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对贺楼独寒印象不坏,但到底跟裴幼蕊关系更好,何况同为女子,自然而然就偏向了裴幼蕊,顿时就怀疑贺楼独寒生了贰心,“你近来同姐夫可有来往?可知道他都去过些什么地方,认识了些什么人?”

“刘子铮说姐夫近来一切如常,就是显得有心事。”简虚白沉吟道,“而且没回后院是姐夫身边人说的,姐夫散了衙之后仍然是立刻回府,并没有在外停留的意思——所以刘子铮也怀疑是不是夫妻两个拌了嘴?他跟姐夫同在翰林院做事,对姐夫的行踪自然了解。”

宋宜笑这才松了口气,心想贺楼独寒既然按时回府,看来移情别恋的可能性不大,只是无论裴幼蕊还是贺楼独寒,都不是难相处的人,算算日子,成亲至今才九个月,可以说尚在新婚之中,怎么就闹翻了呢?

她道:“明儿我就去看望义姐!”

第四百四十四章 灵柩抵达

次日一早,宋宜笑唤了女儿、妹妹到跟前,看简清越已经缓过来了,陆茁儿却还有些无精打采,便让陆茁儿待家里休息,独领了女儿去贺楼府拜访。

“朝平惦记着义姐您,我就没递帖子直接来了。”这时候贺楼独寒已经去上差,裴幼蕊闻讯到二门迎住母女俩,见礼后,宋宜笑歉然道,“没打扰姐姐罢?”

“咱们之间还说这些虚话做什么?”裴幼蕊不在意的摸了摸简清越的脑袋,笑道,“我一个人待着正觉得寂寞,正想着你们不来看我,我今明两日也打算去你们那逛逛呢!”

宋宜笑听她说“一个人待着正觉得寂寞”,不禁微怔——

她之前去晋国大长公主府时只有寿春伯夫人一个人在那儿,当时也没觉得奇怪,因为辽州之事的真相曝露出来已经有些日子,晋国大长公主也不是刚刚躺下,儿子媳妇女儿女婿总不可能一直一窝蜂的守在那儿,必是轮着班的。

本来宋宜笑回来之后也该加入侍疾之列,然而佳约考虑到她是从辽州回来的,担心晋国大长公主看到她之后,再度被勾起悲伤之情,故此劝她暂时不要跟晋国大长公主照面,这才得了空。

怎么裴幼蕊也没参与侍疾吗?

但宋宜笑惊讶之后,很快想到,这位义姐曾与简夷犹定过亲,晋国大长公主既然看到自己这个才从辽州回来的晚辈会想起三子,看到裴幼蕊,又怎么能不想到没了的儿子孙子?

“之前走的时候还以为个把月就能来回,谁想人算不如天算,竟在辽州住了近一年才回来。”说话间两人到了屋子里,分宾主落座后,裴幼蕊命人沏上茶水,又叫给简清越盛乌梅饮喝,一番招待毕,宋宜笑浅啜了口茶水,放下茶碗,唏嘘道,“这小一年里事情一件接一件,真真是叫人…”

裴幼蕊闻言叹了口气:“可不是吗?我现在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盼望娘能尽快好起来吧!”

两人说了会晋国大长公主的身体,宋宜笑找个借口把简清越打发了出去,又对裴幼蕊使个眼色。

裴幼蕊眼中闪过一抹无奈,到底发话清了场。

“你知道了?”室中只剩二人时,裴幼蕊也不等宋宜笑询问,先叹道,“我就知道你今儿多半是为了这事情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宋宜笑闻言也不兜圈子了,诧异道,“你跟姐夫吵架了?”

裴幼蕊“嗯”了一声:“吵得很厉害,他被我气得甩手就走,之后再没来过后院。”

“是为了什么事情吵架?”宋宜笑一挑眉,“可是他对不起你?”

“是倒好了!”裴幼蕊“扑哧”一笑,随即叹了口气,“可惜不是。”

宋宜笑迟疑道:“总不可能是义姐您对不起他吧?”

