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家单位请我做法律顾问,也帮所里作点文书工作。”金小田无颜以对江东父老,这两家还是她爸的关系来的,一年给个千把块的顾问费意意思思,免得她在所里交白卷。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也不怪她,她早说过自己不行,是老头子非认为过几年就能行。

熟读案例三千卷,不会上庭也懂判。

封建传统要不得,老思想害惨人啊。

“金小状不要气馁。听说律师吃了原告吃被告,夜总会里法官律师排排坐。你一个女孩子,不愁吃不愁穿,犯不着趟浑水。”

大部分律师还是挺正经的,最多打打擦边球。

“听说大律师最坏了,没事找事挑人打官司,标的越大越开心。我老公单位的老板的供应商就是,听律师的话去起诉,害得我老公被老板骂了顿,说没和供应商做好沟通。”

帮助普通人士拿起法律武器维权是好事吧。

“世道不好,做生意也不容易。最近哪里说我们平均收入月薪2万,害我婆婆当我在发财,跟我开口说物价涨了,家用也要涨一涨。开玩笑,我们被平均了吧?他们拿地方商业银行的收入跟五大行类比。”

“哪家地方商业银行收入有这么高?说来听听。”

“东山老虎吃人,西山老虎也吃人。银行收入高的职位大把,做业务经理啊,拿提成。这种要后台,除非自己老子做点啥官职,要不就是大老板,否则……开玩笑,搏小命也完不成任务。这个季度完成了,下个季度要提高,一季比一季高,总有一季完不成。”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自从...做了业务经理后,连内衣都挑大牌买,从前她跟我在一个分理处时,还在穿棉布的,那种二十几块一只的。现在不一样了,听说她认得了一个大老板……”关键字眼统统压低声音。

……

黎正很小心地微笑,“要是你有时间,我们去派出所把情况说一说,调出那天的监控,如果能确认那几截身体不是那个老阿姨的,也算一桩事了了。”

嗯,还有一位关心他人的热心市民。金小田看了看凑在一起的几个头,他俩被完全忽略为背景。她朝黎正的方向靠近了一点,右手抚在额头上,有声音嘴唇不动地问,“跟她们整天在一起工作,你-没事吧?”

当然!-有事。

但是,这事……怎么说呢,皇帝偶尔还要羡慕乞丐自由自在,所以谁在岗位上没个烦心的时候呢,不提也罢,也罢。

黎正微叹,回归主题,“你什么时候方便,我和你一起去?”

☆、第四章

金小田刚到家,今晚放她鸽子的人,表姐丁维娜等在她房里。

“小金,对不起啊。”丁维娜自知理亏,放低身段,柔声细气地上前“捋毛”,“实在是出了大意外,比较起来,吃饭就不那么重要。”

金小田往靠背椅里一坐,大腿翘在二腿上,抱着手盯住她看,“什么意外,说来听听?”丁维娜比她只大三个月,在小学幼儿园当老师,一张娃娃脸,加上未成年少女般的身材,两人走在一起时别人都以为金小田才是姐姐。

“唉,你听了就知道真是大意外,喜剧转眼成悲剧。”丁维娜长长叹了口气,“上个周末我同学结婚,问我借了车派用处,结果摄影师探身在天窗外拍摄时,人被桥洞撞成了两截。”

金小田的杏仁眼本来就大,这下都快瞪成铜铃了,好半天才问出口,“两截?”

