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手里拿着那朵折下来的芍药,笑得还算自然:“哪里会,我方才不也夸了我哥哥嘛。咱俩是半斤八两,谁也说不了谁。知道你们在外头过得好,我这心也就放下了。如今我也没别的想法,只盼着肚子里的孩子平安康泰,我这一辈子也算是没白活了。”

宁娘忍不住又去摸她的肚子:“那是自然的。你如今嫌宫里闷得慌,待到孩子生下来,可就有得你忙了。整日里操心他的事儿都忙不过来了,哪里还会嫌无聊,只怕日日都高兴得不得了呢。”

听了宁娘这话,郡主眼中也流露出了几分期盼的神情,似乎对往后的日子也多了点盼头。

宁娘陪着郡主在园子里逛了半天,又回屋说了会子话儿,两人一道用过午饭后,郡主便要躺下歇午觉了。临睡之前她便对宁娘道:“去陆才人那儿坐坐吧,你们姐妹也好长时间没见了。她在宫里也没什么相熟的人,想来也闷得慌呢。”

说完她又吩咐人去准备软轿,抬宁娘去琴娘那儿小坐。如今这行宫地方不够大,宫妃们住得都比较狭小,郡主位份高又怀有身孕,才得了那么一整座荣华宫。像琴娘这样位份低又无子嗣的下等嫔御,基本上都是好几个人共住一个院子,仔细瞧着还不如陆家原先的院子来得宽敞,让人看着颇有点拥挤的感觉。

好在琴娘这些天倒颇得圣宠,隔三差五就被皇上召去侍寝。所以虽说住得不大好,吃穿用度方面倒没人敢委曲她,宁娘一进她那屋子就觉得跟从前在陆家的不大一样,皇上赏赐的花瓶字画之类的摆得极为显眼,端上来的茶也不比她在郡主那儿喝到的差。想来如今琴娘的日子过得倒是不错,皇后和贵妃先后怀孕,像她们这些昭仪才人什么的,也都能分得几分圣宠了。

琴娘见妹妹前来自然十分高兴,拉着她不住得说东说西,就像关进牢笼的囚犯,可算得了个放风的机会了。宁娘边听她说话边打量她,见她如今气色红润,整个人比从前略胖了一些,眉眼间不再是那副愁云惨雾的模样,倒带上了几分少女的开朗,心里也就放心了。看来宫里的日子并不差,倒比在陆家寄人篱下过得轻松。

宁娘先是问起她入宫后过得如何,琴娘自然是事无巨细一一说了。从日常的起居饮食,说到侍候皇上要注意的事儿,只是掠过了侍寝的细节。宁娘倒是有心想听听的,但这年头的未婚姑娘哪好打听这个啊,未免太过惊世骇俗,于是只得做罢。

她又问琴娘对皇帝有什么看法,琴娘被问得脸上一红,低下头去轻声呢喃道:“皇上嘛,自然是极好的。”

“哪里好?”

“哪里都好。”

宁娘终于忍不住笑了。虽说琴娘已经是个妇人了,但在这方面远没她一个现代人来得开放。现代姑娘们聚在一起跟闺蜜聊些新婚之夜的事情很正常,放在古代可就是天大的事情了。她看琴娘这个样子,知道她一定是想到了头回侍寝的情形,臊得满面通红,还不无幽怨地望她一眼,看得她立马就笑出了声儿。

“你这丫头,从前见你挺老实的,怎么现在倒变得这般油滑了。我才入宫几天啊,你怎么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宁娘心想,从前在家是没办法,要隐忍要小心,要耍心计把当铺拿回来。现在总算好多了,压在头上的大石被移去了好几块,心头的事情都办成了,除了嫁人的事情还有些麻烦外,其他的真没什么可让她发愁的了。

她正这么想着,琴娘果然就提到她的亲事了:“你如今也该准备起来了,眼看着就十七了,再不说亲可就迟了。三妹出嫁之后,你就是家里最大的女儿了,也该轮到你出嫁了。”

宁娘现在还不想跟琴娘提楚怀冬的事情,听到她提起婷娘,就索性把话题往她身上引,拉着对方细细聊起婷娘成亲时候的情形了。琴娘到这个亲妹妹还是很挂心的,轻易就被宁娘引去了注意力,暂时也就放下了对她婚事的操心了。

两个人说了半天的话儿,期间琴娘又让宫女上了几样点心来。其中有一道梅花如意糕她觉着不错,就推到宁娘面前让她尝尝。宁娘尝了一口觉得确实不错,琴娘便也跟着拈了一块吃了起来。只是这糕才咬了一口,刚在嘴里嚼了几下,她便皱起眉头道:“今日这糕味道怎么怪怪的,倒不如原先好吃了。”