不想裴幼蕊听了这话,还真沉吟起来了——宋宜笑正目瞪口呆,却见她狡黠一笑,道:“你想到哪去了?我就是有件事情没跟他商量,自己做主了。他知道后觉得我没把他当自己人看,自以为受了委屈,我懒得哄他,这不就僵持上了?”

又说,“这事我心里有数,你们就别操心了!”

“这可是奇怪了!”宋宜笑听出她有明显避重就轻的意思,自不肯让她就这样蒙混过关,紧追道,“我观姐夫不像是小气的人,却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叫他这样计较?”

“我娘家的事情。”裴幼蕊不在意道,“我娘家兄嫂同我不算亲密,这个你也是知道的!这种又不是什么得脸的事情,我自己能办,那当然自己办了,你说我何必同他讲?难为叫他知道我娘家兄嫂不贤,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宋宜笑闻言只是看着她笑。

笑得裴幼蕊渐渐维持不住漫不经心之色,有些恼怒道:“你笑什么?”

“这要搁平时,义姐脾气上来,同姐夫闹一闹,我也不敢说一准没有。”宋宜笑转着手里的茶碗,慢条斯理道,“但眼下是什么时候?二伯母躺在榻上至今起不得身,咱们两个虽然怕招了二伯母伤心,不敢到跟前去,但凭二伯母平时对咱们的好,这心里岂能不牵挂?这时候义姐又怎么可能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同姐夫生份?万一传到二伯母耳中,这可不是叫二伯母雪上加霜,再为您操心吗?义姐素来体贴,如何会做这样的事情?”

她淡淡笑着,“何况我从来不觉得义姐是为这样小事,同丈夫置气的人!”

裴幼蕊听了这番话,脸色变了数变,才无奈一笑:“我就知道瞒不过你——果然我这样天生愚笨的人,不被骗就该谢天谢地,就不要妄想骗人了!”

宋宜笑皱眉道:“究竟什么事,连我也不好讲?”

她们两个自从同病相怜后,很多在人前只字不露的秘密,也是互相分享的。

现在裴幼蕊却想方设法的骗她——宋宜笑心念转了几转,都没想出个头绪来,心中却是越发诧异了。

“不是我不想跟你说,而是为了你好!”裴幼蕊犹豫了好一会,才苦笑着道,“这事儿是我自己惹出来的,我实在不想再拖人下水了!算我求你,别管好不好?”

“这话我可是想不明白了!”宋宜笑纳闷道,“义姐向来只在闺阁,能惹下什么事情?何况咱们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担当不起的人家!您这到底什么事儿,竟这样怕我知道?”

裴幼蕊看她的样子,不给出个答案来是不可能罢休的。

在心里把甲十一痛骂了无数遍,更恨自己天真无知,叫甲十一潜伏到身边利用了,眼下又骗不过宋宜笑,只得硬着头皮说出早就准备好的理由:“关于我那没了的叔父的一些事情——我跟你说,这事儿万万不能传出去!否则娘这会已经不是很好了,若再提这事,恐怕她受不住!”

宋宜笑吃了一惊,道:“裴驸马?是什么事?”

“涉及到长辈之间的恩怨,不是我想瞒你,但真的不是咱们好议论的。”裴幼蕊抬出这个理由,宋宜笑果然不敢追问了,只道:“但裴驸马逝世已有多年,这过去的终归过去了,义姐还是不要太冷了姐夫的心才好!究竟你们是要过一辈子的!”

裴幼蕊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当初我是怎么嫁进这一家来的,你跟阿虚都晓得:那时候贺楼他说的千好万好,似乎眼里只我一个人一样。如今成亲不到一年,我不过瞒了他一件事情,他就这样对我,我想想也真是心灰意冷!所以我想着现在分开段时间,各自冷静下也好!他要是觉得看错了我,趁早和离,也别再耽搁各自的青春年华是正经!”

宋宜笑万没想到她已经考虑到和离了,吃惊之余,自然要劝:“听姐夫在翰林院的同僚说,姐夫这些日子虽然没来后院,但下了差都是直接回府,没有去其他地方应酬的。可见姐夫心里还是有您的,即使他这回的做法不对,您何不再给他个机会?”

裴幼蕊沉思了会,道:“再说吧!”