丁维娜点头,“拍录像的车在排头第一辆,司机光顾着开车,摄影师面对着第二辆婚车,根本没注意到前方路况,然后悲剧就酿成了。我同学当场晕过去,现在还在医院里。我也是明天要用车,打电话问她今天能不能还我,才知道这么回事。既然知道了,我就去探望她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金小田有气没力地摇摇手,“最近怎么了,一个两个,受不了。”她把黎正约了明天去派出所的事告诉丁维娜,“我是真的一点都不记得那人长什么样了,谁会把糟心事放心里!反正我去,认不出不怪我。”

一阵风来,吹得窗帘呼呼荡起,金小田汗毛直竖。她抹抹胳膊,“别说了,你也别回去了,我们收拾下休息吧。”

丁家金家两家之间隔着条小河,看着近,走却要十几分钟,丁维娜犹豫了下,也觉得刚才的话题有点碜人。她在金家常住惯的,睡衣牙刷什么的都有,当下也不客气,先进去洗了个澡。出来她正好见到金小田跟着军事频道在嘿嘿哈哈地打军体拳,“干吗?”

“吃太撑了。”金小田答。

姐妹俩从小到大无话不谈,卧谈会开得晚了点,第二天手机铃声响了又响金小田才醒,丁维娜已经走了。是所里的大律师,让她去看守所看他的当事人,其实也就是帮犯罪嫌疑人的家属带几句话。金小田郁闷地挂了电话,爬起来洗漱刷牙准备出门。

金家和其他农家独院一样,是三上三下的两层楼,顶上是个假三层,充作储藏室。院里右边还有两间平房,分别放着农具和粮食。见小主人出来,小黑狗在她脚边蹭来蹭去,不停地摇头摆尾。

“不行,今天是工作日。”金小田半蹲着跟它讲理,这小家伙自从坐车兜过几次风,就喜欢上了游车河,几乎天天要跟她申请出门,“你好好看家。”小黑知道没戏,转了几个圈去门口呆着。

要去看守所,她跟黎正约好的时间只好往后推,谁知道这位顶真先生怕她脱逃,硬是赶到看守所,说等她这边忙好了一起去。金小田拿他没办法,要来就来,亏他想得出,看守所啊,又不是其他地方,也不嫌晦气。

不过话又说回来,从充满负能量的地方出来,一眼看到老老实实坐在公交车亭等她的黎正,金小田还是挺高兴的。

她主动关心了一下,“怎么没开车来,等在这挺无聊的?”

“太远了,开车浪费汽油,不赶时间坐公交一样的。”

好,觉悟高,跟丁维娜有得一拼。丁维娜平时也不开车,说公交方便环保节能不占公共道路还不用担心找不到车位。金小田斜眼瞄了眼黎正,细看长相还不错,浓眉大眼,五官端正,眼正鼻挺,人中不长不短,下巴不宽不尖,总之多之一分则偏于女气,少之一分又近于粗相,是个英气的小伙。

他昨晚的表现也不错,耐心十足,不缺大方,就是有点滥好人。不过好总比坏好,和丁维娜算得上一对好心肠,金小田盘算着,“你今年多大?”

“二十七。你呢?”黎正条件反射地问,问完才发现直接问女孩子年纪似乎不够礼貌。

“二十六。”嗯,大一岁,正正好。

“学什么的?”这年头,专业对口什么的已经不多了。

“金融。”黎正问,“你呢?”问完才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都知道她的职业了,他不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起,我随口问的。”

金小田没在意他的话,不错,一个金融,一个幼儿教育,家境也相当。丁维娜家有毛条厂,虽然比不上黎家有钱,但绝对属于富家女。不错、不错,她为自己的神来之笔偷笑了下,小表姐天性纯良,加上工作环境简单,到现在也就相过几次亲,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没想到有一个合适的在这里等着。

不对!金小田踩了下刹车,有个关键一定要搞清。直接问太露骨,她想了想,“你跟一大帮女同事吃晚饭,女朋友不生气?”

