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宁王妃微笑轻抚他的脸,“那是我的丈夫,我不替他奔他,谁替他奔走?我也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但是该属于他的清白,我们都得替他讨回来,他在九泉之下才能瞑目。”

陆瞻没忍住,眼眶红了,张开双臂抱住她:“儿子回来就要另开府了,介时,我来接母亲回府,颐养天年。”

宁王妃没说话,含泪拍了拍他的背:“母亲习惯了青灯古佛,在这里,才觉得与你父亲离得更近些。我若走了,他大约也会觉得孤单吧。所以,不用牵挂我。”

“母亲!”

“听话。母亲能这样看着你一点点长大,最终将宁王府一肩挑起来,就很满足了。倒是你养母,她对你的恩情是无以比拟的,你将来无论如何,也要全了孝道才是。”

陆瞻像个孩子一样,伏在宁王妃肩头哽咽起来。

……

出寺的时候已经日中时分了,陆瞻看了眼天色,估摸着王池没那么快,王府里宋湘不在,晋王妃也不在,去了也没意思,便策马先去了趟桂子胡同,盘算着吃了午饭再回去。

郑容看到他突然到来也是很意外,又见他眼红红的,还是独自一人,满心以为宋湘姐弟出了什么大事,慌不迭地问起,听说他才从拂云寺出来,这才放下心来,把他迎进了屋里,连声招呼人去茶楼里把老太爷请回来,又着王妈去加几个菜。

王池到了吏部,早有人闻讯出来迎接。问明来意,立刻就有人去查找卷宗,等了约摸一柱香工夫,吏部侍郎亲自拿着两本册子过来了,道:“不知王公公要找的龙山州知州杨淳,可是祖籍泸州的那位?”

王池想了下:“是。”俞妃祖籍便是泸州,她既说打小与杨淳相识,那么杨淳便是泸州人无疑了。

吏部侍郎凝眉:“可是经查这个杨淳,十七年前已经于任上辞职,不知去向了。”

“……”

第379章 濂哥儿又淘气!

郑容早对陆瞻的身世了如指掌,受宋湘的嘱咐,与宁王妃也已经私下见过面,深知这对母子的苦处,给陆瞻备了他喜欢的菜,又让他先去宋湘的闺房里歇会儿,睡醒了再喊他吃饭。

被岳母如此贴心贴意地对待,陆瞻精神头很快起来了,眯了会儿起来把饭吃了,陪郑百群喝了两盅就回了府。

刚到门下,负责留在府里把着延昭宫的杨鑫就迎出来了,陆瞻还没来得及问他何以知道他会回府,就听杨鑫说道:“王公公来了,已等候世子好片刻!”

陆瞻立刻撒手放马进了延昭宫,果然王池已经执卷在厅内来回踱步了。

“公公!怎么样?”

“那杨淳不见了!”王池见到他也是未有二话,直接了当把话说了出来:“吏部说他十七年前自蜀地辞任,人已不知去向!”

陆瞻闻言立刻接在手里翻看,末了也凝重起来:“十七年前,也就是宁王府出事之后不久……他既然是辞职远走,那就不该是被人灭口,为何要辞职?”

王池道:“从履历上看,这杨淳家境一般,却是进士出身,如此看来还是有些真才实学的。寒窗十年,少年中榜,必定他对仕途也有一番抱负,却在半途辞职,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引发。”

陆瞻点点头,再从头看了看手上卷宗,说道:“既是猜测他胸怀抱负,那烦请公公再去吏部传个话,请他们再仔细看看,在杨淳辞任之后的那几年里,有哪些上任的官员条件与之相符?我相信一个有抱负的人,定然不会甘心一二十年里毫无作为。”

王池答应道:“我正好也要回吏部送卷宗。”

说到送卷宗,陆瞻就拿着它走到书案旁,提笔抄写了一份才将原件还给他:“等公公回来,我们就返程往围场去。”

……

行宫山道上的侍卫彻夜监守。

俞妃宫里虽说安排了太监,宋湘也怕出篓子,又担心陆瞻路上是否顺利,这一夜直到天亮时才迷迷糊糊合了会儿眼。

猛地醒来时只见天色大亮,忙的下地更衣,又埋怨花拾不叫醒她,走出来时却见晋王妃已经坐在她殿里喝茶了,便又撂下花拾匆匆赶上去赔礼。

晋王妃道:“是我让他们不要唤醒你的。我方才也已经派了素馨去俞妃那儿,也去了趟仁寿宫见皇上,事情我都知道了,俞妃这事实属意料之外,但也算是有突破。”

宋湘回想起昨夜晋王的神态,猜想是他告诉晋王妃的,便看了眼外面道:“外面有动静了吗?”

