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几上摆着几片瓜,魏璠顺手端了盘子塞她怀里,拿遥控器装腔作势点了点她:“对,就是要断你财路。”

“不厚道啊。”赵伏波咬了一口瓜,“唔,这个不甜,谁买的炒谁。”

“行了,我有个助理追佛团,私人录制的,你放一百个心,不外传。”魏璠一边坐回来,一边调高音量。

赵伏波够不着茶几,将瓜盘放到地毯上,听到群迷山呼的尖叫只觉耳疼:“快进。稳的不看,你直接给我看哪儿出问题了。”

来璧水湾之前,赵伏波已经做好观摩影后近期参演的院线大片的准备了,魏璠热衷于让她品鉴一下自己的新作,是不可能因为出于“关怀他人私人感情”就播姜逐的巡演视频,除非当中出了需要她过目的问题。

碟片挑的这一场是佛团在楠平的演唱会,三个小时基本零失误,姜逐与褚沙白本身自觉性非常强,又经历过人气下滑的懈怠期,是从散沙中精炼出的两个人,日常训练不需要人催,团队平衡,舞台完成度十分高。

一流的场地,一流的团队,还有个金字塔自掏腰包跟机,这要是还能黄,别去十月盛典了,丢人。

问题出在返场,新专里的歌《无理取闹》高潮部分有一段rap,魏璠回放,点了点屏幕:“你听这两句,彩排的时候没人通报,估计是现场改词。”

赵伏波略微支起身子,认真听完,眉头跳了下,似笑非笑“哦”了一声。

语速不快,但踩入了万千怀钧艺人都不敢碰的雷区,虽不是明说,却也差不多了,留心就能发觉,这是在抨击怀钧集团利益至上的制度。

丁一双与郑隗的逝去,郭会徽的被迫谋生,统统化作抵抗的原动力,那些潜藏的因子如蛰伏的野兽,在短短的两句话中,如山洪暴发。

进度条尽了,赵伏波突然发笑,她似乎还很期待:“好,亮爪子了呀。”

即便知道她对未来天王的容忍度很高,魏璠还是觉得她心太宽:“你真不怕他跳槽?”

赵伏波就笑笑:“我定下的违约金,他赔不起的。”

魏璠瞧着她,仔细斟酌,才开口触及某个话题:“其实你如果…把身份放台面上讲,他念着情分,应该会签死契。”

赵伏波皱了皱眉:“我不喜欢在商场上捆绑情情爱爱。单纯一点,拿钱说话。”

“这就是你不泡旗下艺人的理由?”魏璠作势拍了一下她的背,“微服私访过没有,想得你青眼的可不在少数。”

“所以?捧一个人需要大量财力物力,仅凭一张脸一具躯体就想上位的人多了去了,难道都来取悦我,然后把资源轻轻松松给他们糟蹋掉?”赵伏波轻微摇头,“我是个商人,重利,小孩子们的爱慕,笑过就算了。”

完了又特别欠地道:“我也不想的,所以让访风去挡挡,有什么办法。”

下一秒她耳朵就被揪了,头顶一个夹杂磨牙的声音:“也顺便挡我?我打你家的电话,十有八九都是赵访风接的。”

力道虽不大,但识时务者为俊杰,赵伏波顺从地哄她:“不,您是我谁啊,亲姐姐,云泥之别,您别断章取义,对了号就入座。”

好话说完,耳朵被放开,她又威武不能屈地躺回去。

魏璠牙痒痒,不承认那一声“亲姐姐”叫得她心花怒放,知道她兴致来了,对谁都这样,小情话一套一套的,逮着人心窝子戳。

她啐道:“你们俩谁包谁,他被你迷得走不动道儿了吧。”

“哪有,我还指望他给我赚零花呢。”

