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所牢房里的甬道潮湿幽暗, 曹如金面色沉冷地踱着步, 一路上有狱卒看到他都恭恭敬敬道一声“曹爷”,他眼也不抬, 径直往里去。身后两个随从紧紧跟着,不时开口道:“曹爷留神脚下。”

刑讯室里传出的鞭笞声和囚犯凄厉的喊声在甬道里回荡,刺耳非常, 曹如金走到门口时, 里面正好拖出来个奄奄一息的男人,浑身是血,恶臭难当。曹如金掩鼻避开, 让他们先通过。

郭平的训斥响起:“打得老子手都酸了,妈的,换一个!”

正说着,他瞧见曹如金进来, 马上换了口吻:“哟,曹哥今儿怎么来了这腌脏地方?不是该去明王殿给三爷贺大婚?”

曹如金从胸口摸出方素帕掩住口鼻,嫌恶道:“我说老郭, 你一天不抽个几鞭子手犯痒吗?三爷的好日子,也不知道收敛点?”

郭平已经站起, 拿衣袖擦了擦自己刚刚坐过的圈椅:“曹哥坐。您不知道,那些犯人一天不打, 他们皮痒,您就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得了, 我不坐。”曹如金拉开他,“我是奉三爷之谕来提人的,庞帆的妻儿。”

郭平挑了半边眉毛,一边从他手里接过手谕,一边道:“庞帆妻儿?大好的日子三爷怎么想起这两人来?”

“我哪知道,要不你去问问三爷?”曹如金不悦。

郭平仔细看了看手谕,忙笑道:“曹哥别怨我多嘴,兄弟职责所在,这两人事关重大,要是出了差子兄弟可是要掉脑袋的。”

曹如金“嘁”了声:“我赶着复命,动作给我快点。”

他把手谕还给曹如金,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他往里去。

“曹哥,我记得三爷说过,若要提审庞帆妻儿,得由四哥亲自带人来,今儿怎么只您过来了?”

还是怀疑。

曹如金走出刑讯室就将素帕取下,道:“废话,你不看看今天什么日子。三爷大婚,四哥不得跟在三爷身边?来贺婚的人那么多,保不齐有一两个宵小之辈要暗袭三爷,四哥哪敢脱身?”

“极是极是,是兄弟多虑了。不过三爷既然交代过,曹哥不介意小弟我遣人去四哥那儿支会一声吧?你看这掉脑袋的事,兄弟可不敢大意。”郭平陪着笑脸开口。

“随便你,先带我进去见人。”曹如金不耐烦地加快步伐。

郭平便召来下属,暗中嘱咐其前往明王殿通知四哥,自己则继续带曹如金前往关押庞帆妻儿的牢房。

不多时,几人便走到甬道尽头的墙前,郭平朝墙上安的石灯柱里探手一扭,沉闷的刮声响起,那墙竟缓缓敞开,露出其后石阶。石阶往下,竟是藏在地底的密笼,这里没有光源,只有两侧墙上的虎头灯发出幽沉的光。

曹如金和郭平几步下了石阶,石阶尽头是偌大的囚室,十数名军所精锐守在其间,看到他们下来,其中负责的头领便上前抱拳:“曹爷,郭爷。”

看得出来,里面的守卫与外面的狱卒可不一样。

“我们来提领庞家人。”曹如金摸出手谕道。

牢中火光昏黄,照得金色帛书上的玺印模糊,那头领看了几眼,并未瞧出不妥,便朝左右肃道:“手谕无误。你们二人陪曹爷、郭爷提领犯人。”

