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昀讷然:“你的意思该不会是,宁王叔他对王妃……”

周侧妃敛了下色,睨他:“我可什么都没说。我只知道后来那些年,在宫里见到王妃,他可比见到你父亲还亲切。”

陆昀又惊又愣,又不知道说什么。他咽了下唾液:“父亲知道吗?”

“知道又怎样?他们便是有私情,还敢做出那丑事等着你父亲去捉把柄不成?”

周侧妃满脸尖刻,抚着鬓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忽又有些失神:“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因为宁王如此,恐怕也不会有你。”

说到这儿她眼中又显露出一丝凛然,攥着骨梳的手也有些发白。

……

陆瞻刚回房,魏春就来说敏嘉和苏倡打发人来问了几次,看他回来不曾?

他顺势打发他去回话,然后把怀里的舆图拿出来细看。

完了又把前番宋湘给他的那几幅牡丹图也拿出来。

先不说这画得跟原物有多像,只说这样的笔触,还有舆图上几个地点的方位之正确,足能证明她不但才思敏捷,而且记忆力之好了。

回想她种种一切,这么样可爱的女子躺在身边七年,他不但没发现,居然还错过了!

他连抓了几下后脑勺,停下来又静看。

这画上的牡丹定然指的是洛阳,而何桢思念的就是洛阳了,甚至是故友骆容无疑了。

那么骆容的墓为何会被掘呢?像他们那样的世家,陪葬的也多是书卷典籍,骆家守坟人都没发觉,那定然这些人身手不错,所以应该不是普通的盗墓贼,那他们也看这些书卷不上眼的。

妙心这副舆图也绘着洛阳,这会是巧合吗?

这上面既绘着以西安府为中心,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她跟西安府有什么关系吗?

西安府……宁王府……

他甩了甩头。听完宋湘所说,宁王的影子仿佛就刻在他脑海里抹不去了。

既然宁王长得像皇后,而他也有几分像,那皇帝当时让他作祭文时赐与他的那把扇子……

他心念微动,立刻抽出怀中的骨扇来。

这骨扇是男人用的扇子,定然不是皇后所用之物,既然皇帝所用的扇子也不会特地刻上“惠赠”二字,那么这把扇子……

想到这里,他唤来景旺,以拳掩口道:“听说宁王能诗会赋,你能搞到些他写的诗赋来么?”

景旺睁大眼:“您说谁?”

“宁王。”

景旺吓得脸都白了:“我的祖宗,您怎么敢提宁王?让王爷知道了可是会被训死的!”

“哪有那么严重?”陆瞻正色,“又不要做别的,太学,宗人府这些地方定然有宁王笔迹留存的,你装作去玩耍,偷偷找几页过来给我不就行了?”

景旺苦着脸道:“那小的就试试吧。”

陆瞻板脸看着他离去,再看了几眼这扇子,这才揣回怀里。又让人把杨鑫唤来。

杨鑫很快到来。

陆瞻道:“你马桶刷完了吗?”

杨鑫苦脸道:“还有半个月呢。”

陆瞻道:“那你不用刷了,即刻准备一下,启程去洛阳打听点事情。”说完他细声交代了几句,又嘱咐道:“记住,此行不要惊动任何人。”

杨鑫听到不用再刷马桶,都快喜极而泣了!“属下这就去!”

陆瞻把画都收好,然后也往园子里来。

路上正好遇到晋王妃,晋王妃望着他:“这么晚才回?”

“哦,我在外面遛了两圈。”

晋王妃扬眉:“一个人?”

“也没有,”陆瞻摸了下鼻子,“跟宋姑娘还说了几句话。”

晋王妃道:“哦。”

说着走了。

陆瞻讷了下,继续去寻敏嘉和苏倡。

晋王妃回头看了眼,与英娘笑了下。

第167章 他要拿钱买珠花

水榭里已经亮起灯了,浮出水面的宫灯像是掉进了湖中的星星,闪亮夺目。

但露台上只有敏慧抱着猫与陆昀在这儿说什么,其余人都三三两两地去了别处。

兄妹二人正聊着湖鱼,看到陆瞻后止了话头,听说陆瞻去找大姐,二人便一道跟了上来。

自上回陆昀赔了宋湘的礼之后,事情也就过去了,俩人说话一如往常。

途中敏慧道:“小侯爷家后日的茶水局,四哥能不能带上我?”

