走得很慢,便是在等你。”

杭千娇有些忸怩,“我是个再俗气不过的人,特别惜命……九表哥,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很想活着,特别特别想活着,我这颗脑袋想一直长在脖子上,吃吃喝喝啦,看看风景啦,谈天说地啦,总之活着蛮好的……”

“明白了。”定王眼神暗了暗,“是我连累了你。”

如果不是正和定王议着亲事,杭千虑杭千娇兄妹俩或许是安全的。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杭千娇有些焦灼,又有些沮丧,“唉,我不大会说话,可我真的不是这么意思。定王殿下……不对,你不喜欢别人叫你定王殿下……九表哥,我的意思是,咱们都平平安安的活着,何等美满。在查出幕后指使人之前,在不能确定敌人是谁之前,咱们能不能暂时……”

“懂了。”定王明白了杭千娇的意思,“咱们的婚事暂时搁置,是么?甚好。小表妹,你的安危,至关重要。”

“姑母会骂我的。”杭千娇担忧。

“不会。”定王打保票,“包在九表哥身上。”

两人达成了协议。

杭千娇笑咪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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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璎出了东华门,张旸已经在等她了。

“等很久了么?”香璎过意不去。

“才买了饼回来。”张旸把一包温热的酥饼放到香璎手中。

香璎乐的不行,“苏记的饼啊,我喜欢。”拉了张旸的手,“快,咱们上了车一起吃。”

手拉手跑着上了马车,打开油纸包,酥饼入口,满口鲜香。

“好香。本王肚子饿了,能否借几口吃的?”楚王的笑声。

香璎拉开车门,“楚王哥哥,你来的真巧,还有几块饼子。”

“本王有口福了。”楚王哈哈笑。

楚王也不上车,站在外面吃了两块饼,喝了半杯热茶,满足叹气,“又吃又喝的,本王这肚子不委屈了。小妹妹,多谢你的款待。”

楚王顺口问了问香璎从哪里来,听说香璎才从永和宫出来,楚王脸色变得凝重,“不瞒小妹妹说,本王年轻时放荡形骸,认识几位江湖人士。黑岩寨的当家的,本王定重金悬赏,务必捉拿到案。”

“楚王哥哥,我代杭大小姐谢谢你。”香璎感激不尽。

楚王郑重拱手,大踏步走了。

“他在撇清么?”香璎咪起眼睛。

杭氏兄妹的案子,关键在于黑岩寨的当家的,能不能抓到。这个人如果抓到,谁指使他劫道杀人的,总能逼问出来。

“真抓到了才算。”张旸淡声道。

嘴上吵吵,实际上抓不到人,又有何用。

香璎双手托腮,“楚王要撇清,其余的人呢?太子、吴王、宋王,应该都会吧?方法不同罢了。”

“还有定王。”张旸补充。

香璎不解,“定王怎么会?”

张旸低笑,“定王为什么不会?他的母妃默默无闻,毫无势力,若杭贵妃提了亲,他不敢当面拒绝,但又不想结这门亲呢?”

香璎打个寒噤。

还有这个可能?皇室中人,实在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2分评送小红包,截止到下一章更新的时候。

谢谢大家,明天见。

第52章

一门亲事,真的不想结,想办法拒绝、拖延也便是了,何必下此毒手。

前世定王是诸皇子争位的胜利者。如果杭氏兄妹的遭遇真和定王有关,那可以肯定了,前世定王之所以最后胜出,是因为他心够狠,手段够毒辣。

车辆缓缓驶动,两人面对面坐着,窃窃私语。

香璎凝神细思,“我觉得不像是定王。定王要推掉这门亲事,可以有很多种方法。比如说他可以向皇帝陛下暗示,陛下阻止,不就可以了?他也可以向太子、楚王、吴王、宋王放出风声,太子等人定会想方设法破坏。他还可以在杭大小姐面前做些出格丢脸的事,让杭大小姐不喜欢他、厌弃他。还可以向别的世家贵女献殷勤,让那贵女的父母出面向陛下请婚……能用的法子多了。实在犯不上为了这个,冒此大险。

张旸道:“或许除了拒婚,他还有别的目的。譬如说,成为倒霉之人,让皇帝怜惜他;成为晦气之人,让他的哥哥们轻视他,甚至无视他。”

香璎连连点头,“那样的话,他可就安全多了。”

做为皇子,你优秀你出色你的兄弟们嫉妒你羡慕你,才会不断的找你麻烦。你若一无是处灰头土脸,谁还会把你当作对手?