说着,他把手谕还给曹如金。

曹如金点点头,与郭平继续往里走去。

密牢之中还有岔路,左右为分,郭平带着他往左,在一处大闸门前止步。

“曹爷,这门…”他示意道。

此地守卫森严,为了防止犯人脱逃设下几道关卡,钥匙并未统一收归一人之手,分别由他与曹如金保管着,这第一道门的钥匙就在曹如金手中。

曹如金蹙蹙眉,从腰间摸起串铜钥匙。铜钥匙有十多把,他随手挑了一把,缓步前去开门,眼角余光忽然瞥见郭平朝后退了两步。

“这锁孔莫不是锈蚀了,我打不开,你们两过来试试。”他将手中钥匙插/进锁孔,转了转无法打开,便让跟来的两个守卫上前开门。

郭平面色变了变。

“曹爷,您这钥匙没推实。”其中一个守卫一边将钥匙推进,一边笑道,只是话没说完,几声破空细响传出。

淬过毒的细针从墙两侧往门前射来,没入两个守卫身上,两人连哼声都不及发出,眼白一翻就瘫软倒地。

郭平已抽刀。

“郭爷,仔细你的脖子。”曹如金冷道,声音已然不同。

郭平忽然僵直如木,后颈上有些微微痒意传来,像有毛绒绒的触角刮过肌肤,他看到“曹如金”的手背上伏了只巴掌大的蜘蛛,猩红的背,花斑的细长毛腿,叫人看着便觉毛骨悚然,他不由联想到自己后颈上的东西是什么。

“我这蜘蛛喜欢听话的人,如果你想试试它的毒,便只管动,看看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蜘蛛更快。”“曹如金”微微笑起。

“你要背叛三爷?不…你不是曹如金,你是谁?”郭平手微颤。

“这你不需要知道。”“曹如金”淡道,“庞帆妻儿关在哪里?”

“我…我也不知道。”郭平额筋突跳,觉得后颈上蜘蛛爪子绒毛不住爬过。

“师兄,我们动作要快点。从这里到明王殿来回约一刻钟,他派去找许老四的人恐怕要回来了。”起先跟着“曹如金”进来的随从突然抬头,一开口便是清脆的女人嗓音。

“曹如金”摇头:“三爷和锦骁去海神庙祭拜,许老四肯定同往,他们找不到人的。不急。”

每一步每一环,都是算好了时间的。

他想了想,一抖衣袖,又道:“阿真,黑虎,你们跟着这虫子去找,我在庞帆儿子身上放了子母引的子蛊,它会助你们找到人。”

拇指大小的青黑甲虫从他袖中飞出,往这闸门的另一头飞去,人不在郭平带他们到的这地方。

“那你呢?”另一个随从开口,是清亮的男人声音。

“我有话问他。”“曹如金”说着催促二人,“你们快去,找人还要花时间。”

“那行,师兄你自己小心。”沐真说完当即与黑虎跟着子母引离去。

甬道里只剩下“曹如金”与郭平两人。

“曹如金”一点都不急,慢条斯理道:“你如何知道我有问题的?”

郭平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眼珠左右瞟了瞟,回答他:“五日前,三爷就曾密召我与曹哥,下令将庞家妻儿连夜转移他牢,更在此设下陷阱,吩咐不论何人前来提审,都要拿下。曹哥知道这件事,不可能如此冒然要求提审…”

他说着心中一动。

五日前正是苏乔被关入军所的日子,而自从昨日曹如金见过苏乔之后,苏乔就陷入昏迷。

“你是苏乔!”郭平惊道。

眼前的“曹如金”是苏乔,那此刻在牢里的“苏乔”,必是曹如金本人。只是这二人何时调换的,却无人可知。

“曹如金”自言自语:“五天前移牢?”