“没有。眼下还早,就是去围场,也还得一会儿工夫。不过也是时候打起精神来了。”王妃放了茶,说道:“你先洗漱用早饭。回头还得去仁寿宫听下面人回事。一切须得照常进行,方能做到不打草惊蛇。”

宋湘打发人去打水,一面挽起袖子来:“阿楠回京之事,对外如何说才好?”

“皇上已经早就放出风声,说是牵挂两湖水患的案子,打发阿楠与王池回京去取奏章的。”

晋王妃说着站起来:“我先过去,你回头来便是。”

宋湘送了她到门口。

作为宋湘她们这些有差事,这会儿起床算是晚的,但于无差在身的臣子们而言,却不算晚。

晋王妃往仁寿宫去这一路,山上雾气还没散,路上除了当值的人,只有零星一两个早起的女眷在散步。

负责率队在暗处埋伏的是苏慕。昨夜俞妃实质上也已经做了比较周密的布防,皇帝出现后,仁寿宫侍卫迅速接手。后来皇帝允准宋湘来负责俞妃,于是监视在原处的宫中侍卫便改由苏慕来统帅。

苏慕虽然也是宫中御卫司出来的,到底一出来就在王府当差,与天生优越感的禁宫侍卫还是不同的,此番居然让他来统率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家伙,只觉浑身上下都是劲头,早早地嘱咐身边兄弟们打起精神,万万不可让外人看低了。

大家一样心思,从昨夜到如今,没有一个敢掉链子的,天亮之后更是眼不错珠地盯着山道。

早饭后浓雾渐散,山道上渐渐开始有人行走。由于那图案所处位置比较显眼,几乎每个路过的人都有注意。但基本上都只是瞄瞄就过去了。当中有几个甚至笑着说,也不知是哪个熊孩子留下的?这明摆着就是没放在心上。

眼看着天色渐渐亮起来,往来走过的人也越来越多,有侍卫渐渐着急:“怎么半点苗头都没有?”

苏慕心下也急,但仍稳住道:“越是不想干的人越是会不在意,而越是相干的人,看到之后越是表现不同,仔细盯着便是了。”

说罢,又扭头朝远处树林里打了个手势。

树梢上潜伏的侍卫接收到之后,立刻下树,遁身去往行宫。

宋湘去了仁寿宫回来,正惦记着这边情况,侍卫就已经到来了:“目前还没有发现可疑的人,苏慕怕世子妃等急了,差小的回来送讯。”

宋湘也只能打发他回去继续盯着。

刚把人打发走,敏善走进来了:“四嫂,大表嫂她们在南平侯夫人那儿吃茶,二嫂还亲手做了梅花酥,打发人过来请您过去坐呢。”

宋湘都没有心思去。但想到在这里等着也是等着,去走动走动也好,便起了身,又打发人去请敏嘉——打从知道陆瞻要搬出王府之后,敏嘉这两日还没能缓过来,宋湘越发不能忽视她。

敏嘉这边却也有客。因为陆瞻连夜回京,萧臻山他们也打消了去围场的念头,苏倡约了他们近日在山下赛马,永安侯夫人和萧夫人一道过来串门。

一听宋湘派来的人说南平侯夫人设了茶局,便又一起起身前往。

刚走出门口,苏绾憋红着小脸,气呼呼进来了。敏嘉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苏绾指着外面:“濂哥儿他们在墙上乱画,我说不能画,他们还说我!”

“没大没小的!濂哥儿是你舅母的弟弟,你该叫叔叔!”敏嘉先责备了她。

苏绾弱弱哦了一声,刚才还生着气的脸,一下就收回去了。

敏嘉见状,放缓语气问道:“他画什么呢?怎么在墙上画起来了?”