如果不是在开车,金小田几乎要为自己的智慧拍掌叫好,看,问得多么不露痕迹,亏所里同事觉得她头脑简单,不适合从事法律行业。

“我还没有女朋友。”这是黎正的软肋啊,他自忖比许多男同学强多了,无奈就是不入女同学法眼,以至于虚度年华到今天。

“噢,”金小田心花怒放,果然她看人有眼光,一眼就觉得这小子不像有女朋友的样子。她轻飘飘地安慰道,“没关系,你年纪还不大,将来总会有的。”该怎么推销自己小表姐呢,金小田的大脑又踩了下刹车。不对,这事她得先和维娜通气,维娜有兴趣的话,她再从中撮合。就是他太高了点,维娜是158的小个子,两人站在一起身高上可能有点悬殊。

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关键他俩有一个共同的本质:滥好人。

金小田也是今天等候见面的时候才想起,丁维娜的同学,借了车出了大事,没给车主一个交待。要等车主问上门才说清原委,似乎有点过分了,就算她病倒,但有借有还,怎么也得说起一声。再说,出了这件事,让维娜以后面对自己的车呢,还不得有心理阴影。

而维娜昨晚一句抱怨也没有。所以好姑娘一定要给她找个可靠的小伙,否则被人吃得死死的,亏大发了。

黎正被金小田频频瞄过来的眼神给刺激得有点坐不安了,不知这位大小姐想到了什么,他鼓起勇气,“昨晚我问过我爸了,他说当年是他不好,害你爸爸损失了一笔钱。但他也是受害者,损失比你爸爸更大,你爸爸不怪他。你……也别放心上了。”

“不怪不怪。”金小田笑着说,她家老头那个人,遇到事第一先责怪自己,哪可能去怪朋友。是她对黎老头有意见,但看在他儿子的份上,算了,不然以后做了亲戚,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方便。

对于黎正和金小田的热心,派出所民警表示十分欢迎,和他俩一起查对了监控录像和现场照片。裤子和衣物碎片的图案确实吻合,从肢体碎片认不出是否为同一个人,但算一条线索,具体的往下查找工作由警方来做。

“谢谢你!”金小田把黎正送回分理处,他请了一天假,既然事情做完,就决定回去上班。临下车,黎正向金小状同志致以深切的感谢,以及革命的握手。

金小田跟他握了手,再次不露痕迹地说,“好说。我们长辈是老朋友,我们也算世交,有时间出来吃顿饭。”

那是那是,黎正头点得紧,必须的,昨天居然没抢过一个姑娘,多不好,身为男性必须担起买单的义务。他再三叮嘱,“下次一定要由我付账,否则太丢男性的脸了。”

好说,金小田又笑了下,让丁维娜这个没开过眼的见识下,她这傻小妞老是觉得自己没有家累,应该负起买单的责任,哪怕有男同学男同事在场。生活本该是礼尚往来,而不是满腔热诚、单向付出。

金小田目送黎正进了分理处,再也压不住心头的兴奋,赶紧给丁维娜打电话。

估计她正在上课,没接,到了傍晚才回电。

刚接通还没来得及说事,丁维娜哭得跟泪人似的,“小金,有律师找我,要告我。”

啥?!金小田有点蒙,啥人会告小表姐?

“什么!”听完经过,叔可忍、婶也忍不得了,金小田拍桌,“别哭,我来你家。”

“快吃晚饭了,”小田的妈从厨房探个头叫住她,“你还要去哪里?”

金小田一阵风似地跑出去,“我去找维娜,别管我。”小黑喉咙里“喔”一声,兴奋地跟在她后面,沿着河边奔向对岸的丁家。

太过分了,老天你怎么不打个雷劈死不讲理的人!金小田边跑,边把刚才听到的理了个头绪。关于摄影师的赔偿问题上,丁维娜的同学提出把丁维娜列进相关责任人,因为她曾经给丁维娜一个18元的红包,丁维娜收了,双方构成租赁关系,丁维娜作为车主有责任赔偿事故中丧生的摄影师。

借车给红包,是梅城的风俗。谁家借车用在红白事上,要给车主一个红包,没想到有一天会给好心出借车辆的人带来麻烦。

春末,小河蜿蜒曲伸向前方,静静流淌着。金小田放慢脚步,用自己所有的知识和经验做出判断,麻烦了,按法律来说,确实丁维娜负有连带赔偿责任。只是,谁给丁维娜的同学出的主意,是哪个黑心的律师钻法律的洞,还有,做人怎么能这样!