她起先这么说宁娘倒也没在意,眼见着琴娘又拿起茶蛊喝了口茶。这次却是茶刚一入口她就脸色一变,随即有些慌乱地放下茶蛊,竟是捂着自己的嘴干呕了起来。

☆、第117章中风

宁娘从宫里回来后,一直在想琴娘的事情。

她仔细回忆了白日里琴娘的反应,觉得她十有j□j是有好消息了。听说最近皇上召她侍寝挺勤快的,琴娘年纪又比较大,都快二十的人,生育器官各方面都发育成熟了,正是受孕的好年纪。加上她又没什么心理压力,入宫时间不长,位份也不高,本就没什么可争的。这女人怀孕最要紧的就是心情放松,越不拿它当回事儿越容易中奖。若是每日都记挂着,心理负担太重,反倒不容易受孕。

那如意糕宁娘吃着挺不错的,琴娘却说味道不好。那么清香暖心的茶水,她喝了却想吐,这不是怀孕是什么?而且宁娘还特意打听了她的小日子,她自己都说迟了五六天了,看来这事儿十有八/九是成了。

一想到陆家的女儿已经怀上龙种了,宁娘就止不住地高兴。只是她并未声张,在事情未传出来之前守口如瓶,对谁都没露口风。

果然不出她所料,她才从宫里回来没多久,就传来消息说琴娘由太医摸出喜脉来了。消息传到陆家来时,一众小辈们正在钱氏那里请安。听到这消息后钱氏乐得合不拢嘴,整个人当场就从椅子里跳了起来,拉着大太太的手笑得脸都有些僵了。

大太太是个心思细腻的,听到这消息后有些触景生情,竟是当场激动地落下泪来。其余人等也都高兴得不行,除了一旁的二太太脸色略有僵硬外,连带着茗娘来请安的曹姨娘脸上也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茗娘还小,如今还不到四岁,自然不懂怀孕是什么意思。但看大家都笑得高兴,她一个粉嫩的小娃娃也跟着一起哈哈笑,倒把众人逗得更乐了。

钱氏就趁机宽大太太的心:“你瞧你,大好的日子竟落起泪来了。我从前同你说什么来着,咱们琴丫头就是个好的。那么多人待选,偏就她被皇上挑中了。如今又顺利地怀上了龙种,往后这日子啊,可是既红火又喜庆了。你还有什么可操心的。眼下婷丫头也嫁了好人家,你只消再为朝哥寻一户可心的人家便可以了。”

大太太又是欢喜又是心酸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脸上却也露出几分笑意来。听到钱氏提朝哥的婚事,自然是满口附和着。

钱氏有意无意地瞟了二太太一眼,像是故意把话说给她听似的:“咱们朝哥如今可不同了,进士出身,马上又要授官职了,可不能再像从前那般将就了。这事儿你可得留意了,那种小门小户没规矩的可不能进咱们家门,非得挑那高门大户有教养好人家的女儿才是。”

这摆明了是在讽刺从前二太太给朝哥找的那两户七八品小官的婚事太寒酸了。二太太心里气得火直往头上蹿,牙根咬得紧紧的,若不是长幼尊卑有别,她还真想当场就刺钱氏几句。

如今这陆家大房眼看是越来越红火了。琴娘入宫封了才人,一转就怀了身孕。若能涎下个一男半女的,将来封嫔指日可待。往后她要是自己再懂得绸缪些,替皇上再多生那么几个孩子,就是封妃也不是不可能的。

再看朝哥,如今也是两榜进士出身了,转眼就要有官职在身了。一旦走上了仕途,往后的前途就不好说了。他要是有出息,将来陆家大房兴旺发达那是板上订钉的事儿。虽说现在二房势头也不错,二老爷官正当得红火,可毕竟二房没出个宫妃。朗哥修哥如今都只是秀才,将来能不能入朝为官真说不好。一想到这里二太太就满心不痛快,再看钱氏那副张狂的模样她就更是气不打一处儿来。想想回头朝哥娶媳妇还得二房掏银子,怎么这世上的好事儿全让大房的人贪去了,吃亏的事情却总是二房在背呢?