看来他知道了,只是不懂他猜出了多少。

郭平见他头略垂着,似走了神儿,目光一狠,刀刃从自己后颈上贴皮刮过。“叭”一声,巨大的蜘蛛被他的刀快速甩到地上,刀光闪过,那蜘蛛被劈成两半,他旋即挥刀斩向“曹如金”。“曹如金”眼皮也不抬,只微一退步,郭平的刀僵在半空,久久不落。

一只竹青小蛇已悄然游上他的脖子,无声无息张嘴。

“师兄!”甬道那头,沐真声音传来。

她与黑虎带着两个人快步跑来。

“庞夫人,庞公子。”“曹如金”朝二人拱手。

“你是?”庞帆之妻肖雅盯着他狐疑道。

“在下魏东辞。”“曹如金”报上身份,又朝沐真、黑虎二人道,“恐怕外面情势有些变化,我们暂时先按原计行事,你们与他们把衣服换了。”

仍是不惊不躁的语气。

“好。”沐真、黑虎皆道。

————

銮舆并仪仗与军队从海神庙缓缓行回明王宫,每到一处,街道两侧都有岛民夹道而贺,欢声如浪,齐声高喊着:“明王,明王妃。”

已非海神三爷,而是王。

队伍进入明王宫,在题着“四海升平”的昭海宫前停下,海神三爷从车辇上下来,露出似火红衣与银亮面具。

这是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现身,虽说脸上还覆着面具,却不再是重帘层幕后神秘的影子。

“小心点。”他落地后亲自回身,朝车中伸手,扶出凤冠霞帔加身的霍锦骁。

珠玉脆响阵阵,霍锦骁走下辇车,站到三爷身边。二人携手往昭海宫缓步行去,站在两侧的人尽数迎上前来。

“恭喜三爷,贺喜三爷。”乌旷生站在众人之前率先向二人拱手贺喜。

四周的人渐渐围拢,这些人中不乏外岛之主、东海大枭亦或是漆琉岛的臣子,都是归顺依附三爷之辈,而今却都面有异色地看着三爷与霍锦骁二人。

三爷略颌首,只看了眼站在乌旷生正方后,离得有些远的东洋浪人,他便收回目光。

宫本直人就站在那群人的正中间,冷冷盯着他们。

“我说了要留她性命,助我夺平南之兵,诸位还是不肯信我?”三爷开口,声如刀刃,目光从眼前众人脸上扫过,带着见血封喉的杀气。

“不敢。”有人被这气势逼得退了两步。

“她这是…”乌旷生却上前一步,目光窥向霍锦骁珠帘下的容颜。

三爷将人往身后一护:“乌旷生,你是不是活腻了?以为投靠了倭寇我就不会动你?这笔账我会记得清清楚楚。”

乌旷生心中一凛,眼珠子转了转,讪讪笑道:“三爷别动怒,小人只是确认确认。”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来窥探她?”三爷冷笑数声,扬声道,“她身中忘情,已是我手中傀儡,诸位可还有疑议?”

霍锦骁如木石般站于他身侧,不论外人说什么、做什么,似乎都与她毫无关系。

场上无人答话,他便又执起她的手:“我带她入殿歇息,吉时到了便行婚礼,诸位可要留在这里为我大婚作个见证!”

冷冷抛下一句话,他牵着霍锦骁的手便迈处殿中。

“四海升平”之下,暗涛惊岸。

————

红烛熊熊烧着,烛身上金漆勾描的龙凤在火光中几欲飞离。凤冠霞帔在微橘的光芒里似浓墨重彩的一笔,掩盖着妩媚明艳的容颜,叫人不得窥探。

殿里的人已被尽数遣离,只余三爷和霍锦骁两人。

霍锦骁坐在临窗的锦榻上,隔着重重帷幔,她仿佛是西洋画匠手下的油彩画,像挂在高贞皇宫里的被巨大的金漆木框框住的人,有着静止的美。

忘情忘情,那是味叫人忘却当下的药。

三爷站在殿上看了她许久,才慢慢踱向她。

火红的珊瑚珠帘掩面而垂,珠串间闪着细碎光芒,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他伸出手,轻挑开她掩面的珠帘,瞧见张无双娇颜,一如昔年在这明王殿流音榭中的初见,惊艳了他余生所有时光。

“你真美…”他开口,未饮酒便有些醉意。

人缓慢地坐到她身旁,指腹摩娑过她的唇瓣,头渐渐俯下。

几许脆响乍起,三尾凤口中衔的玉流苏垂在她鬓边陡然剧烈晃动,玉色染得她双颊更加妩媚,眉间梅花钿愈发娇艳。

暖阳春华催人醉,恰是颜色最美时,唯独那双眼,冰冽如刃。

素手挑过,他脸上面具猝不及防被她挑开,“当”一声落到地上。

“你…”他蹙眉。

“你当三爷当久了,是不是忘记东辞的老本行了?区区迷香,能耐我何?”

