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放心,臣妇会把话转告夫君的。”皇后话讲到这地步,宋宜笑不可能继续拒绝了,不过她也不肯把话说死,只道,“但听娘娘话里的意思,太皇太后迄今还沉浸在对代国姨母的心疼里,娘娘也晓得,夫君到底只是太皇太后的孙辈,在太皇太后面前的份量,哪有代国姨母重?所以他能不能完成娘娘的托付,臣妇也不知道。这一点,还望娘娘海涵!”

卫皇后叹道:“我晓得——只要阿虚肯帮忙,不论结果如何,我跟陛下都是只有感激的!”

说到这儿,看到饭点了,便说要留宋宜笑母女两个用午膳。

但宋宜笑推辞了:“昨儿个才回来,这会子才把宫里走了圈。等会还要去看望二伯母,路上听说二伯母卧病不起,可把臣妇吓坏了!不亲自去看一眼,这心里委实放心不下!”

卫皇后知道她跟晋国大长公主还是婆媳的时候,关系非常好,也不好再留她,只道:“弟妹真是纯孝!”

等宫人把简清越领回来后,宋宜笑带着女儿拜别皇后,方出了宫。

出宫之后,铃铛问她:“快到饭点了,夫人想必饿了吧?要不咱们找个地方,让夫人跟大小姐垫点东西,再去给晋国大长公主殿下请安?”

“还是不要了,我也不是很饿。何况车里有茶水点心,随便用点也就是了。”宋宜笑此刻虽然已经是饥肠辘辘,但实在担心前任婆婆,犹豫了下,摇头道,“叫车夫直接去晋国大长公主府!”

又低头问女儿,“清越饿么?”

“不饿!”简清越说着,从小荷包里取了块糕点给她,体贴道,“这种糕点最好吃了!我悄悄藏了两块,一块给娘!”

宋宜笑含笑接过:“清越真乖——另一块是给爹的么?”

“现在说我乖了?”简清越很不服气的白她一眼,大声道,“方才还说我没有太子殿下好呢!”

宋宜笑闻言哭笑不得,解释道:“太子殿下身份尊贵,你没有他好是正常的。何况太子是男儿,你一个小姑娘家跟他本来就不该放在一处比嘛!”

“娘这么说,不过是想吃糕点。”简清越不相信,撇嘴道,“不过娘您放心吧,我不会因为看出您撒谎,就把糕点要回来的!”

宋宜笑:“…”

她正觉得无语,又听女儿道,“另一块糕点本来要给爹的,但我刚才特别想吃,就忍不住吃掉了!”

“为什么吃掉爹爹的糕点,却留下娘的糕点呢?”宋宜笑听了这话,心里顿时甜滋滋的,高兴的问,“是不是你更喜欢娘?”

哪知简清越想都没想,坚定道:“不!是因为爹爹比娘疼我,就算我不给他糕点,他也会说我乖的!”

宋宜笑:“…………!”

等我回去告诉你爹,看你爹还说不说你乖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衡山王侧妃

母女两个到了晋国大长公主府,门子报进去后,寿春伯夫人迎了出来:“弟妹回来了?这些日子辛苦了,连清越都分明瘦了。 ”

说着俯身抱起简清越,“如今回了来,得好好补补才是!”

“嫂子还说我们,您瞧着可不也是清减了?”宋宜笑叹了口气,寿春伯夫人岂止是清减?甚至可以说是憔悴了。

可见代国大长公主乃辽州灭门案真凶这事儿曝露出来后,对于晋国大长公主这边的打击。

寿春伯夫人都折腾成这样子,晋国大长公主还用说吗?

一面跟着寿春伯夫人往里走,宋宜笑一面忐忑的问,“二伯母现在怎么样了?”

“这两日都差不多,就是躺着。”寿春伯夫人听到这个问题,面上露出哀色,将简清越交与乳母抱了,挨近宋宜笑,轻声道,“前些日子事情才出来的时候,娘是昼也哭夜也哭,太医说这么个哭法眼睛迟早受不住,可大姐跟我、裴妹妹,三个人跪在榻前跪了一天一夜,也劝不住!最后还是大姐拿了主意,叫太医开了安神汤,哄娘喝下睡去。”

顿了顿,“娘这一睡睡了好几日,太医说再睡的话对娘的身体也不好了,大姐只能让停了安神汤——娘醒来后倒是不哭了,只是那神情…看得叫我们却忍不住要掉眼泪了!”