接下来就把话题转到了简清越头上。

这天宋宜笑带女儿回府后,同丈夫说了去贺楼家的经过,末了道:“不是我替义姐拉偏架,但姐夫之前对义姐颇有非卿不娶之势,如今成亲不足一年,就这样连续冷落义姐,义姐又一直是被呵护着长大的,哪儿受得了?今天她已经跟我说到和离的打算了,再这么下去,便是和好了恐怕也要存下罅隙!”

“明儿我去找姐夫谈一谈吧!”简虚白闻言叹了口气,“眼下方便替义姐出面的也只有我了。”

裴幼蕊的兄长们都不在帝都,即使在,他们兄妹关系冷淡,之前还为裴荷遗嘱发生过争执,也未必肯替妹妹出头。

裴幼蕊眼下能依靠的娘家兄弟,倒只有晋国大长公主的儿子们了——寿春伯还在从辽州返回的路上,简夷犹已死,简虚白不出面,谁出面?

好在次日他去找贺楼独寒,旁敲侧击的谈了几句后,贺楼独寒心事重重的沉默了会,也没说经过,也没讲委屈,只道:“修篁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义姐的!”

再过了两日,贺楼家那边就传来消息,说贺楼独寒重入后院,夫妇两个似乎和好了。

燕国公府这边闻讯,替他们松了口气,也就没继续关注——因为代国大长公主夫妇的灵柩抵达帝都了!

琼州炎热,夫妇两个又是在暑天去世的。

即使一路用冰,又以香料掩饰,千里迢迢下来,棺椁附近,也漂浮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尸臭味。

但心疼女儿的太皇太后根本不在乎,亲自赶到富阳伯府吊唁女儿的老人家,毫不嫌弃的当众抚棺大哭——哭得陪同前来的帝后又尴尬又恼火,却亦无可奈何。

好在姬紫浮夫妇懂事,及时上前劝说太皇太后前往偏屋休憩,免得哀毁过度伤了身体。

太皇太后流着泪道:“人家都说养儿防老,哀家这辈子却都在眼睁睁的看着儿子们走在前面!先帝显嘉是哀家最小的儿子,哀家本来以为他总是能为哀家送终的,不想却也是要哀家看着他先走!代国比显嘉还年幼,哀家想着,她怎么也不会走在哀家前面吧?不想…不想哀家十一个孩子,十一个孩子啊!如今竟只剩晋国同哀家相依为命!!!”

说到这里号啕出声,“他们一个个的走了,扔下哀家这老不死的在这儿碍人眼,这都算什么事?哀家到底作了什么孽要受这样的惩罚?哀家宁可替他们去死啊!”

这话说得在场之人无不恻然。

卫皇后深吸了口气,跪下,膝行到太皇太后跟前,哭泣道:“皇祖母的伤心,咱们都明白!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代国皇姑跟姑父已经不在了,您若因为伤心他们,损及凤体,却叫姑姑姑父的在天之灵,如何能安?再者,皇伯皇姑们虽然只剩晋国皇姑在了,可您的皇孙、皇孙女、外孙、外孙女还有很多!前些日子,清江表姐也要有孙儿了!便是为着咱们这些不孝的晚辈们,您老人家也要保重凤体才是!”

皇后这么一说,在场的晚辈们,包括端化帝在内都跪了下来,一起劝太皇太后节哀,太皇太后到底又哭了会,这才被扶去休憩。

本来代国大长公主在本朝注定失势,他们的后事不可能风光的。

但因为太皇太后亲临,太后、帝后都来了,朝野上下不敢怠慢,纷纷前往吊唁,姬紫浮夫妇先遭父母之丧,后又扶灵千里,本就疲惫不堪,骤然招待这么多人,即使有姬明非夫妇帮忙,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不几日,苏少菱就病倒了。

帝后闻讯,当然要派太医前往,这一诊断,倒出了件喜事:苏少菱有孕两月,算算日子,正是代国大长公主夫妇自.尽前不久怀上的。

各家知道这事儿后,自要前往道喜——宋宜笑邀了袁雪萼、谢依人、裴幼蕊还有蒋慕葶一块过去,免得苏少菱本就在疲惫之中,还要一个个的接待。

而且宋宜笑在辽州守了近一年的孝,回来后除了看了回裴幼蕊外,尚未来得及与其他人小聚。

如此贺完了苏少菱后,如果时间还早,她们也能趁势聚一聚。

不想去得不巧,一行人才进庭院,长兴长公主与苏太后跟前的芳余,就边说话边走了出来,双方恰好照了个面!