前世定王登基,大大出乎世人预料。因为定王年纪最小,实力最弱,按常理来说,胜利者不应该是他。

那有没有可能,定王善忍,当他长大成人要面对争位风波时,选择了韬光养晦,隐藏实力。所以太子和楚王、吴王、宋王等斗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他可以置身事外,作壁上观。

香璎越想,越觉得皇家水深,幽幽叹气道:“怪不得刘宋的顺帝会说,‘愿生生世世,再不生帝王家’。”

香璎有点冷,双手抱臂。

张旸取过一件杨妃色洒花贡锦披风,替她披上。

香璎裹紧披风,“可是,平民百姓的日子,便好过了么?比如我家,大驸马抛妻弃女之后,若我娘没有再嫁,香家的日子会艰难到什么地步?”

“莫再想这些了。”张旸柔声相劝。

香璎笑得有些疲惫。

她不是胡思乱想,她是亲身经历过。和陈墨池和离之后,香馥身边若没有张宪,日子会很苦、很惨,前景暗淡。

帝王家有帝王家的苦,平民百姓有平民百姓的难。总之若无权无势,没有实力,一定会受欺负。

像香家这样的富商,堆金积玉,朱门绣户,却只有英氏、香馥、香璎三位弱女子,那更是一块肥肉,不知多少人暗中觊觎,想据为己有。

“不想这些了。”香璎打起精神,“咱们去街市买些孩童玩器,送给小弟弟小妹妹。”

“送给小弟弟。”张旸断言,“你娘亲这次一定会生男孩儿。”

“你怎么知道?”香璎笑。

说得跟真的一样,是有什么原因么。

“有高人给他算过卦,他第一胎是儿子。”张旸面不改色心不跳。

“那敢情好。”香璎乐了,“我爹娘已经有闺女了,再生个儿子,儿女双全。安王祖父和王妃祖母,一定想要小孙子。还有我祖母,我听她唠叨了好几回,说要是我娘亲给她生个小外孙该多好。”

“他们会如愿以偿的。”张旸许诺。

两人到街市买了风车、拨浪鼓、小碗小盘小锅小勺等,满载而归。

回到安王府,香璎亲自送去给广宁王妃,“娘,这是给小弟弟的。”

香馥怀着孩子,脸圆润了些,笑起来的时候更显温柔,“璎儿,你挑的这小风车可真好看。等弟弟长大了,一定会喜欢的。”

又拿起小碗小盘看了,“等你弟弟会吃饭了,让他用这个。”

广宁王回来之后,居然也很喜欢这些小盘小碗,“璎儿眼光真好。阿馥,我也想用这样的盘碗吃饭。”

香馥迁就的道:“我明天跟管事的说,让他们找人照这个样子再制一套大的,给你用。”

广宁王拿着可爱的小盘子爱不释手,“阿馥你看,这花纹有蓝有红,多漂亮。不如咱们制两套大的,我用蓝的,你用红的。”

“好啊。”香馥笑着点头。

广宁王身材远较常人高大,但在香馥面前,很有几分孩子气。

他和香馥仿佛还是新婚时节一般,和谐甜蜜。

香璎觉得自己有点多余,悄悄站起来想溜,广宁王偏偏这时候看到她了,“对了,还有璎儿。给咱们璎儿制一套不大不小正合适的。”

“好。”香馥赞成,“璎儿是个小姑娘,要秀气些才好。”

香馥眉头轻皱,手扶住了腰。

“腰又酸了?”广宁王紧张得不行。

广宁王扶起香馥,在室内缓缓踱步。

香璎待不住,胡乱找了个借口,溜了。

去到安王妃处,还没进门,便觉得侍女在忍笑,进去之后,香璎忍俊不禁。

安王妃和英氏,两位老太太各拿一件针线活在做。安王妃做的歪歪扭扭,英氏也好不到哪去,扭扭歪歪。

“给小弟弟做衣服呢?”香璎笑盈盈。

“璎儿快来。”英氏看到小孙女,大喜,“快来帮祖母看看,这件对襟短衫,样式好不好看?”

安王妃道:“她做的太难看了,小丫头,你来瞧我的。”

英氏生气,把她手里的钱线活和安王妃的摆在一起,“我哪里比你差了?我的虽然不好看,比你的还是强点吧?”