一如既往嚣张飞扬的声音,属于霍锦骁。

作者有话要说:新坑的名字啊…想不出来。

大婚(3)

门窗皆闭, 一丝风都透不进来, 龙凤烛的火焰稳稳烧着,面具在地上转了两圈才安静, 折出几道尖锐的光芒,侧身坐着的人半身笼于光明,半身藏于黑暗, 很难看清。

霍锦骁的眼从珠帘的缝隙间看坐在身边的男人。他没有惊讶, 略皱的眉只有些苦恼,熟悉的容颜并无变化,棱角分明的脸, 犀利的眉眼,只多了些倦怠。

“你既然没中迷香,怎么忍到现在才动手?”他无视喉咙前压的那枚尖细的簪子,盘腿坐到锦榻上, 往后靠去,一身喜服都被压皱。

霍锦骁转了转手里的玉簪,那是东辞送她的及笄礼, 没想到真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簪头有些暗红血迹,是她戳入自己掌中时染上的, 簪身有蛊,遇血则活, 若是主人,可救命,若是陌生人, 便杀之。

“不是三爷让我相信你吗?我便信你一回。”她似乎觉得自己拿簪子这么抵着他的喉咙有些幼稚,便将玉簪收回。

珠玉一阵脆响,她将遮在脸前的珠帘撩开,露出盛妆之后明媚的脸,眉间花钿娇艳无双。

“还叫三爷?”他问道。

“不然呢?要叫你祁爷?”她拈起几颗桌上的喜果——花生,噼剥一声压开。

“祁某一介布衣,当不起你这个‘爷’字。”说着,他倾身微微压向她,“你说对不对?永乐郡主,霍锦骁。”

谁能想到本该呆在京城享荣华富贵的天家贵女,竟会纡尊降贵跑来东海,当一个终日漂泊、刀口舔血的海枭?至少他从没想过。不是没怀疑过她的身份,只是不管是谁都没法将她和那个本该艳冠全京、尊贵非常的名号联系在一起。

霍锦骁压花生的动作顿止。

“真美。”他的手伸来,捏到她下巴,轻轻挑起,赞了句,又道,“叫我名字。”

没喝酒,也能醉。

她将头扭开,却没能脱离他的钳制:“迷香虽然解了,你的武功还没恢复,对吗?”

她没吱声,他笑起来,狡诈得意。

“祁望,你想怎样?”良久,她方开口。

“我想怎样?呵。”他指尖沿着她脸颊划过,“如今这局面,已经不是我想怎样就能怎样了。郡主,你瞒得我很苦啊,知不知外面多少人等着抓你,杀你,用你威胁你的父亲?你说我是救你好?还是利用你换取更多的筹码?”

“是乌旷生?”她问他,“是他查到我的身份,为了怕你我杀他,所以先下手为强,将此事曝露?以至你腹背受敌?外面那些人,是来逼你的?”