说到这儿红了眼眶。

宋宜笑闻言也替晋国大长公主觉得心头酸楚,亲生儿子跟孙子都没有了,凶手却是自己的同胞妹妹跟妹夫,而且妹妹妹夫也不在了——她下意识的想到了自己当初才知道宋缘欲杀韦梦盈,却被韦梦盈所杀时的心情。

然而她跟生身父母之间恩怨重重,抛开总要容易些。

但晋国大长公主对于简夷犹跟代国大长公主却都是真心爱护的,摊上这样的事情,却会是何等煎熬?

妯娌两个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到了晋国大长公主的寝室外,佳约恰好端了盆水出来,看到她们,叹了口气:“殿下才下令赶人,说不想人在跟前晃悠!”

“弟妹这些日子都不在帝都,昨儿个才抵达,今天才从宫里出来就赶过来了。”寿春伯夫人帮宋宜笑说道,“就是放心不下娘——姑姑能不能帮忙进去说一说?也许娘肯见弟妹呢?”

佳约想了想,把水交给寿春伯夫人的丫鬟,使个眼色喊她们到旁边,低声道:“不是奴婢不肯帮忙,只是殿下现在为什么事情伤心,两位夫人都明白!宋夫人恰恰是从辽州回来的,即使到了殿下跟前绝口不提‘辽州’二字,又怎么可能不勾起殿下对三公子的缅怀?殿下今儿个好不容易才吃下了一碗米汤,这眼节骨上,奴婢斗胆说句话:宋夫人不如过两日再来吧!”

宋宜笑原就是担心晋国大长公主才急着赶回帝都,此刻闻言,忙道:“只要二伯母好,我怎么都可以的!既然如此,就依姑姑之意!”

又详细问了晋国大长公主的种种情况,问完之后,饭点也过了,还是寿春伯夫人想起来问了句,才赶紧打发厨房去做了两碗面汤来,叫宋宜笑母女在小花厅里吃了,方告辞而去。

这天母女两个回到燕国公府,都累得不行。

宋宜笑特意请了芸姑过来,给两人把了脉,确定除了累点没其他事儿,才命人把女儿带下去安置:“她今儿跟着我跑了一天,待会用了晚饭,就让她直接安置,别再逗她了!”

自己却强打精神,命新提拔上来的大丫鬟苔锦去衡山王府走一趟,“去跟他们家大少奶奶还有当家的五少奶奶说声,我如今携了妹妹回帝都,这几个月下来妹妹也好了些,若王府那边方便的话,明儿我带妹妹去王府给两位少奶奶请安。”

苔锦答应了一声,却露出些欲言又止的意思。

“怎么了?”宋宜笑看了出来,诧异问。

“奴婢今儿个跟府里留守的姐妹们闲聊时得知,衡山王府现在不是五少奶奶当家了。”苔锦说道,“上个月衡山王爷出了孝,纳了一位侧妃夏氏,偏赶着五少奶奶办砸了件事情,王爷一恼,从翠华山回来后,就下令把王府后院之事俱交与夏侧妃主持,让五少奶奶专心与五公子过日子,别再为琐事操心了!”

又说,“听说那位夏侧妃对七公子甚好,常在王爷跟前夸奖七公子天资聪慧,将来必能金榜题名,光耀衡山王府的门楣!”

宋宜笑微微皱眉:衡山王在数月前满了继妻孝时,已经上表请立了原配崔王妃所出的陆冠群为世子。

这种情况下,夏侧妃却说陆冠云将光耀衡山王府的门楣,这不是给世子添堵么?

“夏侧妃在王爷跟前只说了云儿的好话吗?其他人呢?”宋宜笑沉思了会,问。

“奴婢就听说了这件事。”苔锦摇头道,“其他也不知道了。”

苔锦是宋宜笑在辽州时提拔的,同宋宜笑一样,昨儿个才回到帝都,这会就能打听到消息,已经算机灵了。

宋宜笑闻言虽觉失望,但还是赏了她一支银簪,跟着把铃铛喊了过来:“虽然我还没见过这夏侧妃,不知道她对云儿存的心思是善是恶,但有道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云儿跟前现在没有薄妈妈在,那些后院阴私手段,他一个小孩子哪里懂得?得空你设法同衡山王府那边的下人联络下,免得云儿被坑了,我这姐姐还不知道!”

铃铛闻言忙道:“奴婢方才听说衡山王爷纳了侧妃,已经叫人去打听了!”