“什么茶水局?”

敏慧顿步:“下晌萧家来人,说是小侯爷给萧家的姑娘们和谢家小姐组了个茶水局,还邀了胡家的俨哥儿,还说四哥你知道来着。”

陆瞻想起来了,这不就是萧臻山要撮合胡俨和谢小姐的那个局?

他说道:“你去做什么?养你的猫得了。”

敏慧撅嘴了:“我养猫又不碍你事儿,你尽管我。”说完又眉开眼笑:“四哥,我好久没出去了,你带我去,回头我报答你。”

陆昀笑了:“你拿什么报答他?”

敏慧道:“总有机会的。”

被怼的陆昀佯恼地扯了下她肩膀上的流苏,笑了。

……

宋湘没再去铺子,直接回了家。

做完功课出来,骑着梨花吃酥糖的宋濂觉得她心情好像还不错。

前前后后盯着她看了会儿,就起身趴到她跟前:“姐,你能不能给我点钱。”

“干什么?”

怼完陆瞻回来正觉轻松的宋湘立刻警觉。

“我要送枝珠花给沈家的五姑娘。”

“沈家五姑娘?”宋湘回想了下,这个沈家五姑娘好像才六七岁大,正是当时好奇地盯着宋濂看的一个胖嘟嘟小姑娘。那日正好有仆从从旁唤她“钿姑娘”,她听到了的。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宋濂居然要送人家珠花,他还不到九岁,居然就要钱给小姑娘送珠花?

“为什么?”她问道。

“因为……我觉得她缺朵珠花。”

“你觉得?”宋湘挑眉,“那我觉得这钱我不能给。”

宋濂跟上来:“又不用很多钱。应该,一二两银子就够了。”

“你个小孩子,要一二两银子还不够多?总之你不说出缘由,就不给。”她铺开了桌上的纸。

他们家又没有富裕到可以随便送珠花给小姑娘当礼物的地步,没有个正当的理由,她就不能惯着他。

把丹青盘子拿出来,刚想让他去弄点水,把妙心那副舆图重新又临摹一幅在手上,扭头一看,他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李诉这么一出门,铺子里好些要开方子的都耽误了。夜里郑容少不得问起宋湘缘由,宋湘把来龙去脉告诉她了,郑容也觉纳闷。

不过她对晋王妃印象极好,便自动自发把妙心也当成了应该被善待的好人,叮嘱宋湘让李大夫以后仔细给妙心用药。

说到用药上,李湘想起来:“母亲可知道治肿疡之症的良医?”

“谁得了肿疡?”

宋湘便把沈昱得病的事给说了。

郑容道:“这是绝症,这我可没辙。”

“那外祖父呢?那认识那么多江湖奇人,有没有医术高超的?”她猜想外祖父应该有些门路,否则她小时候看的那些医书都哪来的?

郑容想了下:“那你明儿写信去问问。正好咱们也有些日子没去信了,也不知道你外祖父身子怎么样。”

叠了两件衣裳,她又问道:“对了,濂哥儿要钱做什么?”

宋湘顿住:“他也问你了?”

“问了呀!不过我没给。”郑容摊手,“我觉得这小子有古怪。”

宋湘也没料到宋濂还会去问郑容,想了下,她说道:“回头哪天有空我去沈家接他,看看他到底怎么回事。”

太奇怪了这小子!

郑容离去后宋湘也熄了灯。

躺下后却睡不着,乱糟糟的心思在安静的夜里渐渐又清晰起来。

妙心患的是哮症,这种病症必须及时医救,否则有大危险,而妙心是因情绪而激发了旧疾,那么晋王妃肯定不想让外人知道或者猜测什么,所以才会找上她,这个先前在回晋王妃的话时她已经得到了印证。

她不明白的是,晋王妃为何还要叮嘱日后再传她进王府?

英娘临别时也叮嘱她了,看起来那一趟还很重要?

想到前世死得不明不白,还有那双无辜的稚儿也跟着受连累,晋王妃在陆瞻之前曾派周贻特地去接他,周贻又说过进京后王妃有事告诉他,她这心底就对这一趟隐隐有些期待起来……

无论晋王妃跟妙心的秘密是什么,对于朝堂上上下下,她一定知道些什么,也且不论她为何没直接找陆瞻,而是找上了毫无关系的她,总之她敢传,她就敢去。

能直接接触晋王妃,至少也就离他们都不知道的那些真相更近一步了!