“就在前面!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苏绾又嘟起了嘴。

第380章 他的孤独

敏嘉望着前面不远的宋濂他们,走过去看了看,只见墙上果然被画了几团像星芒,又像火球的图案,除了宋濂之外,还有沈笠他们也在,几个人画得不亦乐乎,不知道哪来这么足的劲头。

敏嘉正要说话,忽觉后背被撞了一下,一看是永安侯夫人与萧夫人来了,不知是谁收势不住碰了一下她,便笑说道:“男孩子们在一起,就免不了惹出些事来。”

永安侯夫人微笑称是。萧夫人收回目光,说道:“这图案看着新鲜,也不像是他们这么大的男孩画的了。”

“瞎闹着玩儿呗。——濂哥儿过来。”敏嘉说着冲宋濂招手。等他到了跟前,便问他:“好好的墙,为何要弄得乌七八糟的?回头你姐姐知道了,仔细又训你。”

“郡主姐姐,我是拿木炭画的,拿水一冲就没了。”

宋濂扬了扬手里的木炭说。

“那也别上这里画呀,又不是没有纸笔。再说你们画的这些怪幼稚的,我们就是照那个画的。”

“可是再幼稚,也还是有人喜欢呀,前面山道上,不知谁也画了呢。”

宋濂顺手指了指下山的主道。

萧夫人抬头看了眼,道:“不会吧,前面可是有亲军卫把守的,怎么也会有人乱画?”

“夫人不信,可以去瞧瞧,如今可还在那儿呢。不光是墙上有,就连地上也有。再说了,就算是有亲军卫把守,也会有走眼的时候嘛。人来人往的,谁往那站站,画上几笔,士兵们也照看不上是不是?”

沈笠他们几个都附和起来。他们的“大作”被看轻,都很不服气。

敏嘉拿他们没办法,只好道:“快去洗手,跟我们去西山,你姐姐也在那边。”

“郡主姐姐先走,我们再玩会儿就过去!”

敏嘉也就由得他了,与永安侯夫人与萧夫人走上了甬道。

俞妃的事除去宋湘陆瞻,以及晋王夫妇,还没有任何人知道,西山这边的茶局也就一切如常。每隔一会儿会有消息传来,但都没有什么进展。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渐渐近午,该从山道经过的人也应该走过一轮了,如此平静就让人心下郁闷起来。

俞妃的暴露只能说是进一步拼凑出了事件经过,并没有给找到真凶指出方向。

如果她设下的这诱饵没起作用,那么只能说明两种结果,一是山上并没有当年的凶手在。二是他在,但是他深藏不露到了坚决不肯浮出水面的地步。但如果他当真在山上,面对这样的隐秘的线索被暴露,宋湘却不相信他还能有什么理由藏得住。

一场茶局就吃得心不在焉,好在她身份够压得住场合,就算不说话也不会有人认为不合适。

汉王因昨日之事,已经没有去围场的计划了,早饭后等太医来验过伤,又换了药,只觉无聊。无奈他此番回京城与城中子弟又无过于密切的往来,一时竟不知请谁来消遣方不觉突兀。坐半日,到头来竟只有个陆瞻能说上几句话,便就跨门前往昭阳宫来。

谁知门下太监却道:“皇上心忧政事,昨夜差世子回宫取奏章了。”

汉王凝眉:“几时回来?”

“说不好,如无它事,或许也就两三日。”

汉王站了站,也就折转了回来。

路过仁寿宫,又想到俞妃,索性去给她请个安,便信步往仁寿宫后宫而来。

到了门下,就觉气氛不同,门下立着好些宫人,宫门还紧闭着。

他疑惑着到了跟前,门下宫人就迎上来:“王爷留步,娘娘身体不适,不想见人。”

“哪儿不适?可是着凉了?”

“是不便言说之症。太医因嘱娘娘静养,故而也发了话,若是王爷来了,请先回去,回头再叙话。”

汉王也是成年男子,听到这“不便言说”四字,便猜想是女子身上那些事儿。便“哦”了声,没打算纠缠。只是走出半路,他又忍不住皱眉看了眼把守住宫门的宫人们,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

俞妃便是身上不适,不便见人,只消交代一声不就是了么?为何还要如此兴师动众派人守住门口?