第四百四十五章 闺蜜小聚

这个“不巧”,其实也只是裴幼蕊跟宋宜笑的想法。

其他人因为裴幼蕊被晋国大长公主从幽州接过来之后,逢年过节的时候,没少跟长兴长公主接触,即使两人之间仍旧心存芥蒂,可那么多回都见过了,也不差这么一次不是?

所以眼下都没当回事。

站住脚寒暄了一阵,蒋慕葶问起苏少菱的情况,长兴长公主温和道:“七表姐主要是累的,现在已经缓过来了,只是太医说,还得躺上两日稳妥。所以无法出来迎接诸位,还请诸位不要见怪!”

“殿下这话说的,我们是来贺世子妇的,可不是来给世子妇添麻烦的!”蒋慕葶笑着客套了句,又关切道,“殿下气色不大好,可是为太皇太后与世子妇担心所致?”

虽然说端化帝已经承诺会加封姬紫浮为富阳侯,但圣旨还没正式下来,姬紫浮夫妇,仍旧只是世子跟世子妇。

“可不是吗?”长兴长公主闻言下意识的摸了摸脸,叹道,“还有晋国皇姑那边——唉,先不说了,方才已经有小丫鬟禀告进去,七表姐想来正等着你们呢!”

双方遂道别,一行人目送长兴长公主她们走出庭院后,才整了整衣裙入内。

室中苏少菱麻衣素衫,半卧榻上,正噙了丝恬静的笑容等待众人。

“好些日子没见,世子妇清减了不少。”宋宜笑这行人跟苏家姐妹的关系虽然不坏,但其实也谈不上亲密,所以眼下说是来道贺,恭喜的话说完后,也没什么好讲的。

毕竟总不能问她琼州风物如何吧?

人家去那边本来就是流放,公公婆婆死了才回来的,问这个不是戳人痛处么?

所以意思意思的说了两句关心话之后,听外头小丫鬟说苏家六小姐苏少茉来看望妹妹了,她们也就顺势告辞,“您才长途跋涉过,方才听长兴长公主殿下说,这会得好生静养,我们不多打扰您了!等您大安了,咱们再来叨扰!”

苏少菱也没强留她们,含笑说了两句客气话,让丫鬟取了回礼,也就在榻上与她们作别。

她们出去的时候正好碰见苏少茉被引进来,双方打了个招呼,苏少茉道:“我去看妹妹!”也就走了。

“时间果然还早,我们寻个地方坐坐吧?”出了富阳伯府,谢依人按照计划提议道。

宋宜笑接口道:“不如去我那,地方离得近,朝平也想你们了!”

“她知道单说地方大,我们未必给她面子。”袁雪萼打趣道,“所以抬出朝平来——瞧在朝平的份上,咱们就可怜她,应了这回罢!”

其他人都笑:“正是正是!若不是为了小朝平,谁耐烦去她那儿啊?一去辽州经年,回来之后除了去了裴姐姐那一趟,我们这边连个口信都没有,我都打算不跟她来往了!”

“没良心的,我这不是才回来忙得脱不开身吗?”宋宜笑笑骂回去,“何况我这么久才回来,你们居然还等我上门,居然也不上门来看看我的!”

嬉闹了一阵,一行人方乘车到了燕国公府,至后院落座,宋宜笑命人带了简清越跟陆茁儿出来见礼。

因着有些日子没见了,众人都又给了份见面礼。

收完礼后,简清越被围着逗了会,感到没意思,拧着宋宜笑的裙子要拉她小姨出去玩,宋宜笑叮嘱她们不要太靠近池塘之类的地方,也就准了。

两孩子出去后,袁雪萼好奇的问:“你不是说在辽州收了个义子?”

