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任由那个急迫的叫声回荡在胸膛里,安静坐在床榻边,将袖子伸给姜逐。

他拉住,嫁衣在别人帮助下很轻松从头上脱下,搭在板凳上,垂落一角。

也许是她散发出“任君采撷”的信息太明显了,姜逐几乎是不经思考将她压在身下,钳制这片温香暖玉。她靠近锁骨的皮肤上有一小点的红泥,大约涂口红的时候,不小心刮上去的。

他凑上去轻蹭两下,抬头时,拖拽抹开的凡士林沾在下唇,像洇出的一抹血。

自此意乱情迷。

亲吻的间隙,朱定锦缓慢抚过身上人的背肌,伸向他裤链。

那一刻来临的时候,声影消逝,只保留最原始的疼痛。

她察觉自己意外的坦然。

没有光源,无法在黑暗中视物,但她还是勾勒出他征伐的模样,汗湿紧实的皮肤,腰线轮廓边界分明。

也许不是用眼睛,而是无数次的触感形成的图像。

逐渐脊背被快感抽得痉挛,风浪骤起。

寻欢作乐至灭顶的尽头。

初涉情/事的男人犹不知足,朱定锦睡下没多会,又被他闹起来。

炭盆烧得很旺,热到她觉得身体无一处不濡湿,吐出的呼吸都像是蒸笼缝里冒出的白汽,姜逐把她抱起来,吻她的锁骨,楔进她身体里。

她在他怀抱中漂浮着,脑海电闸无数次地烧断保险丝,又无数次重新连接。

尽是杂乱无章的片段,像是某种隐喻,细细软软的闪过,指甲在石头上轻轻划出痕迹,伴随潮汐一般无止境的欢愉,掺杂无可救药的苦痛,热望成瘾。

她双手伸入他发中,垂头看向他的眼眸。

双眼明润,有星河万千。

“你看见了什么?”

“光。”

他喘息。

朱定锦仰头,汗液沾湿头发,细细淌在脸上。

黑夜,她眼前,是无边沉沦的夜。

下雪了。

不知道几点,天昏暗,见不到日光。

朱定锦拢被起来,歪歪斜斜靠在床头,脚下炭盆溅出火星,窗户是用纸糊的,关不紧,微微开了一小道缝,雪花打着旋儿飘进来,没落到地,就被屋内热气融城水。

身上干净,衣服重换过了,盆里的也是新炭条,板凳上有早上煮的米粑和玉米粥,她不太记得姜逐什么时候起来过,忙活完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又脱鞋上床,抱着她睡过去。

从窗户能看到一小片后山。

雪不大,山白得零零星星,没有人声,世界寂静,只听到身旁的人轻轻呼吸。

她翻过身,拨开头发,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年刚过完,赵伏波前脚踏入宣义,立马接到四十多个紧急来电。

内容大同小异。

“原彩旗马上风死了,你知不知道?”

面对魏璠问话,赵伏波略微诧异了一秒,紧接着笑出声:“跟我有什么关系,怎么都往我这里打,难不成是我动的手?”

魏璠在话筒里声音肃然:“原纪乱了好一阵,董事与高层都没过好年,但是怀钧这边准备异常充分,赵访风几项决策做得非常妥当及时——她遇大事容易慌,光凭自己,做不出这样的公关安排。”

“所以?”

“你在原彩旗出事这段时间没有与她联系过。”魏璠沉声道,“因为在意外发生之前,你就把应急方案给她了,对不对?”

“璠姐,别这么不信任访风,好歹是我教出来的。”赵访风道,“再说原彩旗,人老了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病,他不注重节制,色字头上一把刀,这刀这么快落下,我也挺意外的。”

几句话将事儿撇得一干二净,不能说她说谎,但可以说完全没在回答问题。

十有八/九是她将应急方案交接给赵访风,但一切的前提是她知晓原彩旗肯定会突发状况——是不是她做的手脚还不明确…最好不是。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赵访风轻笑,“没有的话,挂了。”

“真的不是你么,伏波?”

赵伏波昂起头,缓慢吐出一口气。

“如果蝴蝶知道自己振一次翅膀会在未来某个时段演化成龙卷风,那它是振翅高飞,还是任凭坠落呢?”

她笑了笑。

“其实没所谓的,因为引起龙卷风的因素太多了,振动只是一个起因,或许重要,但不是唯一。”

整个三月,原纪唱片公司经历了一场变革,原彩旗的儿子原童朗中断学业海外归来,接手家产,子继父业。

“中断学业,嘁,他那个学业,注定是个烂尾楼,说得好像天之骄子前途无量。”

赵访风坐在长桌右侧,提起原纪新上任的总经理,表情不屑一顾。

赵宅少有机会出现“共进晚餐”的景象,通常是各人吃各人的,好不容易有一次,佣人不敢大意,忙进忙出。

赵伏波切了一块牛肉:“认真点,他跟他老子不一样。”

“不都是窝囊废?”