赵伏波懒懒散散的,一盘瓜俱啃了个瓜尖尖,然后专心致志等晚饭。

结果没等来个好,请来的大厨擅做西餐,生冷食材居多,不合胃口,赵伏波吃了两口就停了刀叉,自行上楼去酒柜点了一瓶干红,让佣人倒入醒酒器。

魏璠慢条斯理吃掉半个小时,才去二楼封露台寻她,赵伏波已经喝下去小半杯,这让人有点出乎意料。魏璠知道除了必要的应酬,她不碰酒,抽烟都是在人面前,一个人的时候基本不点烟,更不会有“小酌一杯”的情操,是以魏璠的第一反应是她碰上事儿了。

自过年就压在胸膛里的黑皮文件,与最近的事纠纠缠缠,拧成了一锅干咸菜,毛齁齁地梗在心里,魏璠几次咬牙切齿想将之一锅倒了,却粘连地下不去手。

到底将赵伏波看作什么,她也说不清,只知道她得管着她,看她长大,看她老去,看她平安喜乐过完这一辈子。

赵伏波手捻着杯脚,目光越过几丛绿植,停留在后院波光粼粼的泳池,她酒品不差,与其说安静,不如说冷漠。然而很快耳根就难讨清净了,魏璠过来衣袂带风,连珠带炮砸下一堆问号,将她从沉思中炸回一方天地:“你到底让侯二干什么去了?见谁?你给我爸的是什么东西?你打算怎么打压原纪?你别装,你喝酒就是有事。”

赵伏波张了张口,然后说:

“我消食。”

魏璠给她顶了一下,逼人的气势仿佛被腰斩。

可她很快重振旗鼓,太多的事情,太多的问题,她恨不得把这个人掰扯碎了,每寸心都好好翻查,对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那行,咱们从头掰,我爸一直怀疑丁一双车祸是你做的,还有郑隗…我想原纪那边也一定是这个说辞,你的呢?”

赵伏波低头笑了两声。

“这不是开玩笑,看着我的眼睛说!”

赵伏波就抬眼,笑容淡到无痕:“都说是我杀的,那就是我吧。”

“伏波,他人说他人的,我信你的。”魏璠说,“我知道你有责任,但不是杀人的责任,否则没命的不止这几个了。”

赵伏波垂头注视着自己的手指,失笑:“你都这样偏袒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有那么一刹,魏璠只觉时间结冰卡壳,满腔怨怒消失无踪,她抿了抿嘴唇,伸出手,像对待小孩子一样摸了摸她后脑勺,“你一直是天使。”

对面那双瞳仁忽然颤了一下。

辱骂与诽谤都视同无物,这样温柔的一句话,却涌出那么多痛来。

她垂眸,放下玻璃杯:“不是了。”

“伏波,伏波!”

赵伏波说完话转头就大步往屋内走,魏璠惊诧她怎么突然闹起脾气,放下酒杯追在后头,一路跟进了拐角的洗手间,只见她躬身打开水龙头,将晚上吃的沙拉全原封不动返还出来,混合着红酒,仿佛往下吐血,简直有点惊悚了。

魏璠头脑空白了两秒,都忘了扶她,多眠、呕吐,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震惊一闪而过,脸色迅速凝重下来:“你…”

赵伏波有气无力撑住身体:“去你的吧,我前天刚来。”

魏璠仍不放心:“平时都有安全措施么?”

赵伏波拿纸擦嘴,听了这话不由冷笑:“我看起来,会在这种事上犯错误?”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魏璠从小听她妈讲稗官野史,奇奇怪怪的病症听了不少,硬是叫来魏家老牌私人医生,结果诊出有点轻微胃炎,应忌烟酒及辛辣冷热——赵伏波这一天犯了十之五六,在两双眼睛的督促下默默吃了药,苦得直叹口气:“像我这种遗千年的祸害,心里有谱,不容易得病,放着不管,两天就好了。”

魏璠不依不饶:“不行,杨医生,再挂个吊水。”

赵伏波:“我没病。”

“没病就挂葡萄糖。”

“…”

杨医生老当益壮,抽出一根皮筋就要绑胳膊找血管,赵伏波反抗无果,认了:“轻点啊,人老经不起折腾。”

眼见“千年老妖”伏诛,魏璠的思绪就已经彻底跑偏了,直接一步作三步跳,考虑起更现实的事了:“那你继承人是定赵访风了?”说完有些难办地蹙眉,“董事会不怎么待见她啊,你也听到许多人嚼舌根,她原本不姓赵。”