“轩儿在他嫡亲姑母那儿呢!”宋宜笑道,“就是去年来帝都的珞嫣妹妹。”

“原来如此!”袁雪萼恍然,“我道是你带来帝都的,年纪又小,一准搁你这儿一块养着呢!”

宋宜笑道:“我已经使人给他专门收拾了个院子,以后也肯定要隔三岔五接他过来小住的。只是他跟他亲姑姑向来亲近,相别一年多没见,说是想他姑姑了,我总不能不让他们团聚些日子。”

这事她只在写给袁雪萼的信里提到,其他人还不知道,此刻晓得,纷纷埋怨她没良心:“收义子这么大的事情,竟也对我们守得滴水不漏!知道你跟袁姐姐好,我们都是不打紧的人是吧?算了算了,我们现在就走吧,免得在这儿碍她们姐妹的眼!”

“哪儿是故意不跟你们讲?”宋宜笑连忙解释,“这孩子是我才动身时认下来的,当时恰好在给袁姐姐写回信,方提了一句。怎么可能故意瞒着你们呢?我可打算等过两日把轩儿接过来之后,挨家挨户上门去给你们请安拿见面礼的!先说好了,你们可不能把好东西都藏起来,只拿寻常物件打发我义子,不然我可不依的!”

这时候虽然已经是仲秋了,帝都的天倒还有些热,谢依人手里尚拿了柄团扇,此刻指住了她,笑道:“本是你做错了事情,现在倒还要讹我们一笔!姐妹们,你们说咱们该不该让她如愿以偿?”

“这当然得罚她了!”蒋慕葶幸灾乐祸道,“你们说罚什么?咱们得想个难点的!”

“我真是看错姐姐了!”宋宜笑闻言嗔她道,“说好的好姐妹呢?你居然不但不帮我,还要附和谢表嫂!”

裴幼蕊正色道:“正因为是好姐妹,所以才可以放开了手脚罚,横竖自己人不会翻脸嘛!”

众人闻言都是哈哈大笑,宋宜笑也撑不住笑出了声:“谁说我不会翻脸的?信不信我马上翻脸给你们看!”

“不相信!”蒋慕葶笑道,“我提议罚她给咱们跳支舞——听说肃王妃没出阁时,跟善窈学了好些日子的拓枝呢!可见善窈擅舞,偏咱们都没见过,岂不遗憾?”

袁雪萼掩口笑道:“我却是见过的!”

她跟宋宜笑乃是王府女学的同窗,两人当时又一直同出同入,宋宜笑练舞习琴的经过,她自然看在眼里。

“你就一个人,不算!”谢依人拿扇子推她,“你要是有意见啊,那咱们可要你跟她一块跳了!”

“好嫂子,要搁平时,跳也就跳了!”宋宜笑举起茶碗,笑道,“但如今代国姨母去世不足三月,咱们在这儿吃吃茶点说说笑笑还没有什么,若公然起舞作乐,传了出去,可叫我们怎么在太皇太后跟前交代?不如我以茶代酒,喝了这碗,给大家赔礼罢!”

毕竟简虚白虽然过继到三房,但简离邈原配仪水郡主,亦是宗室之女,与代国大长公主乃是嫡亲堂姐妹。

何况还有太皇太后早先发话,要简虚白对晋国大长公主夫妇之外的称呼一切照旧——所以虽然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为代国大长公主夫妇之死真心悲伤的,到底也不能太过份了。

要知道他们夫妇这段时间可还在分居呢,为的就是怕落下不敬姨母姨父的罪名,叫太皇太后知道了伤心难过。

蒋慕葶被提醒,尴尬道:“是我不好,竟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自从宋宜笑去往辽州后,她们这些人好久没聚了,这会心情愉悦之下,蒋慕葶说话就没想太多,倒不是记恨前事,存心诮薄代国大长公主夫妇。

“咱们也都忘记了!”谢依人圆场道,“毕竟才去给富阳伯世子妇道完喜,这心里高兴着,自然想不起来那些懊恼的事情。好在咱们方才为了说话方便,把不相干的人都打发下去了。就咱们这几个人,谁还会出去乱说话不成?”