她又气愤又恼火,对自己没保护好家人,头一次有了深刻的感受。

她,金小田,也是一个律师啊!

☆、第五章

“姓吴的,你什么意思!”

黄小和律师事务所的吴明律师,拿起金小田扔在他面前的几张纸,俊秀的脸上毫无表情,缓缓地说,“你又是什么意思?”

“你明明知道车主是维娜,还帮别人出主意对付她?”金小田对吴明的厌恶在数秒内连飚数个等级,“我已经问过对方律师了,人家说要多谢你们吴明大律师,他的头脑比别人好用一百倍,听完经过就有法子解决问题。你是不是很得意?觉得自己很搞得定?也不想想……也不想想……”

金小田不是刻薄人,再气,有些话她还是说不出口,还是吴明泰然自若地说,“也不想想是你爸供我读完的大学,我有今天多亏你爸多年来对我家的扶贫。”

你知道就好,金小田瞪了他一眼。不说这个,光大家一个村出来的,小时候维娜和她哥哥长哥哥短地叫他,也不能帮那些良心被狗吃了的家伙。

“坐。”吴明朝金小田示意了一下,抚平那几张纸,从抽屉里拿出档案袋装好,又推到她面前,“按照《中国人民共和国侵权法》四十九条的规定,因租赁、借用等情形机动车所有人与使用人不是同一人时,发生交通事故后属于该机动车一方责任的,由保险公司在机动车强制保险责任限额范围内予以赔偿,不足部分,由机动车使用人承担赔偿责任;机动车所有人对损害的发生有过错的,承担相应的赔偿责任。”他见金小田一脸茫然,显然说到法律条款她又进入魂不附体状态,只能换种简单说法,“车主应该预见到车由别人驾驶带来的风险。按照原告说法,被告之一,车辆使用者去取车时,被告车主知道使用者拿到驾照才半年,没有自驾车辆,仍然把车辆出借,并从中获取报酬。车辆使用者和当时同时在场的数人都证明确有此事。因为车主没有起到必要的审查作用,导致事故发生,所以应该承担相应的赔偿责任。”

金小田看着吴明嘴一张一合,道理有听没懂,结果明白,维娜背定黑锅了。

她愤然,气得笑道,“反正做人不要太好心就对了。”

“何必说这种伤感情的话。”吴明叹了口气,“事故受害者是新郎同学,电视台的助理,他的孩子才几个月大,使用的摄像机是向台里借的。开车的人今年二十一岁,是维娜同学的堂弟。维娜的同学为了结婚,欠下房贷及各种借款共八十万。遇到这种意外,三个家庭都不幸。赔偿大部分由保险赔付,剩下部分对维娜来说不是问题,当成做善事吧。”

金小田腾地站起来,冷笑道,“好一个弱者正义!”她在原地转了几个圈,一肚子的怒火要喷,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握紧双拳。然而没有具体的对手在,打在空气中也无用。“因为他们穷,就让有钱的人来买单吗?”

她站定,盯住吴明,“维娜家的钱是白来的吗?你也清楚,她家当初做横机时,人停机不停,24小时开工。维娜爷爷奶奶、维娜父母,一家人四班三运转,维娜小小年纪知道做饭洗衣服,因为大人太累了。维娜的妈妈被机器压到手指,指头扁了,休息了一个礼拜都不到,继续干活。他们的钱是抢来的吗!难道因为有钱,就成了别人眼中的冤大头!”

金小田越说越激动,泪光闪烁,然而吴明仍然是那付淡然的表情。她抓起他桌上的东西,文件架,笔,案卷,扔向他,“我讨厌你!讨厌穷光蛋!”