“都不是。原彩旗比你多吃几十年的饭,他的决策基本挑不出多少毛病,想攻坚他的防线,或者钓他,非常难。”赵伏波垂眸看着盘子里切成小块的肉,“原童朗彻底相反,他接手原纪后,恐怕会主动扑过来撕咬。”

赵伏波闭了闭眼:“未来几十年,你摸不清都会有什么性格品行的商业对手,任何类型都有,你不能一成不变,我拿给你关于原童朗的资料反复去看,不要觉得他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不值得你放在心上。以前在位的是原彩旗,所以我把你教成一个攻坚手。”

叉了牛肉放进嘴里,抬眼看赵访风,“现在,注意防守。”

御苑内,成员陆陆续续回归工作,队长姜逐最后一个报到,几乎是卡着时间线回来的。

队友也很体谅,新婚嘛。

本想热闹热闹,但他们很快笑不出来了,管彬杰将行程播报给他们,毫无疑问的“无休吸金”之年,经过九九年的一飞冲天,再经过零零年扩大知名度曝光率,今年任务格外沉重,完备一张正式专辑的制作,以及各地加起来的十七场演唱会。

这份行程表彻底暴露怀钧“蚂蟥”的本性,把人当牲口用。

没有缓冲,没有蜜月,姜逐以身作则投入工作,这个情景要放到战争年代,大概跟刚交换完戒指就被抓去打仗的大兵差不多。

专辑的制作刚刚起步,就遭遇了滑铁卢,苏善琦主动担任麦芒下一张专辑的监制,单方面拒绝守望的合作,并给出充分理由:

“我跟你们在一起,没有激情。”

楮沙白苦口婆心:“激情是可以培养的…”

任他磨破嘴皮,苏善琦不动心:“抱歉,请去向公司申请别的制作团队,我很忙。”

纵然怀钧家大业大,真正顶尖的团队满打满算不到五个,苏善琦明确表示不会接受邀约,管彬杰只好试图联系另外几家。

情况不如人意,一家是程冠的御用团队,两家已经有固定合同,剩下的无论在创造力还是制作精良方面都要差一个阶层,成品难以与顶尖团队争辉,天生逊一筹,极少能齐聚天时地利,过五关斩六将夺奖的。

第一年没有成品,与奖项失之交臂没啥感觉;第二年踌躇满志,结果被麦芒一举拿下。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因为一首《空山松子》,楮沙白对自我的怀疑与茫然仍旧没有消除。

如果能在今年拿下一个奖项,无疑是最好,拿不到,或许会加重一层疑虑的枷锁。

这些歌,是能得到一个官方大众的权威肯定,还是我们蒙蔽双眼的自娱自乐?

以及所谓的才华,是我们灵魂里的沉淀,还是炒作与包装出的障眼法?

…去年守望与最佳专辑擦肩而过时,是不少黑粉的狂欢日。

《思想罪》削减了很大一部分幸灾乐祸的声音,但“华而不实”、“牛皮吹破”、“首唱一败涂地疑似现场造假”之类的言论至今依然存在。

对此,管彬杰忽然感到一丝庆幸。

——“其实还好,他们听不到很多来自下层的声音。”

“报纸那边搞好建交,控制舆论走向,现在的网络不是特别发达,做好电视方面的公关已经足够,而这些都是往外输出,民众不能反馈。”

“安保严一点,让激动的粉丝不至于做出过激举动,对他们的伤害就没有多少。”

“许多风评,也只靠自行脑补。”

而作为集团董事长,眼界与视野拓宽数倍,赵伏波显然没他那么乐观。

“新世纪,两千年,是一个飞快发展与急速过渡的时代。”

“哪怕足不出户,只要接入某个节点,你仍身处闹市。”

“未来,才是最艰苦的,也许没有了接线员,电缆铺垫盖地,聊天室有五湖四海的人,当代人隔着千山万水,赞扬,谩骂,泄愤,造谣,万物无实物。”

“训练班里的五六年不算成长。成长,是一场献祭,无穷无尽,质疑自己,提炼自己,面临抹黑,面临曝光,面临坠落的风险,面临暴雨的洗礼。”

“然后,无数星星坠落了,巨日升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提个醒,虽然保证过是HE,但不是一甜到底。

第37章 红鸾

零一这年,在守望内部,又有个独到的名称——“红鸾年”。

六一儿童节,全团年纪最小的丁一双乔装去了一趟游乐园,回来时喜气洋洋,仿佛从天而降五百万,开始找管彬杰要模板写恋情报告。

郑隗惊掉了下巴:“游乐园找女朋友?他找的是儿童吗?”

