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边…”

赵伏波打断:“以前没穿鞋,豁出去干,现在你站在岸上还往跟前凑,生怕鞋不湿?”她上身前倾,夹紧眉头,“赵怀赫怎么栽的,忘啦?”

侯二闭上嘴。

“莫箐那边先稳着,我知道她不信任局子,但宣义不比宾云,这边有魏家的面子,司法和检察院也有人,我让老严交代一声。”

侯二插道:“莫箐能联系到我们,她在宣义肯定也有人,瞒不了多久。”

“我对她的故事十分神交,但她对人命已经没什么概念了,这把谈不拢。”侯二刚想开口说什么,赵伏波抬手止住他话头,“她是让我敞开门户,把整个宣义的人命都押上桌,不是大不大的问题,没这种赌法,跟不了。”

“那这把…跑?”

习惯是根深蒂固的,在宾云骏台那时候,出赌场入舞厅,牌太垃圾直接弃的比比皆是,狭义上“跑了”的也不少,顺嘴就把话溜了出来。

刚反应过来,赵伏波已古井不波道:“你跑哪儿去?你一个和尚是跑得掉,我家大业大,庙搬不走。——我有说过下桌?莫箐和陈禄思那叫窝里反,我们是外人,不好插手,但可以带上老朋友一起观望。”

侯二仿佛领悟到了什么,赵伏波垂下眼,睫毛盖出一小片阴影。

“分点人手,关照一下原童朗,他想下海,帮他一把。”

正事谈了七七八八,侯二咽干喉燥,把床摇起来一点,伸手拿了片西瓜,埋头吭哧吭哧,赵伏波扣好袖口,站起来时随口道:“我们才是地头蛇,外地人的话,听听就好,别牵了鼻子就走。”

踱步到门口,又翻起手腕扫了一眼时间:“侯二,你要是聪明点,能省好多事儿。”

侯二:“…我下辈子争取。”

赵伏波摸出烟盒,倒出一根咬在齿间,笑了笑:“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别碰上我了。”

她转身开门,过道弥漫着呛鼻的消毒水气味,侯二的声音跨越阳光,如影随形:“那怎么成,奈何桥还得靠头儿给我指路。”

日头一晃,佛团巡演已经到达最后一站古榭,顺风顺水。

潜心创作中的麦芒倒出了点小状况。

科小丰皮糙肉厚,苏善琦是个锯嘴葫芦实干派,按理说两人王八绿豆,不会发生摩擦,不巧的是科小丰那几天例假,暴躁如一头河马,更糟心的是,俩姑娘小日子撞到一块去了,这一下子,火山赶上地震,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

科小丰后起之秀,旧戏班子出身,哪儿比得上苏善琦博闻强记、受过高等教育的狂气大学生。被怼得气不出话,回去就打飞两个桌球,自己在卧室里憋出来一首流俗曲子,也没让人审,去乐器房捣鼓一上午,单打独斗从头唱到尾,做完了就往音像店一寄,回屋蒙头大睡。

音像店老板是老熟人,店开在东楼大厦那条街上,新人集训时期经常上门收购旧磁带旧碟。收到这份封面用鬼画符写的“脓疮”碟片,照老规矩,洗之前试听了一下,觉得还行,就放门口的大音响里唱了两天。

五天后,一度登顶KTV金曲。

科小丰:“…”

科小丰早上五点吊完嗓子,开始例行面壁。

为了这首莫名其妙风靡了的歌,她硬是在御苑窝了一星期不敢去HJ大楼,七点另外两个人打着哈欠下楼,一人一根油条投喂她,就围着桌球打转儿了。

科小丰嘴里塞满油条,很老实地与墙壁面对面。

主攻手孔春秋撑着台球杆,啧啧:“我们队长,牛批,在佛团演唱会期间横扫KTV半壁江山。”

副队韩矢瞄准了黑球,一杆入洞,淡淡回嘴:“还美呢,就那个歌的完成程度,等着苏阎王扒皮吧。”

“队长内皮,厚实,里外套三层,不怕。”