两件小衣裳摆在一起,安王妃实在不能昧良心,“我是将军之女,从小舞刀弄棒的,不大会这个。”

英氏和安王妃斗口斗惯了,“我是……我是教书先生之女,从小……我家开了个铺子,我从小当掌柜,也不大会这个。”

“教书先生为什么要开铺子?”安王妃的注意力跑偏了。

英氏乱找理由,“教书先生赚钱太少,故此要开个铺子,贴补家用。”

“那你还挺能干的。”安王妃相信了,“从小当掌柜,日进斗金,这种活计请个绣娘做便好。”

“我家请着好几个绣娘呢。”英氏吹嘘。

牛皮吹得震天响,可英氏针线活是真的不行。

香璎知道两位老太太想为还未出生的小婴儿做点什么,给出主意,“要不,祖母给小弟弟做个肚兜,或者两裆,夏天用得上。”

肚兜虽有繁简之别,但都是只有前片,没有后片,能保温护腹便可以了。两裆是是前胸、后背各有一片衣襟,没有袖子,肩部用带子连接。相比较起对襟短衫,肚兜和两裆要简单多了。

甚至可以让侍女把别的都准备好,两位老太太把带子系上,大功告成。

“好主意。”英氏大喜。

“小丫头就是聪明。”安王妃实在不是做针线活的料,香璎出的主意既省了她的事,又能让她有了“亲手”为小孙子做的衣裳,安王妃十分满意。

“打牌打牌。”英氏命侍女把做了一半的小衣服收了,张罗着要打牌。

“昨个儿你欠的账还没清呢。”安王妃慢悠悠的码牌。

英氏有小孙女在身边,心里不慌,“囡囡,替祖母给钱。”

香璎笑嘻嘻的拿出一个小册子,“祖母,王妃祖母,你俩都是亲家了,一天一清账多不好意思。不如这样,这个小册子计账,一个月两个月的结一次?”

“成,我小孙女说什么便是什么。”英氏抢先答应。

安王妃正要跟着答应,忽想起一件事,“小丫头,这最后清账,是谁和谁清啊?小丫头你可是说过,我俩只能动动口,若是动手的事,需小辈代劳。”

香璎就等着这个问话呢,小手一拍,笑容可掬,“当然是我爹爹和我娘亲了!我爹爹替王妃祖母清,我娘亲替祖母清,两位祖母只管放开了打,哪怕输了十万二十万呢,横竖我爹娘管掏腰包。”

“这调皮丫头。”安王妃和英氏笑得前仰后合。

她俩打牌,广宁王和广宁王妃两口子管给钱,这不是左手给右手么?

“以后可以随便打了。”英氏表示很满意。

安王妃爱儿子,则为其计深远,“宪儿有些惧内,若是我再输点钱,宪儿岂不是地位更低?我得赢钱啊。”

“我也得赢钱。不然阿馥没面子。”英氏码着牌,念念有词。

两位老太太干脆戴上老花镜,打牌打得极是认真,好像在为广宁王、广宁王妃夫妻间的地位而战。

香璎掩口偷笑。

这天晚上安王府合家团圆,一起用的晚膳。

挺圆满的,但安王有点下气。安王妃不理他,广宁王眼里只有广宁王妃,小丫头在照顾两位祖母,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

不对,和他一样孤单的还有张旸。不过张旸神态自若,不像他似的一脸幽怨。

安王若是能和张旸谈谈讲讲,会好很多,偏偏张旸安安静静的吃饭,安王问一句,他只答寥寥几个字。

安王妃吃到一颗糯糯的板栗,觉得好吃,舀了几颗给英氏,“你尝尝,味道不错。”

英氏乐呵呵,“难得你吃个栗子也想到我,礼尚往来,请你喝汤。”盛了碗清淡可口的鱼汤递给安王妃。

安王瞧着她们有来有住有说有笑,心里发闷,伸手捣捣张旸,“为什么她对亲家都比对我好?”

张旸镇静的道:“因为,她能让她笑。”

安王妃和英氏在一起常常吵架,也常常开怀大笑,谁会不喜欢让自己笑的人呢?谁会对能让自己笑的人不好呢?

安王心里发愁。

让安王妃笑?他很想,可是他不会啊。

晚膳过后,撤去菜肴,换上清茶,摒却侍婢,香璎和张旸把白天发生的事详细讲了讲。

广宁王微笑,“杭贵妃有意把杭大小姐许配给定王,应该是谈得差不多了,才会让杭公子、杭大小姐兄妹二人进京。这门亲事还没有尘埃落定,黎王和琴川公主也是偶然间听到的,那么知道内情的人会有多少?知道内情之后,立即联络江湖黑道于京郊劫杀,下手真够快的。”

“爹爹您的意思是……”香璎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爹爹没什么意思。”广宁王淡笑,“等楚王捉拿到了黑岩寨当家的,事情自然水落石出。”

“那个幕后主指会让楚王抓到了么?会不会杀人灭口啊?”香璎担心。

广宁王、安王和张旸一起笑,“那便看谁的本事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