这么一打岔,宋宜笑趁机蒙混过关,问起自己不在帝都这些日子,众人的情况。

——大抵是好消息,比如说谢依人喜得贵子,她儿子已经取了名,叫做徐诗,因为年纪小,今儿没带过来,据她描述,长相随母,与谢依人几乎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似的。

谢依人提到儿子就眉飞色舞,主要是:“自从诗儿落地后,府里再没人敢罗嗦了,连公公看到我也多了许多笑脸。那几个姨娘也不敢再起什么心思,一个比一个老实!算她们识相罢,不然…哼哼!”

“谢嫂子现在是有子万事足!”袁雪萼现在是五六个月的身子,已经显怀,但她身体素来不错,出入倒还不怎么碍事,此刻轻抚小腹,笑道,“我这会怀的这个,太医也说是个男孩儿。这些日子我们起了好多名字,都觉得不够好,哥哥跟嫂子也帮起了好几十个,正愁着要挑哪个呢!”

说到名字,宋宜笑当下指着蒋慕葶翻旧账:“当初我们给朝平想名字时,蒋姐姐怎么说的来着?还嫌我们麻烦呢!结果现在轮到自己外甥,是怎么做的?这还是外甥,等以后你自己有了孩子,瞧你还好意思笑我呢!”

“你们取了那么多名字,有派得上用场吗?”蒋慕葶闻言,面上一红,却不甘示弱,啐道,“最后还不是太皇太后做了主?”

这话说得宋宜笑顿时语塞,谢依人等人都笑了起来:“该!也是你们夫妇傻了,凭简修篁在太皇太后跟前的得宠,你们的头一个孩子,哪用得着你们自己起名字?”

这天众人在燕国公府用了午饭,一直聊到傍晚才各自散去,谢依人又同宋宜笑约好了,过两天让宋宜笑带着孩子们去毅平伯府玩耍,顺道见见徐诗。

宋宜笑站在府门前挨个送走了她们,目送马车远去后,才转身回后堂,路上忽然想起来:“好久没见卫姐姐了!”

当初卫银练同蒋慕葶的关系最是要好,宋宜笑跟蒋慕葶走近之后,顺带着也就跟她亲近起来了。

但自从卫银练嫁给姬明非后,与她们的来往就越发的少了。

这回小聚,虽然因为姬家现在正有事情,卫银练不可能脱身前来,但整个聚会中,众人竟也忘记了提到她——也许不是每个人都忘记了,只是看气氛正好没提出来——可见卫银练确实已经有点淡出她们这个圈子了。

“得空再去趟姬家罢!”宋宜笑所以琢磨着,“或许可以邀蒋姐姐一道?”

不过三两日之内她是没这个空的,因为宋珞嫣那边昨天已经派人来递过帖子,后天会携小姑子沈画晴以及侄子宋轩登门拜访。

重点是,送帖子的人暗示,宋珞嫣有个关于卢氏母子那边的消息,想要告诉她。

“卢氏…”想到这个继母,宋宜笑脸色沉了沉,合眼思索起来。

第四百四十六章 嫡支与旁支

次日一早,宋珞嫣姑嫂领着宋轩携礼登门。

宋宜笑带了简清越跟陆茁儿出迎,在垂花门下寒暄了一阵,彼此让到后堂,落座后,围绕三个孩子说了会话,打发他们出去玩耍,又清了场,三人才说起正事。

“依我说不如今儿就让轩儿留下来吧?”宋宜笑先开口道,“珞嫣妹妹那儿现在也没人跟他做伴,一个孩子怪寂寞的。”

这本是宋珞嫣姑嫂今日带宋轩来的目的,之前宋珞石把儿子送给宋宜笑做义子,图的就是拉近双方关系,缔结更牢固的同盟,若宋轩一直在亲姑姑那儿住着,即使有母子名份,感情不深,又谈什么亲近呢?

不过眼下宋珞嫣还是要意思意思推辞下:“会不会太打扰姐姐了?”