……

敏嘉夫妇带着襁褓里的苏诺回去了,晋王妃把苏绾留下来住几日,苏绾便跟大她三岁的小姨敏善玩到了一处。

景旺在第三日午前拿来了两张纸给陆瞻。带着哭腔道:“这是小的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从宗人府拿到的宁王的手迹,到时候要是上头查问起来,世子可千万要保小的无恙!”

“知道了!保你长命百岁!”

陆瞻打发他出去,然后就坐下拿着纸上的字样跟扇骨上的字比对起来。

纸张已经发黄了,并且已经变脆,像极了宁王短暂脆弱的生命。

陆瞻小心拿在手上,细看纸上墨迹,当然不可能刚好就有“惠赠”二字,只能根据笔触来分辨。

陆瞻也不奢望一定就能比对出来,因为很可能这把扇子上的字,也有可能是托人所刻。

但就是有那么巧的是,三行字过去,他就已经发现了关键——扇骨上的“僡”,那一撇是落笔时是带着点钩的,纸上所有带撇的字,也几乎都有这个特征。

再往下看,“赠”字底下的“日”字,写的左低右高,中间一横不但两端都不到头,而且微微带弧,再看看纸上的几个带有“日”字的字,也无一例外如此……

第168章 被拎成小鸡的宋濂

扇上的字可不是正经字帖的字,不存在摹写的可能,那么,除了这字就是宁王所刻写,还会有别的什么可能呢?

皇帝赐给他的扇子,难道竟然是宁王的遗物?!

可皇帝不是宁可看着宁王活活饿死也不肯去见他吗?

他不是在看到他留下的认罪书之后勃然大怒,连提也不许人提吗?

他不是连宁王的妻儿都不愿意给予保护吗?

他怎么……

陆瞻怕自己眼花,重新又仔细看了几遍。

可是不管看几遍,他都找不出说服自己承认眼花的证据。

那么,他的确是手头留着那个他恼恨至今的儿子的遗物?

那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若是还恼着宁王,那他为什么要把这扇子当作嘉奖赏给他?

若是不恼了,那他又为什么连提都不愿提这个儿子?

凝眉静坐半晌,他忽地把两张纸仔细折好收进怀中,又把扇子拿上,出了门。

“备马!去南城。”

……

被胡夫人收为义女之后,铺子里生意当真好了些,大约是周边百姓看在有胡家撑着的份上,恢复了一点信心。

这两日宋湘日间在铺子里帮忙,连去接宋濂的时间也没有,好歹到了第三日,李诉找来的新的伙计长安过来了,她这才抽出了身,跟对面的苏慕打了个招呼,自己雇了陈五叔的车往沈家来接宋濂。

说到这个,她又盘算着也该添辆车了,虽然马车有点贵,但他们出门总要雇车,也是一笔不小花销。

这么想着就透过车窗打量起街上的马与马车来——她前世直接成了拥有精巧奢华坐辇的晋王世子妃,除了去潭州的路上坐了一程简陋到极致的车,压根就没有坐过王府级别的马车,对普通马车的了解地竟是一片空白。

路上车水马龙,混行在人群里,她看了几眼,目光扫到车后两道正投过来的目光,便把身收了。

陆瞻到了南城,看见苏慕还在那儿,便驾马走过来:“你怎么还在这儿?”说完去看他身后正筹备中的铺子,又道:“什么时候能行?”

“重华说最多三天便可行了!”苏慕答着,又问:“世子可以有急差吩咐小的?”

陆瞻“哦”了一声:“我找宋姑娘。”

“宋姑娘去沈家了!”

陆瞻扭头。

苏慕解释:“她说今日她去接濂哥儿。”

“是么。”陆瞻应了下,而后又打马,往沈家去。

宋湘下了马车,到了那日送宋濂进学堂的角门下,门房看到她,竟然还能认出她来,躬着身就引着她进去了。

这会儿已经散学,那日的朗朗读书声已经变成了孩子们的笑闹声和追逐声。

进了学堂院子,只见宋濂并不在停留在庭院中的沈家子弟中,她便又遁着庑廊到了课室窗下,只见屋里尚有几个孩子在,宋濂就在其中,而巧的是,沈银也在,而且就站在宋濂旁边,俩人还正在说话!