赵伏波一哂:“这跟她姓什么没关系,她违背母亲的意愿把前程押给我,我的第一继承人就不会变更。这不是血缘问题,是信义问题。”

杨医生一针扎进去,她轻微一嘶,眼角轻微抽动,但很快平静。

魏璠客观道:“你得再考虑一下,你指派给她的人,她压不住的。”

赵伏波无所谓道:“我不是还活着么。”

闹腾几个来回,魏璠才想起还要跟她唠另外一件大事。

“你到底怎么想的,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她也搞不清人家里的那本经,十分注意措辞,“你不是拿自己玩乐的人,要是觉得不好开口,我做东,一起吃个饭。”

“千万别。”赵伏波单手捏圆了纸巾,投进纸篓,“强行杀青是大忌。”

“杀青?”

赵伏波笑起来,话音极轻,几乎只有气流从喉咙中流出,混合了无望与渴望:“他最爱的姑娘死了,他会找我拼命的。”

她的笑容那样美,像孩子看见了星星。

魏璠心里是明白的,既是赌徒,血管里流淌的就是疯血,只是她一厢情愿,将赵伏波看作不敌世事的孩子。

正所谓,明白归明白,人却是人。不论是小天使还是小疯子,她心里头都溢足了酸软,她就是过不去自己的那个坎,无数人闭着眼跨过,只有她决意睁大眼,望进深渊。

服用的药物中有少许的助眠作用,赵伏波不再说话,合上眼,似是小憩,杨医生低声叮嘱注意事项,随生活助理走了出去,空气短暂沉凝。

魏璠盯着吊瓶,半晌又转到她打着吊水的那只手上,针头上贴了医用白胶带,目光再往上走一点,就是毛糙糙的一圈红头绳,年代太久,边缘拉扯出毛絮,每次见到都觉得离分崩离析不远了,可它一年一年地过了下来,野草一样,扎根在了手腕上。

看久了,脑子里模模糊糊的,总是闪过许多不愿回想的画面,如同老旧的电视机闪着雪花点,聒噪又伤眼,最终画面平定下来,定格在了一朵白雏菊上。

她撑着额头,是的,九四年,她回归的那一年。

九四年,赵怀赫锒铛入狱,赵伏波身为怀钧的实际控制人,除明面上掌握了父亲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还有压价购得毛杞的十五。九几年的怀钧风雨飘摇,她有意结交隆冬集团,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她会拿出这部分“孝敬”给魏家,没想到这百分之十五的归宿居然是当时走投无路的一个低保户,后来此人更是破格提成了董事。

这个宋姓股东平淡无奇,还是个残废,不少人将他翻来覆去调查过,除了透露出一个曾在怀钧基层工作过的弟弟外没有别的。再往后爆出他是肖鹤舫首批学生中仅剩的二位之一,早年在老师遭难时挺身而出,也因此断了两条腿,有救命之恩。

肖鹤舫与他的关系所产生的价值就值得令人商榷了——几乎所有人都认定这是赵伏波留的一手,肖教授进入怀钧是感念这个宋姓学生受助的缘故,毕竟在此之前,她一直坚持在僻远的高校执教,过得再清贫也不入官场商界。

奇怪的是,赵伏波并没借此事要挟他去游说老师,肖鹤舫却莫名其妙主动上门应聘任职。

肖鹤舫心性高洁,颇有清正名士之风,她历届的学生深知怀钧本性,不愿老师沾上铜臭气,堵在校门口联名劝阻。可便是这样的也没有挡住肖鹤舫,她一个人,亭亭站在满面怒色唾沫横飞的学生们面前,沉默着,直到沉默被挤压出淋漓的血渍。

她开口时,似忍受着极大的悲怆:“我得帮这个孩子…”

事实上,从头至尾——从九四年至零四年,十年,赵伏波没有私下见过宋姓股东,也没有在肖鹤舫面前提过他哪怕一次。

赵董事长唯一与他的交流,就是操纵股东大会推举他之后,离开座位,在他面前放了一枚白色的雏菊领针。

魏璠作为后期知晓内情的人之一,这件事再一次携带着陈年阴风死死戳中她的心,她带着勃发的怒气回家,这怒火被旧年的悲哀浇裹着,竟有些刻骨的绝望。而那一次争吵甚至没办法算作吵架,因为只是她单方面的激烈顶撞父亲,如同脆弱的海浪撞上陌生的坚壁,四面八方都是黑色的暗潮,冰冷得令人窒息。

“我们应该救她的…我本可以救她!”