宋宜笑点了点头,又问起简虚白的行踪——简虚白现在还没出孝,所以虽然回了帝都,却未起复。只是他虽然不必去衙门,今日却仍旧不在府里。

铃铛道:“好像进宫探望陛下去了。”

这天简虚白到快宵禁时才回来,宋宜笑看着他疲倦的样子,非常心疼,边叫人打了水来,亲自伺候他梳洗,边问:“到底什么事情,陛下竟留你谈到现在?”

“还能是什么事?”简虚白叹道,“马上就要中秋节了,皇外祖母跟陛下现在的关系,这中秋节却要怎么摆?今儿陛下趁我入宫探望之际,拉着我商议了又商议,最后还是皇后娘娘派人去提醒陛下宫门要落钥了,我才脱身。”

“皇后娘娘倒是提醒了陛下,但我今儿个进宫时,皇后也说要你帮忙去太皇太后跟前斡旋呢!”宋宜笑头疼道,“早知道这么麻烦,咱们还不如继续回辽州守孝——不过我今日去探望二伯母未成,若是走了却是牵挂。”

夫妻两个相对嗟叹了会,简虚白最后还是决定次日去太皇太后那儿走一遭。

毕竟皇家祖孙两个老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个办法。

“不过有没有机会开口也未必!”他决定了之后对妻子道,“皇外祖母若是不想我管这事,也许根本不给我出言的机会。”

宋宜笑安慰道:“左右咱们尽了力也就问心无愧了!之前皇后也是这么说的,太皇太后这回气成这个样子,连顾相前往都碰壁,谁敢说自己一准能够让太皇太后息怒?”

这事说完后,她想起来夏侧妃,抱怨道,“你就在帝都,衡山王爷纳了侧妃的事情怎么也不在家信里跟我说一声?”

“那时候你都预备动身,要来帝都了,又何必再讲这事儿叫你烦心?”简虚白闻言怔了下,才道,“再说那夏氏的出身我打听过,不过是外地一个知府的庶女罢了。本来她家里只想她能进王府做个妾就不错了,也是她命好,赶着王府的五少奶奶是个不擅实务的,这一年半以来把偌大王府弄得乱七八糟。衡山王爷实在气不过,问过夏氏为人精明,索性纳作侧妃,好取代五少奶奶打理后院!”

宋宜笑吃惊道:“衡山王府的五少奶奶做事情不行,他们大少奶奶呢?我娘在时,很多事情可都是打发大少奶奶去办,大少奶奶每回都办得利利索索漂漂亮亮的!之前我接茁儿过来时,也是因为大少奶奶又要生产又要坐月子,忙不过罢了!现在算算她那孩子都快要满周了,大少奶奶怎么也可以脱开手,取代五少奶奶主持中馈了罢?”

“衡山王府大房那嫡子,跟梁王世子一样,身体都不大好。”简虚白说道,“所以大少奶奶操心儿子都来不及,哪有心思管王府那摊子事情?而他们夫妇自从当年夭折嫡长子后,好不容易又有了一个嫡子,衡山王爷也非常重视,自然不能叫他们再为府里的事情分心。”

听说夏氏这个侧妃乃是因为衡山王府急需一个后院当家人才纳的,却并非衡山王的宠爱,宋宜笑才略松口气。

她不是看不得衡山王在韦梦盈之后宠幸他人,只是作为陆冠云的亲姐姐,总是希望弟弟在失去生母的庇护后,仍旧能够保留生父的宠爱与重视。

倘若衡山王是因为宠爱夏氏,这才封了她侧妃的话,很难不分薄了对陆冠云的关心——但如果衡山王只是为了弄个后院总管的话,却不会太影响到陆冠云的地位了。

这时候简虚白又安慰她:“衡山王府现在已经册了世子,乃是之前的二公子,又不是云儿。那夏侧妃即使有什么小心思,多半也是冲着世子去的,做什么要为难云儿?左右她才进门,又没孩子,跟云儿之间能有什么冲突?”

“倒也是。”宋宜笑想了想,道,“只是我担心王府那边有了主持后院之人,会不会提议把茁儿接回去?那夏侧妃纵然精明过人,但估计年纪也不大,进门又不久,打理偌大府邸之余,再照顾茁儿的话,我肯定是不放心的!”

“你是茁儿的亲姐姐,衡山王爷还能不放心茁儿在咱们家吗?”简虚白笑道,“何况夏侧妃眼下最关心的肯定也是先把王府的事情上手,免得步上王府五少奶奶的后尘,在这之前你就是主动把茁儿送回去,估计她也要头疼!”