不过他也没有多作逗留,这里是仁寿宫,是皇帝的禁宫,俞妃作为曾经的贵妃,染恙之时多派几个人看着,似乎也不算什么。

但是这样一来,似乎就更空虚了。

汉王站在路上,仰头望着湛蓝的天,又看向远处层层叠叠的远山,第一次感到有些孤独。

早年在京时,他与陆瞻游走在京城各个角落,各府子弟也熟,那时虽知自己庶出身份比不得嫡出的晋王,倒也没觉什么,因为嫡庶之分历来存在,而他的出身亦是事实,作为皇子,其实对于这点并没有民间那么突出,所以他的言行也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但他之国之前,俞妃却郑重地嘱咐他不要张扬,不要当出头的椽子,也不要跟晋王府争储——这是他最为信任亲近的人了,比皇帝这个生父都要亲,皇帝有好几个儿子,而俞妃却只有他一个儿子,毫无疑问,她是为他着想的,于是他也不能不听。

这些年在封地,便绝不与京官有公事以外的接触,在地方上与官员交往,也时刻注意不落话柄。每日做好他的份内事,便骑马垂钓,做他的闲散王爷。这种情况下,连婚事也没有那个劲头去考虑了。

回到京城,有俞妃的耳提面命,他与昔年那些交好过的子弟也不能不保持距离,如此导致的结果,便是他对晋王府也有了心结,与当年能半夜相约着去胡同里喝酒吃肉的陆瞻之间,也划开了一道鸿沟。

有时候他真不明白俞妃这般小心谨慎是为什么?

他也是需要朋友的,他其心可对日月,有什么好怕的呢?若是父皇十年不立储,他是否就要当十年的孤家寡人?

几次问她她却总是打太极,这也让人越来越郁闷。

他叉腰长呼了一口气,看到前方走过来的人影,顿了下,迎了上去。

第381章 反正有鬼

王池回来的时候,陆瞻正在招待长公主。

先前俩人往宫里这么一走,许多人都知道陆瞻回来了,长公主因为去进香,回来路过晋王府,便也进了进屋,问起围场那边是否顺利,萧臻山是否有作为。陆瞻细细跟她说了萧臻山连日的成绩,看着她合不扰嘴,又狠夸了几口让老人家高兴。

“你们忙,我就不耽误了。回来后到家里来吃茶。”长公主站起来,末了走到门下,又还是问了一句:“他三叔那留京的事,不知可有进展?”

陆瞻早前答应了萧臻山帮着萧祺去争取,但这几日事赶事的,并没有找到好的机会跟皇帝提及。长公主问起,他也只能道:“皇上这几日忙于围猎,日前还在西山宴请武将来着,想必也是会有番斟酌。殿下勿忧,我们都会想办法。”

长公主笑道:“我倒是相信你们,不过是瞎操心罢了。”

陆瞻送她到端门下,再回来听王池说事情已经办妥,便就启程往围场来。

陆瞻这一进一出,留守的云侧妃早闻到了风声,内门里瞅见陆瞻匆匆出府,便问身边人:“世子怎么突然回来了?”

侍女嗫嚅:“奴婢没打听到。”

这么短短工夫,府里又没有人值得陆瞻报备,下面人要打听到也确实不容易。

云侧妃也就没说什么,回了房中。

再说行宫这边,宋湘在南平侯夫人这边坐了一阵,便就与敏嘉先出了来。挂念着山道上的情况,到底没忍住提出一道下山坡散步。敏嘉也答应了。俩人边说边漫步,走到了目标处,敏嘉忽然就停下步道:“瞧这画的乱七八糟的,果然濂哥儿没说错,早有人先在此乱来了!”

宋湘道:“濂哥儿怎地?”

敏嘉便把先前路遇宋濂的事给说了,然后道:“墙面上画的这些,就是濂哥儿他们在山上乱画的。”

宋湘立刻猜到怎么回事了,说道:“这猴儿又是皮痒了,回头我让他自己挑水擦洗去。”

“可别,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敏嘉忙拦住她,“小孩子懂什么呀?何况还是个男孩,你不让他找点事干,他迟早闷出毛病来。我不过是看到这儿正好就想到这件事情罢了。说来奇怪,这画的是什么呢?”

宋湘心道,这她要是看得懂才怪了。

抬眼间看到前方来人,她碰碰敏嘉胳膊肘站直,朝来人屈了屈膝:“五叔。”

汉王道:“你们要出去?”

身后的萧祺与杨谌也朝二人见了礼。

先前在山上汉王遇见他们,听说二人打算去山下镇子上遛达,便也随了他们下山,才到半路就遇见了他们。

“我们打算下山坡走走。在这儿站了站。”敏嘉跟汉王更熟,说话也更随意。“五叔你们又是要去哪儿?”