“没有什么打扰的。”宋宜笑说道,“横竖我这儿本就有两个年纪差不多的孩子要带,东西跟人手都是现成的。前两日我也给轩儿收拾了屋子,就在朝平跟茁儿的隔壁。往后他们三个一块出入一块玩耍既方便,也热闹。再过两年他们大了,该进学了,到时候再分开不迟——算算时间,届时我那公公也要起复了,他老人家还朝之后,肯定是跟我们一块住,好方便我们尽孝的。到那时候,公公也好指点下他们功课不是?”

宋珞嫣闻言,与小姑子沈画晴对望一眼,眼中都有喜色:“如此可就叨扰姐姐了!”

简离邈乃头甲探花出身,他亲自指点,宋轩的学业,再无忧虑。

这件事情说定之后,宋珞嫣定了定神,说起今日的另一桩要事:“江南堂现在虽然只剩了宜耀族弟一个男丁,且又年幼,但咱们作为旁支,逢年过节自然也要前往问候的。只是卢奶奶对咱们的登门,似乎有些不喜。我们担心是哪儿失了礼,恶了族中主母,所以冒昧向江南堂的下人打听,不想,却听说了些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说与姐姐听?”

她为难道,“有话讲疏不间亲,按说我们只是旁支,姐姐却是江南堂嫡亲大小姐,又素来尊重卢奶奶,这些话即使要告诉姐姐,也不该出自我之口的。只是又怕是真的,到时候反倒成了坐视姐姐受害了!”

“横竖这会也没外人在,妹妹何妨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详参详?”宋宜笑自不会相信她什么“怕恶了族中主母”,才去跟卢氏身边人打探消息,十有八.九是看主支孱弱,私下往宋府里头安插了眼线。

此刻沈画晴也在,且声色不动,可见沈家多半也知道,不,应该说参与了此事。

——说起来都是她那个亲爹宋缘不争气,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跟前妻韦梦盈纠缠不休。

结果算计失败,非但自己死了,撇下孤儿寡母,那卢氏勉强算得上出身大家,却是嫡幼.女,自小父宠母爱的,见过的场面无非就是寻常大家小姐知道的那一套。

之前宋缘在,上头还有庞老夫人,她打理一下后院倒还没有问题。

如今一没长辈二无夫婿,单是江南堂遍及举国的产业,就够她操碎了心的,更遑论她还要照顾膝下三个年幼儿女?

偏偏六阀祖上为了防止母壮子弱,老夫人把正经家主架空,暗卫等底牌只有家主束发之后才可亲自动用,卢氏现在外无娘家搭手内无可靠依仗,想也支撑得吃力——否则断不至于这么轻松的被人听了壁脚去。

这会宋珞嫣得了宋宜笑的准许,就说:“卢奶奶近来暗中同柳姨娘来往呢!就是之前任过刑部尚书跟刑部侍郎,后来因贪贿族没的柳振溪之女,曾经伺候过上代家主的那位柳姨娘。家主去世的那一年,在翠华山避暑时,曾将她送给了部下。本来这柳姨娘在宋府那会时,据说自恃年少美貌,很是刁难过卢奶奶的,虽然说卢奶奶器量大,没跟她计较过。但这会却主动去联络她,也实在叫人生疑!”

而且,“跟我们说这消息的下人讲,她们来往时经常提到姐姐,还有清越,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宋宜笑听前面时还心平气和,待听到卢氏跟柳秩瑾居然把主意打到自己女儿头上,脸色顿时就难看起来了:“我知道了,却不知道她们还有其他举动么?”

“这个却不知道了。”宋珞嫣柔声劝道,“姐姐且不要动怒,有道是多行不义必自毙,那两位若当真不怀好意,说不得就有自己的报应了呢是不是?”

她这话却等于是明白的表示,这事宋宜笑若想出气,很不必自己动手,宋家旁支乐意代劳。

不过宋宜笑虽然非常痛恨自己女儿被算计,对她这番话,其实也有点半信半疑。

毕竟江南堂现在就一个宋宜耀在,只要他有个三长两短,江南堂就断绝了。

卢氏已无娘家撑腰,宋氏旁支如果想打江南堂的主意,明里暗里料理掉她跟她两个女儿的法子多得是——他们唯一的顾虑,应该就是宋宜笑了。

宋宜笑跟江南堂的关系再不好,与宋宜耀到底是骨肉至亲。何况这年头有几个人能看着自己娘家绝嗣?太皇太后都看不开这一点呢!