话说完了,金小田的眼泪也来了个大爆发。

吴明捡起那些东西,一一放回原处,“世界在变,金小田,你有什么?钱是你父母挣的,智商情商全都是小学生水平,动不动大吼大叫。如果没有我帮你准备的考前要点,你能混进律师队伍吗?我后悔了不止一次,帮你是害了你,你啊,只会给律师抹黑。”他放低声音,但足能让金小田听到,“优胜劣汰,这就是生存法则。别老把正义挂在嘴边,你,一个低能人士,浪费社会资源的家伙。”

什么?!金小田瞪大眼,“你去年还跟我爸说想娶我。”

薄唇的家伙不耐烦地说,“你好歹算是漂亮,家里又有钱,有我的头脑中和,还是可以挽救一下后代的智商。”

金小田听不下去,转身就走,拉开门才发现门口已经聚了一堆人,反而吓她一跳,“干吗?”

看热闹的顿时鸟兽散,前台好心递上两张纸巾,“金小状你哭了?”金小状做事不行,但大大咧咧的不讨人厌,而且她爸爸跟老板黄小和的关系好到可以换裤子穿,谁会傻头傻脑当面跟她过不去。就算瞧不上她,嫌她绣花枕头一包草,也都是背着她说。

金小田胡乱擦了两下,勉强挤出个笑容,“没事。”

没事才怪,前台偷偷看了眼办公室,吴明,合伙人之一,本所最值钱的律师,钻石王老五;金小田,美女,有钱。两人青梅竹马,难道是吃了不愿意负责,又或者是不肯吃,……

“金律师,那个案子破了。”

金小田找了个借口出门。她在咖啡店坐下,黎正的电话跟着来了。

“原来不是谋杀,是车祸,受害者过马路时被一辆车撞倒。那辆车肇事后逃走,受害者倒在路中央,被很多辆车辗压,然后结果就是图片上那样,粗看像是被分尸了。”

“嗯。”金小田没精打采地应了声,“那是不是我们见过的那个呢?”

“还不知道,我也是从警方发布的消息上知道案子破了。那天雨太大,没留下痕迹,监控也很模糊,他们反复查看,才看出有辆车曾经停下,司机下车察看,又上车走了。”黎正心细,发现金小田情绪不高,“你怎么了,不舒服?”

金小田否认,“没有。”

“那是不开心?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有。”男人怎么能这么嘴碎,金小田闭上眼睛,免得眼泪掉下来,“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对女性的短时间情绪化,黎正早就领教过,他改口问道,“你在哪里?背景音乐不错。”

是吗,金小田抬头,仔细听了片刻,没觉得那个哑喉咙有什么迷人之处,“我在乱花。”

“东江路那家乱花?”黎正确认。

十分钟后,金小田托着下巴看着窗外:高个小青年下了出租车,对出租车司机挥挥手,像是在说“再见”。小青年大步走过来,隔着玻璃对她展开一个傻笑,似乎说了声“你好”。然后他就进来了。

金小田揉揉眼睛,没看错,坐在对面的家伙是黎正,“你怎么来了?”

“我请了两小时假,过来陪陪你。”黎正看了下手机,定了个闹钟,“扣掉回程需要的时间,我还有一小时三十分钟可以陪你说会话。”

晕,金小田还没见过这号的,“你……”她挠挠头,发现找不到什么好说的,难道跟他讨论被车撞成N块的人?她继续挠挠头。

黎正以为她头皮痒,金小田的头发看上去乌黑发亮,也没有头皮屑存在的痕迹,不过很难说不是过敏性质的发痒。他犹豫再三,仍然鼓足勇气说道,“最好不要用超市的洗发水,有硅的成分,容易堵塞毛孔,时间长了容易无缘无故地发痒。”

……

黎正把金小田的无语理解成好奇,他信心大增,拿过一张咖啡馆的名片,写了几样洗发水的牌子,“这是我用过的,轮换着用效果更好。”