想起适才殿外诸人步步紧逼的情况,她心里已然有数。

祁望接掌漆琉成为海神三爷之后,急于发展自己的势力,故在东海大力清除异己,手上杀戮过重,引得漆琉人人自危,而倭寇觊觎漆琉已久,早有攻占之心。此际恰逢朝廷兴兵东海,她主帅之女身份曝露,便是漆琉内斗的□□。

会留在漆琉的,都是打算与朝廷顽抗的海枭或盗匪,怎会容许她成为漆琉的明王妃?祁望若保她,众人势必怀疑他的用心。新旧三爷的交替本就惹人疑心,众人猜度顾忌甚多,疑他也是朝廷派来的奸细,顶替三爷的名头将所有人聚集后一网打尽,又或者他受她利用,要陷漆琉于险境,也都是难料之事。再者众人对海神之位各有觊觎,若能凭此将三爷拉下鞍马,岂不更隧众人之意。

乌旷生就是清楚人心之疑,才利用了她的身份大作文章。他投靠倭寇,若是漆琉内讧,倭寇更能坐收渔人之利,而他不止能保命,还□□华富贵加身,一举数得。

事发突然,这时候她只要离开明王殿,马上就会被外面的人抓住,可她和魏东辞有过约定,不论拿不拿得以倭寇的船队消息她都要离开,祁望为保下她,不得不用忘情暂迷心智,留她在明王殿里,再以夺平南兵力为由稳住众人,拖得这一时半刻之机。

但终究…这些都非长远之计。

“是又如何?你只需记着,你身上这套嫁衣,如今是你的保命符!脱下它,踏出了明王殿,你就得死!”祁望说着伸手拉拉她的霞帔,“好好呆到晚上,我送你走。”

“你保了我,那你自己呢?”她想清楚其中关节,神色渐凝。

祁望从锦榻上下来,在殿里走了半圈,将摆在案上用来晚上行礼的合卺酒端了过来。

“我的事,不必你操心。”他复又坐下,将盘放到两人中间的矮案上,“离你我拜天地的吉时还有一个时辰,来,陪我喝一杯。”

霍锦骁低头,看到玉制凤嘴龙身的壶,红线系在一起的瓢杯。

合卺所用的酒杯,以线为引,同饮一卺,便是合二为一,永不分离。

他正要倒酒,忽将瓢杯拿起,一手一个,用力扯开,细长红线就在二人目光之下断开。

“喝酒,喝完这次,恐怕没有下回了。”他倒好酒,推了一瓢给她,“你应该有很多话想问我,给你个机会,问吧。”

语毕,他先饮尽满瓢酒,痛快地眯了眼。

“梁家人是你杀的?”她确实有很多问题想问他。

“是我杀的,和你徒弟一起。”他直言不讳。

霍锦骁心里一痛,很快也将酒饮下:“你什么开始怀疑梁同康?”

“两年前你躲到我船队那时,我就已经在怀疑了,只是那时我只猜梁家与三爷之间有些非比寻常的关系,所以想着通过帮三爷走货接近梁家,以期顺藤摸瓜找到三爷,没想到他能藏那么深。”祁望的指尖微叩桌面,目光则望向窗子,透过青纱的光芒烟似朦胧,模糊了他的眉目,“后来我暗中在东海开始火器交易,小打小闹,接触到东海的火器私贩秘辛,竟有大批出自梁同康之手,越发怀疑。及至我在你那里看到三爷海祭时的画像,才突然意识到,我一直在找的人,可能就在身边。”

“你这么查三爷,难道他不怀疑你?”她替他斟满酒,又慢慢剥起花生。

“他怎么不怀疑?我的来历不明,有可能与当年曲家有些牵扯,他既想用我,又怀疑我,所以半丈节那次,他借梦枝之手来试探我。那次有人偷袭三爷的消息,就是他故意放给梦枝知道的。他知道梦枝一直想杀他,如果我是曲家人,自然会帮梦枝。可惜那场布置被你给打乱了,你说你是不是总让人意外?”他笑了笑,将她剥在桌上的花生拈来扔进口中。

“为什么阿弥会帮你?”她也盘腿坐上榻,像与他家常叙话。

祁望倏尔盯着她:“你看不出来?”

“看出来什么?”她问。

“呵。没良心的小东西。”他嘲讽笑她,并不解释,只继续说着,“从处理金蟒海盗开始,你徒弟就在帮我做事。为了你这个他最尊敬的师父。”

“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