汉王答了话,彼此也就不多言语了。杨谌却是临去前往墙上瞄了两眼:“这谁画的?”

宋湘看向他:“不知道,我们也正疑惑呢。”

“看着有点眼熟。”杨谌扬扬眉头。

“是么?”宋湘目光定在他脸上,“表哥在哪儿见过?”

萧祺和敏嘉也看过来。

“想不起来了。”杨谌笑着扬了扬手。然后招呼汉王:“我们下山吧。”

汉王颔首,跟宋湘他们道别,转身下山。

宋湘目送他们远处,才也与敏嘉离开。

……

宋湘他们这边已经进行到把俞妃扒了皮,浑然不知情的安淑妃却还为着汉王中箭这事日夜不安。为防汉王告状,安淑妃也不敢装病了,一早就衣冠齐整上仁寿宫侍候皇帝。一面等着俞妃过来请安,却始终不见来,到皇帝让她出来时,她问了问,才知道俞妃也“病”了。

彼此都是几十年的接触了,昨日还好好的俞妃,突然就病了,让人怎能不纳闷?

回宫时她特意绕到俞妃住处,要进去看看,却照样被门下宫人挡了回来。

就更纳闷了,回房后立刻传来秦王夫妇,问他们:“汉王那边有什么动静?”

秦王与秦王妃面面相觑,均摇头道:“没什么呀。”

“那俞妃这搞得是什么名堂?”安淑妃自语。说完看他们还懵懂着,便道:“俞妃病了。”然后把去俞妃宫中却被宫人挡了回来的事说了出来。

“怎么这节骨眼上病了?老五那事儿他们不是还没出手吗?是不是他们有什么阴招?”

秦王妃立刻展开了猜测。

“不会吧?”秦王道,“这也搭不上干系。”

“反正有鬼。”秦王妃不肯放松。

安淑妃道:“身边那些人都查得怎么样了?”

“查过了,”秦王连忙道,“侍卫们全都是忠心耿耿的老人了,他们没问题!盗箭的一定是余下的十二人!但这十二人里有围场的人,还有亲军卫的人。除去亲军卫的人都已经审查过,他们也不具备盗箭的条件,而亲军卫那几个人可是父皇的人,这我们可不好去查!”

“你的意思是说,除了你亲军卫之外,所有人都查过没问题?”安淑妃听到这里站起来:“难道,难道——”

安淑妃被自己想到的那个可能吓到了,如果说所有人都没有问题,那有问题的不就是亲军卫了吗?而亲军卫作为皇帝亲兵,没有皇帝授意,他们有这个胆子行事?

这么说来,岂不是皇帝想要栽赃秦王……还有晋王?

难怪到目前为止什么后续也没有,汉王也闷声不吭。

但皇帝又是搞什么名堂?

而且俞妃偏巧又生病了……

“青霞,”安淑妃扬声把人叫进来,“派人去盯着晋王府那边。这事情一定有古怪!”

青霞听到这里上前一步说道:“回娘娘的话,奴婢这里正有消息要告诉您呢,世子连夜与王公公下山回了京城,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匆匆忙忙的。”

“回京?”屋里三人都惊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情?你刚才打听到的?”

“正是!奴婢就是方才听到的消息!昭阳宫那边都知道了!”

三人面面相觑,神色更加阴晴莫辨了。

第382章 他的抱负

秦王妃回到房里,问秦王道:“如果那支箭是亲军卫盗的,那皇上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秦王扭头:“总不能是他相中了老五为储?”

“若是这般,那皇上打发瞻哥儿进京又是为何?难道瞻哥儿还能甘心为老五跑腿?”

“回京也不一定就是替老五跑腿。”

秦王说完,自己也觉得无法说服自己,皱起眉来抿唇不语。

片刻后只觉烦闷,他又站起来:“我出去走走。”

秦王妃望着他出门,也叹着气坐下来。

没一会儿她又探头看看外面,把门下的嬷嬷叫进来:“楼先生近来来信了么?”