金小田木然,先生,您一头短发,研究洗发水是否太过女气……

在金小田的沉默前,黎正不好意思地说,“见笑了,以前室友常说我娘娘腔,会找不到女朋友,所以有很久没和别人聊洗发水,一说起来话就有点多。”

您还有多少没暴露出来的嗜好?把他介绍给小表姐的事,得缓。金小田当机立断地决定。

“要不我们聊点其他的?”黎正为自己占据了宝贵的开解时间而惭愧,他是来安慰金小田的,怎么能全是他说,应该他在听才对。

“那个,你同事常让你请客吗?”金小田想了会才找到话说。

“还好,有时候。你知道女的结了婚有许多事,孩子小的时候要带孩子,孩子大了要陪孩子做作业,周末还有兴趣班,大部分时候她们没时间在外面吃饭。”

“每次聚餐都是你买单?”

“……算是吧。”

“你没有不高兴,不觉得为什么又是你付账?”

“没有,习惯了,以前读书的时候也经常请客。”

“你就没有不高兴?”金小田提高嗓门。

“没有,上次你付的账,你不高兴了?”黎正敏感地想。

“那时我跟你都不认识,干吗要你帮我买单。”金小田不耐烦地说,“我是说,你身边的人经常因为你有钱就让你请客,你难道不反感?”

“还好。”黎正认真地想了会,“最初是有点不高兴,后来习惯了,我有总比我没有好,能够帮人家一把也无所谓。至于别人怎么想,我没办法控制,水至清则无鱼,当成做善事吧。”

你!就是有你们,才让有些人养成懒劲,什么都推到别人身上。帮是理所当然,不帮是冷血,懒人不怪自己,把穷的原因推到别人身上,最后还可以怪社会。

黎正在金小田的目光下越坐越直,不知道是哪句话惹恼了她,为什么她露出满满的恨铁不成钢……

☆、第六章

乡下没市区繁华,但住宅宽敞,金小田的卧室足有四十多平方。靠墙是张两米的老式四柱床,帐顶绣着虫草花鸟,还是金小田的妈做姑娘时的手工。靠窗摆着写字台,书柜里大多是农技书,有些武侠小说,大部分金庸的,古龙的也有几本。

丁维娜坐在靠背椅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电视剧。傍晚,风从河面来,把每家每户的宅院拥在它清凉的怀中。咕咕的蛙鸣,河水流淌,她习惯早起早睡,慢慢地歪在椅背上睡着了,直到金小田叫醒她。

“你……怎么了?”丁维娜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金小田的额头上有个五分硬币大小的包,表皮没破,但有青有红,极为显眼,“在哪碰着了?”

金小田避过丁维娜的手,龇牙“嘶”了一声,“别摸,是我自己不小心。”

那天跟着电视节目打了套军体拳,她觉得挺有意思的,报了个一对一的泰拳课。今天第一次上课,下课更衣时,她的头磕在柜门上,带回了人生第一堂泰拳课的“纪念品”。

“都多大年纪了,真不让人省心。”五分钟后,丁维娜往掌心倒了点红花油,双手互搓,热了才轻轻按在金小田的额头上,“你啊……还当自己是小学生,不开心就找人打场架?”

金小田眉眼皱成一团,“我没有。”实属冤枉,她本来是很不高兴,但经过一下午已经忘得差不多,课是早就预约好的,头会碰到更衣柜,是因为单腿站着换裤子时一个不小心。

“下午吴明给我打了电话,把情况跟我说了,那件事故里其他几个人也确实可怜,我已经认了。”虽然还未排到开庭的日子,但结果已在意料之中,只是不知道赔偿金额具体是多少,丁维娜摇摇头,尽量把不愉快抛到脑后,“他说你为了这事对他很不满,让我劝劝你,不要太在意。他还想给我钱,说一起帮助那几位,被我拒绝了。”

金小田嘴一撇,“他骂我是笨蛋,说我抹黑律师队伍。”

丁维娜柔声安慰,“你不笨,就是对文科功课不感兴趣。”