那边钱氏还拉着大太太在絮絮叨叨,其他人则都交头接耳地谈论着琴娘怀孕的事情,人人脸上都带着喜气。最小的茗娘有些坐不住,曹姨娘见屋里气氛好,也就没怎么约束着她。茗娘小小的个子就在屋子里跑来跑去,在大人们之间钻来钻去,玩得不亦乐乎。

钱氏因为太过高兴,一直站在那里拉着大太太说长说短的,几乎不想坐下来。茗娘就在她和大太太的脚边跑着玩。钱氏心情好,也不跟小孩子计较,只当没看见她。茗娘一个人在那儿玩了半天,原本跑得挺欢实,突然之间却是脚步一滞,呆呆在站在原地不动了。

曹姨娘以为她玩累了,就伸手招呼她过去。可茗娘却像是没看见,依旧这么站在原地,只是头抬得高高的,像是在听钱氏同大太太说话儿。

茗娘这突然的举动吸引了宁娘的注意,她本在和琳娘说笑,这会儿却闭了嘴,顺着茗娘的视线往上瞧。只见钱氏站在那里,脸上依旧挂着过于兴奋的笑容,两只手紧紧地攥着大太太的手,眼珠子瞪得大大的,那样子看起来竟令人有些害怕。

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宁娘看钱氏这个样子,心里直犯嘀咕。就像是看到一尊蜡像似的,整个人虽是栩栩如生,却少了几分人气儿,像是个死人似的。

这个“死”刚一闪过宁娘的脑子,她立马就跳了起来。旁边的琳娘被吓了一跳,本能地收住了脸上的笑容。而一直在听钱氏讲话的大太太也终于察觉了不对。她的手被钱氏捏着极疼,想要抽手却是怎么也抽不出来。再看面前钱氏的脸,那表情一直维持在刚才的状态下,几乎没什么变化。她的话才说到一半,但嘴巴微张着却再发不出一个字来。

大太太胆子本来就小,见钱氏这个样子已然是吓懵了。她很想叫对方几声,却是张口结舌站在那儿,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倒是宁娘反应比较快,虽然脑子里还没想清楚,但身体已然做出了反应。她快走几步上前,一把扶住了钱氏,大声叫道:“祖母,祖母!您怎么了?”

她这么一叫,其他人就都反应了过来。屋里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人人都朝着钱氏站着的方向看去。只见钱氏眼珠子直挺挺地望着前方,握着大太太的手慢慢地松了开来,整个人向后一仰,直接倒进了宁娘怀里。

宁娘到底力气小,一下子有些扶不住,整个人就连连往后退。就在这时莹娘也反应了过来,冲过来帮着宁娘一道儿扶着钱氏。曹姨娘也察觉不对来拉茗娘,顺便也帮着搭了把手。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钱氏已然晕过去了,整个人僵硬得不得了,宁娘扶着她的时候只觉得像是扶着个木棍子,感觉格外奇怪。

大太太只知道哭,半点忙也帮不上。待到众人将钱氏扶到椅子里时,她便拉着她的手不住地叫唤,眼泪流了一遍又一遍。

这个时候倒还是二太太果断,立马就唤丫鬟进来,将钱氏抬进里头房里去,又立马让人去请大夫来。方才还喜气洋洋的陆家,气氛一下子变得愁云惨雾起来。

程大夫很快就被请了过来,屋子里的小辈们都被赶了出去,只留下大太太和二太太相陪。宁娘同莹娘几个一道儿坐在外面屋子里等消息。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程大夫终于出来了,后面还跟着二太太。

宁娘一看这两人的脸色就知道情况不妙。越是这种突如其来没有征兆的毛病,就越是棘手。若真是让车子撞了或是不小心割了道口子倒是小问题。俗外说外伤好治内伤难医啊。这年头又不兴做手术,内脏要真出了什么问题,真是连救都没法儿救了。

二太太忙着送程大夫,也没空管她们几个小辈儿。宁娘她们只得向方才在屋子里侍候的丫鬟们打听。这不听不打紧一听可是吓一跳。宁娘万万没想到,钱氏竟会乐极生悲,一下子就病成那样。

听小丫鬟们的意思,钱氏是得了卒中了,也就是现代常说的中风。这种病在老年人中特别常见,发作之前几乎没有征兆,可一旦发作了却是异常棘手。别说现在这个年代医疗条件极其落后,几乎没什么治这个病的法子。就是放在几百年后的现代,中风都是非常凶险的毛病,一个不留神人就没救了。

眼下听丫鬟们说钱氏人还昏迷着,想来并没有立马就升天。可这病根本没办法治,能不能好也不好说,很大的可能性就是这么一直昏迷下去了。这还是比较乐观的状态呢,要是运气不好,熬不过去立马就去了的人也不在少数。

一想到这里宁娘的心就有些发闷。明明刚才大家都挺高兴的,虽然钱氏说话不太好听,刺得二太太咬牙切齿,可终究琴娘怀孕是一桩喜事儿。如今喜事儿眼看着就要成丧事儿了,真是莫大的讽刺啊。

里头大太太正哭天抹泪着,宁娘几个小辈也不好进去,只能先各回各屋。宁娘一回到屋子就想到了一件极其严重的事情。若是钱氏真的熬不住去了,那陆家可就要倒大霉了。二老爷立时就要丁忧守孝,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这真算得上是一件天大的坏事儿了。