次日宋宜笑备了礼上门,结果还真如简虚白所言——夏侧妃提都没提要接陆茁儿回王府的话,反倒感激万分的说宋宜笑会养人:“妾身听底下人说,八郡主才被宋夫人接过去时,瘦瘦小小,病恹恹的,这才在夫人跟前待了几天?不想就这样水灵灵的了!可见夫人福泽深厚,连带身边人都能受惠匪浅!”

这番话显然是表示,希望陆茁儿继续住在燕国公府了。

宋宜笑一边说着谦逊的话,一边打量她:这夏侧妃瞧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年纪,比宋宜笑还小一点,她家里人既然起意将她献与衡山王,容貌当然是很美丽的。

瞧说话做事也很干脆利落,倒不像是心思诡诈的人。

但宋宜笑深知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客套完了,就试探性的问起陆冠云,夏侧妃爽快道:“妾身年轻,又只是侧妃,大公子、世子、五公子都已经成了家,不必妾身多嘴。惟有七公子年岁尚幼,故此在王爷面前提过两回。夫人晓得妾身出身不高,若有什么说错做错的地方,还望夫人海涵,容妾身改正!”

“侧妃娘娘言重了!”宋宜笑心想这话倒也有道理,且不说衡山王尚在世的孩子里,除了养在自己身边的陆茁儿外,也就陆冠云年纪比较小,夏侧妃尚能端着庶母的身份说教一二。

其他人,像大房夫妇,论年纪都快能给夏侧妃当父母了,夏侧妃又是才进门的新人,还不是正室,哪有插嘴的地方?

她要表现对衡山王孩子们的关心,竟只有从陆冠云身上着手。

不过为防万一,宋宜笑还是敲打了句,“云儿虽然拜得明师,但究竟年幼,前途如何尚未可知!往后还侧妃娘娘多多提点,使他懂得孝悌之义才是!”

孝是对父母,悌是对兄弟姐妹。

宋宜笑这话,自然是委婉告诉夏侧妃:不希望自己弟弟因为她,被世子陆冠群记恨上!

第四百四十二章 卓家有后

夏侧妃听了出来,露出赧色,解释道:“也就是看到七公子小小年纪,字就写得极好,惊奇之下夸了几句,不知怎的就传了出去——说到底是妾身才进王府未久,很多东西不懂得,若有什么给七公子惹麻烦的地步,还请夫人见谅!”

“侧妃娘娘何出此言?”宋宜笑见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自然不会穷追猛打,微笑着岔开话题,“娘娘头上这珠花样式很是别致,似乎不是帝都这边的风格?”

“夫人真是好眼力!”夏侧妃这才松了口气,笑道,“这是开春时候我娘家兄弟去江南时带来的,道是那边正风行。 夫人若是喜欢,回头我送一匣子没戴过的去燕国公府?这东西也不值什么钱,不过是戴个新鲜。”

宋宜笑瞥了眼那朵珠花,质地确实一般,毕竟夏侧妃娘家也不过是个知府,她又是庶女,哪怕嫁进王府做侧妃,又哪来价值连城的陪嫁?

所以也就没推辞:“如此谢过娘娘了!”

接下来两人聊了些家常话,宋宜笑看差不多了,才带着陆茁儿告辞:“昨儿个晚上听说孔大嫂子这些日子都在为孙公子操心,从前我借住王府时,孔大嫂子对我十分照顾,既知此事,不能不去看看!”

她们姐妹离开后,夏侧妃的陪嫁丫鬟江草悄言道:“论品级,娘娘也未必比那宋夫人差了去!何况她也不是王爷亲女,连王爷的正经继女都不算呢,娘娘何必对她这样恭敬?”

“你这话可真是糊涂!”夏侧妃接过她呈上的茶水浅抿一口,轻斥道,“夏家官微位卑,我虽然侥幸做了侧妃,可你看这王府上下,哪怕是有头脸的管事,不过碍着王爷亲自发话,才对我做些敷衍,否则的话,谁又瞧得起咱们?这宋夫人虽然与王爷并非父女,可凭她诰封一品夫人的身份,夫家又显赫,王爷也对她十分客气的。我又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拿大?”

又叹了口气,“何况她那妹妹八郡主,如今由她自己带着,也还罢了!她那弟弟七公子,这会可是在咱们府里,七公子那年纪,即使有王爷亲自照拂,也是需要母亲关怀的时候,我虽只是庶母,却受命主持内务,能撒开了手不管吗?”