所以这回宋珞嫣来跟她说这话,宋宜笑很怀疑,这是在试探自己对卢氏母子的态度。

“…那柳姨娘已经是外人,我也懒得说她什么。”宋宜笑沉默了好一会,才道,“继母到底是长辈,纵然对我有什么误会,我又能怎么样呢?只盼望宜耀早些长大,好劝说些继母了。”

宋珞嫣跟沈画晴听了这话,明白了:宋宜笑不喜欢卢氏,但她也不希望江南堂绝嗣。

两人心下计较着,宋珞嫣含笑道:“姐姐福泽深厚,托您的福,宜耀族弟必能平平安安长大,光耀我江南宋氏的!”

“但望吧!”宋宜笑似笑非笑了下,心里有点不高兴——不是不高兴宋家旁支的野心,而是不高兴这种试探。

因为自从她知道韦梦盈之死的真相后,对卢氏实在是腻味之极,对宋宜耀三姐弟自然也没什么好感。

尤其是陆茁儿养到身边后,看到这个沉默的妹妹心疼之余,自然而然想起没了的陆萃儿——卢氏自己倒知道疼自己的孩子,可想过韦梦盈这两个小女儿的无辜?!

出于种种缘故,宋宜笑没对卢氏母子做什么,但如果别人对他们做什么,老实说宋宜笑也懒得管。

她不是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没受过娘家的虐待,裘漱霞说话那么不中听,当年在朝会上跟人掐架时,也不曾对姑母不敬——太皇太后跟裘家有感情,所以不能坐视娘家绝嗣。

但宋宜笑真心不觉得江南堂绝嗣自己有什么好心疼好难过的。

毕竟两世为人,宋府给予她的,最多的还是伤害。

可这会宋珞嫣明明的来请示她的意思,她却不得不表态保卢氏母子了。

否则岂不是现成落个把柄给旁支?

这么愚蠢的事情她才不会做。

接下来三人没再说这个话题,宋珞嫣转而讲到了沈画晴的婚事:“自从夫君入翰林后,很多人家都明里暗里的递过口风,想说我家这妹妹。只是我们初来乍到,对人家家里的具体情况也不是很了解,思来想去,还是厚着脸皮来求姐姐帮忙了!”

“画晴妹妹这么好的人品,百家争求是应该的。”宋宜笑呷了口茶水,打量着沈画晴笑着说道,“不过依我说,这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还是得双方投契才好。却不知道画晴妹妹中意什么样的夫婿?说出来,我帮忙的时候,心里也好有个底。”

沈画晴虽然大方,这会也羞红了脸,嗔宋珞嫣道:“不过是昨儿个没帮嫂子做针线,嫂子今儿个就这样来取笑我!说好了只是来看望宋姐姐的,好好的怎么就说起我来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害羞个什么?”宋珞嫣反过来嗔她,“你宋姐姐又不是外人!趁这会没外人在,你把你的想法坦坦白白的说出来才好,免得你遮遮掩掩的不讲清楚,到时候咱们当嫂子做姐姐的,领悟错了你的喜好,给你说差了人家,到时候你啊哭都来不及呢!”

宋宜笑也笑:“你嫂子说的是正理!咱们都是过来人,谁还笑你不成?这会可不是害羞的时候。”

两人劝了会,沈画晴到底撑不住说了句:“温文尔雅的人好相处!”

跟着就红着脸起身,借口要去看看宋轩他们,逃也似的溜走了。

她走之后,宋宜笑同宋珞嫣又说了会话,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正要命人留饭,宋珞嫣忽然道:“姐姐可是觉得我们打嫡支的主意不厚道?”

宋宜笑没想到她会摊开来说这事,微一皱眉,随即道:“我只是觉得我作为已嫁女,很多事情其实与我是没有关系的,非要把我拖下水,实在叫我头疼!”

“其实原本念在姐姐的份上,我们也不会对嫡支不敬的。”宋珞嫣抿了抿唇,解释道,“但那位卢奶奶实在太过份了!姐姐知道么?您去辽州这小一年里,江南堂的产业至少缩水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