☆、第118章隐瞒

钱氏一病倒,陆家顿时塌了半边天。

倒不是说钱氏平日里在陆家有多重要,只不过本朝规矩如此。钱氏是二老爷的生母,她若病故,二老爷就要丁忧三年,说白了就是暂时不当官了。二老爷不当官对陆家的生计并没大的影响,但对陆家往后的前途却是大大不妙。

如今皇上登基不过四年,正是兴旺时期。二老爷平安度过了最初的危险期,已然在朝堂上站稳了脚跟,只要小心谨慎不出大错儿,往后只有高升的份儿。再过个几年说不准还能入阁为相。可如果现在二老爷为母丁忧,三年后回来这格局可就全变了。三年时间太长,长到让人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所以二老爷一听说母亲病重的消息,立时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整晚都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突然有种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感觉了。

二太太也陪着他一晚上没睡。她虽是这个家里最跟钱氏不对付的人,出于私心考虑,她真恨不得钱氏立马两腿一蹬死了才好。可出于整个家族的考虑,她却不希望钱氏现在死。不光二老爷的官位要紧,她几个孩子的婚事也同样重要。

如果现在钱氏死了,家里的孩子们至少三年不能说亲。别人她不在乎,可朗哥和莹娘她不能不在乎。尤其是宁娘,她是女子,今年也快十五岁了,等个三年再说亲,就成老姑娘了。再说如今京里适婚的青年才俊不少,正是能挑的时候。像是楚家的两位公子,眼瞅着今年或是明年就要娶妻了。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三年之后好的都让人挑走了,剩下的全是些不怎么样的。就算还有好的,那也是年纪轻的,未必看得上年近十八的莹娘。这三年是姑娘们的黄金时期,稍一耽搁往后的日子可就天差地别了。就算为了这个,二太太也得求着盼着,巴望着钱氏撑过这一关才好。

接下来的几天,陆家过得有些乱糟糟的。好在二老爷和二太太都是果断的人,在这件事情上很快就达在了一致。二老爷先是去寻了程大夫,细细关照了他一番,让他千万将此事保密,万不可让外人知道陆家老太太卒中的事儿。

程大夫与陆家本就是世交,靠着二老爷如今在朝中的关系,他的医馆生意也是做得风生水起。二老爷若是倒了,对他没半分好处。更何况二老爷来找他时还带了丰厚的“诊金”,程大夫收人钱财自然与人消灾,将嘴闭得牢牢的,绝口不对外提钱氏重病的事儿。

二老爷摆平了外头,将内里的事情统统交给了二太太处理。二太太在这方面还有些能力,当即就将话放了出去,家里各处丫鬟婆子管事小厮,但凡有一个敢在外面胡说八道的,统统打死不论。

钱氏得了急病的事儿本就没多少人知道,除了她院子里的下人外,其他人并不太清楚。近一年来钱氏动不动就生病,众人对这个事儿也习惯了,只当她是老毛病又犯了,没人往那严重的地方去想。至于她屋子里那几个,二太太这次可是下了狠手了。知情的几个小丫鬟全让她寻了一点儿错处,一人赏了一碗哑药,给打发到外头庄子上做活去了。至于像竹枝等几个大丫鬟,则是不许再出院门一步,只许在院子里做事儿,轻易不能与外头人见面。

二太太杀鸡给猴看,几个小丫鬟的下场一摆出来,那几个大丫鬟还敢说什么,自然是规规矩矩服服帖帖,平日里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恨不得立马从二太太面前消失才好。

处理好了下人这一块手,二太太又将那日在屋子里的小辈们一一找去,细细叮嘱了一番。几个小姑娘心中也都有数,各自回屋后几乎足不出户,闭口不提祖母生病之事。宁娘回去后同谁都没提这个事儿,连修哥来问她都含糊而过。

那一日钱氏发病时只几个姑娘家在场,像修哥他们几个男孩子都在先生处念书,所以对这事儿知道得并不清楚。宁娘关照了修哥几句,让他用心读书旁事莫管。修哥天性单纯,也没往坏处多想。宁娘待他走后一个人静静想了想这个事情,真心觉得钱氏这病儿来得不蹊跷。她最近这大半年身子时好时坏,一半是年纪大的缘故,一半也是自己作出来的。动不动就装病,这个疼那个不爽的,三天两头拿身子骨要挟二老爷。大约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才给她来了剂猛的,索性让她躺床上再起不来了。

只是钱氏如今虽病重,陆家人对外却还要装得没事儿人一样。四月底莲娘借萧府的地儿办生辰宴,请了宁娘等一众姐妹过去观礼。本来祖母病重她们是不应该出席这样热闹的场合的,但如今陆家要将这事儿瞒下去,对外就不能露一丝底儿。