“可你方才也听见了:这宋夫人前儿个才从辽州回来,倒已经知道我赞许七公子将来必光耀衡山王府的话了——我当初说这话时,你在旁边想来听得清楚:我下面根本还有一句‘如此必为世子膀臂’,王爷孙儿都有好几个了,这时候册下世子,我一个才进门的侧妃,难为还能起什么痴心妄想的心思?便是想针对七公子,又怎么敢拿世子做筏子?!”

夏侧妃冷笑了一下,道,“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把前半截话传出去,好引宋夫人怀疑我对她同母异父的弟弟存心不良!想我进这府门才几天,虽不敢说多么的周全,这些日子以来也是尽力与人为善了,尚且遭到这样的算计——若还要自恃侧妃身份同宋夫人置气,岂不平白多了个大敌?”

这番话说得江草汗如雨下,喃喃道:“这可真是奇了怪了!娘娘素来也没得罪过谁,这是谁要害您?”

“许是其他想把女儿送给王爷的人家罢?”夏侧妃抿唇道,“反正你往后记住了:咱们家底子薄,进门时间也未久,禁不得折腾!所以那些个夫人贵女的,能不得罪,就不要得罪!至于做低伏小一时又算得了什么?我在家时,在嫡母跟前,又何尝张扬过?!”

她们主仆这番谈话,宋宜笑自不知道。

不过到了衡山王府的大房,同孔氏寒暄了一阵,送上芸姑亲自做的滋补药丸后,孔氏道了谢,主动与她透露:“父王至今惦记着韦母妃,原是不打算纳人的。只是五弟妹委实管不过来,我呢又脱不开身,这偌大后院实在不能没个能当家的人坐镇,父王只能从底下人的推荐里,拣了现在这位侧母妃了!”

她小声道,“本来夏家听说能做侧妃,是想推荐嫡女的。然而父王打听到庶女才智不逊色于嫡女后,却还是择了庶女。这是因为父王担心嫡女娇惯,进府后会起什么不该起的心思,不如庶女安份!”

又说,“之所以是侧母妃而不是继母妃,也是父王怕她骤登枝头,会得意忘形!这些日子我看下来,这位侧母妃虽然因为年少,许多事情考虑不周,倒是个明事理的人!”

宋宜笑闻言叹道:“王爷真是用心良苦!”

她因为衡山王待发妻所出子女只能算一般,一直担心韦梦盈去后,陆冠云兄妹迟早也会失宠——如果那时候兄妹两个已经可以自立,也还罢了,怕就怕这俩弟弟妹妹还小的时候就失去父亲的宠爱与维护,那样的话可就不好了。

不想衡山王的作为却出乎了她的意料:衡山王膝下,除了韦梦盈所出子女外,活着的都已经成家了,且已立世子,这时候即使进门一个会生事的继妻,也未必能拿住那些成年子嗣,唯一可能受其害的,自然只有陆冠云与陆茁儿。

这位王爷特特择了夏侧妃,显然是专门为一双小儿女考虑的了。

“说起来也是娘的遗泽。”宋宜笑意外之余,心里也明白,“娘生前得衡山王爷独宠专房,这点是连衡山王爷的原配发妻崔王妃都没能做到的,所谓爱屋及乌,衡山王爷对云儿的上心程度,却更在对原配子女之上了!”

但她还是委婉托付孔氏,留意陆冠云左右。

孔氏笑道:“你放心吧!咱们是什么交情?何况云儿聪慧懂事,又拜得明师,我可还指望将来沾这小叔子的光,叫他能指点我的滋儿的!”

她去年所生的嫡子,取名陆滋。

“将来云儿若能学业有成,教导嫡亲侄儿那是应该的!”宋宜笑莞尔道,“为着滋儿往后功课不被糊弄,嫂子可得好生督促云儿才是!”

两人说笑了一会,宋宜笑方起身告辞——又去见了五少奶奶,送了份礼物,谢过她这些日子以来对陆冠云的照拂。

从五少奶奶那儿出来,姐妹两个总算可以去找陆冠云了。

陆冠云比去年长高了一截,眉眼之间越发有韦梦盈的影子,宋宜笑揣测衡山王喜欢这个小儿子,未知是不是也有这个缘故?

这孩子的性情倒没多少变化,依旧开开心心的,看到陆茁儿,专门把她抱起来逗弄了会,见陆茁儿不作声,只静静看着他,觉得没意思,这才把妹妹放下,挠着头问宋宜笑:“听人家讲,姐夫最近很是为难,要紧吗?”

“你听谁说的?”宋宜笑闻言好奇道,“你姐夫怎么为难了?”