“也不知道双队长couple怎么会有人站,简直就是梅花鹿和河马。”

“可惜褚哥是个弱鸡,我单手控球都能赢他,否则韩副你可以考虑走一个。”

“腕子掰不过科队,男人何用。”

科小丰抵着墙,很痛苦:“你们俩,唱啥啊,浪费人生,怎么不去相声社呢。”

是福不上门,是祸躲不过,科小丰除非出席活动,基本在御苑吃瓜。某天半瓢西瓜刚吃完最沙的几口,就接到了苏善琦亲自打过来的电话。

苏善琦干脆利落:“《脓疮》是你写的?一个字、一个音符,都是你的?”

科小丰咽了一口瓜汁:“啊。”

苏善琦挂了电话:“你来公司。”

科小丰装鸵鸟装了几天,不怂了,怂啥呀,反正临头一刀总要挨,与韩矢孔春秋吃了顿断头饭,开着摩托突突突去了HJ大楼,停车买了根冰棍,三两口包在嘴里大跨步进去,一路直奔苏大监制的办公室。

办公室桌面上两个便携播音器正在放一首曲子,这曲调太熟悉了,简直就是扒了《脓疮》的带,重新填词。

科小丰听得正皱眉,苏善琦默不作声甩给她一张专辑,封面端端正正刻着《乱花宥人》,她翻开专辑内页,出品方:原纪唱片公司。

第62章 乐器

苏善琦的头一句话,就把科小丰一盆凉水从头顶浇到脚心:“你有母带么?”

科小丰脸色白了,这首歌是她单打独斗弄出来的,根本没进过录音棚,唯一一张完成品寄给音像店,自己手头上只有几份录废的半成品。

苏善琦等不到回答,心里有数了,关掉播音器,沉声道:“这是原纪一个杨姓艺人专辑《乱花宥人》中的新歌《创口》,他们现在的公关在发布申明,《脓疮》是最初的试音版,被人恶意填词发布,现正在征集线索,顺便把这个专辑销量炒了两番。”

科小丰几乎是接着话尾开口:“这是我…”

苏善琦截住道:“你不用对我解释,我打电话问你,你说是,我就信了,但人家可以说是他们征集来的Demo。说不定他们就等着你的律师函,倒打一耙,状告你恶意泄露竞争对手的新专曲目。”

科小丰像一颗钉子,硬挺挺杵在那块瓷砖上,只把一头乱毛对准前方。

“不服气,想告,是吧?”

苏善琦将一叠文件扔到桌面上,依旧那副谁也不叼的死样子:“你告诉我律法哪一条明确阐述了‘标准’,你得找到这个界限,而且必须硬——你不能让法官自由心证啊,这一自由,那方法也挺自由的,钱,权,关系,五花八门,毕竟法官不搞这个,他不权威,那我们这些‘权威’的能说道的东西就太多了,靠一张嘴几张乐谱,把法官带沟里去不是难事。”

科小丰抿紧嘴唇,挤出几个字:“我去查。”

“我告诉你,没有法定标准。”

苏善琦声调古板:“《伯尔尼公约》、《国际版权公约》、《著作权法》,我上学的时候都翻过,我找不到,打这种官司,难啊。”

短暂的沉默,她忽而话锋一转:“哦,倒是有几个谣言,‘连续四或六或八小节旋律雷同可视作抄袭’,这个你别抱希望,我帮你看了,仅以《创口》的程度来说,可以说成‘弦乐采样,即兴创作’,随便改几个升降调,构不成证据。”

“还有一个,主副和弦60%相似度及以上。这个更不用他们费心,我都能在半小时内找出几份与你起承转合差不多的曲谱,实在不行,还可以伪造嘛。”

苏善琦动了动肩膀,又慢慢铺陈利害:“你真跟他们打官司?这个公司是不包圆的,你要自费,想要有点底,辩护律师最好请到严秘那种级别,这笔费用我劝你不要问了,白问。”