二老爷和二太太都想得很通透。钱氏的病绝计不能让外面知道。如今正是陆家几个儿女说亲的关键时期,若被旁人知道他家老太太快不行了,那些原先有意与陆家结亲的人家必定会退避三舍。毕竟二老爷的官位一不稳,陆家儿女值不值钱就不好说了。

如今二太太只想尽快把他们的婚事都订下来,最好能让钱氏再撑个一年半载,待孩子们都娶妻或是出嫁了,到时候即便她两腿一蹬走了,至少也不会对小辈造成太大的影响。

至于二老爷嘛,这一劫怕是躲不过了。钱氏这回就算醒了,往后身子骨也必定好不到哪里去了。随时都有归西的可能。二老爷有生之年总也免不了要丁忧一回。若能赶在这之前结几门有力的亲事,对将来二老爷重新入仕也会大有裨益。

想到这里二太太便打定主意,让几个女儿打扮一新去隔壁萧府赴宴,务必要装得像没事儿人一样。好在钱氏平日里跟二房的几个孙女都不亲,她又病了有一段时间了,众人也都从最初的震惊里缓了过来。待到去到萧府的时候,个个都面带微笑举止得宜,旁人见了断然想不到她们家有个快要咽气的老太太。

因着如今莲娘暂住在萧府,这个生辰宴也没有大操大办,不过请了相熟的姑娘们过来吃顿饭罢了。宁娘她们去的时候正厅里已是摆了个满满当当,七八张大圆桌将原本偌大的厅堂塞得有些满,不少夫人太太已然到了,正聚在一处儿说话呢。

二太太领着她们几个进去后,先是去同舅母徐氏说了几句,转而又去跟这家的正主儿萧夫人攀谈。至于几个小辈们自然有丫鬟领着去了后面的屋子暂坐喝茶。宁娘因着莲娘关系好,就被请进了单独的休息间里,陪着莲娘梳妆打扮。

莲娘一见她进来就开玩笑道:“表姐的扇面儿可曾绣好了?今日可该拿出来让我瞧瞧了吧。”

宁娘也有意跟她闹,就故意道:“还不曾绣好,绣这东西太麻烦,要不回头我给你买一柄团扇可好?”

“怎还不曾绣好。哪有表姐这般当姐姐的,妹妹过生日的礼物竟是没准备好,临了了还要买一样来凑数儿,真是气死我了。”

宁娘走到她身边,一边拿片花钿在手里把玩,一边笑道:“真不禁逗,随便开个玩笑便要生气,往后也不知谁这么大的福气,能整日里受得了你这脾气。”

她这是在拿莲娘嫁人的事情说笑了,莲娘脸皮薄,当即就羞得面红耳赤,在那小屋里追着她打。两个人说追打了半天后停了下来,歪在椅子里笑个不住。莲娘突然眼珠子一转,将屋里的丫鬟都遣了出去,然后拉过宁娘来,悄悄掀来房门口挂着的竹帘,指着外头屋子里的两个姑娘道:“看到没,那两个就是萧夫人嫡出的女儿,可傲气呢。我今日借她们家的地儿办生辰宴,听说这两人好一通闹腾。唉,娘也真是的,好端端的带我来表姨家就够奇怪的了,如今又要在她们家办生辰宴,搞得我们沈家多落魄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家连个像样子的宅子也没有,请不了姑娘们来观礼呢。”

宁娘心里自然知道舅母的打算,只是这话儿也不能跟莲娘挑明了,只能附和着笑笑,又认真地去看那两位萧姑娘。顺着莲娘指的方向看去,她就见两位相貌有些相似的姑娘正坐在一处儿。看样子她们年纪也不小了,说不定比自己还要大上一些。通身上下都透着富贵样儿,无论是头上的首饰,还是身上的衣裳,连抬手时偶尔露出的腕上的镯子,都能看出名贵气息来。

今天明明是莲娘的生辰宴,但看这两位萧姑娘的打扮,可要比正主儿更来得风光华丽呢。

☆、第119章唇枪舌箭

就像上辈子看的那些小说里写的那样,每一个故事里总有那么一两个刁钻古怪难相处的千金小姐。

宁娘觉得自己运气还算不错。来到这个世界后遇到的大多数人都还可以。除了从前家里那个有些难缠的二姐萍娘外,其他小姐们还算不错呢。连诚亲王家的郡主娘娘都很好相处,和她成了不错的朋友。

可如今萧夫人家的两位小姐总算让她见识到了,难怪莲娘那么讨厌她们,每每说起来总是一脸的不屑。别说她从小就跟她们打交道了,就是宁娘,不过才听她们说了几句话,心里就升起了一股别扭的感觉。

琳娘不过就踩了其中一位一脚,这两人就不依不饶起来,揪着她不放,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那一位被踩的脚的,几乎扬手就要煽琳娘嘴巴,被其他几位姑娘死活拦住了。