“好像说太皇太后跟陛下什么的,我其实也没听太懂!”陆冠云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所以想着问问姐姐。”

宋宜笑知道他说的估计就是太皇太后与端化帝为了代国大长公主争执,简虚白夹在里头左右为难的事情了,这事虽然她想起来也觉得头疼,但在弟弟面前自然绝口不提,只笑道:“你姐姐我才回来,哪知道那么多?不过你姐夫自有分寸,倒也不必咱们太担心!”

又夸他,“云儿真是长大了,知道关心姐姐姐夫了呢!”

陆冠云挺了挺胸脯,自信道:“那是当然!我将来可是要给姐姐做靠山的!”

“这是谁教你的?”宋宜笑闻言大为意外,眼中也觉得有些酸涩,她虽然接受了宋珞石提出的结盟,但双方血脉已远,迄今也才在辽州时见了那么几回罢了,与其说同族之情,倒不如说是各取所需。

如今陆冠云虽然年幼,距离能为她遮蔽风雨还早,但看着长大的亲兄弟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暖心,不禁连声追问,“可是你师父教的?”

“师父近来忙得很,连续几日给我放假了。”陆冠云道,“这是师母教的——师母还说要我得空常去看望姐姐,只是师父虽然放了我几回假,功课却没有减少,日日打发人来取功课去批阅,所以我恐怕没什么空去姐姐那儿呢!”

“这个不要紧的,你没空去看姐姐,姐姐可以来看你啊!”宋宜笑将他说的这番话揣摩了一遍,沉吟道,“你师父最近忙什么呀?”

这个陆冠云却不太清楚了,他因为一直受到无微不至的呵护,并不是很有心计的人,这会想了好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建议宋宜笑自己去问:“师母前两日还说想念姐姐呢,姐姐不如去问师母吧?对了,师母跟前的兰香姐姐同我说,师母最近心情不是太好。”

宋宜笑对于裴幼蕊最近心情不是太好并不惊讶,以为只是替晋国大长公主担心,所以答应下来之后,就继续同弟弟说话了。

中间衡山王回来,特意把陆茁儿喊过去说了小半日话,之后令仆妇送了小女儿回来,奉上好些衣料首饰,让宋宜笑带回去。仆妇又转述了衡山王的话:“府中如今虽有侧妃主持,但侧妃年轻,进门也未久,各样事情尚未上手,现在就接八郡主回来,恐怕反而白费了夫人之前一年的心血,所以还请夫人继续辛苦,容府里有个章程之后,再商议八郡主的归期!”

宋宜笑正有继续留妹妹住燕国公府的意思,闻言自是一口答应,但推辞了衡山王给的东西:“早先蒙受王府大恩,寄居府中六年,王府予我锦衣玉食,又入女学与郡主小姐们同窗——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报答的机会,如今只是照顾我自己亲妹妹些日子,就要王爷这许多东西,却叫我心下怎安?”

如此双方推让了一番,仆妇来回奔波数次,最后还是衡山王把宋宜笑说服了:“侧妃才进门,如今还在上手诸事之中,无暇他顾。茁儿将来的妆奁,如今自然也指望不上她,却也要夫人操心了。这些东西夫人若觉得多,记入茁儿将来的嫁妆里也成!”

这天姐妹两个回到燕国公府后,虽然与前一日一样都觉得疲惫不堪,但宋宜笑心情却不错,叫芸姑来给陆茁儿把完脉,确认无事后,打发下人领她去安置,问起丈夫正在前头书房,不顾劳累,匆匆梳洗后就赶了过去。

她本来想去跟丈夫商议给陆茁儿攒嫁妆的事情的,不想到了书房,却见丈夫额上绑着帕子,旁边纪粟正在收拾着几瓶伤药,不禁吃了一惊:“这是怎么了?!”

“没有什么大碍,今儿去见皇外祖母,替陛下求情时磕头磕的。”简虚白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横竖如今还在孝中,在家里养几日就没事了。”

宋宜笑这才松了口气,道:“可请芸姑来看过了?”

“这些药正是芸姑拿来的。”简虚白岔开话题,“你怎么忽然过来了?可是有事?”

宋宜笑正要回答,外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踢踏声,跟着一名小厮奔到门外,才迅速一理衣襟,恭敬道:“公爷,夫人:门上来了人,说是奉清江郡主之命,请芸姑前往郡主府小住些日子!”

夫妇两个讶然:“做什么忽然要芸姑去小住?可是大姐玉体欠安?”