“不患寡而患不均,宝贝,爸爸知道你正义、无畏,值得夸奖,但有些事,你做不了。”

“哪有这样的道理!当年你们…你们都知道,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爸爸以为这个道理你已经知道了,这个世上,最不缺的就是闭嘴的人。”

“她曾经求救过——她向所有人求救过!”

“我们也有‘一无所知’的豁免权,不是么。”

于是看不见听不清,到处是嘈杂的欢声笑语,沉默的知情人背过身,她走向难明的长夜,千万火把熄灭。

“我信我已落下地狱,所以,我就在地狱。”

——兰波《彩画集》

第61章 断腿

在璧水湾混吃混喝了两天,赵伏波在医院见到了吊着腿的侯二。

侯二这次出差有点背,事情办完,他立马赶去丞城火车站买票,等车的时候,去外面一排花花绿绿的小卖铺逛了逛,买了烟和两桶面,正数着钱,头顶上的广告牌突然动了一下,他警惕往外靠,一根钢筋突如其来就抡上左腿骨。

他心头闪过“遭袭”二字,一把捞过那抡钢筋的孙子,拧了下他脖子,人哼没哼一声就晕了,他拖着腿把人砸进围上来的几人,趁他们立足不稳,抄起掉在地上的钢筋一通狂轰滥炸,撂倒那几人之后担心有后招,并不过多停留,挤上火车换了卧票,简单用衣服和硬纸壳绑住腿,硬撑过十个小时回到宣义,接应的人就在站台候着,一下车立刻送到医院动手术。

进手术室时,侯二忍了一路,意识还很清醒:“等我麻药劲过了再打电话给赵董。”

小弟很懂事:“大哥安心,这个不全麻。”

然后转头就使眼色,把他给卖了。

怀钧集团崛起后,投资吞并了不少企业,子公司数不胜数,其中控股了一个保镖公司,塞了百来号人进去,那些“保镖”都是混出点头的,很精明,嘴上喊侯哥一声老大,但谁是真老大他们能不清楚?

这关头,那当然是赶紧上达天听,囫囵账让老大们算去。

侯二的神经来来回回折腾十来个小时,不堪重负地罢工了,打着呼噜出手术室的,转到看护病房,一觉睡到第二天天亮。

醒来没有嗅到多少消毒水味,床头一篮子开了瓢的水果个顶个清新甜香,他偏过头想去叼,就见白色光影的窗帘飘动轻拂,赵伏波坐在另一张病床边缘,翻动一本新季时尚杂志,见他眼一睁就要闭,平平淡淡捻动书页:“你真行,瘸着腿回来的。”

侯二脑子有点昏沉,不知怎么答,迷糊中想起以前伪装家电工人随赵儿做客,与严宏谦他老母亲交流“养猫哲学”,从猫的角度来说,人类都傻头傻脑的——离了我啥事儿都做不好。

那时候侯二就瞅那只舔脸的老猫,严母嘴里咪咪地叫着,端碗拿筷,伺候它大鱼大肉,拿它当心肝子,但他想着,当这猫真的寿终正寝,老人家哭伤了眼,立了碑,贡了瓜果,人还是要活下去。

他呢?他不一样的。

尽管手下有几百号人可以调动,但失了舵,就陷入无尽汪洋,一去不返了。

见到赵伏波居然纡尊降贵在床边候着,侯二低沉地吐出一口气,莫名翻身把歌唱,简直想来根烟:“侯哥没事的。”

“没事儿是吧。”赵伏波啪得合上杂志,伸手就要按铃,“叫医生,办下手续,出院。”

“哎哎,哎,有事,侯哥腿断了,不能动,头儿,赵董,猫——哎不是,疼啊!”侯二一秒破功,挡住赵伏波突袭的膝击,龇牙咧嘴,“我错了,真有事,伤筋动骨一百天。”

“谁打的?”