莲娘是今天的主角,看到这情形赶紧出来打圆场。琳娘胆子小,被她们这凶神恶煞的样子吓了个半死,几乎要当场哭出来。

她见宁娘过来了,赶紧躲到了她身后,连话都不敢说一句。那一边莹娘也走了过来,同宁娘站在一处,大有和她一同对抗萧家姐妹的架势。几个姑娘各不相让,互相瞪视着对方,明明春意盎然的屋子,一下子就显得冰冷严肃起来。

其他不相干的姑娘看她们这样子都有些着急,纷纷将目光投向莲娘。莲娘看得心里直打鼓,虽说萧家两姐妹是有些过分,但今天毕竟是她的生辰宴,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哪怕这事儿跟她没关系,她这个小寿星也脱不了干系。

一想到这里,莲娘就悄悄挪到宁娘身边,扯了扯她的衣裙:“表姐…”

她说话声音很低,带了几分恳求的意味。宁娘原本有点火气上头,听到她的声音后心一软,整个人的气势就弱了几分。想想也是,今天大家是来贺莲娘生辰的,要是闹得不可开交,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想到这里她强压下与人吵架的冲动,转身问琳娘道:“你方才踩了人家的脚,可曾道歉了?”

琳娘缩着脖子,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微微地点了点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到:“嗯,我向萧姐姐道了好几回歉了。”

“那就好,既道了歉就可以了。今天是你莲儿姐姐生辰,咱们去她屋里坐可好?”宁娘说着就向莹娘示意了一下,两姐妹就拉着琳娘的手准备往里屋去了。

莲娘见宁娘这一方软了下来,心里不由松一口气,便附和着让她们进自己屋子坐一会儿。可那萧家两姐妹岂是这般好糊弄的人,那个年长一些的唤作云娘的,立即就冲了过来,拦在宁娘几人面前,阴阳怪气冷笑道:“怎么,这么样就想走了?踩了我妹妹,说句抱歉便想溜吗?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另一位萧姑娘也赶紧上来帮腔,还装模作样地摸了摸自己的脚,一副被踩疼了的模样。宁娘看她那装腔作势的样子就想笑,斜着眼睛将她们两姐妹从上到下看了个通透。突然她伸出自己的一只脚来,横在她二人面前:“这样吧,我妹妹既踩了你们一脚,就由我这个做姐姐的来还好了。我的脚现就摆在这里,随你们踩就是了,只别把我踩残了就可以了。”

谁也没料到宁娘会这么说,萧家两姐妹当场愣在了那儿,其他姑娘们则是默默把头偏了过去,一副想笑又不好意思的样子。

那个被踩的萧姑娘闺名一个雨字,年纪大约比宁娘略小一些。她本只是心情不佳想拿琳娘来出气罢了,没成想却让宁娘摆了一道。搞得现在有些下不来台,心里着实窝火。看着宁娘摆在面前那只脚,她真想狠狠踩上去。可她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下脚,只冷冷道:“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怎的还这么幼稚。你妹妹踩了我一脚,难不成我踩你一脚便算扯平了?天底下哪这般滑稽的事儿。”

“那你说怎么办?”宁娘非但没恼,眼中的笑意反倒更深了,“你既不愿踩我一脚,又不愿接受我妹妹的歉意。难不成还真想把事儿闹大了,闹到前面各位夫人面前去说不成?你说得没错儿,我年纪是不小了,我看你们俩年纪也挺大了吧。也该知道这事儿胡闹的后果吧。若真让大人们知道了,回头问起来你打算怎么说。难不成要说陆家六小姐踩了你一脚,她姐姐让你踩还一脚你又不肯,又不想接受六小姐的道歉,只恨不得将她们姐妹几个绑起来揍一顿才满意吗?”

宁娘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听得旁人都有些傻了。这些姑娘们哪里听过人这么说话儿,初听之下都有些没听明白。但很快有几个就反应了过来,便再也忍不住,捂着嘴轻笑出声来。这屋子并不大,有人在那儿笑,萧家两姐妹听得清清楚楚,深知旁人笑的是自己,当下就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被宁娘噎得简直不知如何回话了。

她们两人自小就娇生惯养,家境既好父母又溺爱,平日里接触的那些人多半不如她们,总是对她们既奉承又吹捧。长到现在十几岁的光景,还从未受过这样的闲气。云娘年纪大一些,真是恨不得当场就给宁娘一嘴巴才解恨。

可对方说得有理有据的,在场的人大概都被她给拉了过去,心里止不定怎么笑话她们两姐妹呢。再说今日情况特殊,是表妹莲娘办生辰宴,若是当众打人把事情闹大了,传到外头那些贵夫人耳朵里,那她们两姐妹的名声就彻底坏了。

这云娘今年都快十八了,已到了恨嫁的年纪。她这些年一直盼着能嫁进诚亲王府去。如今萧家离亲王府极近,打人的事情一旦发生,绝计要传到王妃耳朵里去。为了在王妃心里留个好印象,她们两姐妹这些年可没少费心思,岂能因今天这么一桩小事就功亏一篑?