……

这一日平静过去了。

宋湘晚饭前与晋王妃一道去了趟俞妃处,俞妃两眼红肿,看得出来哭了很久。倒也没有胡搅蛮缠,只是不停地问起汉王。宋湘也怕她闹出事来,就告诉她汉王无恙,还与杨谌他们下山去遛马,天黑才归营。

俞妃神色果然平静了些。

出来后为免安淑妃猜忌,宋湘与晋王妃又绕到安淑妃宫中坐了坐。

安淑妃果不其然就打听起俞妃病情,自然都被她们敷衍了过去。

夜里山上格外安静,尤其陆瞻也不在房里的时候。

宋湘把宋濂唤到跟前考察功课,顺带也问起了日间他到处乱画的事。

宋濂分辨道:“我可不是乱画,我是故意的!”

“那你故意的可有什么收获?”

“没有。”宋濂摇头,“山上人太多了,我也看不过来呀!不过我相信我的努力肯定不会有什么害处的。”

宋湘轻瞥他:“你就吹吧。”

说着她又往窗外看了一眼。苏慕那边天黑前倒是给出了几个人选,但一经仔细盘问,再经斟酌,这些人不是品阶不够,便是文官。即便是有武将,年龄也对不上。

倘若这里试探失败,那接下来又该从何处着手呢?皇帝给出的时间肯定不多,按照原计划,围场最多还能再呆三五日,三五日后这条线要是没有收获,肯定就会撤了。那么又还是得等端州那边的消息,以及寻找楼参的那批人马。

但往返端州得一两个月,还不一定能找到线索。

也不知道陆瞻那边怎样了?

她望着重重夜色,心又往下沉了沉。

陆瞻与王池紧赶慢赶,月光下沉时分,终于跨进了行宫地界。山下驻守的官兵认出来是他们,立刻就放行让他们上山了!

天边浮起了鱼肚白,陆瞻箭步冲进昭阳宫,开门的景旺看到是他,立刻就往屋里冲了:“世子回来了!”

宋湘蓦地自枕上起身,披衣下床,这边陆瞻就已经开门进来了!

宋湘冲过去打量他身上身下,看到全须全尾,松下气道:“赶得还挺快!拿到了吗?”

“拿到了!她没撒谎!”

陆瞻自背上取下包袱,从中拿出那封奏章以及吏部抄过来的履历:“我还去吏部把杨淳的履历查了查,但查得的结果却是杨淳早在十七年就辞官了!——俞妃还活着吗?我想去跟皇爷爷禀报过后,回头去找她问问!”

“还活着呢!”宋湘立刻穿衣:“咱们先去寻皇上!回头请皇上把王爷和母妃也请上好些!晋王府是一体,都在场也多个拿主意的!”

陆瞻只顿了下,也就说好。

宋湘穿好衣,看花拾端了热水来,连忙拧帕子给陆瞻擦了把脸,又端来温着的白水且让他喝下解解渴,这里就利索地出了门。

本来也到了平日上早朝的时刻,皇帝正好已起床。

宋湘和陆瞻到了仁寿宫,皇帝就在安淑妃侍候下衣冠整齐地出来了。

看到他们俩,安淑妃打量了两眼才在皇帝示意下微笑退下。

刚出庑廊又迎面与赶过来的晋王夫妇遇上,便一直目送到他们都进了宫才离开。

陆瞻先把此去之情形给说了,然后呈上宫中找到的奏章,以及杨淳的履历。

皇帝目光落在奏章夹带着的纸张上,盯着那上方的熟悉的几个图案看了会儿,说道:“奏章既有时间与戳印,诚然无假。杨淳在吏部有履历,那他曾在蜀地任职也无假。一个考中了进士的文人是不可能轻易辞官的。要么,他这从头至尾就是个局,要么,他就是受到了威胁,不得不离开保命。”

陆瞻道:“若说是个局,那俞妃就撒谎了才对,不然无法解释杨淳为何要有这么一份奏章在俞妃手上。可若是俞妃撒谎,假设她与杨淳有勾结,那她又为何要保留住这份奏章?她不可能算到若干年后还有需要它来圆谎。”

既然如此,那他被人威胁的可能就增加了。但一个大家都从来没见过的人,且还是经俞妃交代出来的人,谁会轻易选择相信他呢?