“摔的——哎!不不开玩笑呢。那些孙子偷袭,蒙着脸,不知道是谁。”侯二额头冒汗,“不过结大怨的就那么几家,债多不愁,现在做伤和气。”

赵伏波瞥他一眼,收手坐了回去。

侯二这趟差风险大,与对家千挑万选商议出一个丞城作为碰头点,没想还是出事。

年前逮到“矮头”后,针对他的拷问一直没停,供状及笔录直接送达赵伏波手上。几次下来,赵伏波还是不甚满意,手写了几个问题:“给他一剂镇定,再问。”

接着那回,终于问出一个有点看头的——陈禄思与原纪结交的源头不在于他一时兴起,是有人拿他爸吃瘪的旧事蹿腾他干的。

从卫星电话的监听来看,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口音杂,因此说话十分缓慢,很有特色。

严宏谦思索一阵,悄声对赵伏波道:“他说的这个人可能是陈大太太。”

赵伏波看向他,睇过去一个眼色,严宏谦低头接着道:“莫箐,陈庚汣的原配夫人,两人育有一女。”

“汣爷有女儿?没听过啊。”

“十二岁夭折了,莫箐自己杀的。”严宏谦顿了顿,“也是听说的。汣爷开始做白活儿的时候,知道老婆肯定不同意,就给女儿来了一针,想她们低头。结果当晚莫箐抱着女儿人间蒸发,五个月后又回来了。戒不掉,她给女儿打了最后一针,一颗子弹结束了她。”

赵伏波食指敲了敲桌子:“她跟了陈庚汣做事?”

“是,据说后来又怀孕了,不过她没让那个孩子出世。”

“真有种。”赵伏波道,“想给她敬个礼了。”

陈庚汣不可能不清楚自己老婆的脾性,但莫箐各方面皆上乘,能力卓越,他宁可损失女儿都不舍得放手。早期起家缺人手,又有夫妻之谊,边防着边用,再后来,莫箐没有选择在宾云吃香喝辣,去了大后方种田。

她抱着杀女之仇一腔毒血,拿命在熬一个结果。

侯二点了烟,青灰色的烟雾带着焦呛味而上:“人在西沙/林谷,她是那片鸦片田的地头。与我碰头的是她的养子,一个西沙当地的雇佣兵,看上去跟头儿你差不多大。”

赵伏波点了点头:“正常,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离开老巢。”

“据他们说的,陈庚汣脑中风了,给我看了照片,不过我瞧着不大对劲,他这里有几个红斑。”侯二在太阳穴和耳廓周边点了点,“像是毒蚊子在脑袋上叮了几下,西沙湿热,毒物多,蚊虫比黄蜂厉害,把人脸叮烂都是小意思,估摸着是人为,这种事枕边人做最合适。”

赵伏波没有说话。

“那边的意思是想合作。”侯二在西瓜皮上碾灭了烟,在轻微的“呲”声中轻声道,“…赵怀赫进石库监狱的人证物证,落在她手上。”

“想叫我拖住陈禄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土匪都往宣义引?”赵伏波似笑非笑,“这么看得起我。”

“陈庚汣走到头了,现下人心不稳,这个大少爷又是小娘肚子里出来的,跟她不是一条心。陈禄思分了一部分人单干,都是手上有门路的,和原纪搭上线了,莫箐想一锅端,让我们先养着别杀,怕漏。”

赵伏波眼角带笑意:“好啊。”她心平气和地,“你安排几个目击证人,有消息就拨公安热线,让人都盯着点。”

侯二说:“对,我也…啊?”

赵伏波:“啊什么,人民警察比我们专业,还以为在特区混。我正经做着生意,是宣义的纳税大户,掺和这些事可以,动手就心有余力不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