正巧这时外面丫鬟进来了,说夫人们请小姐们入席就坐。有了这么一个小插曲,刚才的事情就没人提了。大家又恢复到了原先的状态,相熟的姑娘们几个一起说说笑笑走了出去。那萧家两姐妹一人赏了宁娘一记白眼,随即便大摇大摆离开了。留下莲娘这个小寿星一脸抱歉地看着宁娘。

宁娘见她面露尴尬的神情,好心宽慰她道:“没事儿,她们不就这性子嘛,你从前就同我说过的。”

说这话她就上前去挽莲娘的手臂,又叫上莹娘同琳娘,几个人一道儿去到前面的正餐入席。那两位萧姑娘人前人后简直判若两人。当着同辈的面那般盛气凌人,可到到了长辈面前,立马就乖顺得如同两只小绵羊。知书达礼又略带羞涩,简直就是不可多得的名门淑女典范。

宁娘就坐在她们隔壁那一桌上,眼见着这两人当众做戏,心里真是越想越好笑。不过那都不关她的事情,她们爱演便演吧。反正今日这一幕众家小姐都看在眼里了,回了家是必定要说与母亲听的。到时候贵夫人口口相传下来,萧家姑娘的刁蛮无礼也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或许自己还真高看她们了。也许她们从前就是这般表里不一,那些夫人们应该早就知道了。只不过如今在人家家里,当着萧夫人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嘴里不住地夸她们两人,心里指不定怎么腹腓这两人呢。

因着两位萧姑娘给面子,这顿饭总算吃得还算太平。吃过饭后年轻姑娘们照例是要去园子里赏花的。莲娘听说莹娘络子打得好,就拉她进里屋去指点自己。琳娘今天受了点惊,这会儿就像牛皮糖似地粘着她不放了。

宁娘不愿和一帮夫人待在一个屋子里,就拉着琳娘到外头园子里散步。她方才听莲娘提起,说在个正厅后头往西走一段路,有萧夫人特意让人从别处移栽过来的一大片白玉兰,倒是引起了她的兴趣。

这会儿她既想寻个去处,自然就想到了那里。她也有些好奇,想看看一大片玉兰同时盛开的光景是何等的美妙与惬意。

姐妹两个一路向西行去,琳娘走着走着,心里的惊吓慢慢地褪了下去。她到底年纪还小,一下子就被路边的景致吸引住了。待到两人走到玉兰花林中时,琳娘已是笑逐言开,开始趁着四下无人扑蝴蝶玩了。

宁娘见她玩得兴起就索性不去管她,自己钻到旁边的几棵树边,靠着抬头看树上的玉兰花。此时正值花期,那树上已开满巨大的奶白色的花朵,密密咂咂蔚为壮观。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林子里既暖又有几丝凉风吹来,宁娘站在这一片花海之中,看得不由有些呆了。

她也不知自己在那儿站了多久,冷不丁的只觉得背后一阵凉意袭来,像是有许多双眼睛在盯着她瞧,那目光既凌厉又充满了敌意。

她心里咯噔一下,本能地回头去瞧,果然就瞧见有两个人正朝她慢慢走过来。那脸上带着的笑意,看得她心里直发毛。

☆、第120章借题发挥

宁娘想说冤家路窄,但想想还是算了。

看着眼前正慢慢朝她走过来的萧家姐妹,她深刻得觉得这并不是个意外。人家明明就是特意来寻她的,一副准备教训她的样子。看她们这两人的样子,宁娘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了。几年前在诚亲王府时她也见过一个差不多的人,就是周阁老的孙女儿周君芳。

那姑娘也算是朵奇葩了,当初一心想嫁进诚亲王府,结果不料让她的庶妹抢了先机。宁娘后来也没怎么听过关于她的事迹。只隐约知道她似乎嫁人了,嫁的还算不错,可嫁过去后没多久似乎又闹出了点事情,当时闹得周家挺没面子,也惹得夫家十分不快。至于后来这姑娘怎么样了,宁娘就不清楚了。

但以她两世为人的经验来说,所谓性格决定命运。周君芳那个嚣张跋扈的样子,无论嫁进哪家都不可能太太平平过日子。刚开始或许夫君还贪她容颜秀美,待到时日一长,自然受不了她的脾气,少不得就要往屋子里拉人了。

宁娘回忆了一下周君芳当年的样子,再看看如今的萧家两姐妹,真心觉得她们三人应该去拜把子。不说别的,光对比她们三人脸上不屑又高傲的表情,宁娘都觉得很有点异曲同工之妙。