宋湘走过去,只听宋濂不耐烦地道:“你别跟着我了!等我有了钱,我肯定赔你一个行不行!”

“我又不是让你赔珠花。”圆圆脸蛋的沈钿扎着两只小鬏鬏,长得像只软乎乎的糯米团子,说起话来也慢吞吞地像糯米团子。

“那你天天老跟着我干什么?”宋濂翻着白眼,说完他扭转身,抓起书箱背到背上:“不要再跟着我了!”

沈钿又跟上来:“我只是想邀请你去看我的鹦鹉啊,它会说话,真的,你真的不想去吗?”

“我不去!”

“你要怎么才去?”在宋濂这么粗鲁不耐的态度下,沈钿仍然不恼不急,睁着大眼睛慢吞吞地说。

宋湘盘起手,眯眼看着那臭小子。

“怎么样都不去!”宋濂道。

“为什嘛?”

“我不喜欢鹦鹉!”

“可是那天你看到我六哥的鹦鹉,明明还看了好久。”

宋濂气恼地瞪她。“你居然跟踪我?”

沈钿糯声道:“我没有。”

宋湘看到这里,跨步进门:“濂哥儿。”

宋濂看到她,脸上明显慌了下。

“怎么回事?”

宋濂支吾着没出声。

宋湘便弯下腰,温声跟沈钿道:“我是宋濂的姐姐,是不是他淘气,把五姑娘你的珠花弄坏了呀?”

“怎么可能!”宋濂道:“我可没干过这种事。”

宋湘瞪向宋濂,又微笑看向沈钿道:“如果宋濂无礼,五姑娘就跟我说好不好?回去后我一定收拾他!还有不知道五姑娘的珠花是什么样的?你可以跟我说一下吗?”

沈钿看看她又看看跟她急瞅过来的宋濂,再回来看向宋湘,两手背在身后,抿嘴摇了摇头。

宋湘以更温和的语气道:“没关系,你告诉了我,我也可以不打他,但是损坏了东西总要赔的,珠花是什么样的,我们赔给你,好不好?或者,你告诉我大概值多少,我作价赔个给五姑娘你也成。”

沈钿迟疑了下:“他没有欺负我。”

“是么。”宋湘双手撑膝,扭头看了眼宋濂,道:“可我刚才亲耳听到他说弄坏了你的珠花。”

“是不小心啊。”沈钿道,“他不小心撞到我,然后把珠花撞掉地踩坏了,但他不是故意的。”

宋湘看她片刻,直起腰,打量起她来。

“他真的没有欺负我哦。”沈钿又补充道。

她都这么说了,宋湘自然也无须再追问了。她颌首道:“没有就好。有的话,请姑娘务必告诉我。”

沈钿抿着嘴,重重点头。目光下滑的当口她看了眼宋濂,宋濂立在宋湘侧后方,也瞅了她一眼。

“那我们就先回家了。”

宋湘跟沈钿道别,而后就示意宋濂走人。

角门下上了马车,一路上无话,马车到了铺子,宋濂跳下地,然后撒腿就往屋里跑。

宋湘将他后领子一把抓住:“往哪儿跑!”

宋濂被倒拉着回来:“我,我去茅厕啊!”

“不准去!”宋湘说着,直接拽着他进了后院。

不明真相的梨花跟着进来,伸长脖子立在门下张望,看着被拎成小鸡的宋濂,尾巴都忘了摇……

陆瞻到达沈家学堂,一问宋湘又已带着宋濂走了,于是又赶回南城。

到了药所,问明了姐弟俩去处,抬步就往后院来。店里大夫伙计都当他是熟人了,加上又忙,便也没有人拘礼,随他自便。

第169章 还不是怕你揍我?

天井里,宋湘怀胸坐在杌子上:“跟沈姑娘到底怎么回事?”

“你不是都听沈钿说了嘛,还让我说什么?”

“她说是她说,我要听你说!还有,不许连名带姓称呼人家姑娘!”

“宋湘”两字刚到嘴边的陆瞻猛地一咬舌头,把话咽回去,改为咳嗽了一声:“你们在说话呢?”

宋濂两眼亮起:“陆大哥!”说完便抿住嘴,苦着脸瞅向宋湘。

陆瞻走过来,看向沉脸的宋湘:“这是怎么了?他又淘气了?”