“来人说是喜事。”小厮忙笑道,“卓公子的侍妾有喜了——只是因着方才被卓公子不当心推了把,动了胎气,郡主担心之下,故此来请芸姑!”

第四百四十三章 攒嫁妆

“平安儿有孩子了?”简虚白夫妇闻言,也是一喜,但想起来小厮说妊娠的侍妾动了胎气,又把心提起来,紧张道,“那姨娘情况怎么样?要紧不要紧?”

他们不能不担心,自从清江郡主采纳晋国大长公主的提议,不再想着给卓平安找个才貌双全还镇得住场面的正妻,而是为他广纳侍妾,把希望寄托在孙辈身上,算算时间已经两三年了,却一直没有消息。复制网址访问

做弟弟弟媳的近来都不敢问,惟恐触动了清江郡主的伤心处——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喜讯,万一叫卓平安自己干掉了,这叫清江郡主怎么接受?

索性小厮道:“郡主府的人说,那边已经请太医看过,开了安胎药了,小公子已无大碍。只是郡主不放心,想着太医到底是男子,诊断时多有不便,所以想请芸姑过去小住些日子,待胎象彻底稳固了,再送芸姑回来,以策安全!”

清江郡主的情况,现在怎么宝贝这个孙辈都不奇怪了。

夫妇两个二话不说就安排马车让芸姑去了,随后又收拾了许多滋补、宜子的摆件,命纪粟送过去。

之所以他们自己不去,却是担心身上还戴着孝,怕冲撞了孕妇——到底清江郡主这孙辈来之不易,不能不讲究些。

天擦黑的时候,纪粟回来复命,说是:“好几处得了喜讯,都遣了人去郡主府道贺。郡主高兴得不得了,不过许是顾忌着三公子跟代国大长公主夫妇才没有,也没露什么笑色,只见到奴婢时,特意问起夫人跟大小姐,才现出片刻的喜色来。”

“这孩子却来的正是时候。”夫妇两个闻言点了点头,宋宜笑对丈夫道,“但望长辈们听了这消息后,都能开怀就好了。”

事实也正如她所期望的这样:清江郡主作为晋国大长公主第一个孩子,太皇太后最年长的外孙女,本身又是青年守寡还赶上个智障儿子的苦命,向来深得这两位的怜爱。

听说她终于要再有后人了,哪怕太皇太后还在与帝后置气,也赶紧点了大批赏赐,让玉果前往清江郡主府询问情况。

还在卧榻的晋国大长公主,也派出了佳约。

清江郡主府一时间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风头之盛,竟把代国大长公主夫妇的灵柩即将抵达帝都的事件都压了下去!

帝后看到这个情况,自然要做点什么,卫皇后就跟皇帝建议:“不如许清江表姐这孙辈一个封赏,横竖卓家人丁单薄,全靠表姐一个人撑着罢了。表姐这孙辈,即使是男儿,封他个爵位,想也不会碍事;若是女孩儿,那就更不打紧了。如此若能换取皇祖母与晋国皇姑转嗔为喜,岂不是好?”

端化帝颔首道:“就依你说的办——”说着长叹一声,“但望皇祖母肯下这个台阶才好!”

“虽然说阿虚今儿个在清熙殿无功而返,白累他磕了那许多头,但姬表弟夫妇快扶灵回来了。”卫皇后安慰道,“到时候皇祖母少不得召见他们,他们年轻人明事理,哪能不在皇祖母跟前替咱们分辩?到时候代国皇姑的儿子媳妇都开口了,皇祖母哪好再说咱们的不是呢?”

虽然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但端化帝还是点了点头:他实在拿这个皇祖母没办法,如今也只能事事往好处想了!

但又想起长兴长公主的婚事,不禁一皱眉,对皇后道:“九月里咱们就要出孝了,偏那姓何的这眼节骨上自残悔婚!长兴下降过一回,算算年纪现在也不小了,她的驸马你可得放在心上,务必不能让人再拿此事做文章,说咱们做兄嫂的亏待寡妹!”

他说的是“务必不能让人再拿此事做文章”,而不是“务必不能委屈了长兴”,显然这个驸马人选,长兴自己是否喜欢、是否能与长兴白头到老,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务必要能彰显出帝后对长兴长公主的关心与爱护。

卫皇后心领神会,道:“朝中重臣膝下多有尚未婚娶的子弟,回头我命人查一查,看看内中可有适合尚主的。”

这两件事说完,卫皇后又请示起中秋节的安排:“是跟往年一样,还是稍微办热闹点,好让皇祖母高兴高兴?”