科小丰还是不说话。

“扒改洋曲,套搬成风,你听的还少么?赵董上台之后,好上一点儿,但这个绝迹不了,所以我一直在跟你们强调保密性,起码在庞大的铺货宣发之后,别人再盗,你有基础去指着人家祖宗十八代骂。”

苏善琦从老板椅上站起,长期伏案让她的脊背稍驼,她没有看科小丰,径直擦肩而过:“你们的新专不是公司这一季度的主推,守望的《功德人家》获奖机会很大,原纪的这么个小破专根本入不了围,对于大局来说,没什么要紧,你总归要服从规则。”

苏善琦走到门边,背对着她,长长从肺里出了一口气。

“——认了吧。”

夏日燥热,外头知了滋儿哇乱叫,科小丰叫住她,声音异常清晰。

“不认行吗?”

她的口齿清楚,每一个字蹦出来却像脱了层皮。

“我听说它火了,三天没敢出门,它是丑,我也嫌弃,觉得怎么能干出这事,把个不上脸的破小孩扔大街上任人围观,但我也没想着扔它,我还想让你给我个面子…”

她的声音克制到近乎低声下气。

“我还想着…想着过几天再来,我得把那歌添补好了,仔细点儿,带过来给你看,争个高低,也好跟外人说,它也还是有点点好的…”

苏善琦仰头,室内一时沉寂。

只有科小丰接近无声的嗓音如秋风落叶挣扎:“能不认么?”

一片静默,科小丰一把老腔唱响了麦芒的名声,生来就不是演悲情戏的料,她遇谁都不低声下气,保龄球似的一往滚向前,谁都不知道她求人的样子原来是这样滑稽。

苏善琦扭动门把手,一言不发摔门而去。

片刻,房内爆发出一声无以名状的吼叫。

科小丰找上朱定锦的时候,朱定锦正在小区楼下撸猫,占山为王的“侯狗熊”一连消失几天,各路小妖都活跃起来,有只母猫叼了两只崽过来安家,经常咬破人家放在门口的垃圾袋,拖着剩饭菜淋淋洒洒一路回窝,还见狗就打,凶得很。

一楼二楼被祸害得不敢再把垃圾放门口等人收,那猫就蹿上三楼,把朱定锦家门口的垃圾袋给挠了。

朱定锦开了门见一片狼藉,没说什么,拿了扫帚打扫干净,然后去花卉市场抱了两盆猫薄荷。

科小丰过来的点儿正好是午饭时间,朱定锦满手是猫薄荷草汁,那只没人敢惹的橘猫正在她脚下快乐得打滚,拿毛茸茸的脑袋往她手掌上钻,耳朵噗灵噗灵地压来扭去。

“是老猫了。”科小丰戴着鸭舌帽,声音从口罩后面闷出来,“身上这伤,被你们小区的人打的吧。”

“猫是揍不灵的。”朱定锦搓了搓老猫的肚皮,就要站起来,“我做了炸虾,还没吃午饭吧?”

“不了。”科小丰制止,“就在这里说吧。”

朱定锦抬头看她,将头发挽在脑后,零碎的发丝滑落耳侧,模样有点温婉。

科小丰动着干裂的嘴唇道:“我想…我想借点钱。”

麦芒路线稳健,待遇一向比佛团好,向来只有褚沙白去麦芒蹭吃蹭喝,没轮到他请客的时候,是以朱定锦愣了一下,轻声问:“怎么啦,家里有事?”

科小丰耷拉着脑袋,瞳仁很深,阴霾足以杀人。

“…我的歌被偷了。”

科小丰唱曲拈手就来,口才却算不得上乘,而且又不是光彩的事,没有细讲,只囫囵说了个大概。听完事情原委,朱定锦如实道:“你胜诉的希望不大。”

科小丰被这话炸了个满心烦忧,就一句话:“我要告他们。”

“你这样不行。”朱定锦叹口气,“连思路都没有,律师又没学乐理,你请了人,和人家大眼瞪小眼吗。”

句句砍到心口,科小丰脚下踢踢踏踏的,折腾一窝杂草,有点不想待了,朱定锦看出她情绪不稳,接着问:“你带了你与原纪那份的样本么?”