“父皇,不如传俞妃过来再问问吧?”晋王道。

皇帝凝眉:“如今对外宣称她病了,若传她至此,就穿帮了。还是移步过去吧。——你与瞻儿留在这儿,你们俩随朕来。”他朝晋王妃与宋湘扬了扬下巴,说完就率先出去了。

宋湘紧跟晋王妃步伐,穿过庑廊到了俞妃宫前。

俞妃躺在床上,门开时立刻就坐起来了,看起来应是一夜未眠。

太监进来拨亮了灯,看清楚来的三人,俞妃立刻下地跪下来。

“你说自通过那封信后,杨淳便与你没了联络,你可说了实话?”皇帝居高临下,打进门时脸色就已经抑制不住的阴沉下来。

“臣妾句句属实,如有半字虚言,愿受五马分尸之刑!”俞妃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皇帝道:“那朕问你,此人平生有什么抱负?”

俞妃抿了抿唇,望着地下:“他父亲死于贪官压迫,臣妾只听他说过,来日的志向是要进都察院,监察天下一切贪官。但据我所知,他应该还没有完成他的抱负。”

“你怎知道?”

“因为,都察院除了胡御史等几个有名的御史之外,并没有哪个言官有他那样的胆色!”他那样的胆色!”

第383章 总有水落石出的一日

皇帝阴凉地看了她一眼:“你果然很了解他。”

俞妃伏地不敢动。

皇帝再道:“那他这么多年都没有进都察院,朕也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可见他这些年也没有什么作为。你猜他是什么缘故?”

俞妃怔忡,片刻道:“臣妾不知。”

“当年你与他断了联系,是因为你自行中止了联系的念头,还是因为联系不上他了?”

俞妃身子抖了起来。

宋湘与晋王妃相视了一眼,复看向地上。

皇帝即便不说话,光是定定站在那儿的气势就已经够压迫一切。

俞妃回道:“臣妾不敢隐瞒,当年确实是因为去信之后,没有等到他再有任何消息传来,才断了联络。后来家兄进京,我辗转问起他,他说杨淳自我进宫的翌年就中了榜,然后去了蜀地任职,初初那一年确实常有信件往来,还曾几度相邀我兄嫂前往蜀地作客。但后来就断了联系。家兄也只当是山高海阔,难免走到这一步。”

“俞歆知道告状的事么?”

“他不知道。我没有说过,他多半也没有听杨淳提及,不然的话,他一定会问我的。”

皇帝垂眸不再言语。

俞妃抬头:“世子回来了吗?臣妾藏的那道奏章,他取到了吗?”

皇帝望着她:“杨淳已于十七年前,自任上辞任,不知去向。”

俞妃怔住:“十七年前?”她摇着头,喃喃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说完她顿了下,又说道:“皇上是想要杨淳下落么?”

皇帝仍是冷眼未语。

俞妃匀了匀气息,说道:“我不知道他在哪儿。十七年了……我至少已十八九年没与他联系。这个时间算起来,应该是宁王死后发生的事情吧,按理说已经尘埃落定,对方已经得逞了,他为什么还要辞官?”

她跪坐在地上,茫然的看着面前。

宋湘说道:“他除了想要惩治贪官,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心愿?”

“即使有,也没有哪一件能与之相比的了。都不值得他辞官去完成心愿。”

“他有没有妻儿?”

“听家兄说,他在蜀地娶了妻,在他们断去联络之前,也已经生下长子。”

“他岳家是谁,知道吗?”

“不清楚。似乎只是当地的一个小官吏。”

“皇上,沈尚书在仁寿宫求见。”

太监在门外传禀。

皇帝看了眼门口,收回目光又看了眼地下,抬脚走了出去。

宋湘和晋王妃也举步要走,爬起来的俞妃唤道:“且慢!”

两人回头,只见俞妃已经走了上来,她绞着十指,像是下定决心般说道:“对杨淳的事,我确实只知道这么多。但是还有一件事我不妨告诉你们,秦王那边你们需要小心。我和汉王虽然都没有夺储之心,安淑妃却不是安分的。而且,老四媳妇儿也极爱挑事,她已经几次挑唆安淑妃跟你们争了。”

宋湘看向晋王妃,王妃凝眸:“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因为,安淑妃身边有我的人。”

宋湘道:“是青霞?”

俞妃怔住:“你怎么知道?”

“猜的。”

俞妃显然不信,但也没说什么。

“青霞是我的人,你让紫嫣跟她联络,她知道不少事情。”

晋王妃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

“当然是为了汉王!”俞妃颤声,“只要皇上能善待他,你们能善待他,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晋王妃默语。

……

皇帝回到殿中晋王和陆瞻还在,正与沈宜均说着什么,几个人看到他进来,都纷纷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