想到这里,她的脸上不由露出淡淡的笑容,整个人依旧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的意思。这里是萧府,无论走到哪里都避不开萧家两位小姐。既是躲不过也就不必躲了,宁娘不是个好惹事的人,但当事情惹上来的时候,她倒也不喜欢逃避。

更何况这里虽是萧府,但与之一墙之隔的就是陆府。撇开人脉关系不谈,单说两家老爷的官职,那是旗鼓相当的。萧大人或许在京城时日更久,关系网撒得也更密些。但如今陆家出了个才人,还怀了龙种,那身份地位自然就不同了。细细比较起来,萧陆两家应该算在一个水平线上。宁娘料她们也不敢对自己做些什么,索性就大大方方地冲对方微微一笑。

那萧云娘年纪略大一些,为人也更张狂一些。她带着妹妹来自然是来寻麻烦的,原本以为宁娘孤身一人,见了她们该有几分惧怕才是。没成想她竟是泰然自若,浑身上下找不到一点害怕的意味。

再看她那个笑容,一副挑衅的意味。萧云娘长这么大,还没碰上这么不识时务的女人,当下就火气上涌,真恨不得照着宁娘的脸孔就一巴掌煽过去。

幸好她妹妹雨娘还算有点理智,眼见姐姐爆脾气要发作,赶紧悄悄拉她一把,两个人脚步同时一滞,都停在了原地,与宁娘隔着几棵玉兰树的距离,互相望着彼此。

宁娘心知她们来意不善,在目前这种情况未明的条件下,她决定先不开口,听听对方怎么说。那萧家两姑娘都不是沉得住气的人,眼见着宁娘只是望着她们笑,既不说话也不逃跑,心里头就堵得慌。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后,终究是没忍住。萧云娘性子急,当下就上前几步,望着宁娘冷笑连连:“我还当你多能说会道。方才这般伶牙俐齿,怎么这会儿见着我们却无话了呢?”

“我心知你们来寻我自然是有话要说的,既如此倒不如客随主便,先听听你们要说些什么。”

萧云娘的眼睛立马瞪了起来,脸上显出不置信又鄙夷的目光。她深呼吸了几口,故意扭头冲妹妹道:“我说什么来着,你还不信。早就同你说过了,这陆家的四小姐不是普通人,你偏不信这个邪,要来自找秽气。她那样的人,出身就与咱们不一样,你如何同她相比?生母都让人赶出去了,还有脸在陆家以嫡小姐自居,活得那般潇洒。就单说这一点,你我就大大不如她呢。”

宁娘真心觉得这两人幼稚得可笑。她们大约以为她也跟寻常女子一样,拿她生母和离的事情来做文章,便认为能戳到她的痛处了。孰不知宁娘从几百年后的现代而来,早就见惯了身边人的父母离婚再婚的事情。像和离这种事情根本打击不到她,倒是这个年代男人三妻四妾女人还习以为常的做法更令她不习惯。

她的脸上依旧维持着的淡淡的笑意,清了清嗓子便回道:“我与两位萧姑娘自然是不能比的。我娘性情中人,受不得男人三妻四妾,不愿与人共侍一夫。这世上总有这样刚烈的女子,既不能得个完整的夫君,倒不如不要也罢。这一点我娘可远不如萧夫人大度。听说萧大人极宠爱府上一位姓许的姨娘,连带着她所出的大公子也是疼爱有加。要我说萧夫人当真是咱们女子的楷模,德行之高心胸之开阔,实不是寻常女子所能比。”

她这番话也是直戳两位萧姑娘的痛处。她们如何听不出来宁娘话中浓浓的讽刺意味。父亲宠爱许姨娘已是萧府人尽皆知的事实。她们平日里虽与许姨娘所出的大公子关系不差,但也深知这姨娘乃是母亲的一个心病。平常哪怕母亲心情不错,只消听到任何关于许姨娘的事儿,那脸色立马就能变了个个儿。是以她们两姐妹轻易不会同母亲提那女人,也是受母亲的影响,她们对那许姨娘也生不出好感来,平日里撞见了也从不拿正眼儿瞧她。

现在宁娘这么直接就说出来,就好比将这两人心头上的伤痕给揭开了,疼得她们呲牙咧嘴,恨不得立马上蹿下跳,将宁娘五马分尸才好。

年纪小一些的雨娘气得满面通红,头脑一热想都没想,心里的话就冲口而出了:“真是个不要脸的,连不愿与人共侍一夫这种话都说得出口。难怪人都说陆家四娘是个厉害的角色,连诚亲王府的三公子都敢勾引,整日里借着与贵妃娘娘的关系往楚家跑,巴不得替了三夫人的位子,给三公子当续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