科小丰沉默了一下,从裤兜掏出MP3,朱定锦接过耳机,塞进耳朵,将声音调到最大。

两首歌的总时长在五分钟左右,朱定锦没快进也没重放,时间到了就取下耳机:“还是可以打的,《创口》的模仿有迹可循,你有你的风格,一旦洗稿,把你的灵魂也洗掉了。两首歌听觉效果相似度很高,你有这个决心,我当然要祝你马开得胜。”

科小丰一下子抬起头:“但是苏善琦说…八小节旋律和主副和弦都不能作为证据。”

“为什么要执着于旋律与和弦?”

科小丰不自觉去看朱定锦的眼睛,无端翻腾起怪异的直觉,这个人甚至可以说得上乐于助人,但就是无法改变对她的第一印象——尤其她解决问题的时候,更是少了一丝人味。

“既然没有统一标准,那就利用法官行使的自由裁量权,出示让他认为‘实质性相似’的证据。”朱定锦将MP3的耳机线一圈圈绕在本体上,“你可以先统计一下每一阶段的速度,如果我没听错,都是106。”

她将MP3递还:“语义单位、转调、音程、配器、甚至重拍的间隔,以最终效果来看,每一项都有起码25%的重合度。你把这话带给你的律师,按这个方向,有一丝曙光。”

例子太多,科小丰一下子没听全,还在回味,朱定锦想了想,又提醒道:“你最好找一个靠山,目前不知道是原纪授意还是旗下个人行为,如果他们的高层涉入,你没法抗衡。”

科小丰慢半拍的脑子好歹将各类名词过了一遍,忽然又打量起朱定锦。她最近疾走如风,没戴隐形眼镜,因此眼神有点散光,看了半晌,她忽然笃定:“你学过音乐。”

朱定锦否认:“我没有。”

科小丰不做口舌之争,一把抓住她的手,一根指头一块指腹地看过去,反复摩挲,神情渐渐古怪,而朱定锦仍然微笑:“怎么啦?”

所有该有茧子的部位都没有,这是一双偶尔做点活计却保养得宜的手,科小丰翻来覆去,干巴巴道:“是很适合弹琴的手。”

没看出什么名堂,科小丰也是有点尴尬,找了借口继续奔走了,朱定锦送了几步路,返身回到家,洗净手上的猫薄荷。

水花淅淅沥沥,她望着洗脸池出神,突然想起那个被万臻公司冷藏的夏天,她买了两根冰棍去乐器室找姜逐,看见他在练琴,那是一架廉价的钢琴,光泽黯淡,琴键发黄,琴锤随着他的手指轻巧地击打着弦,然后他看到了她,弹错了一个音,琴锤错位,顺着空气震动,敲在她的心口上。

她关掉水龙头,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掌心向上,手指修长,活动起来柔韧有力。

如人所言,是一双适合弹奏的手。

擦干手,她走入书房,与台式电脑正对面的是一架电子琴,平时姜逐就在上面试音谱曲,他不在的日子,那架琴上面铺了一层布套,避免落灰。朱定锦轻轻揭开布,右手摆出一个教科书般标准的手型,却没有落到琴键上。

她在空气中静止了几分钟,收手,垂下眼,将布套重新盖上。

话说另一头,苏善琦知道科小丰到了黄河也不死心,但又不忍再去打压她积极性。

她作为公司主要制作人,这个局她不敢动,科小丰这场官司不是不能打,只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麦芒作为上升期的团队,从既得利益这角度来看,她耗费大量精力在一首歌上得不偿失,而原纪说不定还想在盛典前把守望拖下水。

她按住脑壳,冰火两极走,缺觉后遗症让她觉得脑袋上像扣了一口铁锅,坠得慌,同时不禁想,如果有一个人能扳动局面,那一定是赵董。

外界普遍盖章认定怀钧董事长是个不懂音乐的奸商,多次批语她“糟践艺术”,想当年怀钧刚换老板,大家听风就是雨,还扼腕叹息大老板没有情操,太功利化。

直到中秋,苏善琦在老师家煮螃蟹时,肖鹤舫带头打破这个谬论:“你从哪里听说的?”