“代国皇姑才去,皇祖母怎么高兴得起来?”端化帝想了会,到底叹了口气,“别到时候当着内外之人的面,说咱们乃是转着弯庆贺代国皇姑之死,那样可怎么收场?还是照前两年的例子,敷衍下就是了!左右这个月咱们还在孝中,简素些也是应该的。”

卫皇后安慰道:“皇祖母已经追究了好些时候了,即使她老人家迄今仍旧余怒未消,咱们是怎么做的,上上下下也都看在眼里!再过些时候,大家都知道陛下受的委屈,想来皇祖母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太皇太后虽然地位崇高,可以挟孝道辖制端化帝,但大睿真正的主人,终究是端化帝而不是太皇太后。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何况这朝野对代国大长公主印象好的真没几个,太皇太后若一直这么闹下去,迟早会失去人心。

到那时候,端化帝要对付这祖母,可就容易了!

只是顾韶给端化帝出的这主意虽然堂堂正正,执行起来却不容易。

毕竟端化帝不是惯经风雨的显嘉帝,他理智上明白顾韶的建议是对的,但感情上却始终认为自己才是备受委屈的那个。

如此不免觉得非常煎熬。

好在有卫皇后不时劝慰,端化帝到底撑了下来,叹道:“但望如此吧!”

经过这回的事情,他对太皇太后彻底寒了心,虽然不至于说现在就对太皇太后生出杀意,却也没什么孝敬的心思了,只琢磨着要怎么把这皇祖母敷衍过去才好?

宫中帝后商议事情的时候,宋宜笑也同丈夫说好了给陆茁儿的打算:“衡山王爷既然说他送来的东西,茁儿用不完的让我给她存起来,以后做嫁妆,那衡山王府往后再送东西过来,我也就不推辞了,皆记下来给茁儿备着。只是大件的家具以及田庄等物,却不知道衡山王爷那边是怎么打算的,到底我没喊过衡山王爷‘爹’,茁儿又还小,这话也不大好去问。”

“这有什么难的?”简虚白因为当年默许了袁雪沛对韦梦盈下手,自觉对不住年幼的小舅子小姨子,闻言不假思索道,“你就跟清越一块备起来好了,往后衡山王爷另有安排,咱们的给妹妹添妆就是!若衡山王爷没预备,妹妹出阁时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我妹妹的嫁妆,哪能用简家的银子去置办?”宋宜笑听出丈夫的意思,失笑道,“还是拿我的银子吧,我爹生前给过我一笔银子跟田庄,你是知道的。”

横竖夫妇两个的东西,最后都是两人的孩子的。

拿谁的补贴小姨子,不都一样?

简虚白这么想着,也没坚持,只道:“咱们也别厚此薄彼,云儿虽然没养在咱们府里,但衡山王府现在已经册了世子,他又是小儿子,往后即使衡山王爷偏疼他些,恐怕也分不到多少东西。给茁儿攒嫁妆的时候,也给云儿攒点东西才是!哪怕云儿将来金榜题名,但入了仕之后开销更大,手里没点家底,还真不行!”

“我晓得呢!”宋宜笑明白他的意思,主要是韦梦盈出身不高,自然没多少嫁妆,哪怕将来宋宜笑不跟同母弟弟妹妹们瓜分生母的东西,陆冠云也只能指望衡山王府的产业。

他既不是世子也不是长子,衡山王再拉偏架,又能给他多少东西?

不过弟弟妹妹眼下都还小,这些事情不妨慢慢来。

宋宜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却道,“说起来,我上回进宫拜见皇后娘娘时,皇后娘娘一直喊清越的封号‘朝平’呢!我想想也是,这县主之封是太皇太后着意给咱们孩子的恩典,虽然说清越的名字也是太皇太后取的。不过既然皇后这么喊了,咱们往后是不是也改一改口?”

简虚白道:“喊什么都不打紧,左右是咱们女儿——那往后就喊朝平吧!”

话说到这儿,他想起件事情来,“前两日刘子铮跟我说了件事情,道咱们姐夫,就是贺楼,近来似乎有心事。而且听姐夫身边的人偶然吐露的口风,姐夫这些日子一直都住在书房里,始终没回后院。不知道是不是他同义姐吵架了,你得空去看看义姐,套一套口风!”

“他们成亲这才一年不到吧?”宋宜笑闻言吃了一惊,“怎么就闹翻了?当初姐夫为了娶义姐,可是恨不得什么条件都答应的,现在居然连后院都不回了,这是几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