宋湘看他一眼,绷着脸没搭理,转向宋濂:“我数到十。不说我可就上戒尺了!”

宋濂拧着愁眉想了片刻,说道:“我真没有欺负她,那天下了课,我在学堂后头给先生如厕的茅房小解——”

“你为何要去先生的茅房小解?”宋湘声音凝眉。

“这也不能怪我!学堂的茅房离太远了,新的还没建好,如厕要穿过两条巷子才能到达,而且也不是我一个人这样,他们家年纪小的几个子弟都这样,还是他们还带我这么干的呢!”

宋湘沉气:“后来如何?”

宋濂便道:“我正小解,这时候打沈家那边过来两个人,我怕被发现就没出去。

“这两个人鬼鬼祟祟地到了这角落里,然后讨论起了他们洛阳姑太太的事,说了好久,都害我耽误了回课堂。

“他们好不容易走了,我连忙往课堂跑,结果哪知道沈——五姑娘竟然在门槛下站着,我没收住,撞倒她了,她头上珠花掉下来,被我踩了一脚。”

说到这里他手一摊。

宋湘环着的双臂松了:“你怎么不早说?”

“还不是怕你揍我。”

宋湘扬手拍了他一下:“你以为这样我就不揍你了?”

“陆大哥快救我!”

宋濂一抬步,躲到了陆瞻身后。

宋湘沉脸。

陆瞻觉得宋濂居然认为他能在宋湘面前保住他也是想得有点多,不过既然他都说了,他便还是劝说她消气:“别气了,为熊孩子气坏身子也不值得!”

说完牵住宋濂,把他轻拉出来:“你先说说,沈家那两个人在议论他们姑太太什么?”

宋濂轮流看着他们:“您得让我姐保证不再骂我了我才说。”

宋湘又瞪眼。

陆瞻又摆起手来:“算了算了。”然后道:“你说吧。保证不骂你了。”

宋濂就说道:“就说,沈四爷这两日得去洛阳给他们姑太太上坟,然后这俩人其中一个家丁是跟随沈四爷往洛阳去的。

“另一个应该是哪处的管事,就叮嘱家丁,让他去了之后机灵点,四爷此番去还有个任务,就是要想办法打听出他们柳姑爷当年可有留下什么遗物?有的话让带回来。这家丁得配合他们四爷。”

四爷不就是沈楠吗?爷们家柳姑爷不就是柳纯如吗?沈楠要去柳家暗中带回柳纯如的遗物?

宋湘眉头微皱,看向陆瞻。

陆瞻也凝了眉,再问宋濂:“你还有什么没说清楚的吗?”

“都说了,没了。”

陆瞻坐直身,扶膝说道:“好样的。”又道:“那你先出去,我和你姐姐有点事说。去对面让苏慕给你弄吃的。”

宋濂拔腿去了。

宋湘瞪陆瞻。

陆瞻解释:“这孩子太熊了,我若不让他去找吃的,让苏蓦绊住他,搞不好他会来偷听。”

宋湘深吸了口气,在石桌旁坐下。

陆瞻进入正题:“你觉得沈家有问题吗?”

“当然有!”

陆瞻点头:“沈家打听柳纯如的遗物,以及还要悄悄获取带回沈家,是不是跟皇上关注柳纯如的案子有关?而沈家这番作为,怎么更显得柳纯如的死不简单了呢?”

“如果不简单,那他就是自己犯了事,畏罪自尽,或者是遭人灭口。可是如若是犯事,没有理由他死后柳家还报官。

“而且官府调查死因肯定也会查到他生前政务,如果有犯事,十成十后来会暴露,既然没有,那就只能是灭口了。”宋湘沉吟。

“所以他可能会被谁灭口?”陆瞻与她互捋着思绪,“而柳纯如的死与骆缨的死同时被皇上所关注,那么也就是说,这可能是一件案子。

“而且沈家也知道这件事,沈宜均让沈楠从沈家带回柳纯如的遗物,那么沈家会不会知道灭口的是谁?”

宋湘凝眉想半晌,摇头道:“应该不知道。要是知道,沈家应该会出手的。他们要带走柳纯如的遗物,搞不好也是想知道凶手是谁?”

“嗯。”陆瞻点头,“柳纯如的死若是被人灭口,那这人来头定然不小。至少他无惧沈家。——难怪那日皇上也问我与沈家子弟往来多不多。难不成他也想到了这一点,想从我这儿寻求线索?”