苏善琦掰开一截蟹腿,把“业界共识”四字咽了下去。

“别胡说,小赵的母亲,在音乐方面是很有造诣的。”

苏善琦立刻被勾起好奇心,轻咳一声,端正了坐姿:“赵董…她的母亲是?”

肖鹤舫不卖关子:“钱扶柳,业界知名钢琴家,前红州乐团首席小提琴手,《天使颂》是她的代表作之一。”

这样的家庭背景,胎教就耳濡目染,不可能不懂音乐。

肖鹤舫每每说起这事都不住可惜:“那孩子乐感非常好,如果不是被工作职务耽误了,以她的天赋,或许是乐坛的新星。”

苏善琦当时被唬得愣愣的,工作了几年后再想起这话,心想可拉倒吧,赵董想做什么事还能做不到?她不混乐坛,绝对不是客观因素,百分百出于主观。

而她抓住“主观原因”的小辫子,是在赵伏波手底下工作两年后,意外撞见陆沉珂同赵伏波走过东楼的回廊,看他们来的方向,似乎刚刚暗中考察过练习期的新人。

陆沉珂很少那样追着人,通常都是他给别人甩脸色,赵董事长发现甩不掉他,只好站住,表情很有耐心,礼貌而坚定:“我不碰音乐,陆老师,我只考虑把它们变得更有价值。”

陆沉珂气喘不匀,咳嗽了几声,才挺起身道:“赵董,你弹一个哆来咪,不要难为情,我觉得你…。”

“我说得很明确了,我这辈子都不会碰任何乐器。”赵伏波低头翻开衣袖看表,气定神闲,抬手示意借道,“陆老师,我还有个会,麻烦您…?”

小芳老师透过底后,外界对赵伏波的说辞苏善琦一个字不信,但听到赵伏波与陆沉珂的对话,她心里冒出一个小小的疙瘩,觉得董事长虽不至于对音乐深恶痛绝,但如此背负恶名,不做解释,或许是有些奇怪的偏见。

这个猜测终止于一次偷窥。

苏大监制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东楼的看护职工怕不留神给她锁住,给她配了一套钥匙,苏善琦有了钥匙更是变本加厉,把办公室当窝,偶尔出去只为吃个夜宵。某次晚上电梯没电,苏善琦走楼梯下到一楼,路过底层一排乐器室。

检查乐器是职工们每日必备功课,在这个点,所有的门应该都已经上锁,标号1-1的门却突兀地半开着,这间不经常开,因为地理位置不佳,临近厕所,艺人都不愿意来这里练习。

苏善琦心里冷冷一突,怀疑进了贼,立马两下踩脱了鞋,无声靠近乐器室,月光不盛,只有一小部分乐器映出金属的冷光,大多落了灰,七零八落摆放在墙边。

一个人影躬身坐在正中的琴凳上,恍然间,苏善琦以为这是一个安静的梦境。

董事长独自出现在夜深人静的琴室,十指飞一样在黑白琴键上方十厘米处敲动,尽管存在相当一段距离,但每一个踩位都精准,苏善琦几乎在心中拼接出激昂到令人窒息的旋律,从每一个震颤的指尖都爆发出蒙克式呐喊,天崩地裂,只剩这一场献祭般的演奏。

黑西服外套凌乱瘫在地上,贴身的真丝衬衫随着她狂乱的动作拉扯出折痕,勾勒汗湿的脊背。

曲终了,那一双天赐的手骤停,慢慢地,无力垂在腿侧。

她背对着门坐在钢琴前,仿佛失去了灵魂,像一具没上发条的木偶,穿透出筋疲力尽的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我最期待的是回忆杀引爆所有埋好的伏(dao)笔(pian),给你们炸烟花。

第63章 抱枕

宣义持续了一个星期的火球当空,滴雨未下,严宏谦整日吹着人工冷风,不觉怎的,直到某日出去一趟,热浪烧得人发昏,耳根子都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