隔两天,丁一双把他新女友带来御苑,脸嫩得紧,是圈内人,在某个不成器的小公司当车模,看面相最多不超过二十,果然一问才十七。

楮沙白这个老江湖搓了搓脸,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干脆把丁一双拎来厕所骂道:“人家未成年啊!”

丁一双比手势狡辩:“还有四个月,马上就成年了。而且没有法律规定未成年人不可以谈恋爱啊,你去学校抓,早恋的那么多。”

楮沙白:“…”

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经历了孟佳荔的事后,他也有些懒得管了。

正如朱定锦说的,每个人的路都是靠自己走的。尝过甜蜜,也必然会吃到苦涩,外人横加干涉只会越来越糟。

很有点“无为而治”的意思。

楮沙白沉默一会,骨子里泛上陈年的疲惫,提不起骂人的劲。

最后也只不尴不尬地提了一下,谈就好好谈,不要做“出格”的事。

丁一双连连点头答应。

不知道是不是近朱者赤,五分之三的人俱成双入对,激起了郑隗的好胜心,他可没打算与楮沙白在“老光棍”的专属称谓上一决高下,遂鼓足勇气去约他梦中情人。

朱定锦听到这个消息,以为耳朵出了问题。

“他追谁?赵访风?是怀钧的那个么,还是重名?”

姜逐肯定道:“怀钧老总。”

“…”

或许是她表情太迷茫,楮沙白不乐意了:“小朱你什么意思啊,觉得我们不配有追求爱的资格?看不起我们哥几个是吧?”

朱定锦低头调整了一下面部:“不,我很看得起你们…真的。”

再次得知郑隗有感情线方面的进展,是两星期之后。

官方发布通稿,怀钧守望成员郑隗与傲峰名下艺人欧阳萍洋牵手成功,配图标准刻板,明眼人一看就是在进行一场“绯闻联谊”。

朱定锦看到新闻,打通御苑的电话:“怎么回事?”

姜逐解疑:“老郑千方百计约不到人,就趁人家下班时在车库堵,赵总直接叫来了保安。”

朱定锦:“然后?”

“然后赵总估计是吓到了,直接给下面经纪人公司传令,问哪家需要炒恋情的,把他给卖了。”

“哦…”

卖得好。

作为团里唯一一个单身人士,楮沙白看得很开,指着姜逐与朱定锦道:“你们没领证,我也还光棍,目前为止,是扯平的。”

楮沙白的底气在于前些日子上头刚批复下来,义正言辞驳回姜逐的结婚申请。

但这点小插曲妨碍不到俩人感情,办过酒就是不一样,底气都比往日足。

某次七月守望在楠平举办演唱会,远在溪池拍戏的朱定锦头一次旷工,带着姜逐寄给她的VIP票赶过去。

正值开始前半个小时,姜逐正在最后确认耳返和服装,朱定锦跑去后台,推开人满为患的化妆间门,等姜逐无意望向这边时,微微勾了手指头。

姜逐脸上立刻浮上压不下去的笑意,不动声色地把耳返递给楮沙白,推开人群往外走。

门外走廊光线昏暗,朱定锦躲在一个墙体的凹槽间,姜逐也藏进去,亲昵好一会,呼吸急促,他轻声要求:

“亲一个。”

朱定锦掏出包补妆,俯身,在他胸口留下一个口红印。

姜逐仰头轻喘一声,喉结滚动。

仿佛烧起来了。

这个余温不散的印记烘烤在夏夜的聚光灯下,伴随了姜逐半场演唱会,中途楮沙白等人在台上互动半小时,姜逐与郑隗下场换衣服,等下半场接替队友。

在这争分夺秒的时间段内,姜逐在杂物间干了一件在以往绝对没想过的、胆大包天的事。

口红唇印在频繁的厮磨中化作湿透的水痕。

“是不是太不敬业了…”

工作抛开,廉耻抛开,催开喷发的火山口。

朱定锦听他又低又轻的喘息,比舞台上换气时的漏音性感百倍千倍,热气贴在耳廓上,教人半边身体酥麻。

身体产生了一种瘾,名叫食髓知味。

就像诗中写的那样——“我是把无数的黑夜摁进一个黎明去睡你”。

在这黎明的界线中,直至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