“如果骆缨的落马也是蓄意所为,那么这人连骆家都能拿下,一个柳纯如也就不意外了。”宋湘想了下,“虽然这件事情看起来跟咱们没有什么关系,但沈家这边确实可以下手探探。”

“怎么会没关系?”陆瞻道,“前世就是京城出事我才回京的,皇上究竟遭遇了什么,我们还不知道。

“他如此关注骆家,而此人来头又不小,搞不好就是此人威及了皇上呢?你要想想,能够无惧沈家也要杀柳纯如灭口的人,其实数起来也并不多。”

宋湘沉吟点头:“那就再派人去盯着沈楠,他若真有所收获……那也不妨‘借’来看看。”

说着她深深看了眼过去。

陆瞻绷直身子:“我可是个正人君子……”

宋湘瞥他一眼,喝了口茶:“我又没说不还。”

陆瞻看她一会儿,摇起扇子:“那我回头再找个人。”

这种梁上君子干的勾当,他可没做过,但她要做又有什么办法……

说完看到手里扇子,他想起来意,立刻从怀里把两张发黄的纸取出来,再把扇子递到她面前:“你来比对比对看,扇子上这两个字,跟纸上字迹是不是出自同一人?”

宋湘狐疑地取过来,细细观看。看了下她道:“是一个人。”

第170章 陆大哥有经验?

“你再仔细看看!别出错!”

宋湘瞪他,以更仔细的态度仔细察看。

陆瞻收敛气息静静地看着她,又过了片刻,她说道:“就是一个人。”

陆瞻提在喉咙口的那颗心差点蹿出喉咙:“你确定?”

“再确定不过,运笔习惯都是一样的。”宋湘问:“这是什么?”

“宁王的手迹。”

宋湘愣住。“你怎么会有?”

“我让景旺给我搞来的。”陆瞻把纸抚平,然后指着扇子说道:“这扇子是之前皇上赏赐给我的,那日因为周家的案子召我进宫,我本以为皇上要责怪我张扬,谁知道他并没有,然后还赏了我这个作为嘉奖。

“而在那之后,他就问起我记不记得皇祖母的祭日?我说记得,他就让我写祭文。

“而我之所以会去比对笔迹,是因为皇上在赐扇之前,曾经神态奇怪地望了我好一阵。

“你不是说宁王像皇后吗?也有人说我像,于是我就在想,莫非皇上赐我这扇子,是因为想到了宁王?”

宋湘不觉郑重:“皇上手里怎么会有宁王的扇子?他怎么会拿宁王的扇子赐给你?”

“我也是正糊涂着。”说着,陆瞻把自己疑惑之处全倒了出来,末了道:“我琢磨着,照你说的,宁王是那样的结局,皇上留着扇子要么是心里还惦记,要么就是警醒自己不能再那样放纵宗室子弟。可如果是警醒,那他赏这个给我,不就成敲打了么?”

宋湘望着这把扇子,也是纳闷了,宁王这些年几乎都不曾出现在公众口中,都快成了个消逝中的符号了,人人都以为宁王成了皇帝心里的刺,但结果他自己却拿着宁王的扇子当作随身之物?

“我觉得不会是敲打你,”宋湘抬头,“是不是惦记我也不确定,但可以肯定的是,十八年过去,皇上对当年的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硌应了。不然他绝不会这么做。毕竟皇上既然寻了你直接问周家的案子,那么还是不必再拐弯抹角敲打的。”

说完她把扇子放下:“不过即便证明了这点,也改变不了什么……宁王早就化为尘土,而宁王妃也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道殒命了,宁王连个血脉也没有留下,皇上的惦记,终究也只是给他自己平凭无解的烦恼罢了。

“况且,宁王不管犯事是否属实,在朝廷定论中他终是因为犯事死去,哪怕就是皇上想弥补,想让他灵魂安生点,或者尽尽他父亲的责任,罪状当前,他也不能平白无故为他做出点什么。

“而我们,也最多只是通过它知道,在皇上面前并不用再把宁王当成绝对不用提的忌讳了。”

一定程度上说,宁王的一生,注定就只能这样了。

而对于爱之深责之切的皇帝来说,最爱的幺子因为他的气恼而死去,何尝不是道酷刑?

这十几年里,对皇帝而言,不管是恼怒着还是后悔着,他都必定是不好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